一寸山河一寸金與間諜和兵要地誌

　　不久前，一個日本人因為在中國非法測繪而被抓獲。據說此人是從甘肅慶陽出發，沿著秦嶺一路進行測繪的。近年來，因非法測繪而被捕的外國人著實不少。　　對此，不少人可能會感到奇怪。在現在這個衛星技術獲得大規模應用的時代里，普通人都能看到解析度相當高的衛星照片，地面測繪還能有多大意義？雖然全球範圍內衝突不斷，但大規模全面戰爭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爆發，中國遭受侵略的可能性很小，中國政府對外國人地面測繪的反應是否有點過激呢？　　要講清這些問題，咱們就得弄清楚衛星情報的局限性和什麼是兵要地誌。　　衛星確實能夠看清很多細節，比如美國的KH12「鎖眼」偵察衛星，其最高解析度能夠達到0.05米，傳說能夠通過版式來辨認地面上的報紙是什麼報，是哪天的。谷歌使用的商業衛星解析度也能達到0.41米。　　但是，衛星上看到，和讓導彈「找到」是兩碼事。　　首先，如果缺乏目標的精確位置信息，要推測目標到底在哪裡，就得通過已知位置信息，用幾何方法計算目標精確位置。這個活其實不難，大學生就能幹，有些中學的學霸應該也成。但毫無疑問這樣算出來的數據是有誤差的。這跟學得多霸沒關係，跟測不準原理的關係比較大（好吧，我胡說八道了，抽我下手輕點兒）。　　現代GPS制導彈藥的精度可以達到米級，比如美國「戰斧」式巡航導彈，精度可以達到3米，但如果目標位置信息本身存在誤差，那打得准就未必是優勢。假如目標位置信息差10米，彈藥精度能達到3米，彈藥脫靶量最小多少，最大多少？這題小學生都會算，最少脫靶7米，最大脫靶13米。　　其次，衛星照片雖然能提供解析度很高的地形信息，但卻沒法提供精確的高程。也就是說目標的海拔到底多高，從衛星照片上根本無法精確定位。這會影響巡航導彈飛行高度。導彈飛得太高容易被地面防空火力擊中，飛得太低就有墜毀的風險。　　對導彈命中精度也有影響。比如說要打的是大樓的十八層，高度信息錯了，不用多，差了十幾米，會出現啥結果？您的導彈會告訴您：抱歉，長官，俺們敲錯門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目標在山頭兒，您的導彈有可能一腦袋扎到山腳下。比如在重慶，你瞄的是解放碑，導彈很可能落在嘉陵江路。　　最後，由於地面高價值目標一般都會採取一定程度的偽裝，太空中的衛星實際上不可能搞清楚哪些地方需要仔細看，那些一方瞭一眼就得了。「鎖眼」衛星解析度確實高，但那麼高的解析度不能用來看整個地球，只能有重點的看。不然的話，拍完整個地球不知道得到猴年馬月，而且圖片判讀的活兒能把全部美國大兵累成1000度以上的高度近視。　　只有從地面上先搞清哪些目標是真正有價值的，衛星干起活兒來才事半功倍。　　還有呢，衛星提供的情報僅僅是圖片而已。無論衛星的「眼睛」多好使，它也不能親自從天上下來，弄清楚地面的全部信息。很多軍隊感興趣的信息，僅靠從天上看是掌握不了的。這就得聊聊什麼叫兵要地誌。　　兵要地誌是一種軍事地理資料，其內容不僅包括自然地理資料，還包括人文、社會等各方面對軍事行動有影響的信息。說得詳細一點，就是不僅要有地形、地貌、水系分布、交通狀況和對手部隊分布、軍事要點情況，還要有人口、經濟、人文等信息。　　實際上，任何情況都可能對軍事行動造成影響。距離說，以色列突襲烏干達，最早的行動方案曾設想把部隊空降在一個湖裡，因為那樣行動比較隱蔽。但有個了解當地生物情況的以色列軍官看到計劃之後立刻暈了，因為那個湖裡有鱷魚。真要是把傘兵投下去，在以色列大兵成為鱷魚美餐的同時，名動天下的以色列特種部隊恐怕也要成為世界笑柄。當然，他們不至於當獨一份兒，因為二戰時小日本已經吃過一次這種虧了。　　其實小日本兒編的兵要地誌已經非常逆天了，據薩蘇說，二戰中日軍使用的中國兵要地誌能細緻到各村有多少人，富裕程度如何，哪裡有水井，能征多少糧食，甚至一個村有多少頭牛多少只雞。　　放在現在，影響軍事行動的信息肯定更多。比如供電、供水情況和變電站位置，變電站在哪裡。也許還包括哪裡有日本料理、哪裡能蹭到免費wifi（滾）。　　這些信息，衛星當然看不出來，必須由間諜在地面上進行偵察。外國間諜潛入中國竊取信息就是為了編纂兵要地誌。九十年代，我在中科院工作，有個項目跟日本人合作，他們拿出來的地圖就比我們用的詳細很多。地圖上甚至標註了一些連當地人都不知道的小道。　　恐怖嗎兄弟姐妹們？您覺得天下太平刀兵銷伏，其實人家亡我之心不死。您覺得和平友好是大趨勢，其實大家都捏著刀把子憋著剁人。不知不覺間，咱早就讓人查了個底兒掉。當然也不用太悲觀，這活兒不光別人對咱們干，咱們也沒閑著，只不過總參跟軍委工作太忙，沒倒出功夫來通報給您而已。　　至於說以現在的國際局勢，中國遭遇侵略的可能性多大，這跟外國人是否在中國開展間諜活動沒啥關係。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賊惦記上咱們，要是咱們不警醒點兒，被偷就是早晚的事兒。　　1886年，以定遠、鎮遠為核心的北洋水師訪問日本。這兩艘巨艦立刻震驚了日本朝野。日本海軍名將，甲午戰爭中帝國聯合艦隊司令伊東祐亨曾哀嘆道：「如果現在和清國開戰，沒有勝利的可能，只要『定遠』和『鎮遠』兩艦就能把全部常備艦隊送到海底。」　　然而，在此前7年，1879年秋，日本陸軍的締造者山縣有朋就曾派出得意門生桂太郎為首的間諜團伙，潛入中國，詳細調查了中國的地理、民風、軍事等情報，歸國後編纂為《鄰國兵備略》。　　實際上，從當時中日兩國力量對比來看，日本還根本不具備入侵中國的能力。　　1888年12月，日本海軍大尉關炳文潛入山東，詳細偵察威海衛和膠州灣一帶的地形，前後歷時70餘天。之後他編寫了一份《關於威海衛及榮成灣之意見書》，這份意見書在後來的甲午戰爭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日寇第一批登陸部隊就是根據《意見書》的結論，從榮成灣登陸，截斷了北洋水師的後路。　　可在進行這次間諜活動的時候，直接登陸中國本土，對於當時的日軍來說還僅僅是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夢想而已。　　由於深入骨髓的狂妄和不可一世，很多時候，日本人開展間諜工作時並不考慮兩國之間的力量對比，僅從自己的野心出發。日本人奇怪而矛盾的民族性決定了，從戰略上講，他們經常搞不清自己是否有能力戰勝對手，或者搞不清自己能否承擔得起戰爭的後果。但在戰術上，他們卻會極其注重研究對手。有時候，稍不注意，咱們就會在這上邊吃大虧。　　1937年，盧溝橋事變。日軍向駐紮在宛平城的29路軍發起進攻，理由是一名士兵失蹤。雙方爆發戰鬥前，曾有一名日本軍官帶領兩名士兵進入宛平城談判。兩名日軍士兵自進入宛平城起就正步走，一路走到吉星文將軍的團部。日軍抽筋兒一樣的步法，照實讓宛平城的老百姓開了一回眼，當時宛平城的中國人都笑話小日本兒腦子有病。　　然而，這兩名士兵中的一個，是日軍炮兵中的測距高手，踢正步，就是為了測量距離，判定中國守軍指揮部的具體位置。開戰後日軍首發炮彈就正中吉星文將軍團部。　　那麼，如何應對這種間諜行動呢？套麻袋扔黃河是最過癮的，但不推薦。畢竟那樣做犯法，當然法律要是不管，我也願意那麼干。　　歷史上咱確實那麼干過。1931年6月，日本關東軍陸軍大尉中村震太郎和退役騎兵曹長井衫延太郎在東北搜集軍事情報時，被興安屯墾軍三團抓獲。團長關玉衡就下令將這個間諜團伙秘密槍決，之後焚屍滅跡。　　但當初那麼干，是因為中國衰弱，弱國無外交。如果以日本人在華進行間諜活動為由，向日方交涉，恐怕根本交涉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多資料留下，人還得恭恭敬敬還給人家。那就還不如直接宰了，出一口惡氣再說。　　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中國國力跟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外賣部雖然很不給力，但再不是東西也是自己家孩子，最多慫點兒，大是大非上不會出問題。逮著這種咱們占理的事兒，多少能換點兒便宜回來。無非是各大流氓都要個臉兒，不會公開嚷嚷出來而已。　　一寸山河一寸金，咱家的金子，總不能讓外人成天攥手裡揣摩。每個中國人都應該有點警惕意識，愛國不能流於口頭上的幾句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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