釐清「年輕人拒升遷」里的價值意蘊

乍看網路轉載的這個標題——「調查稱近半年輕人認為升職壓力大，部分人拒升遷」，我原以為是說，年輕人都想升職卻面臨巨大晉陞壓力呢，但這個理解又和後半截「部分人拒升遷」的意思明顯違和。既然想升都難，又何來「拒升」一說？

後來點開原標題才發現是「青年職場觀已然多樣，51.5%的人認為理想職位不在高低」。對於年輕人不願意升職，有專家認為這是年輕一代職業自主性的表現。（11月13日《中國青年報》）

看完全文，你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升職壓力大」，不是指「想升卻升不了」的升職壓力，而是指本來有機會升職，但部分人覺得升職後，要面對職場上複雜人際關係，會加重工作和精神上的雙重負荷，從而倍感壓力。所以，才會有拒升的無奈選擇。

雖然說，這個抽樣調查顯示，過半的年輕人認為理想職位不在高低，能找到合適的用武之地最重要。據此，我們可以感受到，這是新一代職場人自主性的表現，是更多元的價值選擇等等。但是，我們不能忘記一個前提，那就是這種「能升而拒升」的選擇，到底是當事人真正的自主自願，還是迫於無奈，多番權衡之下的次優之選？

這個前提很重要，這是釐清「年輕人拒升遷」里的正向價值的關鍵所在。如果真是年輕人自發自願，是毫無干擾的發自內心的客觀首選，那麼，這個「價值多元」和「獨立自主」的價值標籤，才能蓋棺定論。

這說明，這個選擇只關乎當事人的工作特性和個人旨趣。能升而拒升，這樣的選擇，一般是認為自己的工作，在當前職位上就能發揮出自己最大價值，自己也最享受這種個人價值最大化的過程，而對一些虛名職銜毫不介懷。這樣的?磺韝講悔潑模緔似沸孕木常幌硎蘢暈壹壑凳迪值募壑等∠潁攀親鈁蜃罹嘸だ壑檔鬧俺」邸?

可是，如果說所謂的「拒升」並非和職場價值選擇相關，而只是和俗世職場種種非業務的束縛相聯，那麼你要說這裡面有多少正向的激勵勵志價值，就還真不好說了。畢竟，從現實角度講，升職一般意味著更廣闊的工作平台，更優渥的福利待遇，所以只要升遷只意味著工作上的晉陞和業務方面的精進，那麼有機會升而且願意升遷的，應該是多數。可是，僅從抽樣的受訪者觀感來看，他們所懼的升遷壓力，卻都並非來自業務方面，而多是和工作和業務不沾邊的所謂「複雜人際關係」方面。

這就是所謂的「辦公室哲學」「辦公室政治學」，也就是職場小說一再渲染的「職場厚黑學」，在領導和同事之間的各種所謂的「潛規則」，這些都是讓年輕人望而生畏的東西。小說雖然有誇張，但類似問題也同樣有調查數據支撐：63.9%的人表示管理者和員工地位太不平等，「官大一級壓死人」；60.9%的人認為人們在人際關係上浪費過多精力；56.2%的人表示是在職場壓力下變成機器……「辦公室哲學處處存在，導致被壓制的年輕人越來越消極。」

凡此種種，顯然不是一個健康的職場生態，也不是健康的社會生態。如果整個社會系統，都充斥著「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壁壘森嚴的官僚做派，這樣的社會不會有生機活力。如果職場和社會，都不給那些務實的有個性有思想有創新能力的年輕人，一個舒展而張揚的工作和生活環境，即便他們才華超眾，即便能儘早向更高層級晉陞，那麼他們也會對所謂「潛規則」生畏，而萌生退意，不願進取。這又會拖累整個社會文明的發展進程。

優秀的人才，如果因為對那些無謂的「複雜人際關係」，乃至是「職場鬥爭學」而嚇退，那麼這樣的「拒升遷」里的正向價值就極其有限了。如何療治，顯然又不是青年才俊「升還是不升」這道選擇題可以全部涵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