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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是「美盲(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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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是「美盲」作者:吳冠中注: 近日《南方都市報》刊登吳冠中先生的專訪,其在談話中提到「徐悲鴻是個『美盲』」,「小路藝術愉悅眼睛 大路藝術感動心靈」,「中國美術比非洲還落後」,「現在有很多流氓美術家!」,「一百個齊白石比不上一個魯迅」等觀點。現摘錄部分以饗讀者,其實藝術是相同的,這些觀點無論是在繪畫還是創意、廣告、設計等方面都有借鑒作用。1935年夏天,吳冠中先生為浙江大學附設工業學校電機科學生,在暑期軍訓中與杭州藝專學生朱德群相識,決心學畫,投考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在國立杭州藝專學習期間,吳冠中的教師有林風眠、吳大羽、潘天壽等,學友則有朱德群、趙無極等。吳冠中先生說:「我這個人嫉惡如仇,有一些討厭的人就是非常討厭,而且公開地罵。當然喜歡的人就非常喜歡。」閑談中,他說起自己的老師吳大羽晚年喜歡寫詩勝於畫畫,又隨口背出楊憲益的打油詩,品評楊憲益與聶紺弩、黃苗子、邵燕祥諸家詩的特色。吳冠中先生現在的生活規律是上午看點書,下午畫點畫,偶爾接待客人。他介紹,離家不遠處有一個地方畫大畫:「年紀大了,畫大畫已經不實際,主要是思考一些新的想法,什麼沒見過的,什麼沒想過的,不再抄襲,不停地想。」而對當下門派紛紛擾擾之爭,他笑道:「我反對畫家立門派,這些東西都是人為操作的。風格就是流派。風格是作者的背影,自己看不見。」現在回想當年你在國立藝專,在美術上有什麼學習心得?吳冠中:中國的美術中,一種是沿襲傳統,老一套的東西,這是沒有前途的,這種東西可以說是花開花落,陳陳相因,一定會淘汰。所以「五四」以後,林風眠、劉海粟用西方藝術來改變,另一方面,保守勢力,畫老的東西還在。林風眠的觀點是把西方的東西開放,而且中西結合,林風眠是搞中西結合的典型例子。劉海粟也比較開放,願意接觸西方的東西。但徐悲鴻是完全反對西方現代繪畫的,他學的是老的,他學老的也不要緊,藝術其實不分新舊,只有好壞。他的觀點要寫實的,不寫實的東西他就看不慣,公開反對現代的繪畫。他反對可以,但是他回來以後,在政治上佔了很大的優勢,跟國民黨的要人有很多關係,他的力量比較大,因此推廣他的現實主義,壓制現代繪畫。我在中學時代看報紙,報上經常有徐悲鴻罵劉海粟,劉海粟罵徐悲鴻,中間徐志摩也參加,但是徐志摩的觀點比較新,要開放一些。這種情況之下,劉海粟的上海美專是私立的,比較開放,影響好像很大,培養了很多學生。劉海粟的藝術很新,但是功力不行。更開放的是在杭州的國立藝專,林風眠起到主要作用,因為是國立學校,有經費,教授一個月三百塊大洋,當時的畫家是沒有這種待遇的,可以請最好的教員,比如請吳大羽、潘天壽,高價請法國、英國、俄羅斯的教員,所以杭州藝專很傲,瞧不起其它的東西,覺得徐悲鴻的東西很幼稚,格調很低。所以杭州藝專的老師和學生,與徐悲鴻之間,可以說一切觀念是完全敵對的。現在我回想起來,我是去看了杭州藝專,覺得很美,就改變了人生。如果我不是去參觀杭州藝專,而是參觀徐悲鴻的展覽,或者是蘇聯的展覽的話,我不會改行,我覺得我不喜歡這個東西,為什麼呢?他們畫的東西都是技術,現代藝術是審美,審美與技術是不同的。

你覺得當時這些不同藝術觀念的碰撞,對後來中國美術的發展有什麼樣的影響?吳冠中:今天我就明白了,過去我們中學時代,美術、音樂、體育都沒有人關心,中國的美術水平也很低。現在提倡「德育不能代替美育」,這是很好的。美是提高人的精神、思想質量的。道理上大家很清楚,但是實際上一般民眾中間對美的欣賞水平很低。比如說,有朋友是很有成就的醫生,但是到他家裡去,那裡陳列的美術作品、工藝品非常庸俗。這種情況很普遍。我們對美完全沒有理解。這裡面,徐悲鴻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他在一個很重要的崗位上,因此他的力量很大。但是我們提倡百花齊放,什麼樣都可以,現在的形勢我看哪,又把現實主義拚命在抬,畫那些革命的題材,這當然可以。我在思考這個問題,美術的功能像詩一樣,當然可以畫插圖,但這不是它的主要工作,主要的任務是創造美,創造精神世界。但是現在政治上也好,社會各方面也好,沒有重視這一點。徐悲鴻可以稱為畫匠、畫師、畫聖,但是他是「美盲」,因為從他的作品上看,他對美完全不理解,他的畫《愚公移山》很醜,雖然畫得像,但是味兒呢?內行的人來看,格調很低。但是他的力量比較大,所以我覺得很悲哀。審美的方向給扭曲了,延安的革命思路加上蘇聯的影響,蘇聯的東西還是二手貨,從歐洲學來的。這些東西來了以後,把中國的審美方向影響了。現在中國在美的道路上要創新。今天報紙上說要「創新」,明天報紙上說要「保護傳統」,讀者鬧不清楚。傳統也有很好的東西,但是祖宗的東西是放在博物館裡的,如果要臨摹、抄襲,我們就受害了,因為畫家要創新的話,要推陳出新,要「推」!舊的不去的話,新的不會起來。文化的發展,科學的發展,和諧是不行的,要創新必須要鬥爭。有人講得很幼稚:「在傳統的基礎上創新」,在傳統的基礎是不能創新的,在古人的筆墨上創新,那是很荒唐的。現在講「和諧」,當然,政治安定需要和諧,人與人相處需要和諧,這是對的。但是,文藝的進步、科學的進步,和諧是進步不了的。和諧是大家你好我好,進步、創新是個鬥爭,是個戰爭,你叫大家和諧就是讓大家休息。國立藝專的老師林風眠、吳大羽、潘天壽,在藝術上那些創新的看法,後來遭到什麼樣的鬥爭?吳冠中:他們是很孤立的,還有蔡元培的支持,但是當時徐悲鴻他們的力量很大。解放以後講一切為政治服務,這種情況下,林風眠、吳大羽他們生活都不行了,很慘很慘的。幸虧林風眠晚年去了香港,藝術上又有新境界。吳冠中:他到香港很不容易,他躲在公寓里,「躲進小樓成一統」,因為他害怕了,跟社會的接觸很少。他走在街上,人家說:「你是林風眠先生吧?」他說:「你看錯了。」現在回頭來看,國立藝專培養了一批後來在國際上有影響的藝術家,其中有什麼秘訣?吳冠中:林風眠在教學上重中西結合,在寬鬆的氣氛下才能培養這麼多學生來。徐悲鴻那邊是一個模子教過來,所以出來人才就有限了,他也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麼多人才都是杭州培養出來的?」這跟林風眠的思想還是有關係的,跟蔡元培的兼容並包有關係的。但是國立藝專當時唯一的一顆種子出來,很快就夭折掉了。八大、石濤的作品講格調,藝術到了最高的境界是殊途同歸的?吳冠中:對!梵高和石濤他們見面的話,一見如故!相反,那些低級的,像徐悲鴻這樣的畫,他們並不接受。(笑)徐悲鴻從法國回國以後,畫得比較寫實,比較像,一般的官僚就懂了,覺得畫得像。他會搞那些人際關係,跟官員搞得比較好,中國慢慢知道有徐悲鴻,畫馬呀,畫了很多東西,在中國就很厲害。現在回想起來,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徐悲鴻他們所倡導的或者是從蘇聯傳來的藝術思想對中國美術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吳冠中:這幾十年來,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多的突破,也許未來幾年裡有所突破。現在看來,他們的那些傳統的也好,現實主義也好,儘管叫得很響,無可奈何是要垮下去。新的東西一定要出來,但是新的不一定好,新的東西必定會有好的出來的,時代是換了。中國的美術時代實在要換了,中國的美術是相當落後的,在國際上來比,比非洲都要落後。

比非洲還要落後?吳冠中:噯,我到非洲去過嘛。非洲直接從法國學來的,毫無阻礙學法國的,學歐洲的,我們不能學西方的!我看到非洲對西方主流的藝術都可以學,我們中國是唯一不能學的。我們當時如果要畫印象派啊什麼的,是被禁止的。從這一點看,徐悲鴻對中國美術是起到負面作用的。現在法國藝術界,普遍都把你和朱德群、趙無極的作品放在同一條線上看。你是怎麼看待這種現象的?吳冠中:我自己明白:「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知道我的分量,吳大羽先生講:你的作品不要叫人去看,自己有多少份量,自己知道,用不著去上秤。人應該明白自己的好壞。為什麼說很多東西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因為人際關係很複雜,人際關係就影響了對作品的印象。作品要經過兩代人之後,不看人際關係了,只看作品了,會比較客觀。如果國內的人對我有些誤會,那麼在法國,就比較沒有人際關係,就看作品了。人家稱你們為「三劍客」。吳冠中:趙無極在生活上是一個花花公子,但是人聰明。朱德群也很努力,畫得也不錯。現在我們是朋友,多少年後,我們都死掉了,下輩的人來看他們,我覺得他們是中國畫家到了法國拿一點中國的味兒混在法國裡面。在法國的花園裡,可以開一朵玫瑰花,或者什麼花,品種呢,可能帶一點中國的味兒。我完全不一樣,我是回到中國的苦難的土地來,在荒土裡面重新長出的花還是草,我與他們之間已經逐漸沒有比較性了。當下藝術學院的教育問題,陳丹青也曾經抨擊過。我們今天來回顧你在國立藝專和法國的求學經歷,就是想從中得到一些啟迪。吳冠中:對,目前的藝術教育不行。藝術教育是一種相當特殊的教育,藝術講靈性,只有少數的人適合學藝術,現在是大量地招生,招來的那麼多人都不是適合學藝術的。但是出來以後,他們都要吃飯,我們要對年輕人負責,不能誤他們的前程。所以藝術學生不可多招,寧可少招。當年高教部長蔣南翔在人大會議上對高校的教師作一個報告,我在場聽了,他說:我們國家有條件可以承諾培養50個頂尖的科學家,但是不敢承諾能培養出1個傑出的藝術家。我當時就鼓掌。現在藝術家完全是泛濫了,有些根本不是畫畫的,專門騙人的!所以魯迅說,寧可找些小事情做做,千萬不可以當空頭的美術家、文學家。現在不是空頭美術家,是流氓美術家!這個社會有很多流氓美術家。你很推崇魯迅,講過「一百個齊白石比不上一個魯迅」?吳冠中:對,當然兩個不可比。雖然不可比,但是感情上我非講這個話不可。因為魯迅對這個社會精神世界的貢獻,對人格、人品各方面的影響是了不起的。齊白石當然是一個好畫家,我們也很尊重他,多一個齊白石也是很不錯的,少一個齊白石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是少一個魯迅,精神世界就不一樣。比方說,達·芬奇的壁畫《最後的晚餐》,他怎麼樣表達叛徒的心態呢?他到聾啞人那裡去觀察,看聾啞人要表達自己的思想而講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姿態。我想,如果達·芬奇用文字來寫,要比他的壁畫更動人。但是有些好的美術是不能比,比如梵高的作品,如果用文字來描寫,很難,表達不出來。當然,文學大有好壞,繪畫也大有好壞,文學達到高度的文學,繪畫達到高度的繪畫,這兩種東西來比的話,文學的深度更容易動人。最近你有沒有想過寫一些表現自己思想的文章?吳冠中:寫文章要寫得尖銳,就會引起爭論,但是不尖銳就沒有意思。比如,我想寫一篇文章談「取消畫院,取消美協」。要斷奶!美協是一個學術團體,畫院也是這樣,國家不給錢,畫得好,才給錢獎勵。不需要那麼多畫院,不需要那麼多美協,現在美協變成衙門了。我很早就提出來:「以獎代養」。出好作品了,就獎勵作品,不獎勵這個人,不把他養起來,要讓生活來養他,讓社會來養他,讓苦難來養他。這樣的問題我覺得有道理,但是不可能做到,因為制度上不允許。曾經有一位老先生講:「我們養了一批雞,不下蛋。」(笑)藝術人才是很難培養的,是特殊的教育。

傑瑞:吳冠中(1919年8月29日至2010年6月25日)江蘇宜興閘口人。曾在中國美術館、香港藝術中心、新加坡國家博物館、美國舊金山、伯明翰、堪薩斯、聖約翰、底特律博物館、英國大英博物館、法國巴黎塞紐奇博物館、印尼國家展覽館、台灣歷史博物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等處舉辦個人作品展數十次。海內外出版畫集、文論集、散文集近百種。1991年獲法國文化部最高文藝勛位,1993年獲巴黎市金勳章,2002年入選法蘭西學士院藝術院通訊院士,2003年獲中國文化部終身成就獎。傑瑞:吳冠中是20世紀後期中國畫壇無法忽略也無可代替的人物。像他那樣保持和張揚自己個性的人,在他同代藝術家中十分罕見。如果我們對他和同一時代的畫家從思想、藝術觀念和行事方式等方面比較,就會發現他們之間有多麼顯著的差異,就會驚奇在同一個時代怎麼可能出現如此不同的美術家,也就會懂得吳冠中遭遇到反覆討伐是多麼自然。傑瑞:吳冠中終生致力於中西方藝術結合之路,致力於油畫民族化與國畫現代化的不斷探索和創新,畫風獨特,成就卓著,在海內外享有盛譽。他以自己的傑出藝術實踐,為中華文明傳承、為中西文化交流、為中國文化走向世界做出了重要貢獻。傑瑞:在這裡,我忍不住要向吳先生致敬和致謝,同時也真誠祝願吳先生的生命之樹、藝術之樹和思想之樹常青。吳冠中名言1、人生只能有一次選擇,我支持向自己認定的方向摸索,遇歧途也不大哭而歸,錯到底,作為前車之鑒。2、畫家走到藝術家的很少,大部分是畫匠,可以發表作品,為了名利,忙於生存,已經不做學問了,像大家那樣下苦工夫的人越來越少。3、整個社會都浮躁,刊物、報紙、書籍,打開看看,面目皆是浮躁;畫廊濟濟,展覽密集,與其說這是文化繁榮,不如說是為爭飯碗而標新立異,嘩眾唬人,與有感而發的藝術創作之樸素心靈不可同日而語。4、藝術發自心靈與靈感,心靈與靈感無處買賣,藝術家本無職業。5、懷才就像懷孕。只要懷孕了不怕生不出孩子來,就怕懷不了孕。所以我天天在外面跑,就是希望懷孕。6、筆墨等於零:脫離了畫面,單獨的線條、顏色都是零。筆墨不是程式化的東西。傑瑞:有關吳冠中詳細介紹,點擊查看:吳冠中:我敬仰的美學宗師(1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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