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時序與曹雪芹的生年(劉昭源)

《紅樓夢》的時序與曹雪芹的生年劉昭源【內容提要】本文認為,在八十回本的《紅樓夢》中,賈家是一個藝術大寶庫,而甄家則是一座曹家小陵園。「借甄家寫曹家」,是曹雪芹當初創作的一個意圖,它是「內證」與「外證」的橋樑,也是一個已被證實的紅學假設。正如任何科學假設都會成為探索新知識的出發點一樣,所以從這個假設出發作進一步推論,將會對曹雪芹的身世有更多的了解。確切地說,我們至少還可以知道,《紅樓夢》的時序和曹雪芹的生年,並且可以將「生年」、「接駕」和「抄家」,統一在一個完整的時序中。由此得到的《紅樓夢》絕對時序,是從康熙五十三年到雍正六年;曹雪芹的生年生日,是康熙五十三年四月十四日(甲午,1714年5月27日)左右。【關鍵詞】《紅樓夢》的時序 借甄家寫曹家 曹雪芹的生年八十回本《紅樓夢》,寫了賈家,又寫甄家,真真假假,耐人尋味。現在我們知道,曹雪芹是「借甄家寫曹家」,讓曹家不至從此泯滅。否則這個「似有若無」的甄家,從文學的觀點看來,全部都可以刪除。所以不妨說,在《紅樓夢》中,賈家是一個藝術大寶庫,而甄家則是一座曹家小陵園。為了讓後人發現這個陵園,曹雪芹設置了兩個路標。第一個路標設在第十六回,作者借趙嬤嬤之口說道:「還有如今現在江南的甄家,噯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也不信的。」第二個路標設在第七十五回,作者借尤氏之口說道:「昨日聽見你爺說,看邸報甄家犯了罪,現今抄沒家私,調取進京治罪。」因為在江南「接駕四次」而又被「抄家」的,千古以來就只有曹家,所以它不可能不被發現。1921年,胡適終於把陵園的大門打開,「無材補天」的曹雪芹,也就從此讓曹家名揚天下。「借甄家寫曹家」是曹雪芹當初創作的一個意圖,它是「內證」與「外證」的橋樑,是一個已被證實的紅學假設。正如任何科學假設都會成為探索新知識的出發點一樣,完全有理由相信,從這個假設出發作進一步推論,將會對曹雪芹的身世有更多的了解。確切地說,我們至少還可以知道,《紅樓夢》的時序和曹雪芹的生年,並且可以將「生年」、「接駕」和「抄家」,統一在一個完整的時序中。前八十回本《紅樓夢》,應當說是有明確時序的。第一回說「朝代年紀」「失落無考」,只不過是避諱之詞,所以脂硯齋接著就說「大有考證」。現在的問題是要用科學的方法,把它考證出來。大家知道,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第三回「黛玉進京」,第四回黛玉第二天看望李氏母子,所寫的都在同一年冬天。這一年黛玉六歲,寶玉「七八歲」,賈蓉「今年才十六歲」,賈蘭「今年方五歲」。按第三回所說,寶玉比黛玉「大一歲」,於是他這一年應該是七歲。另外,他當年在夏天的生日已過,不可能達到八歲,也只能按七歲計算。由此可知,黛玉、寶玉和賈蓉分別比賈蘭大一歲、兩歲和十一歲。第七十八回在本書最後一年,這一回題「姽嫿詩」時,賈蘭十三歲,因而黛玉十四歲,寶玉十五歲,賈蓉二十四歲。從第七十四回到第七十八回,時間均在本書最後一年八月中秋節前後,這時賈家已經知道「甄家抄家」後返回京城。所以只要把它與「曹家抄家」後於雍正六年返京對應起來,便可以斷定,本書最後一年就是雍正六年。這樣我們就定出了《紅樓夢》的時序:寶玉從一歲到十五歲,就是從康熙五十三年到雍正六年。首先核對一下,寶玉和相關人物在不同回目的年齡,是否具有一致性。先看康熙六十一年第六回「秋盡冬初」,「劉姥姥初進榮府」時,賈蓉「十七八歲」。對照上下文,應該是十八歲(表明他的生日應在「冬初」之後),於是這一年寶玉九歲。雍正二年第十三回冬天秦可卿死時,賈蓉在捐官履歷上填寫「二十歲」,所以寶玉是十一歲。再看康熙五十三年第一回,寶玉出世時英蓮(香菱)「年方三歲」,香菱與寶釵、襲人、晴雯「同庚」,說明寶釵比寶玉大兩歲。雍正四年第二十二回寶釵過「十五歲」生日,寶玉應是十三歲,在同年第二十五回確實寫著:「青埂峰一別,展眼已過十三載矣!」到雍正六年,寶釵和晴雯顯然是十七歲,但第七十七回中秋過後,寶玉撰《芙蓉女兒誄》,卻說晴雯死時「十有六載」。不過,如果認為晴雯的生日在死期之後,享年不到十七,只能按十六計算也是對的,因而寶釵在這一年仍然是十七歲,寶玉仍然是十五歲。從總體看來,《紅樓夢》的這個時序基本上是正確的,回目、年齡和年代都有著內在一致性。但在局部上,確實也存在著一些矛盾和錯誤。這一方面可能是由於「披閱十載,增刪五次」而造成,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作者故意把年代主線搞得模糊一些。《紅樓夢》一書,從第一回到第八十回,時間跨度共十四年。它是按照人物的年齡順序去寫的,可稱為相對時序,從紅樓元年到紅樓十五年。通過「借甄家寫曹家」,把朝代確定出來,相對時序就成為絕對時序,從康熙五十三年到雍正六年。現在要驗證一下,這個絕對時序是否符合實際,是否符合作者當初的意圖。好在曹雪芹當初考慮得很周到,他不但讓我們利用「甄家抄家」,去確定絕對時序,還讓我們利用「甄家接駕」,來驗證這個絕對時序。雍正二年(紅樓十一年)第十六回,鳳姐說道:「可恨我小几歲年紀,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這些老人家不薄我沒見世面了。說起當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書還熱鬧,我偏沒造化趕上。」康熙六次南巡的年代分別為:康熙二十三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四十二年、四十四年、四十六年。按鳳姐說話時的雍正二年向前推算,她所說的「早生三十年」,是康熙三十三年,剛好是二十八年和三十八年的平均值;「早生二十年」,是康熙四十三年,也剛好是四十二年和四十四年的平均值。所以鳳姐所說的「當年太祖皇帝仿舜巡」,指的正好是「康熙南巡」,而趙嬤嬤所說的江南甄家「接駕四次」,指的也正好是曹家「接駕四次」。就是說,「甄家接駕和抄家」與「曹家接駕和抄家」,不但事實相同,而且時間也相同。這樣一來,我們就把當年胡適的結論,向前推進了一大步。脂硯齋說「朝代年紀」「大有考證」,說明在他的心目中,《紅樓夢》確實有一個絕對時序。雍正二年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後,寫鳳姐代理寧國府時發現五件事,緊接著脂硯齋就寫下了一條甲戌眉批:「舊族後輩受此五病者頗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見書於三十年後,令余悲痛血淚盈面。」甲戌年為乾隆十九年(1754),「三十年前」指的正是雍正二年(1724),可見在時序問題上,脂硯齋與曹雪芹是一致的。時序和地點相結合,就構成時空舞台,兩個時空舞台有著不同含義。賈家舞台在北京榮寧二府,用來演出作者創作的一幕幕人生戲劇,其中所用的耳聞目睹或親身經歷的生活素材,甚至可以包括康雍乾三朝。但它們一經轉化為藝術,已是面目全非,所以對賈家這個藝術大寶庫而言,絕對時序是不重要的,它屬於一個更大的時代。甄家舞台在金陵「體仁院」(不妨把它讀作「體會曹寅的衙院」),它是一座曹家小陵園,用來陳列作者幾條最主要身世資料,其中包括「接駕」、「抄家」、「生年」等等。所以對於甄家而言,絕對時序就有著重要意義。因為只有在絕對時序中,作者賦予它的特殊歷史使命,才會顯露出來。在「生年」問題上,對絕對時序抱不信任態度,只信「外證」,不信「內證」,從方法論來看並不可取。一個明顯的事實是,尋求曹雪芹生年的「外證」,現在幾乎讓人絕望,但只要我們用正確的科學方法,嚴密的邏輯思維進行推論,就可以通過「內證」把它確定下來。單從直覺去看就有理由猜測,賈寶玉的生年生日與作者有關。其一是第一回賈寶玉出世,書中特意安排一個「甄士隱」作為見證人,而按照脂批,他就是「真事隱」;其二是書中眾多重要人物,都有明確生日,唯獨主角沒有,顯然是作者有意避諱。但要讓猜測成為證據,首先就要確定,甄賈寶玉的生年生日是否一致。雍正五年(紅樓十四年)夏天,書中用第六十二回和第六十三回篇幅,詳細寫賈寶玉十四歲生日。在此之前,同年孟春第五十六回,作者又以不尋常的安排,對甄寶玉作不尋常的描寫。不但寫出甄賈寶玉樣貌完全相同,性情完全相同,還讓他們在夢中相見,最後又由襲人點明,他們是一對鏡像人。這一切都分明向讀者暗示,這兩人只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就在同一回,卻說甄寶玉「今年十三歲」。這大概又是作者故用「狡猾」之筆,畫出「煙雲模糊處」。對此周汝昌說:「按甄賈全同,足見寶玉此時尚只十三四,當年十四而仍雲"十三』者,蓋因新年甫換,去年歲數一時口中難改也。」也就是說,只要當年生日一到,甄賈寶玉兩人仍然都是十四歲。搞清作者的真意所在,就可以把「借甄家寫曹家」,進一步推廣到「借甄寶玉生年寫曹雪芹生年」。而這種推廣,正是所有科學都要採用的方法。現在可以得出結論:曹雪芹生於康熙五十三年(甲午,1714)。這是作者自己隱秘寫下來的生年,稱為曹雪芹自己的生年「甲午」說。按照脂硯齋的「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可知曹雪芹死於乾隆二十七年除夕(1763年2月12日),於是推得亨年四十九歲零八個月左右(詳見下文的生日推斷),這與張宜泉的「年未五旬而卒」,可以說是完全吻合。應當指出,「年未五旬」是一個嚴格表述,它只能是「年未五十」,所以亨年「四十九」,因為用約數來為死者「蓋棺定論」,於理不合。曹雪芹的「生年」、脂硯齋的「卒年」、張宜泉的「亨年」,三者本來是相互獨立的,但一經組合起來,卻構成了一個完美整體,「內證」和「外證」都統一起來,三者可以互證,所以不再是孤證。實際上,只要從卒年「壬午除夕」和亨年「年未五旬」出發,就可以推出生年「甲午」。因此,「借甄家寫曹家」的假說,現在又一次得到證實。也就是說,它經受了「生年」、「接駕」和「抄家」三大事實檢驗,由此足以表明,它不僅僅只是一個科學假說,實際是曹雪芹當初創作的一個意圖。由於曹雪芹的生卒亨年,對《紅樓夢》關係重大,所以有必要從本文的觀點出發,對一些有代表性的理論作簡要評述,以便對這一問題有個較為全面的了解。(1)生年「乙未」和卒年「壬午」說此說認為,曹雪芹是曹顒的遺腹子曹天祐,按照曹頫於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呈送康熙的奏摺,他應當出生於康熙五十四年(乙未,1715),這可稱為生年「乙未」說。再按卒年「壬午除夕」,就推出亨年「四十八」。此說不能成立有二,其一是亨年「四十八」與亨年「年未五旬」,實際並不一致;其二是曹天祐不可能是曹雪芹,這可以從第一回脂批看出:「雪芹舊有《風月寶鑒》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顯然,曹天祐既是遺腹子,就不會有這個弟弟。(2)卒年「癸未」和亨年「四十九」說此說認為曹雪芹的生父,並不是曹顒,而是曹頫。以卒年和亨年立論,可推出生年 「乙未」,與上說相同。如果認為甄賈寶玉年齡相差一年,此說與本文的時序是相容的,但如上所述,這決不會是曹雪芹的原意。之所以提出卒年「癸未除夕」說,主要是發現敦敏的《小詩代簡寄雪芹》和敦誠的《挽曹雪芹》,與卒年「壬午除夕」存在著矛盾。又看到卒年脂批的批年是「甲午」,與「壬午」相距十二年,於是就斷定,脂批把卒年「癸未」誤記為「壬午」。但據靖藏本《夕葵書屋石頭記卷一》殘頁,證實「甲午八日淚筆」應為「甲申八月淚筆」,所謂「誤記」已無根據。況且,像脂硯齋這樣的文字工作者,無疑是會把曹雪芹的卒年記錄下來的。至於以敦氏兄弟有關幾首詩,來懷疑卒年「壬午除夕」,這至少是以偏概全,因為有其它可能性當初並未考慮到。事實上,由以下從爭論中概括出來的一組最可能發生的事件表明,它們是完全可以與敦氏兄弟的幾首詩相容的。曹雪芹的死因,是壬午除夕「前數月,伊子殤,因感傷成疾」。「一病無醫竟負君」一句,清楚表明,從病到死,敦氏兄弟都不知道。雪芹死後不久,那個「新婦」可能就把他草草埋葬,死在西山,葬在西山。直到敦敏寫《小詩代簡》,他們兄弟兩人都不知道死訊,這個「簡」當然也沒有寄到。實際上,在「上巳前三日」的聚會中,敦敏記下了七個人名,並無曹雪芹,而此後亦確無他尚在人世的任何證據。大約在甲申年初,親友們才將曹雪芹進行重葬,由西山改葬到通州曹家祖墳,並且舉行了重葬儀式。就在重葬之後,敦誠一改再改,一連寫了三首《挽曹雪芹》,而在這一年八月,脂硯齋也寫下了他著名的卒年脂批:「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余嘗(常)哭芹,淚亦待盡。每思覓青埂峰再問石兄,余(奈)不遇獺(癩)頭和尚何!悵悵!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本(幸),餘二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甲午(申)八日(月)淚筆。」改正個別錯字和批年後,這個脂批有如一篇精簡悼詞,意思連貫,一氣呵成,完全看不出標點有何不妥。前一個「成」字,無論怎樣標點,都有隻能作「寫出」,後一個「成」字才作「寫完」,並沒有什麼「語無倫次」。提出要把它重新標點,取消其卒年證據資格,那是暴殄天物。從脂硯齋認為「朝代年紀」「大有考證」看來,他對曹雪芹把生年寫在書上,應當是心領神會的,所以才在此把卒年補上,為曹雪芹一生畫上一個句號。(3)卒年「癸未除夕」和享年「四十」說此說亦認為曹雪芹的生父是曹頫,從享年和卒年立論出發,就推出生年為雍正二年(甲辰,1724),可稱為生年「甲辰」說。由於此說認為,曹雪芹與甄賈寶玉生年相同,所以也就推出絕對時序從雍正二年到乾隆三年。先看一下這個絕對時序,是否與曹雪芹的原意相符。從第七十四回到第七十八回,時序應在乾隆三年八月,寫金陵甄家抄家後回京。但金陵曹家被抄家後回京,根本不可能在乾隆三年,所以「甄家抄家」與「曹家抄家」,是毫不相干的。第十六回,時序應在雍正十二年,鳳姐說若「早生二三十年」,就可以看到「當年太祖仿舜巡」。早生二十年,是康熙五十三年,但這時康熙南巡早就結束,所以「甄家接駕」與「曹家接駕」,也是毫不相干的。可見這樣的絕對時序,完全與事實不符。卒年和享年都有錯了,生年和時序也只能跟著錯。敦誠的享年「四十」與張宜泉的享年「年未五旬」,都是十分明確的。胡適等人企圖在二者之間尋求折中,必然不能讓人信服,因為用約數來為死者定壽數,有違常理。不過查閱敦氏兄弟有關的詩句可以發現,他們在曹雪芹年齡的問題上,並無一個統一的認識,甚至可以說是比較混亂。這些詩句大體可分為三種情況:其一是「四十年華付杳冥」,說明抄家時,曹雪芹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其二是「秦淮舊夢人猶在」、「揚州舊夢久已覺」和「秦淮風月憶繁華」等等,說明抄家時,曹雪芹已經步入少年時代,否則這些「秦淮舊夢」云云,就毫無意義;其三是附註「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可見曹雪芹的生年,至少應在康熙五十一年之前,說明抄家時,曹雪芹已經是個青年人了。紅學沒有任何理由,從這些充滿自相矛盾的說法中,就選出一個亨年「四十」來作為立論根據,因為這是違反科學原則的。如果以正常邏輯去推論,並不排除在右翼宗學結識時,曹雪芹已將自己的年齡,向敦氏兄弟小報了九歲,於是才出現「四十年華付杳冥」這樣的誤會。之所以會這樣,一個可能是他們屬於忘年之交,另一個可能是敦氏兄弟為皇室宗親。至於「秦淮舊夢」之類的詩句,因為是平時閑談中自然流露的反映,所以反而更具真實性。如果按照生年「甲午」說,曹雪芹在雍正六年返京時已十五歲,那麼這一類詩句就變得合情合理,它們與享年「四十九」的矛盾自然也可以消除。上文已說過,只要從卒年「壬午除夕」和亨年「年未五旬」出發,就可以推出生年「康熙五十三年」。如果說,由兩個「卒年」和兩個「亨年」,可以推出四個「生年」,則「康熙五十三年」這一生年,其可能性就佔了四分之一。那為什麼這一生年卻一直處於紅學的視野之外呢?其深層次的原因,顯然是與對曹頫生年所作的估計,有著密關切關係。因為曹雪芹的父親,既然不是曹顒,就應該是曹頫。如果曹雪芹生於康熙五十三年,那曹頫在康熙五十四年上任前一年就當父親,他是否有資格就成為疑問。有人確實是按「黃口無知」的字面意義,把他說成是個「孩子」的。首先要指出,曹頫的父親曹荃(曹宣),在當曹順父親之時,只有十七歲。所以只要曹頫任職時有十八歲,亦即生於康熙三十七年,他就有資格當曹雪芹的父親。其次要指出,曹頫任職時至少有十八歲,因為無論康熙怎麼對曹家格外施恩,也不至於把一個「孩子」,捧上江寧織造寶座。有兩份謝恩奏摺,有助於我們對此作出正確判斷。曹顒《康熙五十二年江寧織造曹顒奏謝繼承父職摺》:「竊奴才包衣下賤,年幼無知,荷蒙萬歲曠典殊恩,特命管理江寧織造,繼承父職。」曹頫《康熙五十四年曹頫奏謝繼任江寧織造摺》:「竊念奴才包衣下賤,黃口無知,伏蒙萬歲天高地厚洪恩,特命奴才承襲父兄職銜,管理江寧織造。」如果自稱「年幼無知」的曹顒,當年是二十五歲,那麼自稱「黃口無知」的曹頫,說他當年有二十歲,看來並不為過。現在來進一步確定曹雪芹的生日。第一回寫靈通寶玉投胎,只是說在「炎夏永晝」。雍正五年用了兩回篇幅(六十二和六十三回),寫寶玉十四歲生日,但具體日期,依然諱莫如深,避而不談。不過,曹雪芹卻留下了一條線索:就是要我們用倒推法去確定這一生日。也就是說,我們要從第六十六回「誰知八月內湘蓮方進了京」這句話開始,倒推到第六十二回夏天某月某日寶玉生日為止,要求中間發生的事情,在時序上不應存在矛盾。需要指出的是,必須把第六十四回林黛玉「七月瓜果之節」這一情節排除在外,因為它明顯與上下文存在矛盾。在下邊的敘述中,我們用括弧把結果填上去。第六十二回寶玉十四歲生日(四月中旬某日)。第六十三回生日第二天,賈敬「殯天了」。賈珍等回京,「掐指算來,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四月底上下)。第六十四回賈珍等回來後,「擇於初四日卯時請靈柩進城」(五月初四)。治喪期間,賈璉與賈珍父子合謀他和尤二姐的婚事。「這裡賈璉等見諸事已妥,遂擇了初三(六月初三)黃道吉日,以便迎娶二姐過門。」第六十五回賈璉完婚後,「眼見已是兩個月光景」(八月初三)。第六十六回賈璉聽說要叫他去平安州,「不過三五日就起身(八月初六或初八),來回也得半月工夫(八月下旬)。」賈璉中途遇到柳湘蓮,並約好返京日期。到去完平安州再回京後,「誰知八月內(八月底)湘蓮方進了京」。根據上述時序分析,甄賈寶玉和曹雪芹的生日,可以合理地認為,大約在四月十三、十四和十五之間進行選擇。如果選擇四月十四,考慮到四月共有29日、五月共有30日,那就可以推出:賈敬的「死亡日」是四月十五,賈珍等人的「回家日」是五月初一,賈敬的「治喪日」是五月初四,賈璉的「成親日」是六月初三,「治喪日」和「成親日」相隔29日。對於這29日,曹雪芹似乎又有另一種說法,第六十八回王熙鳳說:「…親大爺的孝才五七,侄兒娶親,這個禮我竟不知道。」有人由此得到一個簡單的生日推斷法:(1)賈璉的「成親日」是六月初三;(2)「才五七」的開始日是賈敬的「死亡日」;(3)「才五七」就是「才到五七」,亦即「死亡日」後29日。於是從賈璉的「成親日」往前推29日,便得到賈敬的「死亡日」是五月初四,曹雪芹的生日是五月初三。但這種脫離時序分析的推斷,終究是站不住腳的,只要把結論放回到時序中一檢驗,矛盾就暴露出來。因為從賈敬的「死亡日」到賈珍等人的「回家日」,相距要半個月。如果「死亡日」是五月初四,那「回家日」就是五月十九,再往後推29日,「成親日」就變成七月初八。如此重複推斷,還要陷於無休止的循環。曹雪芹大概是怕後人會被「七月瓜果之節」之類搞糊塗,所以又專門補充一個「才五七」說,以便讓人在作出時序推斷之後,可以進行驗證。其實,只要把「才五七」的開始日定為賈敬的「治喪日」,這個驗證便大功告成,時序與「才五七」說就統一了起來。要知道,作者寫的不是一個普通治喪,而是一個特殊治喪,所以必須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普通的治喪,死亡日和治喪日相同,「才五七」的開始日也相同;但賈敬的治喪,死亡日和治喪日並不相同,兩者至少要差半個月。實際上,所有四月二十六日及其以後的「生日」說,都不可能是正確的。第二十七回寫四月二十六日芒種節,其中寶玉與探春閑話時笑道:「你提起鞋來,我想起個故事:那一回我穿著,可巧遇見了老爺,老爺就不受用,問是誰作的。我那裡敢提"三妹妹』三個字,我就回說是前兒我生日,是舅母給的。」現在看來,這個「前兒」,大約是之前十二日左右。但真有人不管這段話,認定這一回所寫的四月二十六日芒種節,就是賈寶玉和曹雪芹的十三歲生日。最後確定曹雪芹的生日是:康熙五十三年四月十四日(1714年5月27日)左右。加上「左右」兩個字,表示前後可能有一日的不確定性,這雖然有點遺憾,但也只好實話實說。(本文原載新浪《劉昭源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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