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中國最早的綠茶詩》
丁文【歷代文人綠茶詩】
丁文《中國最早的綠茶詩》
晉人杜育的《荈賦》,詩云:
靈山惟岳,奇產所鍾。厥生荈草,彌谷被崗。承豐壤之滋潤,甘霖之霄降。月惟初秋,農功少休。結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則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澤陶簡,出自東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劉。惟茲初成,沫沉華浮。煥如積雪,曄若春敷。
此詩敘茶之性靈,以及如何取水、擇器、看湯,反映了當時的烹茶方式方法,實已初通茶藝。後人評價,此乃我國現存的第一首專門寫茶的詩歌,宋吳俶、蘇軾分別寫詩讚曰:「清文既傳於杜育,精思亦聞於陸羽」,「賦詠誰最先,厥傳惟杜育。唐人未知好,論著始於陸」。是杜育第一個將茶作為審美對象細加描述,開文人飲茶詩之先河!
丁文《綠茶詩的千古絕唱》
盧仝(約795—845):唐詩人。自號玉川子,范陽人(今河北涿縣涿州鎮)人。年輕時隱居少室山,家境貧困,刻苦讀書,不願仕進。《唐才子傳》云:「朝廷知其清介之節,凡兩備禮征為諫議大夫,不起。時韓愈為河南令,愛其操,敬待之。」作詩自成一家,語尚奇譎,有《玉川子詩集》行世。盧仝以一首《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全唐詩》卷388)著稱於茶界。詩云:
日高丈五睡正濃,軍將射門驚周公。
口雲諫議送書信,白絹斜封三道印。
開緘宛見諫議面,手閱月團三百片。
聞道新年入山裡,蟄蟲驚動春風起。
天子須嘗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
仁風暗結珠蓓蕾,先春抽出黃金芽。
摘鮮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餘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門反關無俗客,紗帽籠頭自煎吃。
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
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
唯覺兩腑習習清風生。
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風雨。
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在顛崖受辛苦!
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還得蘇息否?
作者在這首茶詩中,寫了三個方面的內容。開頭是謝孟諫議寄新茶,似有受寵若驚之感。中間敘述煮茶和飲茶,由於茶味好,所以一連吃了七碗,作者細細品味,每飲一碗,便有一種新的感受。到飲七碗時,更覺得兩腑清風,飄飄欲仙了。最後想到辛勤採制茶葉的勞動人民,對他們寄予深切的同情。詩人認為,勞動人民應得到休養生息。「盧仝七碗茶」所表達的飲茶感受不僅僅是口腹之慾,還有更重要的更高層次的神功奇能,就是創造一個廣闊的精神世界,激活靈感,讓文思如潮湧,讓你身輕骨清,飄飄欲仙,進入妙不可言的神仙境界。他對茶的領悟之深刻程度非他人可比。而且這首詩已描繪出文人茶的情致和雅士茶道的文化底蘊。這首《走筆》在唐代影響頗大,為茶事的普及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並傳為千古絕唱。詩中名句反覆引用,墨人騷客嗜茶擅烹,便以「盧仝」、「玉川子」相稱,如明人胡文煥詩云:「我今安知非盧仝,只恐盧仝未相及。」品茶賞泉興味盎然,則以「七碗」、「兩腋清風」代稱,如宋蘇軾詩云:「何須魏帝一丸藥,且盡盧仝七碗茶。」宋楊萬里詩云:「不待清風生兩腋,清風先向舌端生。」由於作者用了優美的詩句來表現對茶的深切感受,於是這首茶詩膾炙人口,歷久不衰。史家認為唐代茶業最有影響的三件事:一是陸羽著《茶經》,二是盧仝寫《走筆》,三是趙贊的「茶禁」(征茶稅)。盧仝在茶界的影響僅次於陸羽。
丁文《酒仙李白詩讚綠茶》
李白(701—762),字太白,有「詩仙」之譽。「詩仙」也是「酒仙」,本不諳茶事。其侄李英在荊州(今湖北當陽)玉泉寺為僧,號中孚禪師,通佛理,善詞翰,尤喜品茶。唐玄宗天寶十一年(752),在金陵(今南京)棲霞寺叔侄二人幸會,中孚禪師拿出詩稿請李白評改,並贈玉泉寺產仙人掌茶數十斤。李白大為高興,當即作《答族侄僧中孚贈玉泉仙人掌茶》(《全唐詩》卷161),這是中國較早的一首名茶詩。詩云:
嘗聞玉泉山,山洞多乳窟。
仙鼠如白鴉,倒懸清溪月。
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
根柯灑芳津,采服潤肌骨。
叢老卷綠葉,枝枝相接連。
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
舉世未見之,其名定誰傳。
宗英乃禪伯,投贈有佳篇。
清鏡燭無鹽,顧慚西子妍。
朝坐有餘興,長吟播諸天。
玉泉山中有玉泉,玉泉旁有玉泉寺,寺僧李英,法名中孚,通佛理又喜飲茶。這樣一個神仙洞府居然還產茶,真是天官賜福!中孚每年在乳窟採茶,製成仙茗,以形名之「仙人掌」。以茶待四方賓客,以茶供佛。雲遊金陵棲霞寺,幸逢族人李白,以仙人掌茶相贈,李白以詩作答。茶助文思,詩詠名茶,品茶吟詩在唐代是雅人的雅事,這些雅人特嗜名茶,名茶便也入詩成了歌頌對象了。這首詩寫名茶「仙人掌茶」,也是「名茶入詩」最早的詩篇。作者用雄奇豪放的詩句,把「仙人掌茶」的出處、品質、功效等作了詳細的描述。因此這首詩成為重要的茶葉歷史資料和詠茶名篇。茶葉加工有「炒青」、「粉青」、「曬青」之分,有人考證認為本詩有「曝成仙人掌」句,是「曬青」的最早記載。這當然是詩人的想像。茶因人名,於是仙人掌也便叨光入了唐代名茶譜。
丁文《杜甫啜茗桐葉題詩》
杜甫(712—770),字子美。詩人一生嗜酒,移居成都後大概要入鄉隨俗,得品茗之趣,寫有茶詩二首。《重過何氏五首(之三)》(《全唐詩》卷279)詩云:
落日平台上,春風啜茗時。
石闌斜點筆,桐葉坐題詩。
翡翠鳴衣桁,晴蜓立釣絲。
自縫今日興,來往亦無期。
這首詩是寫一個春日的傍晚,作者在何氏家的平台上飲茶。興緻來時,便倚著石闌在桐葉上題起詩來。傍邊還有翡翠鳥、蜻蜓與之作伴。此情此景,簡直可以繪成一幅雅緻的《飲茶題詩圖》。有「詩聖」之譽的杜甫用生花妙筆寫茶詩,真乃茶人之幸。「落日平台上,春風啜茗時」,看來杜甫已得品茗之趣。然杜甫嗜酒如命,不遜於李白。區別在於:一個是「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的豪飲,一個是「徑須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的窮飲。二人皆未享天年,詩仙李白活了61歲,杜甫死時未及花甲,僅58歲。其死因之一是酒精中毒,折其陽壽。二人若以茶代酒,當個「茶中仙」,唐代詩苑定會多出幾許春色。茶人當為李杜一哭。
丁文《皎然詩詠茶道》
皎然,字清晝,長城(今浙江湖州長興縣)人。俗姓謝,宋靈運之十世孫。唐代著名詩僧,茶僧。皎然的茶詩量多質優,題材包括兩類:一是敘茶事。如寫採茶、制茶、煎茶、名茶、茶禪、茶市、茶會等等,涉及面廣,很地道。貫穿在茶詩中的是禪宗茶道和雅士茶道;二是敘茶情。主要反映他和陸羽、顏真卿、李冶、朱放等茶人的友誼,特別是和陸羽的關係非同一般。較之白居易的茶詩份量更重,內涵更豐富、深刻。《九日與陸處士羽飲茶》(《全唐詩》卷817)詩云:
九日山僧院,東籬菊也黃。
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
作者與陸羽在一寺院共度重陽佳節。按一般習慣,此日需飲菊花酒,而他們卻賞菊飲茶,並以為別人不懂茶的滋味而表示遺憾。
皎然《飲茶歌誚崔石使君》(《全唐詩》卷821)詩云:
越人遺我剡溪茗,採得金芽爨金鼎。
素瓷雪色縹沫香,何似諸仙瓊蕊漿。
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
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
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腦。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飲酒多自欺。
愁看畢卓瓮間夜,笑向陶潛籬下時。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驚人耳。
孰知茶道全爾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該詩用飲茶的好處來誚(譏嘲)崔石的飲酒,並列舉了東晉兩個著名的飲酒人物:畢卓、陶潛。皎然講述了他品飲剡溪茗的感受:第一飲達到滌昏寐,第二飲達到清我神,第三飲達到最高的境界——得道。同時指出茶是最清高的,而飲酒則是一種自欺。該詩首次提出「茶道」兩字。
丁文《白居易相伴琴茶度一生》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白居易知茶,對茶有很高的悟性。他的茶詩涉及鑒茗、品水,涉及茶功、茶會。詩人早年嗜酒不讓李、杜,為酒所苦;後漸以茶代酒、茶酒並行;到晚年嗜茶尤甚,得以延世,享壽74歲善終。《琴茶》(《全唐詩》卷448)詩云:
兀兀寄形群動內,陶陶任性一生間。
自拋官後春多醉,不讀書來老更閑。
琴里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
窮通行止長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
作者很喜歡琴和茶,這在他的許多詩中都有提到,而本詩則表明他更喜愛彈奏《淥水曲》和品嘗「蒙頂茶」。以琴茶自娛,也表明了作者所主張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高尚情操。
丁文《錢起的茶會詩》
錢起(723—780),字仲文,吳興(今浙江湖州)人。性洒脫,喜優遊高會,如《唐才子傳》卷4所云:「凡唐人燕集祖送,必探題分韻賦詩,於眾中推一人擅場者。劉相巡察江淮,詩人滿座,而起擅場。……緬懷盛時,往往文會,群賢畢集,觥籌亂飛,遇江山之佳麗,繼歡好於疇昔,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於此能並矣。」《與趙莒茶宴》(《全唐詩》卷239)詩云:
竹下忘言對紫茶,全勝羽客醉流霞。
塵心洗盡興難盡,一樹蟬聲片影斜。
作者與趙莒一道舉行了一次茶宴,飲的是紫筍茶,茶味比流霞仙酒還好。飲過以後,俗念全消,興緻更濃,所以一直飲到夕陽西下才散。
丁文《劉言史山野煎茶》
劉言史,工詩,美麗恢贍。茶事是一種生活方式,憑此去體味山水之樂,尋覓幽靜清爽的境界,安頓菩提之心。唐代詩人劉言史與孟郊去洛北野泉上煎茶,尋覓山野之趣。《與孟郊洛北野泉上煎茶》(《全唐詩》卷486)詩云:
粉細越筍芽,野煎寒溪濱。
恐乖靈草性,觸事皆手親。
敲石取鮮火,撇泉避腥鱗。
熒熒爨風鐺,拾得墜巢薪。
潔色既爽別,浮氳亦殷勤。
以茲委曲靜,求得正味真。
宛如摘山時,自啜指下春。
湘瓷泛輕花,滌盡昏渴神。
此游愜醒趣,可以話高人。
作者與孟郊帶了越茶,來到洛北作「野外之飲」。他們非常認真,親自動手,敲石取火,撇泉取水,揀得掉在地上的鳥窩當柴火。認為這樣煮成的茶,滋味才真,好像在飲自己親自採制成的茶葉一樣。盛茶的碗也很講究,用的是有名的湖南瓷碗。飲了這種茶以後,既解除了乾渴,又使頭腦清醒。因此他們對這次野外飲茶感到十分愜意。兩位詩人親自操作,在「求得正味真」的過程中體味「野煮寒溪濱」的樂趣。不僅僅飲茶,還以茶助談「話高人」。二位詩人也是「高人」,他們擺脫塵世的紛擾,忘懷人世間的憂愁,去山野烹茗,創造一個心靈的「世外桃園」。兩位高人回到大自然懷抱烹煮自然茶,雅人得野趣,傳文人茶事千古佳話。
丁文《姚合以詩乞茶》
姚合(775—854),陝州峽石(今河南陝縣南)人。姚合嗜茶,有趣的是他的得茶之法,《乞新茶》(《全唐詩》卷500)詩云:
嫩綠微黃碧澗春,采時聞道斷葷辛。
不將錢買將詩乞,借問山翁有幾人?
首句寫採茶的時間是春天,地點在溪澗邊,茶葉嫩綠微黃,溪水碧澄,景美茶美,採茶也不同於一般的農事,「斷葷辛」這一禁忌一則出於對大自然靈物的崇拜,再則恐污了茶之芳潔。朝廷命官,並非無錢買茶,別出心裁地以詩乞茶,那意思是不肯以銅臭玷污茶之靈魂,茶品之高潔只有繆斯女神可與之匹配。以詩乞茶者恐只姚合一人而已,對於苦於生計的茶農來說,趙公元帥的冷麵孔比繆斯女神的笑靨更親切。當然,詩人以詩乞茶倒也是千古佳話。
丁文《蘇東坡試院煎茶》
北宋大詩人蘇軾一生看似瀟洒,其實活得也很累,他常常被「圍城」,於是要時刻尋機「突圍」(余秋雨《蘇軾突圍》)。他終於在茶中尋到了瀟洒,當他貧病交加不得意之時,便在試院精心煎茶,反覆玩味,藉以改變清簡孤寂之狀,做到隨遇而安。《試院煎茶》詩云:
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鳴。
蒙茸出磨細珠落,旋轉繞甌飛雪輕。
銀瓶瀉湯誇第一,未識古人煎水意。
君不見,
昔時李生好客手自煎,貴從活火發新泉;
又不見,
今時潞公煎茶學西蜀,定州花瓷琢紅玉。
我今貧病常苦飢,分無玉碗捧蛾眉。
且學公家作茗飲,磚爐石銚行相隨。
不用撐腸拄腹文字五千卷,但願一甌常及睡足日高時。
他的飲茶和盧仝的「七碗論」大異其趣,不圖喝個兩腋生羽翼,不圖開拓文思下筆千言,不圖有蛾眉侍茶,只願有李生(唐人李約)的好茶藝,象今之潞公(即文彥博,北宋大臣)那樣有一套精美茶具,只願喝得一甌好茶常「睡足日高時」。這難道是那個寫「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蘇東坡嗎?——對,這就是茶仙蘇東坡,而不是「一樽還酹江月」的酒徒蘇東坡。詩人忘情於茶,不是一蹶不振,而是在作心靈的調整。優雅的飲茶和狂熱的飲酒都是蘇東坡所需要的,前者讓他冷靜,後者讓他麻木,這兩種飲料是他不被貧病所困的治心良藥。
丁文《陸遊八旬還想做茶神》
南宋愛國主義大詩人陸遊(1125—1210)一生寫有300餘首茶詩,作者83歲了還想做「茶神」。《八十三吟》(《劍南詩稿校注》卷70)詩云:
石帆山下白頭人,八十三回見早春。
自愛安閑忘寂寞,天將強健報清貧。
柘桐已爨寧求識?敝帚當捐卻自珍。
桑苧家風君勿笑,他年猶得作茶神。
詩人晚年安於清貧生活。因知音已絕,而生「枯桐」之嘆,對自己的詩文則猶敝帚自珍。他酷愛茶,頗有陸羽遺風,並希望將來也能被人尊為「茶神」。桑苧:唐陸羽自號桑苧翁。陸遊與陸羽同姓,故亦可稱家風。類似詩句如:「卧石聽松風,蕭然老桑苧」(《幽居記事九首》),「《水品》《茶經》常在手,前生疑是竟陵翁」(《戲書燕兒》),「我是江南桑苧家,汲泉閑品故園茶」(《安國院煎茶》),「遙遙桑苧家風在,重補《茶經》又一篇」(《開東園路北至山腳因治路停隙地雜植花草》)等。詩人憂國憂民,一生坎坷,但詩人選擇了茶,品茗給他帶來了生活的樂趣。
丁文《詩詠美人捧茶》
王世貞(1526—1590),字元美,號鳳洲。太倉(今屬江蘇)人。明代文學家,明代「後七子」之一,並操柄文壇20年。官至南京兵部尚書。《解語花·題美人捧茶》詞云:
中泠乍汲,穀雨初收,寶鼎松聲細。柳腰嬌倚,熏籠畔,斗把碧旗碾試。蘭芽玉蕊,勾出清風一縷。顰翠娥斜捧金甌,暗送春山意。微裊露環雲髻,瑞龍涎猶自沾戀手指。流鶯新脆低低道:卯酒可醉還起?雙鬟小婢,越顯得那人清麗。臨飲時須索先嘗,添取櫻桃味。
詩中勾畫「小鼎長泉烹佳茗」的情景,中泠水、雨前茶。寶鼎,蟹眼松聲,旗槍展試,蘭芽玉蕊,而使此情景添幾份優雅的是翠娥捧茶,有雙鬟小婢侍茶,美人秋波暗送,流鶯低語,並以櫻桃小口啜茶,留下芳唇馨香,此情景焉能不醉於茶?孔子說「食、色,性也」,古代士大夫們多為登徒子,出則挾妓而游,居則「紅袖捧茶夜讀書」。讀書又為的是「黃金屋」、「顏如玉」。王世貞亦有「寡人之疾」,心中之樂又情不自禁形諸筆墨,以艷詞寫茶中快事。
丁文《吳門四才子以茶聯句》
明代有吳門四才子,四人是: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周義賓,都是明代著名書畫家、文學家。唐、祝、文、周四才子一日遊覽至泰順境地,酒足飯飽,皆昏然欲睡。唐伯虎道:「久聞泰順茶葉乃茶中上品,何不沏上四碗,藉以提神。」片刻,香茶端上。祝枝山說:「品茗豈可無詩?今以品茗為題,各吟一句,聯成一絕。」
唐伯虎接著便吟:「午後昏然人慾眠。」
祝枝山續道:「清茶一口正香甜。」
文徵明說:「茶餘或可添詩興。」
周文賓作結云:「好向君前唱一篇。」
聯句詩味不足,但茶味足,四位才子不虛此行了!
丁文《鄭板橋以茶入詩》
清代畫家、文學家鄭燮(1693—1765),號板橋,江蘇興化人。「揚州八怪」之一。乾隆進士,任過縣令。有《板橋全集》。一生嗜茶,有《小廊》(《鄭板橋集·詩鈔》)詩云:
小廊茶熟已無煙,折取寒花瘦可憐。
寂寂柴門秋水闊,亂鴉揉碎夕陽天。
小廊茶已煮熟,時已傍晚,柴門寂寂,門外,秋水滿江。暮鴉在亂飛亂噪,好像要把夕陽天揉碎似的。可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然無論他的詩與畫皆透著茶香風格。
丁文《盧仝「七碗茶」》
盧仝(約795~845),唐詩人。自號玉川子,范陽人(今河北涿縣涿州鎮)人。年輕時隱居少室山,家境貧困,刻苦讀書,不願仕進。《唐才子傳》云:「朝廷知其清介之節,凡兩備禮征為諫議大夫,不起。時韓愈為河南令,愛其操,敬待之。」作詩自成一家,語尚奇譎,有《玉川子詩集》行世。以一首《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著稱於茶界。《走筆》涉及唐代茶事的許多方面:如包裝,「三絹斜封三道印」;如形制,「手閱月團三百片」;如貢茶,「天子須嘗陽羨茶,百草不敢先開花」;如採茶、制茶,「摘鮮焙芳旋封裹」;如吃茶,「柴門反關無俗客,紗帽籠頭自煎吃」;如煎茶,「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面」;如茶政,「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在巔崖受辛苦。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還得蘇息否?!」……這首詩實際是以詩註解《茶經》,而最富創意的是「七碗論」,詩云:
一碗喉吻潤;
兩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盧仝七碗茶」所表達的飲茶感受不僅僅是口腹之慾,還有更重要的更高層次的神功奇能,就是創造一個廣闊的精神世界,激活靈感,讓文思如潮湧,讓你身輕骨清,飄飄欲仙,進入妙不可言的神仙境界。他對茶的領悟之深刻程度非他人可比。而且這首詩已描繪出文人茶的情致和雅士茶道的文化底蘊。 這首《走筆》在唐代影響頗大,為茶事的普及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並傳為千古絕唱。詩中名句反覆引用,墨人騷客嗜茶擅烹,便以「盧仝」、「玉川子」相稱,如明人胡文煥詩云:「我今安知非盧仝,只恐盧仝未相及。」清人汪巢材詩云:「一甌瑟瑟散輕蕊,品題誰比玉川子。」品茶賞泉興味盎然,則以「七碗」、「兩腋清風」代稱,如宋蘇軾詩云:「何須魏帝一丸藥,且盡盧仝七碗茶。」宋楊萬里詩云:「不待清風生兩腋,清風先向舌端生。」史家認為唐代茶業最有影響的三件事:一是陸羽著《茶經》,二是盧仝寫《走筆》,三是趙贊的「茶禁」(征茶稅)。盧仝在茶界的影響僅次於陸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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