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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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寫三毛的，但課上聽老師講西西，就莫名被她迷住了。

文章偏童話風格的作家，詩、散文、小說、電影劇本均有涉略的作家，當小學教師至退休的作家，主編過雜誌的作家，音樂繪畫美食甚至足球都能開專欄寫評論的作家，最後，終身未婚的作家。

感覺這樣一個作家，這樣一個女子，是我夢想成為的。

也想過當小學教師啊，也想寫電影劇本啊，也想辦雜誌啊，也一直一直喜歡樸實純真的童話啊。涉略如此廣的她是看了很多很多書吧，終身未婚是內心過得很充實、世界看得很透徹吧。就喜歡這樣活成蘭草一樣的人，淡雅，精緻，獨立。

這樣一個人的文肯定也是，淡淡雅雅，不急不緩，有韻味的吧？

看《抽屜》時，韻味初顯。

「我已經不記得這圓鏡怎麼會進入我的住屋，並且在我的抽屜中長期佔有一席之地，只知道它已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沒有一天不在打開抽屜時見到它，而且，見到了鏡子，彷彿有一個聲音自一個奇異的處所升起：哈里路亞，我們活著。」

拋開文章本身的諷寓意味，這一段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讓我聯想起以前在雜誌上看的一篇科幻小說，講一顆寶石，擁有它的人總會握著它死去，而且死得很安詳。一位商人拿到了它，不停地觀察研究著，最後透過寶石看見，寶石里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生物也在看這邊，但那邊的奇異生物無從在意，繼續與世無爭地或立或行，然後商人安詳地死在椅子上。

很神奇，那種「一花一世界，一葉一乾坤」的感覺，人們苦苦追尋著未知，當發現未知外竟有那麼一處平靜之地時，人的心也彷彿能跟著靜下來。

再來《像我這樣一個女子》，無比驚艷。

怎樣一個女子呢？{不肯向世俗低頭}的女子。入殮師怎麼了？為屍體化妝怎麼了？這只是一個人的職業，大家為什麼要怕那個人呢？人為什麼要畏懼死亡呢？文中女子是不怕的，她的姑母也不怕，儘管她們因為這份職業被人疏遠，她們也沒想過換過工作。為什麼要換呢？她們又沒有做錯什麼，朋友、愛人如果因此而對她們卻步，那不要這種朋友愛人也罷。她們那種{不為世俗偏見而畏懼轉身}的人格不是換一份工作就能改變的，她們渴望被同樣堅決的人所愛，而這份工作就是一塊很好的驗金石。

可惜理想之良人的稀少，又讓她們無比清楚，「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其實是不適宜與任何人戀愛的」，之所以會有失戀的痛苦，是因為她們還抱著幻想。對，是「幻想」不是「希望」，畢竟答案一開始就很明顯了，她們卻還要進行下去。就是這種凄涼，這種{選擇的決絕和貞烈}，無比驚艷。

雖然現實生活中這樣的極端很少，但我相信西西也不會為了世俗去刻意改變什麼，不結婚就不結婚唄，對的人遇見了就遇見了，沒遇見也不強求，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這樣一股清風總能在她的文中遇到，於我很受用。

所以《感冒》一文，繼續西西那種愛情觀。

文中女子三十二歲還沒有結婚，她本人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很好，但她父母卻很擔心。女子的感覺是，她父母不要她了，「一個女子在自己的家裡長大了，長老了，父母就感到坐立不安、顏面無光了」，世俗如此。無可奈何的她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就接受父母的安排和一男子訂了婚。

可結婚前幾個月，女子遇見了自己的良人。男子告訴她，可以解除婚約，一起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生活，但女子只是反覆說著一切已經太遲了。因為她的父母為她忙碌了無數星期，她接受了無數人的祝福，母親有高血壓受不了刺激，他的母親也離不開他。她無處可逃。

為什麼她的父母不要她，為什麼她要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為什麼她會如此的不自由……這些情緒困擾著她成了她的「感冒」，女子本以為自己的感冒永遠不會好了，但在水中像魚兒一般暢遊後她想通了，選擇離開，從她丈夫家裡拿回僅屬於自己的信，挽著旅行袋自由自在地離開。

感覺不只是愛情觀，更是人生觀，為什麼而活著，怎麼活著。文字背後是一個獨立自由的靈魂，作家性情的反映，所以我說喜歡西西，這樣的西西。

當然，西西還吸引我的地方是她文字中，碎片式的知識。

拿《哀悼乳房》舉例，文中的「我」住院帶了好幾本不同譯本的《包法利夫人》，通過「我」的講述讀者才知道英國人在翻譯方面的馬虎，法國人在翻譯方面的細膩，也能體會翻譯者的辛苦，為他們得不到鮮花和掌聲感到惋惜。這種碎知識和主題是沒有很大關係的，但被我們這樣拾起總覺奇妙。

畢竟吧，古今中外那麼多知識，那麼多趣事，窮盡我們的一生也汲取不完，有個品位相近的人幫你篩選出精華，帶你領略，總覺是一大幸事。

{在《飛氈》中，西西告訴我們，氈、毯實際上音與意皆有別，她引述古籍，考證辨析何為氈，何為毯；氈與毯的別名、用途以及毯何時開始與地組成詞出現在書寫的記載里。讀起來很有意思。用中山大學中文系的艾曉明的話說，「這一番近似知識考古學的作法，是西西小說的獨特魅力之一」。}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種碎知識很枯燥，但我喜歡，只希望有一天我的知識能積累到西西那樣的程度，然後在自己的作品裡包容整個宇宙。

讀西西，讀她的人格魅力，讀她積累的知識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