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款一個億,會發生什麼? - 6

存款一個億,會發生什麼? - 6

來自專欄 W2016的專欄

更新22[2018/6/5]

兩人回到錢莊,正是午後,有些夥計已經趴在櫃檯打瞌睡了,這是在夏天難免發生而成為默許的行為。李掌柜進了廳,對著福貴用手指指鄭先生的帳房,福貴走上前來輕聲說:

「鄭先生應該是沒有睡,在等您呢。」

李掌柜突然想起又問:

「府台衙門那裡怎麼樣?」

「楊大人說,請您明天下午去。」

「好,我知道了。」

說罷,李掌柜推門進了鄭先生的帳房。

老鄭說是沒有睡,其實是靠在椅子上眯著眼休息,聽到外面聲音,正在坐起來倒茶喝水,看到李掌柜進來,把一杯茶水推向他,說道:

「喝點茶,歇一歇。」

李掌柜可是心急,喝了一大口茶,就把今天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一股腦的說了一遍。

這回鄭先生反應很快,他說:

「東翁,上午你去拜客,我就在家裡想了很久,有這樣一個看法,說出來向你討教:當前的局面,無非是要搞清楚,此事是真是假?在知道真假之前,就是有這麼一段懵懂的辰光。那麼,今天這客棧和河邊的兩場下來,還是懵懂,對不對?」

「對,還是不能確定他們的銀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搞清楚了銀子的真假,不管是真,還是假的,以你我的閱歷,憑我們隆懋在本城銀錢這個行當的交情,都是可以應付的下來的,對么?」

這是一個和周會長的說法不同的意見,李掌柜想了一下,說:

「如果是真的,我們做不下來,無非就是分給大家做,甚至我們只分一點點也可以。」

「是了,我以為,周會長的話,就是這個意思,這一條我們隆懋可以認,對嘛?」

「對。」

「那麼,搞清楚真假之後的事情我們不去談,現在我們來說一說,從不知到知,這一段時間,我們該如何應對。我以為,有兩件事最要緊,第一件,當然還是要探真假,第二件,不要下太多的本錢進去。」

「老夫子,你講的本錢,是指什麼?吃飯送禮那些對我們隆懋來說,不算啥錢吧?」李掌柜發問。

「這裡的本錢,是指一旦事情揭曉之後,如果是假的,他們真是騙子,或者有其他什麼企圖,我們隆懋在這件事情上不要太塌檯面,更不要惹上什麼麻煩的事情,比如說,畫地勢圖,這就是下的一筆本錢。」

「哦,哦。」李掌柜怵然而驚,這個『不要下太多本錢』的原則,他潛意識裡一直在做,只是沒有老鄭分析得這麼透,說的這麼清楚。

「現在,我說的第一件事,繼續多方探查,要繼續做,還要快,而且,最最要緊,要隱秘!」老鄭說到這裡,俯下身靠近李掌柜,低聲的說道:

「比如說,楊大人那裡,或許可以得到很多消息,明天見了面,怎麼和他講,今天就要籌劃好。」

兩人頭湊到一起,用低到只有對方能聽到的聲音,密密商議了好一陣,方才停當。

李掌柜拉開門,正好看到阿成走進前廳,他招手把阿成叫進來,對他說:

「阿成,剛才孫先生他們說的後面那幾家的情況,你想法子去打聽一下。」

「好的。」

「慢著,阿成,我問你,你打算怎麼去打聽?」老鄭問道。

「後面街上賣水果的三順,我和他還算熟,昨天的枇杷就是在他那裡買的,我今天再去,就說枇杷很好,老闆說再買一些送客人,然後我就和他多聊一會,順帶問一問。」

「好,這個辦法好,記住,假裝隨意的問問,不要讓他知道你想打聽什麼。」老鄭又叮囑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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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3[2018/6/6]

這兩天為了孫先生這筆的生意,李掌柜,老鄭,阿成,可以說整個店裡動了起來,今天得了一點空閑,李掌柜回到他的房間,總算有點時間可以把這兩天的常規生意理一理。

快到傍晚的時候,阿成回來了,又買回來一大簍新鮮的枇杷,還帶來一個消息:錢莊後面正對的梁家,在城中另買了一處宅院,所以他們可能會願意把這個院子租出來。

此事現在無從做起,阿成倒還很起勁的去後院最後那面牆那裡看了一番,想搞清楚可以開怎樣的一個門。

第二天,李掌柜一早起來,就心神不定的期待著下午和楊大人的會面,做什麼事情都會走神。中午吃過飯後,他走進老鄭的房間,還想和老鄭再商量些什麼,但又覺得,好像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已經商量過了。老鄭倒是想起一件事,說道:

「昨天派福貴去府衙,找的是趙二,明天您去了,他會接應的。」

府台衙門有幾項公款和隆懋有往來,一來二去,和衙門裡的管家趙二有了些交情,不過這個關係,一般的事情不會用。像昨天李掌柜去衙門辦公事,其實是知府大人籌劃海塘歲修,找了幾家富商錢莊的老闆攤派料款,就無需動用這個關係。

「哦,好,好,也該找他一次了。」

老鄭看著他心神不屬的樣子,就笑著說:

「東翁,開錢莊,也要養浩然之氣吶。」

李掌柜一下就笑了,搖搖頭說:

「還是我功夫不到,惴惴不安一天了。」

終於等到出發的時候,阿成跟著李掌柜出了門,叫著一頂小轎。李掌柜坐著轎,來到府前街,遠遠的就看到一頂藍呢大轎停在府衙門口,阿成讓把轎子遠遠停下,兩人走近大門,阿成便向門房裡熱情的喊道:

「王大叔!」

府衙的門房老王慢慢的轉過身來,挺胸凸肚的看了一眼阿成,阿成二話不說,拿出李掌柜的名帖,外加一個門包,遞到老王跟前說:

「您老多費心了。」

老王伸手接了,把李掌柜的名帖拿起來往旁邊一遞,說道:

「小姚,登一下門簿。」

這才轉過身來對著李掌柜說:

「哎,是李老闆啊,和楊大人約過的么?現在大人是有客在啊。」

李掌柜和府台衙門打交道很多次了,此君次次如此,他也不以為怪,平靜的說:

「王大哥,和楊大人約過的,我們等一會好了。」

老王一副「你願意等就等吧」的表情,說道:

「好吧,那你就等一會吧,不過我要先說一句,裡面兩位大人談多久,我可不知道。」

李掌柜說道:

「好的,有勞,有勞。」

等了沒多會,大門裡面甬道上,走過來一個中年男人,慢悠悠好像不經意的樣子,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門口的幾個人,問道:

「可是隆懋的李掌柜么?」

「正是不才。」

「來,裡面請吧。」

說完,就轉身往大門裡面走去,李掌柜和阿成趕緊在後面跟著。

老王在後面看著,頗有些驚訝,這李掌柜倒是有些門路,看來楊大人竟在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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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4[2018/6/7]

楊大人,名大鈞,四十多歲,兩榜進士出身,本來要進禮部的,因為京官日子太苦,楊大人家裡也不寬裕,所以託了一位世交老伯的門路,榜下即用,分到浙江做了知縣,輾轉五六年,又走了世交老伯的同年的關係,升了紹興知府。

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做地方官,總是有一番造福一方的心愿,楊大鈞上任以來,勸農桑,興水利,奔走於阡陌,勤勞於案牘,官聲是很好,紹興百姓都在說遇到了一任好官。但是幾年忙碌下來,他也深深體會到,做好官,特別是要做事的官,很關鍵一點是要有錢。自古江南是天下膏腴之地,可是同時,江南的賦稅也重,百姓納稅完糧之後,也沒有多少余錢了。在讀過聖賢書的楊大人眼裡,應興應革的事情是很多很多,可是沒有錢,啥事兒都難辦。像前幾天,他邀請了本地的一些富戶錢莊,來商議海塘歲修的事情,堂堂朝廷命官,要手心向上向治下的百姓伸手要錢,那種感覺,五味雜陳,不是那麼好受的。

一個月前,他在京城的那位世伯來信,信里除了照例勸誡他「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之外,含含糊糊的說道,近期將會有一位富貴之人南下,要他注意消息,更要注意官聲言行,應對得當,或許會有意外之喜。長輩來信,又說的很神秘,他是一直把這事情放在心上的。

昨天,他的一位至交好友,寧紹台道帳前的一位幕友,託人傳話告訴他,說在他的治下韓家鎮碼頭,有一行客商,乘著幾條大船,行蹤很神秘。綠營的一位千總帶了人上前巡查,對方出示了一封信,這信很奇怪,公文不像公文,私函不像私函,底下壓了一顆大印,奈何這位千總幾乎不認字,印文上曲里拐彎的篆字更加不認識。不過對方做事講話都彬彬有禮,又有這麼一個信函,千總當時不敢造次,就沒有硬闖,回來之後馬上報告了道台大人。

同是在昨天,隆懋錢莊的老鄭,用李掌柜的名義給楊大人寫了一封信,信中說,遇到一位北方客商,要存一筆巨大的銀子,因為數額實在是過於巨大,不敢不報地方父母官。這封信,通過趙二的安排,順利地到達了楊大人的案頭。

楊大鈞讀了老鄭的信,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一想,莫非這就是老世伯信里所說南下的富貴之人么?既然有了這個念頭,他當時就特意吩咐趙二,李掌柜一到,就請到後院的小書房,同時要及時告訴他客人已經到了。

客廳上,楊大鈞和來訪的山陰縣令正在談公事,已告尾聲,趙二走到屏風後面,向楊大鈞做了個手勢,表示李掌柜已到,楊大鈞對山陰縣令說道:

「那麼,此事就請老兄多費心了。」

說罷,一端手邊的青花茶碗,趙二高喊一聲「送客」,隨即賓主一起站了起來。

楊大鈞把山陰縣令送到客廳門口,一哈腰表示告辭,轉身和趙二一起向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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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5[2018/6/9]

李掌柜在小書房裡正喝茶,聽到外面腳步聲,立刻站了起來,只聽門外的聽差一聲吆喝:「楊大人到。」,楊大鈞走進房間,拱手說道:

「李兄,久等了。」

「參見楊大人。」

李掌柜喊了一聲,撩起袍袖就要行禮,楊大鈞一把把住李掌柜的胳膊:

「誒,李兄,這裡是後花園書房,並非公堂之上,這些虛禮就不必了吧。」

「楊大人,禮節是體制相關,不敢過於草率。」

推讓了半天,李掌柜還是給楊大鈞行了請安禮,賓主方才落座。

趙二退了出去,書房裡只有楊李二人,楊大鈞一落座便說道:

「李兄,我也接到消息,說是近幾日紹興府境內,有一夥客商,行蹤神秘,你那裡有些什麼見聞,不妨說來大家一起商量。」

這句話很厲害,李掌柜不知道楊知府得到了多少消息,知道得有多詳細。所以在回答的時候,他不敢隱瞞太多,基本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部道出。只有一件事打了折扣,在河邊吃燴魚的時候,孫先生要他參與繪製街坊地圖的請求,他含混的稱之為:「打聽打聽周圍的街坊鄰居」。

楊知府聽了介紹,也是大費思量,情況和他那位世交老伯信裡面說的,有些是能對得上的,只是一萬萬兩這個數字,實在是匪夷所思,他問道:

「那幾艘船,你看到了?」

「看到了,兩艘大篷船住人,四艘大槽船,說是運貨的。」

大槽船如果運米運煤,可以裝十一二萬斤,貴重一些的東西,裝十萬斤,是很合理的數量,十萬斤,去除箱子的重量,那就是一百多萬兩,四條船正好五百萬兩。

楊知府認為李掌柜講的很詳盡,很夠意思,所以也告訴了李掌柜一些他認為很機密的事情:

「李兄知無不言,是真正把我當朋友了,我也有一位很靠得住的朋友,大約一個月前從京裡帶消息下來,說是有位極為富貴之人,要南下,要我小心應對,還說或許會有意外之喜。」

李掌柜聽了很感動,這些都是極為隱秘的事情,楊知府願意以誠相告,足見真心,所以也很坦誠的說了自己的想法和擔心:

「楊大人,小號開業二十餘年,一向奉公守法,這是為大人素所深知的,現在這個局面,我和敝號的幾位同仁商議,也是依著既來之則安之的辦法,就當他是真的,該接待就接待,該商量就商量,他真把銀子搬出來,我也只好給他存放保管,不敢亂來。不過,違法亂紀的事情,本號不敢為,亦是素來不為的。」

「那是當然。」楊知府表示認可李掌柜的說法,等著李掌柜接著說。

「不過,這筆銀子數額如此巨大,不要說一萬萬兩,就是五百萬,那也是巨額數字,我以為,就算是京城的高官巨富,亦未必有這麼大手筆。至於修造別業的說法,好像也用不了那麼多吧?」

「那麼李兄以為呢?」

李掌柜苦笑,這正是他也不知道的,老鄭所說的「懵懂」。這麼看來,楊知府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細想一下,這也是正常,他連孫曹謝三位的面都沒見過。

楊知府想出一個辦法:

「我倒是有個辦法,明天,我讓班頭帶上幾名捕快,再去河邊查看一下,帶著張師爺一起去,他們要是再拿出公文來,張師爺應該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張師爺是楊大鈞請的刑名師爺。縣令知府上任,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請兩位幕友,一曰錢糧師爺,一曰刑名師爺。紹興師爺,歷來天下聞名,偏偏紹興本府的師爺,甚至寧紹台,杭嘉湖等附近幾處的州縣師爺,往往都是年歲較大,而不願遠離家鄉的年長者,經驗豐富而不好動,往往三言兩語,就能把各種公事辦的極為妥帖,剩下的時間,就是一壺老酒,賞花寫字。好在張師爺並不在此列,三十來歲,正是盛年,賓主又頗為相得,讓他跟著捕頭去河邊查看,也不會顯得太突兀。

此事商議停當,兩人又聊了幾句修築海塘的事情,李掌柜便提出告辭。

更新26[218/6/9]

楊大鈞也站起身,把李掌柜送到書房門口的台階上,對聞聲過來伺奉的趙二說:

「老趙,你送一送李老闆。」

接著又轉身對李掌柜說:

「有什麼消息,務請隨時通報,到了門上直接找我也行,我要是出門了,找老趙留話也可以。」

兩人拱手告辭,趙二陪著李掌柜和阿成,從後院一直送到府衙的大門口。

到了離門口十幾步的地方,趙二特意站住,很懇切的和李掌柜商議起如何保證能夠及時聯絡的辦法。這是做給門口老王看的,這個場景在老王看來,並不是趙二在鞍前馬後的伺候一位大人物,而是兩人在共同完成一件複雜的大事,兩人的表情鄭重而專註,是那種彼此已經托以腹心的親密關係,趙二是跟著楊大人從新昌縣一起過來的,是知府大人的心腹人,所以這是尤其令老王震撼的場面。自此以後,李掌柜,甚至包括阿成,想來在府台衙門都可以暢通無阻,不受刁難了。

出了知府衙門的大門,在回錢莊的一路上,李掌柜總結了一下:楊大鈞所說的京中來信,是今天獲得的一大信息,此外,楊知府確實如周會長所說,蠻誠懇的,也願意托以腹心,不過這幾次打交道,李掌柜也聽出來了,楊知府需要錢,這倒不是他自己要貪墨,他需要錢做事,博官聲也罷,為民興利也罷,總之是需要資金。

回到隆懋,已是燈火初上,市聲漸稀,弄堂里一家家的廚房飄出晚飯的香味,李掌柜一進門,福貴就走上前來,說道:

「鄭先生下午說了,晚飯請您到他那裡吃,鄭家師母今天燒了一鍋雪菜黃魚。」

『鄭家師母』是阿成和福貴他們對老鄭夫人的稱呼,老鄭家住的離隆懋也不遠,弄堂斜對面隔兩個門牌,一個安靜的小院子。

李掌柜一進院子,就聞到雪菜黃魚的那種溫暖又饞人的香味,他快步走進房門,老鄭正端著一個大砂鍋,小心翼翼的往桌子上擺,他聽到李掌柜進來,頭也沒回,繼續看著前面的桌子,說:

「這條魚一斤半還要多,快兩斤了,正好叫你來,邊吃邊談。」

自己人沒有什麼客氣,不一會兒菜就擺好了,一碗油燜筍,一碗涼拌的薺菜豆腐乾,一碟子素雞,李掌柜也是餓了,先吃了兩筷子黃魚,那魚肉又緊又白,鄭家師母是『寧波阿姐』,一鍋雪菜黃魚豆腐湯,調的又鮮又滑口,李掌柜禁不住又盛了一碗魚湯,三口兩口喝光,才放下筷子,開始講今天的經歷。

老鄭很沉著,一邊吃魚喝湯,一邊聽李掌柜講,李掌柜講完下午的會談,又談了他的看法,說他認為楊大人很需要資金。

老鄭來了一句:

「啥?他還想著要用這筆錢?書生做官哦。」

李掌柜又告訴老鄭,明天楊大人要讓捕頭帶上師爺,再去探一下河邊老謝的營地,這個事情引起了老鄭的注意,老鄭說:

「這事情,我們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一句話說的李掌柜無語了,按前面的道理來說,孫先生是他們的客戶,也是朋友,官府要派捕快去查他們,目前的局面,隆懋的態度只能是裝不知道。

他拿起酒杯,一口喝掉,有點鬱悶的說道:

「這麼不上不下,最是讓人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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