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滿清貴族後人的回憶

曾外祖母生為格格，一生驕傲，不肯向夫家低頭，最終卻把自己的巨大家業拱手送給自己最瞧不起的卑賤女人。不過塞翁失馬，人生就是這樣。文革的時候她卻因此逃過一劫，那女人的結局據說卻相當慘。我外婆的爺爺博爾濟吉特·瑞澂系琦善之孫。琦善，就是取代林則徐和英國人談判的兩廣總督。外婆的母親愛新覺羅·蓉沛16歲嫁給瑞澂之子。我的曾外祖母蓉沛,即是末代湖廣總督瑞澂的兒媳。聽長輩們敘述老輩往事的時候，常感覺這個曾外祖母是個很高傲的人。雖然嫁給博爾濟吉特家，已經屬於滿清名門望族，但她大概自恃愛新覺羅家族的背景和公主身份，一直不太瞧得起夫家。這一性子也完全遺傳在我外婆身上了。武昌起義的時候，據說瑞澂事先得到了一份革命黨人名單的。但是因為信佛，對殺人之事下不了手，猶豫不決，結果弄得一家倉皇逃走。當時據說深夜乘船逃走，家裡絕大部分財產帶不了，暫埋在地下。時間緊迫也無法埋得太深，想等風聲過後再回來，哪知那就是永遠的離開了。當時我外婆五姐妹大姨婆，二姨婆已經降生。二姨婆據說在船上要尿尿，不是自家馬桶堅決不尿，在船上撒潑大哭。大人們驚嚇得不輕。因此後來在家不太受寵。全家先到上海，後來又到日本，後來又回到上海，從此定居上海美國租界內。那時家業是要兒子來繼承的，蓉沛一連生了五個女兒，誕不下男丁讓蓉沛在家裡備受冷落，再加上自己原本對夫家的瞧不起，地位急劇下降。那是原本幾房姨太太的時代，卻沒聽說過家裡有姨太，大概也是她容不得。連生五個女兒，家裡又容不下姨太，曾外祖父乾脆流連夜總會。曾外祖父據說非常不成器，花錢如流水，想吃北京涮羊肉，馬上包一節火車廂就過去了。曾外祖父在夜總會遇上一位非常有心計的舞女，先是誘他吸食鴉片，繼而讓他娶她做二房。很可惜她生了兩個女兒，仍未能誕下男丁。曾外祖母蓉沛性格剛烈，立刻帶著五個孩子搬離宅子，跟娶了舞女的夫君劃清界限。等曾外祖父鴉片癮已經太深的時候，全被此女控制，逼迫他在病入膏肓時在病榻立下遺囑將家裡全部財產全歸在她名下，並請來攝影師拍照留證。曾外祖父還是堅持拿出很少一部分說養育五個女兒到出嫁。曾外祖母生為格格，一生驕傲，不肯向夫家低頭，最終卻把自己的巨大家業拱手送給自己最瞧不起的卑賤女人。不過塞翁失馬，人生就是這樣。文革的時候她卻因此逃過一劫，那女人的結局據說卻相當慘。曾外祖母蓉沛從小到大，女人該學的各項技能掌握得還是很全面，烹飪刺繡都是絕頂高手，據說她做的螞蟻上樹每一粒肉末都可以包裹一層雞蛋。她的五個女兒個個擅長烹飪縫紉刺繡，都是她一手教出來的，但是她一生不擅經營婚姻，備受夫家冷落。後又在上海洋人圈裡生活多年，她說她最恨滿人的閉關愚昧，五個女兒一個也不許再嫁給滿人。蓉沛晚年跟長女，我的大姨婆同住。四女兒後移居香港，也曾接她到香港住過幾年。但是她還是願意回上海跟大女兒一起過，直到文革期間辭世。混亂的年代得不到很好的醫治，但依然以87歲高齡謝世。如今在網路上流傳的一些清廷照片，有的女性容貌甚至讓人感覺醜陋。不過我的這位曾外祖母絕對可以用顏值高來形容。大部分老照片文革期間都燒毀了，現存下的就是一張她15歲的訂婚照和老年留影。年輕時是算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五個女兒漸漸長大，個個出落得如花似玉，在當時的上海灘名氣不小。五姐妹因為在美國租界長大，從小學習英文。我的大姨婆和二姨婆年紀長一些，有很多機會跟洋人在一起，英文都是相當的流利。大姨婆據說及其聰明伶俐，前衛，朋友多，會享受，又寫得一手好詞，是當時上海灘的名媛，也是最得老母親寵愛的一個女兒。據說只要是新東西，她必是也經歷和試用的，其中也包括離婚。她早先嫁給一位學長，比較富有的「鍾」姓廣東籍男士，生下一子。鍾先生也是富家少爺，也少不了貪玩。大姨婆何等驕傲的人，老公花心，她更會玩。後來據說鍾先生悔恨痛下決心挽回家庭。哪知一回家正看見大姨婆一左一右兩個男士交談正歡，轉身即出門，這段婚姻就此走到了終點。鍾先生帶著兒子後移居香港。大姨婆後又再婚，生了兩子。次子畢業於上戲，是個演員。但是生活比較孤僻，跟家人鮮有來往，只跟他的弟弟一直保持聯繫。大姨婆的小兒子長得最英俊帥氣，也是外婆五姐妹後代互相聯絡的中間人。跟各家都保持聯繫，一家人都很熱情。我回國曾經三次經過上海住在他家。大姨婆第二次婚姻，對方小她很多。還是以離婚收場，先生後也移居香港。後來第三次結婚，無再育子女，老公一生小心翼翼伺候她，先她而去。大姨婆一生好玩，交際極廣，我行我素，活得瀟洒。文革期間自然少不了挨整。據說被抓去坐過牢，可在監獄裡也是洒脫度日，出獄後居然還長胖了。老祖宗蓉沛晚年不願移居香港跟四女兒居住，仍願意跟她一起住，烹飪技藝也傳授她最多。到87歲辭世前，從不簡餐。每頓都會精心烹調，洋酒，葡萄酒。哪怕是困難時期她都會努力享受。花錢如流水，沒錢就借錢，總之決不降低生活質量。據說她一輩子也多福氣。雖然煙酒樣樣來，卻身體健康，去世前仍然思維清晰，腿腳便靈。死在麻將桌上，還正在贏錢。我小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滿清的政治人物。我第一次聽說我的老曾祖父是瑞澂是在中學上歷史課的時候，聽歷史老師說到他是我家老祖宗。歷史老師的媽媽是我外婆的閨蜜。我當時吃驚得不淺，因為我只知道外公外婆滿人而已。我想我們這些後人對家史不了解，應該是因為經歷過一段可怕的年代。老輩為了保護我們故意不跟我們說，怕引來殺身之禍。我上海的表哥表姐小時候甚至以為自己是漢族。曾祖母帶著女兒們搬離宅子的時候，孩子們都很小。祖母因為不喜歡夫家，又是女流之輩，也沒有對武昌起義等歷史事件留下什麼評語。責任編輯：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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