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詩歌賞讀（25）

07-04

死亡賦格曲

策蘭（奧）

早先的黑牛奶我們在傍晚喝它

我們在中午和早晨喝它我們在夜裡喝它

我們喝喝

我們在空中挖墳墓睡在那裡不擁擠

一個男子住在屋裡他玩蛇他寫字

天黑時他寫信回德國你的金頭髮啊瑪加蕾特

他寫字走出屋外星光閃爍他吹口哨把公狗召過來

他吹口哨把猶太人喚出來叫他們在地上挖墳墓

他命令我們奏舞曲

早先的黑牛奶我們在夜裡喝你

我們在早晨和中午喝你我們在傍晚喝你

我們喝喝

一個男子住在屋裡他玩蛇他寫字

天黑時他寫信回德國你的金頭髮啊瑪加蕾特

你的灰燼色的頭髮啊書拉密特我們在空中挖墳

墓睡在那裡不擁擠

他嚷道你們這一邊把地面挖深些你們那一邊

快唱快奏樂

他握住腰帶中的手槍揮舞它他的眼睛是藍的

你們這一邊把鐵鍬戳得更深些你們那一邊繼

續奏舞曲吧

早先的黑牛奶我們在夜裡喝你

我們在中午和早晨喝你我們在傍晚喝你

我們喝喝

一個男子住在屋裡你的金頭髮啊瑪加蕾特

你的灰燼色的頭髮啊書拉密特他玩蛇

他嚷道把死亡奏得更甜美些吧死亡是來自德國的大師

他嚷道把提琴拉得更陰沉些吧然後你們化煙升天

這樣你們就有座墳墓在雲中睡在那裡不擁擠

早先的黑牛奶我們在夜裡喝你

我們在中午喝你死亡是來自德國的大師

我們在傍晚喝早晨喝你我們喝喝

死亡是來自德國的大師他的眼睛是藍的

他用鉛彈打中你他打得很准

一個男子住在屋裡你的金頭髮啊瑪加蕾特

他嗾使公狗撲咬我們他送我們空中的墳墓

他玩蛇做美夢死亡是來自德國的大師

你的金頭髮啊瑪加蕾特

你的灰燼色的頭髮啊書拉密特

（趙霞譯）

讀後感：策蘭在這首著名的詩里用最真實的筆觸描繪了他在納粹集中營里看到的情形。讓我們讀來不止是驚心動魄。那是人類最殘忍滅絕的方式，那也是人性本質上的惡在一個民族向另外一個民族所施行的暴力當中的具體體現。那種在德國人的監視下，猶太人一部分奏曲，一部分為自己的同胞挖墳墓的情景，那是多麼令人難以接受，即便我們今天讀來也是不堪回顧的。所以，詩人這首詩的開頭在後面幾個段落中一再重複地寫到：「早先的黑牛奶我們在傍晚喝它/我們在中午和早晨喝它我們在夜裡喝它/我們喝喝」，牛奶本來是白的，但是在那時它的顏色的變換確是詩人對猶太民族所遭遇的一種隱喻式的表達。還有結尾的兩句：「你的金頭髮啊瑪加蕾特/你的灰燼色的頭髮啊書拉密特」，瑪加蕾特在這裡代表了德國，而書加密特則代表了猶太民族。在這首詩里的表達有很多對比。暗示了猶太人被迫害的命運。詩人運用賦格曲的形式形成了這首詩不斷迴旋著的節奏感。當然，追根究底，這一切都來自猶太民族的祖先違背了神的律法的緣故。因此造成了世界歷史上人的悲劇。

作者簡介： 保羅、策蘭（1920——1970），出生於今羅馬尼亞澤諾維奇的一個猶太知識分子家庭。「二戰」期間，父母親均被納粹殺害，策蘭幸免於難。這種特殊的經歷決定了他詩歌的主要基調。主要詩集有《罌粟與記憶》、《無主的玫瑰》等。《死亡賦格曲》是他最有名的詩作，但他後期的作品更為晦澀、支離，幾不可譯。作為一個語言天才，策蘭精通多種外語，也以翻譯家名世。1970年4月，他跳入巴黎的塞納河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