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是我們的鏡子
□鷗鳥
通常情況下,貧難與富為鄰,富不與貧為伍。鄰居就像是面鏡子,能映射出一個人的生活狀況,當然還有其他。
自大學畢業走出農村走進城市參加工作後,我曾搬過很多次家,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與達官貴人做鄰居的經歷。
當年準備結婚時,我和妻子都沒有房子,愛情沒有容身之處。還是妻子的大哥不忍看我們流落街頭,幫我們租到了他家後鄰的一處民房。沒有電,就從他家拉了根電線,好在也沒有任何電器,有個燈泡照明就行;沒有水,就從附近廠區的公用水管里去提。
小日子雖然過得挺苦,但苦中有樂。那時的鄰居就是大哥一家,他們自然也不富裕,可畢竟天下窮人心連心,何況還是真正的「實在親戚」。晚飯後沒事了,我們兩口子就去他們家蹭電視看,看春晚看《水滸》什麼的。記憶最深的一件事,有一個月,我們由於手頭拮据連鍋都揭不開了,還是大嫂在前院聽到了我們的窘迫之狀後,給我們送來了一盆白面和20元錢,才幫我們渡過難關。
女兒將要降生之際,房東說在他們房子里生孩子不吉利,於是我們又無處安身了。無奈之下我們就搬到了岳父岳母那裡。岳父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只在縣城分到了兩間小屋作為臨時住所。兩間小屋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朝陽的一間很小,岳父岳母在裡面住;朝陰的一間更小,是廚房兼妻子過去的閨房。我們就住在了廚房裡,直到女兒出世。與岳父岳母為鄰的也是一個老幹部,當然他家住得也挺緊巴的,那時還都是燒的蜂窩煤,蜂窩煤都放在房子的「出廈」下面,怕人偷拿煤球,就在每個煤球上用粉筆編號。
女兒一歲多時,我們又在岳父的幫助下,在縣城東關租了房子。這家的房子沒有吊頂,晚上睡覺時經常從屋頂上掉泥塊什麼的,不是落到臉上就是落進眼裡。為解決這個問題,我和妻子別出心裁買了白布,在床的上方扯起了個布棚。———我那時經常把女兒高高拋起,女兒碰到布棚落下來,我再接住,女兒高興得咯咯大笑。
我們對門的鄰居也是租的房子,也是一家三口,也是一個女兒,比我們女兒稍大一點。兩個小孩經常在一起玩,兩家大人也就接觸得多。小夥子在親戚開的玻璃裝飾店裡幫忙,他媳婦在家做飯帶孩子,沒事了媳婦就來我家和妻子說話。小夥子的親戚們都有錢,就他家最窮,親戚們沒少周濟他們。小夥子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和人比拳頭動刀子。我和小夥子年齡差不多,也曾在一起喝過幾次酒,倒也沒覺得他蠻不講理,相反倒覺得他很講義氣。後來,我們要搬走了,他媳婦對我妻子說,小夥子說我們兩口子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的人,以前他們不管和誰做鄰居,總是要打一架作為收場,我們是唯一沒和他們打過架的鄰居。
勒緊褲帶也好,東挪西借也罷,我們終於在縣城蓋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牆皮沒幹、門窗沒漆、玻璃沒裝,我們就急不可待地搬了進去,寄人籬下的日子我們一天也不願忍受了,從此再也不用提心弔膽,怕明天房東又把我們掃地出門了。第一次,我們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家。
對門鄰居仍然是和我們年紀差不多的一家三口,他家的兒子比我們女兒大一歲。我們兩家社會地位相似經濟基礎相當,男的都是政府職員,女的都是企業員工,孩子都上幼兒園小班。據妻子得出的結論,我和對門大哥是一路貨色,少心沒肺不求上進又略帶神經質:東院大哥方高唱一句「你挑著擔」,我在西院就接唱「我牽著馬」;你看我有什麼好書抽幾本,我看你有什麼好書搬一摞;端著飯碗串門與農村的鄰居無異,大門常開,時刻歡迎高鄰拜訪;我家的葡萄熟了,東院父子不邀而至摘下就吃,他家的櫻桃紅了,我抱著女兒先嘗為快。就這樣,很快七年的美好過去了。
後來,我調到市區工作,妻子也隨我調了過來,女兒也要到市裡上學,為了籌錢買房,就把縣城的房子給賣了。搬到市裡後,妻子有事沒事總愛和曾經的鄰居大姐打電話聊幾句,鄰居大姐說,自打我們搬走之後,新搬去的鄰居就把我們留下的葡萄樹給砍了,葡萄架給拆了,大門再也沒有敞開過,現在兩家基本不相往來。
我現在住的是城鄉結合部的樓房,原說是要供暖的,可後來一聽取暖費價格,絕大多數住戶都說太貴了,於是供暖成為泡影。鄰居們來自四面八方,平素之間很少來往。隔壁大哥的兒子結婚,他專門給我下了請帖,說其他的鄰居他都沒有邀請。我和妻子欣然參加了鄰居的婚宴,晚上又聽到敲門聲,門一開,又是鄰居大哥大嫂,說是婚宴上酒席準備得多,這是一整桌的冷盤,沒有動過筷子,浪費了可惜,怕你們……我和妻子明白他們的話意,連忙接過來,嘴裡說謝謝,夠我們吃好幾天了。我和妻子真的吃了好幾天。
而今我已人到中年,平心想想,混跡於市井之間,其實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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