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山裡孩子不上學，可小小篩妹要讀書

7、山裡孩子不上學，可小小篩妹要讀書

第二天，篩妹父親挑著兩個背包，拖著一雙女兒，爬山涉水幾十里，終於回到了離別了幾十年的老家。迎接他們全家的是一對六、七十歲的老人。男的一臉絡腮鬍子，背微駝，精神挺好的；女的個子矮，塌鼻子，看上去很善良。經盤根問底，原來這一對老人正是篩妹父親的繼父繼母。自從篩妹父親外出幫人後，岩洞里只剩下早年喪妻的篩妹父親的父親。他一個人孤苦伶丁，就靠打草鞋賣，挖野菜吃來渡日。多年以後，一個也是逃荒來的孤女人與他結伴。後來他死了，孤女人就與這個絡腮鬍子，外號叫「周割豬」的到處遊走的「割豬匠」生活在一起。互相講明了身份，篩妹父親連忙叫兩個女兒跪在這一對老人面前，叫「公公」「婆婆」。自然，兩個無兒無女的老人喜之不盡，突然間有了兒子，又有了孫女。婆婆連忙抱起小苗妹，公公牽著篩妹，篩妹父親挑著行李，進到屋裡。公公連忙下山去，說買點好菜回來，婆婆忙生火做飯,父親去挑水。姐妹倆坐在火堂邊，幫婆婆添柴火。

初來咋到，這山裡一切都很新鮮。早晨，天剛亮，在床上就能聽到房前屋後各種小鳥啾啾的歡叫聲，似乎它們是來歡迎從省城市郊遠地而來的小客人。這座山只有一戶人家，以前，兩個老人住在這裡，其中一個不在家的時候，另一個就會感到非常寂寞，只有小鳥來作伴了。現在兩個人變成了五個人，特別是兩個孩子，長得聰明伶莉，真豆人喜愛。篩妹、苗妹有了婆婆的疼愛，篩妹思想上的壓力，心情的恐懼漸漸消退了。篩妹父親是個強勞力，被社裡抽去修楊家平水庫。公公外出去割豬，苗妹跟著婆婆，屋前屋後轉。篩妹到下山後還有十五里平路的小學去繼續讀書，因為她的學業只差幾個月就小學畢業了。

由於這組山脈有九座山，九座山只有九家人，一家一座柴山，一家一個水井。東家喊西家，隔山喊答應了，可東家要到西家卻得走半天。所以，人們幾乎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這九戶人家的小孩，沒有一個下山去讀書的。篩妹從小求知慾特強，哪怕山高路遠，只要大人允許，她不管怎麼遠，怎麼苦也要去讀書。

清晨，篩妹吃了點早早飯或者吃幾個紅苕就去上學，中午不回家也不吃飯。下午還沒有放學，肚子餓得咕咕叫。除走15里的平路還得爬一座大山翻兩座小山才到家，無論颳風下雨，天天如此。

對面那座山有倆姐妹，經常隔山聽到了篩妹清脆嘹亮的歌聲（因為篩妹父親不在家）。有一個星期天，她們來山妹家，約篩妹去很遠的那匹坡拾菌子，其實是想聽篩妹唱歌。由於他們去的那個林子，平常很少有人去，各種各樣的菌子，真是隨手而拾。幾個小姑娘越拾越高興，那兩姐妹不但拾滿了自己的背籮，還幫助篩妹拾了滿滿一背籮菌子。回到家，婆婆將菌子洗乾淨，大的菌桿切成片，足足煮了一大鍋。全家人一點飯不吃，盡吃菌子當頓，一碗又一碗，真是美味極了。剩餘的菌子，婆婆將它晒成干菌子，等以後再吃。

第二天，篩妹照常去上學，因為頭一天晚上光吃菌子沒有做飯，早上起來又來不及煮東西吃就去上學。中午因為路遠沒有回家吃飯，一直挨到下午上完課才回家。同學們大多數的家都是在平地的，雖然遠，但是不爬坡，他們都有伴。篩妹家最遠，還要翻一座大山。那天在回家的路上，篩妹感到又累又餓，頭昏、腳步沉重。走著走著，眼一黑，便摔倒到地上，昏了過去。幸好她倒在樹林里，這個小松樹林離學校不遠。剛巧班主任賈老師拾菌子路過這裡，見地上爬著一個背書包的小女孩。蹲下一看，原來是篩妹。賈老師連喊幾聲，不見回答，急忙將篩妹抱起往學校跑。這個學校只有高小（四年級、五年級、六年級）三個班，總共有四個老師（其中一個是女老師）。見賈老師抱著一個小女孩回來，正在做飯的華蛾女老師急忙接過滿頭大汗的賈老師手中的篩妹，挑水回來的余校長和正在劈柴的李老師也都圍攏過來。老師們大致知道篩妹的身世及家庭情況，斷定她是餓昏了。華蛾老師忙端來一碗熱米湯，米湯里放了一勺白糖。老師們一口一口地把米湯喂進篩妹嘴裡。余校長叫華蛾老師另再多煮一竹筒米的飯。篩妹醒過來了，發現自己睡在華鵝老師的床上，又見老師們正忙著為她做飯做菜，心裡頓時湧起了一股熱流，淚水奪眶而出。自從省城郊區來到鄉下以後，每天上學要爬山涉水幾十里，再苦再累她都沒有哭過，可今天她被老師們的愛心感動得哭了。她一骨碌翻身起來，向老師道了謝又急著要回家，因為太陽早已落山了，不久天就要黑了。老師們連忙拉住她，叫她就在學校吃飯，晚上就和華蛾老師睡，等第二天上午放學後，由班主任賈老師送她回去，順便向篩妹的家長商量篩妹的讀書事宜。

當篩妹父親知道這件事以後，無論如何不要篩妹讀書了。老師、校長一再作工作，最後商定：篩妹每個星期天回家一次，其餘的時間在學校讀書。放學後，就到離學校只有十多里但不爬坡的江邊鄉村飯店去吃飯，晚上就和飯店的李阿姨（余校長的愛人）睡，因為余校長平常不回家，只有星期天才回來，正好篩妹星期天回山上去了。篩妹父親一個月給篩妹兩元錢，其他的一概不管。小小的篩妹，知道向父親要錢不容易，就將這兩元錢平均分成若干份，計劃著一天用多少。一個月除了四個星期天，還剩26天。那麼一天最多只能化七分錢。篩妹計劃中午吃四分錢的飯，晚上吃三分錢的飯。沒有多餘的錢買下飯菜，常常是飯店裡的阿姨們給她一點辣椒水拌飯。飯店裡經常有人來吃飯，特別是省城出差來這裡吃飯的人，他們看見這個省城口音的小姑娘端著一碗白飯只有飯店阿姨們送的辣椒水什麼菜也沒有時，都要把自己碗里的肉和好菜分給這個既可憐又可愛的小女孩。篩妹在這樣的環境里，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小學畢業證書，並考上了當時試辦的躍進中學（即初中、高中總共只讀四年就獲得高中畢業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