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蓉】另一個澳門(09.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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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是眾所周知的世界三大賭城之一。沒去之前，想：那會是個怎樣的聲色犬馬、紙醉金迷的世界呢，恐怕是竭盡所能地刺激著人的感官，讓每一個毛孔都賁張著呼吐出慾望的濃重氣息。沒料想，留下的竟是恬然自安的第一印象。

出了港澳碼頭，便可見長龍般接連的各個賭場的專線直通車。抱歉的是，蹭了賭場的專線直通車，愣是沒進人家的場子，而是受網上攻略的誘惑，直奔最南端的黑沙灣，那裡的黑沙海灘在世界上也僅有三處。黑沙海灘上風平浪靜，遊人疏落。沙子果然是黑色的，細得近乎泥，踩下去都不陷腳，一層一層的微浪繾綣著纏上來、再嬌弱地退下去，在上面留下了細緻斑駁的水紋。旁邊的公園裡有專門的露營區，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紮起了帳篷；學生仔們呼朋喚友搬著燒烤用的食材和火炭。從這片寧靜的海灘開始親近澳門，這印象還怎能浮華起來？

中途下車在路環小鎮逛了一圈，很趣致很清凈的小鎮，路面是細碎的石頭鋪就的，房子則漆得五顏六色。有一幢民宅居然是果綠色，還嫌不夠嫩，居然還襯了果綠的窗帘，像一位不知已有春色卻一派天真的洛麗塔。小鎮上有一座教堂，明黃的主色調飾以道道白邊，明艷乾淨得好似糕點店櫥窗里陳列的巨型奶油蛋糕。我一邊貪婪地看，一邊憤恨地想：為什麼人家的小鎮可以這樣不諳世事、置身世外？

旅館訂在澳門的老城區。遠眺卻也逃不過據說是模仿蓮花盛開的新葡京酒店，但我從沒見過這樣呆板的盛開的蓮花。真正養眼的還是那些散布在大街小巷的葡式老建築，它們其實並不張揚，眼睛卻總是能把它們挑出來作為焦點。美而不自知、不自恃，才是最美的吧。

其實，顛覆我想像的都不是這些，而是澳門人。看過一張叫《一代情裊》的碟，講著名的匪徒巴格西如何在荒漠之上創建賭城拉斯維加斯。那可是個真正的「賭徒」，不惜任何代價去打造他奇想中的人間樂園，他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事業，沒有丁點兒道德不安；而中國人終究是欠缺「賭徒」精神的，很少能夠執迷狂愛，無論對娛樂，還是其他，總是道德評價如影隨形。所以，我沒想到過澳門人是如此低調，彷彿為這城市不得不以博彩業為生而有些抱歉、不便再招搖過市了一樣。他們的服飾妝容都極盡低調，眉宇間也少有在深圳人、香港人臉上常能讀出的焦慮或者矜貴。是因為慣看驟富乍貴、人生起落，而因此修鍊出了平常心嗎？

第一印象是件既好又壞的東西。它基於一定的客觀事實，在主觀評價上則佔據了有利的首要位置；它可能阻礙了你進行全面的理解，但也會使你固執地保存著最初的驚艷。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逐無涯，殆已。也不必追求主流正確了，這就是我看到的另一個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