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建國史話(87)：林肯與道格拉斯辯論

07-04

1858年夏天，兩位候選人激烈爭奪伊利諾伊州參議員的位置。候選人之一是民主黨籍的現任參議員史蒂文·道格拉斯，他的競爭對手是新成立的共和黨籍的律師亞伯拉罕·林肯。

林肯提議公開辯論，每次辯論包括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一小時，由一位候選人發言，第二部分一個半小時，由另一位候選人發言；第三部分半小時，由第一位候選人做補充說明，然後辯論結束。道格拉斯接受了林肯的建議。

林肯和道格拉斯兩人在伊利諾伊州各地一共舉行了七場辯論。民眾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有時多達數千人出席。道格拉斯參議員身材矮小，敦實。有記者說，他就像是一頭兇猛的鬥牛犬，道格拉斯的朋友和支持者稱他為「小巨人」。

林肯則恰恰相反。他身材高大消瘦，長手長腿，衣服也不合身。有人覺得他其貌不揚，看起來更象是一個頭腦簡單的農民，並非參議員候選人。林肯跟道格拉斯的辯論涉及政黨政治和國家前途，但是什麼話題都離不開奴隸制的存廢。

林肯在競選演講中曾表示，美國不能繼續在某些地方允許奴隸制的存在，在另外一些地方卻禁止奴隸制，不能這樣長久分裂下去，要麼全面允許蓄奴，要麼徹底廢除奴隸制。

道格拉斯在首場辯論中率先發言，對林肯的上述觀點提出置疑。他表示，七十年來，美國一直是處於這種一半廢奴、一半蓄奴的狀態，為什麼不能繼續下去呢？美國疆域遼闊，適合一個地方的制度，對其它地方並不一定是最佳選擇。

接下來，道格拉斯又對林肯關於聯邦最高法院斯科特一案裁決的看法提出異議。林肯反對最高法院的裁決，因為這一裁決剝奪了黑人的公民權。道格拉斯說，他贊成裁決，因為很顯然，美國政府是由白人建立的，是為白人服務的。道格拉斯說，他反對讓黑人享受公民的權利。

道格拉斯說：「我無法接受讓黑人跟我平起平坐，我不承認他們是我的兄弟。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認為黑人一定得是奴隸。黑人應該享受所有不對社會安全構成威脅的權利。」

道格拉斯還說：「每個州、每個地區必須自行決定這些權利的內容。伊利諾伊州規定，黑人不是公民，但是州政府會保護他們的生命、財產和民權，州政府唯一不讓他們享受的就是政治權利，不承認他們跟白人平起平坐。這種政策讓我感到滿意，也讓民主黨感到滿意。」

道格拉斯發言完畢，輪到林肯了。林肯否認共和黨是廢奴主義政黨。他說，我不準備直接或是間接地干涉現存的奴隸制度。我知道，根據法律，我無權這樣做，我也不想這樣做。我沒打算提議在白人和黑人之間實現政治和社會平等。

「但是，」林肯話鋒一轉繼續說，「黑人沒有理由不能享受獨立宣言里列舉的所有與生俱來的權利，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

林肯說，「我同意道格拉斯法官的看法，黑人在很多方面不能跟我相提並論，膚色就不用說了，可能思維能力或道義水準上也不一樣，但是，黑人吃自己親手賺來的麵包的權利，跟我、跟道格拉斯法官、跟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林肯在辯論中為自己所說的美國不能長期維持半蓄奴、半廢奴的狀態提出辯護。

他說，他並不認為每個州的習俗和政府機制必須千篇一律，在美國這樣一個地域廣闊的國家裡，差異的存在是有益的，也是必要的，不同的習俗和機制有利於國家的團結，而不是分裂。

但是，林肯認為，奴隸制度並沒有起到團結各州的作用，反而一直是各州走向分歧的癥結所在。既然如此，美國怎麼又能在這種半蓄奴、半廢奴的狀態下存在這麼多年呢？

林肯回答說，這是因為建國元勛們相信，奴隸制度只是暫時的，一旦大家明白，奴隸制度不是永久的，危機就會過去。南方的奴隸制度可以任其自然消亡，這樣對黑人和白人都是最佳選擇。

道格拉斯和林肯爭奪的雖然只是伊利諾伊州參議員的位置，可兩人辯論的重要性卻要深遠得多。道格拉斯希望成為1860年總統大選的民主黨候選人，因此希望通過跟林肯的辯論，爭取支持。

道格拉斯尋找一切機會，顯示自己跟林肯一樣，是人民的公僕，他努力把自己所在的民主黨描繪為一個全國性政黨，說共和黨只是一個北方人的政黨，批評林肯的政策只會引起內戰。

林肯雖然看似一個頭腦簡單的農民，但實際上卻是一個聰明過人的律師和政治家。他提出了很多給道格拉斯帶來麻煩的問題，目的是要在道格拉斯和他的南方支持者之間製造裂痕。

林肯希望讓圍繞奴隸制度的辯論繼續下去。他表示，「這才是核心問題。我跟道格拉斯法官停止辯論後，這個問題還會繼續存在下去。這個問題代表了是與非之間的永恆鬥爭。

1858年的時候，聯邦參議員由州議會選舉產生，因此，道格拉斯和林肯的命運掌握在州議會的手中。議會選舉結果，支持林肯的議會代表比支持道格拉斯的議會代表多得了四千多張選票，但是由於選區的劃分，道格拉斯所在的民主黨反而贏得了多數議席，道格拉斯因此當選連任。

林肯對參選失敗感到失望，但表示，還是很高興能有這次經歷。他說，這次選舉「讓我有機會對當前最重要的問題發表看法，否則是完全不可能的。雖然我很快會被大家遺忘，但是我相信，我的言行會向後人講述爭取民權自由的努力」。

然而，很多人並不認為林肯會被遺忘。他的競選演講傳遍了美國東部，林肯也成了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大家開始談論他參加下屆總統大選的可能性。

共和黨覺得，要想在1860年總統大選中獲勝，候選人就必須是一個人民公僕、一個優秀的政治家，兼俱領袖才能。他必須反對奴隸制度，但又不能過於極端。很多人覺得林肯是最佳人選。

伊利諾伊州參議員選舉結束後，林肯幾次前往西部各州發表演講，但從沒公開表示，有意參加1860年的總統大選。如果有人提出，「支持林肯當總統」，他不是說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就是說共和黨內還有更合適的人選。林肯說過，「時勢造英雄」。林肯需要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