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先生的紅薯初戀

先生的紅薯初戀

　　先生最愛吃烤紅薯，而我只在心情好時才會去給他烤，要不會發生家庭戰爭的。先生吃著烤紅薯，話題自然就來了。　　「我讀高中時，和我坐同桌的是我鄰村的一個女孩子，叫陳小俊……」　　「是呀，讀高中第一天老師就把你和那個陳小俊分同桌，這個陳小俊，小巧玲瓏，眉目如畫，膚白如玉，漆黑一的長髮在腦後攏成一個蓬鬆的馬尾，一走路，黑色的大馬尾隨著身子起伏跳躍著，好看死了。是你們的班的第一號美女！」　　切，先生究竟說過多少遍這個陳小俊，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每句話每一個標點符號和那句話應用的口氣我是深記不忘了。　　「嘿嘿，那時，她和我坐在一張桌子上，起先，我並沒有在意她，反而有些討厭她。因為她太愛虛榮了，她總是隨身帶著一面小鏡子，每節課上，她最少要拿出鏡子三回，左瞧右瞧地看，然後抿嘴一笑，挺得意的，好像自己是西施。每到這時，我都忍不住在心裡說：『臭美個啥呀？！』，」　　「那時，你忙著學習，有著強大的奮鬥目標，心不在風月上。對吧？」　　我嘿嘿笑著，先生，說起這些總是他是多麼地被動，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我也覺得他虛偽，面對美色不動心，蒙誰呀，是怕挨我的踢不想說罷了。哼！　　「她和我鄰村，每到星期六下午，她都會對我說，讓我用我的自行車馱她回家。那時，有好多同學都是左右村莊的，怕人笑，我就不答應她，她挺難受地小嘴一噘，跺一下腳下轉身就跑了。我心裡美美地笑，看她生氣我挺高興的，我又不欠她，不怕她生氣，而且能讓班上的第一大美女生氣，我感覺在男生中特有面子。」　　「直到有一天，你真的欠了人家，才開始用車馱人家回家的，對吧。」　　「是，那是一次小測試，我偏就鋼筆沒水了，急得我渾身冒汗。她悄悄地塞給你一支鋼筆，從那，我才感覺她也並不是只有虛榮。剛好那天是星期六，下午不用她說，我自己就說我帶你走吧，她當時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呵呵，這就把你感動得下馬了。由那時起，你開始帶她上學放學對吧，呵呵。」　　我笑呵呵地說，今天本夫人心情不錯，不在乎他曾經的風花雪月，就讓他仔細地回味過去的時光吧，反正只是回味而己。　　「是。從那時起，高中三年，從沒間斷過。」　　真暈，先生自己都說了無數遍了，還說得像在第一次訴說一樣認真。切！　　「有一次她從家裡帶了一些烤紅薯來。我最愛吃紅薯，尤其是烤的，又香又甜又面。我一連吃了好幾個。她在一邊看著我把那些烤紅薯全吃完，最後說：『原來你愛吃這個呀？！』　　又到星期天的下午，我去她家叫她上學。她除了書包，身上還多了一個包，鼓鼓囔囔的不知裡面裝的啥。　　她看到我時，羞怯地一笑，臉通紅通紅的。到了教室，她又沖我一笑，坐到座位上，卻把那個鼓鼓囔囔的包塞到我的書桌底下。我莫名其妙的，伸手一摸，熱乎乎的。　　陳小俊臉蛋紅紅的，垂著頭說：『是我下午烤的，還熱著呢，趕快吃吧……』　　原來是一包烤紅薯。」　　「那個星期天，是你一生都不會忘記的一個星期天了，對吧。呵呵。」我把一塊烤紅薯扔給先生。說實話，要在平時，我早就和他惱了。竟對我這樣甜蜜地說他的初戀呀！哼，偏偏我今天心情特佳，昨天買的彩票中了五元錢，高興得顧不上和他計較他的這些爛事了。便宜他一回。　　「是呀，從那時起。每到星期天回校時，她都會給我帶一包她烤的紅薯，星期天也成了我最為盼望的時候，後來，想想，也不全是那些烤紅薯的原因。其實小俊挺可愛的。」　　切，還可愛，要不是那些烤紅薯。你會說人家可愛么？原來，男人的愛在廚房，還真沒說錯！　　先生嘿嘿笑了。　　「不過，那時的我真沒看出陳小俊是有心的，直到有一次，我值日，看到她忘在桌上沒收的日記本。本來我只是想幫她收起來的，但一個女孩子的日記本說實話對男生的誘惑力是挺大的，我就忍不住翻看了起來：『為什麼我只想看著他呢，他高興我也高興，他不高興我也不愉快……　　媽媽下午問我說小俊呀你烤那麼多紅薯吃得完么，我像是小偷一樣不敢回答了。可氣的王林你真看不出來么？為什麼不對我更好一點呢……　　今天又考試了，他的成績又是前十名，比我考得那麼好還高興呀，看到他笑，我的心也醉了，可是王林你為什麼就不對我好一點呢……』　　我越看越慌，心都想要跳出來，原來陳小俊是在愛著我呀，怪不得她只讓我馱她上學回家，怪不得她每星期都會給我烤那麼多的紅薯，原來她在愛著我呀!!本來，她的日記我只說看一頁的，但結果是全看完了　　我捂著撲通撲通跳著的心奔回到宿舍，一下子鑽進我的被窩裡，快活得不停地笑。一直到晚自修我才走出宿舍，那晚的晚飯我沒有吃，因為心情一直在激動著，都沒有餓的感覺了。」　　「好深情的女子，一個本子里記的全是對先生的相思，那裡你就完全被俘獲忍不住想愛了吧。」　　「是呀，陳小俊是班上最美的女子，平時給她寫紙條的男生不少呀，她看上我我能不激動么！」　　先生不免得意起來，彷彿他現在仍是在讀高中。哼，傻子，那是人家忘了么，那是故意放在那兒讓他看的呀，暈，被蒙了還不知呢。這個小俊也夠聰明的：「呵呵，從那時起你們就公開了吧。」　　「是，那時我和小弟在一個學校讀書的，同學們見了我小弟時，都會指著陳小俊對小弟說：快看，那是你嫂子來了，快叫呀！小弟的臉刷地紅了，陳小俊卻只一笑，紅著臉跑開了，不惱。　　「上課時，陳小俊還是愛掏那面小鏡鏡不停地看，然後沖我笑笑，我不再覺得她虛榮，而是心裡莫名地涌著一股快活的感覺。　　「有時候星期六放學早了，我們就先不回家，跑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小樹林去了。在哪裡，我們也沒做什麼，就是看看她借來的書，我讓她看看我借來的書，然後說些同學們誰和誰好了誰又和誰分手了的事。有時候就什麼也不說，就是只看著對方傻笑。」　　「暈我，真有那麼純潔么？我不相信呀！」我叫起來，真的有些不相信呢！　　「真的，我們頂多就是拉拉手在小樹林里瘋跑一陣。有一回，我是想親她了，可她嚇得發抖起來，說：『會不會有孩子呀？媽媽要打死我的……』」　　「暈死!沒上過生理課么?會那麼笨呀!」　　「真是的呢，上那課時老師都沒講，下來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看，看了，不懂，也不好意思問。」　　先生的臉紅如霞，我笑暈了。　　「那時，我們最喜歡的就是上作文課，一上作文課，陳小俊就一下也不閑地寫啊寫的，她是在給我寫情書。除了上作文課時寫，上自習課她也寫，寫好了，下午放學時就偷偷塞給我，我到晚上回到宿舍等同室都睡了，我一遍遍地看，心裡美美的。

　　「有時，我們也會偷偷地跑到城裡去看電影。我們對家裡人說是上同學家玩了，電影一散場我就拉著她的手瘋跑起來，我們飛也似的往家裡趕，怕回家遲了家長詢問起來不好交待。我們跑得滿頭大汗的，那些汗也像是甜的，我們聽得見對方的心跳，卻一點也沒有感到累，一跑上都是在笑。　　「到了高三，功課緊張了許多。陳小俊的功課那時己不是多好了，她有些緊張，我也替她不安，如果考不上，她母親會難受的，而她的哥哥和姐姐都是大學生。　　「我們不敢再瘋玩了，不敢再去那小樹林里，也不也再去看電影了，拚命地複習。但還是不行，高考過後，我們倆個都名落孫山。我頂替父親進了工廠，她第二年又去復讀，從此我們沒有再聯繫。」　　「多可惜，一場沒有結果的風花雪月的故事就此落下帷幕。」　　「是啊，本來那時我上班後就想，我己經工作了，算個大人了，想求媽媽找個媒人上她家的。誰知她在復讀時又和我們的一個同學好上了，我傷心地哭了一場，把她送我的東西全扔了。後來，就認識了你。」　　「一邊去，那些東西你全扔了么？那一次我上咱們家，你的抽屜里那一摞信是誰的？」先生嘿嘿地笑了：「後來不是扔了么？」　　「那還不是我看到了，你怕，才銷毀證據的么？！」　　我白他一眼，一點也不承他的情：「那些情書，我當初是沒耐心看，要不，保留下來，什麼時候都是他的罪證！還想蒙我呢！」　　先生又拿起一塊烤紅薯，翻過來掉過去看看，喃喃說：「有些奇怪，都過了好多年了，還清楚地記得那時的紅薯香，現在的紅薯怎麼吃都沒那時味！」　　哼！！我把手伸到先生面前：「你看清楚呀，那時小俊的手，纖纖素手哦，光潔細膩，配以閑雅的心情和風花雪月的情調做佐料，烤出的紅薯自然是悠久回味型的；可你看我的手，結婚十幾年來，己經被歲月啃成了老乾樹皮一樣，配的佐料是焦慮加生活的煩悶，能烤出那股紅袖情長或者綿綿情深的味兒么？有的也只是焦糊味和憂心味呀！」　　嘿嘿，先生不理我，繼續他的浪漫回憶：　　「陳小俊結婚後生了兩個男孩子，本來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可不幸的是，她的丈夫在她三十歲的那一年，也就是前年，出了一場事故，人己離世，可嘆小俊一人拉把著兩個孩子，艱辛度日。帶子再嫁不可能，只好招夫養子，誰知招了一個男人，又是不務正業，整天的吵嘴打鬧，沒過幾個月，就又散了。前幾天我在他們村口遇到她，面黃肌瘦的。感到她挺可憐的。」　　「就是可惜，小俊的命苦，當初她要嫁給你多好，最起碼現在不會是寡婦呀。」　　連我也忍不住替這個陳小俊嘆息一聲了。那個曾經輕盈得似個紫蝴蝶一樣的姑娘，在人生的路上會是這樣的境況。人生，就像一張網，誰也不知會在個陌絡中沉浮。　　「我真想去看看她……」　　先生吃烤紅薯吃暈了？竟這樣說。幸好，我今天的心情是出奇的好，誰讓我昨天買彩票中了五元錢呢！　　我掏出那五元錢，扔給先生：　　「你得寸進尺，和我提的要求有點過份。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我不會贊助你的，這五元錢是我買彩票中的啊，四元錢是來回的車票，下餘一元，下車時買一瓶水喝，免得見了小俊激動得口乾舌燥的。」　　哈，真倒霉。我白中了五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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