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羅蒂:哲學和民主———天益:學習型社會領航者
07-04
理查德·羅蒂:哲學和民主● 理查德·羅蒂(吳萬偉 譯)傑斐遜和康德肯定對過去兩百年時間內西方民主國家發生的變化感到困惑,因為他們沒有預料到從自己宣揚的哲學原則中得出來黑人和白人平等,女性普選權等結論。這種想像中的驚訝表明了反基礎主義者(the anti-foundationalist)的觀點,即道德意識不像是數學一樣是理性思考的結果,相反,它是設想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觀察把那個未來變為現實的嘗試結果。上個月去世的理查德·羅蒂在《批評性思考雜誌》(Kritika&Kontext)十周年紀念專版中簡要描述了其哲學的反基礎主義者前提。 ( http://www.tecn.cn )哲學是西方政治思想攀登高峰的梯子,爬上去之後就一腳踢開了。從17世紀開始,哲學為創建西方民主機構掃清道路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它能做到這點是通過把政治思考世俗化,把如何實現上帝的意志替換為人類如何獲得幸福的生活。哲學家建議人們應該把宗教啟示放到一邊,至少為了政治目的,就好像人類是自己的主宰,人類的行為就像完全依賴自己,自由地確定法律和機構來滿足自己感受到的需要,自由地重新開始。 ( http://www.tecn.cn )在18世紀歐洲啟蒙時代,政治機構和政治觀點的運動之間的差別反映了不同的哲學觀點。那些同情舊政權的人不大可能像渴望革命性社會變革的人那樣是唯物主義無神論者。但是現在啟蒙思想和價值基本上被西方想當然地接受,這就不再是問題了。現在是政治在前面帶路,哲學尾隨其後。人們首先確定政治觀點,然後如果一個人有這方面的興趣,再去尋找哲學基礎。但是這樣的興趣是偶然性的,很不普遍。多數西方知識分子對哲學了解很少,關心哲學的人就更少了。在他們看來,認為政治建議反映哲學信念就像認為尾巴搖動狗一樣荒謬。 ( http://www.tecn.cn )我將用自己的話探討哲學和民主無關的主題。我即將談論的內容的一大部分是關於我的國家的情況,但是我認為大部分同樣適合於歐洲民主國家。在這些國家就像在美國一樣,「民主」這個詞已經逐漸具有了兩個不同的含義。從狹隘的,最小化的意義上,它指一種政府管理體制,其中權力掌握在自由選舉中獲勝的官員手中,我把這個意義上的民主稱為「立憲政治」(constitutionalism)。在更廣泛的意義上,它指一種社會理想,機會平等的理想。在第二個意義上,民主是一種社會,其中所有的孩子都有同樣的人生機會,沒有人生下來就是窮人、奴隸的後代、女性、同性戀者等。我把這個意義上的民主為「平等主義」。 ( http://www.tecn.cn )比如,在2004年美國總統大選中,你問全心支持布希總統連任的選民他們是否相信民主。他們可能對這個問題本身感到驚訝,會回答說他們當然相信。但是他們這個回答表達的含義不過是他們相信符合憲法的政府。因為這個信念,他們願意接受選舉的結果,不管結果如何。如果約翰·克里(John Kerry)獲勝,他們會憤怒和厭惡。但是他們不會夢想上街遊行示威阻止他宣誓就職。他們會對五角大樓的將軍們發動軍事政變讓布希繼續留在白宮的建議徹底嚇壞了的。 ( http://www.tecn.cn )2004年那些認為布希是當代最糟糕的美國總統,迫切渴望克里成功的選民同樣是憲政主義者。當克里失敗後,他們傷心、憤懣,但是不會夢想發動革命。左翼民主黨人和右翼共和黨人一樣對維護美國憲法是忠貞不貳的。 ( http://www.tecn.cn )但是如果問這兩組人他們是否相信民主,那麼你得問他們所說的民主到底什麼意思,你可能得到不同的回答。布希的支持者通常都會滿足於把民主僅僅看作自由選舉的官員領導的政府。但是克里的很多支持者,尤其是知識分子會說美國儘管經歷了多個世紀的自由選舉和投票權逐漸擴展包括了所有成年公民,仍然不是完全成熟的民主國家。他們的觀點是雖然在憲法意義上它是民主國家,但是從平等的意義上,它還不是,它還沒有實現機會平等。貧富差距是在擴大而不是在縮小。權力越來越集中在少數人手裡。 ( http://www.tecn.cn )這些左翼民主黨人會提醒你受到糟糕教育的美國人子弟的可能命運,那些在全職工作的父母每年只能獲得四萬美元收入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不管是黑人還是白人。這聽起來是一大筆錢,但是在美國父母只有這個收入水平的孩子被剝奪了很多優勢,很可能上不起大學,很可能找不到好工作。對於自認為屬於政治上的左派的美國人來說,這些不平等是不能容忍的。他們表明即使美國已經有民主選舉的政府,它仍然沒有民主社會。 ( http://www.tecn.cn )自從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9世紀寫了他的文章「民主主義憧憬」(Democratic Vistas)後,美國受到教育的公眾輿論的一大部分使用「民主」來表示「社會平等」而不僅僅是「民選政府」的意思。在這個意義上使用「民主」在進步時代成為常見現象,在新政時期就更常見了。這個使用促成了馬丁·路德·金領導的民權運動,女權主義運動,同性戀者運動,他們連續不斷地把自己塑造成為企圖「實現美國民主的諾言」。 ( http://www.tecn.cn )到現在為止我根本沒有談到宗教和美國民主的關係。但是要明白憲政主義者和平等主義者的民主理解的背景,非常重要的是認識到政治左派的美國人傾向於不那麼熱心宗教,但是比政治右派在宗教上更加積極。作為宗教信徒的左派人士不是很努力要把宗教信仰和政治傾向結合起來,他們把宗教當作私人事務,認同傑斐遜式的宗教寬容傳統,堅決支持嚴格的政教分離原則。 ( http://www.tecn.cn )但是在政治右派,宗教和政治信仰常常是交織在一起的。布希的鐵杆選民不僅比克里的鐵杆選民更多上教堂禮拜,而且可能同情布希堅持有必要選舉那些認真對待上帝的官員的主張。他們常常把美國描述為受到基督教上帝保佑的國家。他們喜歡說他們的國家是「基督教國家」,他們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說法得罪了猶太人或者穆斯林美國公民。他們傾向於認為美國作為唯一的超級大國的崛起不僅是歷史的偶然,而且是上帝優待的證據。 ( http://www.tecn.cn )因為對於宗教信仰的不同立場,人們忍不住會認為政治左派和政治右派的對立反映了那些認為民主是建立在宗教基礎上的人和日呢為民主是建立在哲學基礎上的人之間的區別。但是正如我已經指出的,這是讓人誤解的。除了少數神學和哲學教授,不管是左派還是右派美國知識分子都沒有認為憲政主義的民主理解有任何一種基礎。 ( http://www.tecn.cn )如果問他們如何證明對於憲法政府的傾向,雙方都可能訴諸於歷史經驗而不是他們的宗教或者哲學原則。雙方可能都認可溫斯頓·丘吉爾被廣泛流傳的名言「民主是除了到現在為止都已經嘗試過的方式外,可以想像到的最糟糕的政府管理形式。」雙方都同意自由的報刊、自由的司法、自由的選舉是防止政府權力濫用的最好保證。權力濫用是古老的歐洲君主制、法西斯政權和共產主義政權的特徵。 ( http://www.tecn.cn )左派和右派關於平等社會立法需要的爭論也是既不反對宗教信仰也不反對哲學原則的問題。那些認為對於民主的承諾是對於平等社會的承諾的人和那些認為福利國家沒有用,或者旨在確保機會平等的政府規定沒有用的人之間的分歧也不是基於哲學或者宗教原則。即使最狂熱的極端主義者也不試圖爭論基督教聖經提供美國政府不應該通過使用納稅人的錢重新分配財富把窮人的孩子送入大學的原因。他們的左派對手也不主張需要使用納稅人的錢為了這個目的是康德所說的「純粹理性的裁決」確定了的。 ( http://www.tecn.cn )營的爭論更加具有實用性。右派宣稱為了幫助窮人實行高稅收的政策將導致「大政府」、官僚統治和經濟低迷。左派承認存在過分官僚化和權力過分集中的政府的危險。但是他們認為這些危險沒有資本主義經濟造成的不平等災難更大。因為這樣的經濟制度可能在一夜之間讓數千人失去工作,讓他們無法養活自己,更無法接受教育或者養育兒女。右派認為左派太喜歡把自己的興趣愛好強加到整個社會身上。左派回答說右派所說的「興趣問題」實際上是公平正義的問題。 ( http://www.tecn.cn )這樣的爭論不是通過訴諸於普遍接受的道德義務而是訴諸於歷史經驗,一方面是過分管理和過分稅收的經歷,另一方面是貧窮和屈辱的經歷。右派指責左派是多愁善感的傻瓜,心腸滴血的自由主義者,他們不明白需要讓政府規模小,以便個人自由能夠發展繁榮。左派指責右派冷酷心腸,不能或者不願意想像自己處在父母沒有能力為女兒買衣服,不能送孩子上學的困境。這樣的爭辯和交流也是在實用層次上進行的,不需要神學或者哲學理論的基礎。神學和哲學理論也不能為任何一方增加多少說服力。 ( http://www.tecn.cn )到現在為止我一直在談論當代美國政治爭議立場,強調哲學對這些爭議的無關緊要。我一直認為不管是左派和右派關於保持憲法政府的智慧的協議還是他們關於究竟通過什麼法律的爭論都和宗教信仰或者哲學觀點沒有多大關係。即使你對於宗教或者哲學沒有任何興趣,你仍然可以在美國這樣的當代民主社會的政治討論中成為聰明的,提出有價值觀點的參與者。 ( http://www.tecn.cn )儘管如此,人們仍然偶爾遭遇哲學家之間的辯論,關於民主是否有哲學基礎,以及如果有的話,這些基礎到底是什麼。我覺得這樣的辯論沒有多大用途。為了明白為什麼現在仍然存在這樣的辯論,記住我剛一開始就指出的觀點是有幫助的:當18世紀的民主革命爆發的時候,宗教和哲學之間的爭吵有一個現在已經沒有了的重要性,因為那些革命對於過去沒有了吸引力。它們不能指向民主和世俗的政權所享受到的成功。因為這樣的政權很少存在過,那些確實存在的類似政權並不一定運行良好。所以他們唯一的手段是通過指代原則,哲學原則來為自己辯護。他們說理性已經顯示普遍人權的存在,所以需要進行革命把社會放在理性的基礎之上。 ( http://www.tecn.cn )18世紀的「理性」應該是反對牧師者拿來彌補他們所缺乏的宗教稱為「信仰」的東西。因為這個時期的革命者肯定是反宗教的。他們的主要抱怨之一就是宗教給予封建和君主制提供的幫助。比如,狄德羅非常有名地期待看到最後一個國王被最後一個牧師的腸子勒死。在那個時期,世俗主義哲學家如斯賓諾莎和康德的著作都非常重要創造了有助於革命性政治活動的思想氣候。康德指出即使基督的話語也需要經受普遍接受的人類理性的命令的評判。對於像傑斐遜這樣的啟蒙思想家來說,理性是道德和政治探索的充分基礎,這是非常重要的,啟示是不必要的。 ( http://www.tecn.cn )作為弗吉尼亞宗教自由法案和美國《獨立宣言》的作者,傑斐遜是他那個時代典型的左翼知識分子。他閱讀了很多的哲學著作,確實非常嚴肅地對待它們。他在獨立宣言中說「我們認為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們都從他們的『造物主』那裡被賦予了某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追求幸福的權利。」作為很好的啟蒙理性主義者,他贊同康德理性是這些真理的根源的觀點,認為理性足以提供道德和政治指南。 ( http://www.tecn.cn )許多當代西方知識分子(其中包括最傑出的,影響最大的活著的哲學家于爾根·哈貝馬斯(Juergen Habermas)都認為啟蒙理性中有很重要的合理性。哈貝馬斯相信哲學思考確實能夠提供道德和政治指導,因為它能揭露他所說的「普遍有效性」的原則。基礎主義者哲學家如哈貝馬斯把哲學看作康德和傑斐遜認為哲學在文化中發揮的同樣的作用。僅僅去思考就能顯示哈貝馬斯所說的「理性交流的前提」,因此提供能夠指導道德和政治選擇的標準。 ( http://www.tecn.cn )美國和西方的許多左派知識分子一般都同意民主有這樣的基礎。他們也認為某些核心的道德和政治真理如果不是真正不言而喻的,至少是超越文化差異和歷史限制的,是人類理性的產物,而不僅僅是歷史事件的某種次序。他們對於反基礎主義哲學家比如我本人主張沒有所謂的「人類理性」的著作感到惱火和不安。 ( http://www.tecn.cn )但是,我們這些反基礎主義者認為啟蒙理性主義是用宗教自己的遊戲打擊宗教的不幸的嘗試。這個遊戲假定在人類歷史之外或者之上存在一個東西,可以對這個歷史做出判斷。我們認為雖然有些文化可能比另外一些文化更好,但是沒有超越文化標準的「更好」,我們可以訴諸於它的,當我們說現代民主社會比封建社會更好,或者平等社會比種族主義或者性別主義社會更好。我們可以肯定由能看書識字的受到良好教育的選民自由選舉產生的官員的統治比牧師和國王的統治更好,但是我們不願意試圖現實這個主張的真理性給予神權統治或者君主制的支持者。我們懷疑如果歷史研究的結果不能說服這樣的支持者他的觀點的荒謬性,就沒有別的任何東西能夠做到這點了。 ( http://www.tecn.cn )像我本人這樣的反基礎主義哲學教授並不認為哲學像康德或者柏拉圖認為的那樣重要。這是因為我們覺得道德世界並沒有一個能夠被哲學思考認真鑒別出來的結構。我們是歷史主義者,因為我們同意黑格爾的觀點「哲學是它的時代確定下來的思想」。我認為黑格爾的意思是籠統的人類社會實踐,或者具體的政治機構是具體歷史環境的產物,它們的判斷要根據這些機構創造出來的需要。脫離人類歷史,以永久性的視角看待問題是不行的。 ( http://www.tecn.cn )從這個意義上,哲學是歷史學的補充。哲學史應該在創造了哲學原則和體系的社會環境的背景下研究,就像我們研究藝術史或者文學史一樣。哲學不是,永遠也不可能是科學,我說的是它不是不斷積累持久真理的學科。 ( http://www.tecn.cn )在黑格爾之前的西方多數哲學家都是普遍主義者和基礎主義者。正如以塞亞·柏林(Isaiah Berlin)所說,在18世紀末之前,西方思想家把人類生活看作解決拼圖遊戲的嘗試。柏林描述我已經指出的作為文化的普遍哲學基礎的希望如下: ( http://www.tecn.cn )肯定有辦法把這些圖片組合起來。最聰明的人,無所不能的人,不管是上帝還是無所不能的地球生物,不管你會如何想像這樣的人,在原則上說是能夠把所有這些圖片拼接成一個連貫的模式。任何人做到這點就知道世界是什麼樣子:事情是什麼,它們的歷史如何,將來會怎麼樣,支配這些事情的規律是什麼,人是什麼,人和物的關係如何,以及人需要什麼,慾望什麼,以及如何得到它。[1] ( http://www.tecn.cn )思想世界,包括道德世界就像拼圖遊戲以及哲學家是負責把所有這些圖片拼接到一起的觀點的前提是歷史實際上並不重要:太陽底下沒有任何新鮮的事情。這個假設被三個事件削弱了。第一個是18世紀末一連串的民主革命,尤其是法國和美國的革命;第二個是文學和藝術上的浪漫運動,這個運動現實詩人而不是哲學家對社會進步做出的貢獻最大。第三個發生的稍微靠後些,是人們普遍接受達爾文對於人類起源的的進化論解釋。 ( http://www.tecn.cn )這三個事件的影響之一是反基礎主義哲學的出現,即挑戰拼圖遊戲觀點的哲學家。這些哲學家說西方哲學認為持久和穩定比新穎和偶然性更好的觀點是錯誤的。尤其是柏拉圖認為數學是獲取知識的典範的觀點是錯誤的。 ( http://www.tecn.cn )按照這個觀點,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人性,因為人類是在前進的過程中形成的,他們創造了自己,就像詩人創造了詩歌一樣。沒有所謂的國家的本質或者社會的本質這類可以理解的東西,只有一個相對成功的或者相對不成功的企圖達到秩序和正義的結合的嘗試的歷史順序。 ( http://www.tecn.cn )為了進一步說明基礎主義者和非基礎主義者的區別,讓我返回到傑斐遜的主張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是不言而喻的主張。基礎主義者敦促這些權利的存在是普遍的真理,這個真理並不是特別和歐洲有關係而不是亞洲或者非洲,或者和現代史而不是古代史有關係。他們說這些權利的存在就像2的平方根的無理數的存在,一種東西,任何人只要仔細思考這樣話題就可以認識到的東西。這樣的哲學家同意康德的主張「普遍的道德意識」不是歷史的產物兒時人類理性結構的組成部分。康德的「絕對命令」(categorical imperative)指定我們必須不能把別人當作手段---不能把別人當作物品來對待---被傑斐遜和赫爾辛基人權宣言的作者翻譯成具體的政治術語。這樣的翻譯不過是重新組織了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時代認為不言自明的道德信念,就像現在認為的一樣。哲學的責任就是提醒我們深藏在我們心底的我們一直認為確定無疑的真理。在這個意義上,柏拉圖是正確的,當他說道德知識是回憶的問題,一個先驗的問題(a priori matter),而不是實證檢驗的結果。 ( http://www.tecn.cn )相反,像我這樣的反基礎主義者同意黑格爾的觀點康德的「絕對命令」是空洞的抽象,必須填充只有歷史經驗才能提供的具體的細節。我們對於傑斐遜聲稱的不言而喻的人權也同樣看待。在我們看來,道德原則不過是對某些經驗的總結方式而已。把它們稱為「先驗的」或者「不言而喻」等於是堅持使用柏拉圖在道德確定性和數學確定性之間顯然誤導人的比喻。沒有任何聲明能既有革命的政治含義,同時又是不言而喻的真理。 ( http://www.tecn.cn )我們反基礎主義者相信說一個聲明是不言而喻的真理不過是空洞的修辭上的姿態而已。18世紀革命家聲稱所有人都擁有的權利的存在在以前的千年中對多數歐洲思想家來說並非顯而易見的。它們的存在對初次得到確認的兩百年後的美國人和歐洲人似乎成為顯而易見的真理可以用特有的文化灌輸來解釋而不是人類思想和道德真理的某種同源性。 ( http://www.tecn.cn )為了說明我們的觀點,我們反基礎主義者指出下面讓人不愉快的歷史事實:獨立宣言的文字被美國所謂的民主政府用來只適用於歐洲背景的人。美國的締造者們只用在逃離歐洲君主政府跨越大西洋來到美國的移民身上。美國土著人,一直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印第安部落擁有這樣的權利的觀點很少被認真對待,負隅頑抗的印第安人被屠殺。 ( http://www.tecn.cn )而且,只是到了獨立宣言公布一百年後,美國公民才開始認真對待婦女的權利,開始問自己美國的婦女是否也應該獲得像美國男人一樣的追求幸福的機會。又花費了幾乎一百年的時間和代價高昂和殘酷的內戰,美國黑人才獲得不被當作奴隸的權利。又過了一百年,美國黑人才被看作平等的美國公民,享有和白人一樣的機會。 ( http://www.tecn.cn )我的國家的這些歷史事實有時候被引用來顯示美國是個徹底虛偽的國家,它從來沒有認真對待自己提出的人權主張。但是我覺得對美國這樣的譴責是不公平的,也是誤導人的。在過去的兩百年里美國變得更美好、更公平、更體面、更慷慨的一個理由是民主自由,尤其是報刊自由和言論自由使得公共輿論有可能迫使具有歐洲祖先的白種男人考慮他們曾經的作為,以及正在對印第安人,女性和黑人所做的事情。 ( http://www.tecn.cn )在我看來,公眾輿論在西方民主國家人權的逐漸擴展和延伸過程中發揮的作用是最好的理由來說明民主比其他形式的政府所能給予人民的更多。美國的歷史說明一個主要關心擁有財產的白種男人的幸福的社會能夠逐漸地、和平地改變成為這樣一個國家,裡面的貧窮的黑人女性可以成為參議員,內閣官員,高等法院法官。傑斐遜和康德可能感到納悶在過去200年里西方民主國家所發生的巨大變化。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從自己闡述的哲學原則中引申出黑人和白人平等,女性投票權等結論。想像中的他們的驚訝說明了反基礎主義者的觀點,即道德觀念和數學不同,不是理性思考的結果。相反,它是想像美好的未來,觀察把那個未來變為現實的嘗試結果。道德知識像科學知識一樣在很大程度上是實驗的結果,看看它們到底效果如何。比如女性普選權就運轉良好,另一方面,國家的經濟由中央控制就不好等。 ( http://www.tecn.cn )啟蒙運動以來的道德進步的歷史顯示這樣一個事實:民主的重要內容是言論自由和報刊自由,同樣也是憤怒的公民有能力用更好地選舉出來的官員代替糟糕選舉出來的官員。一個國家可能有民主選舉,但是不能取得道德上的進步,如果那些被虐待的人沒有機會宣洩他們的苦難的話。在理論上,一個國家仍然保持憲政民主即使它的政府從來不採取措施增加機會的平等。但是在實際上,政治議題的自由辯論以及推出政治候選人就能保證平等意義上的民主成為憲法政府的民主的自然後果。 ( http://www.tecn.cn )我一直在給你宣揚的反基礎主義者的道德是對於那些還沒有實行歐洲啟蒙運動最重要後果的世俗化的國家,或者那些只是現在看到憲法政府出現的國家,西方哲學的歷史並不是一個特別有價值的研究領域。在眾多國家進行的各種不同社會試驗的成功和失敗的歷史也許有價值得多。如果我們反基礎主義者的觀點正確,那麼,我們應該放棄尋找社會的哲學基礎,轉而進行從歷史紀錄中學習的嘗試。 ( http://www.tecn.cn )本文選自理查德羅蒂()2004年4月在德黑蘭文化研究中心的演講稿。該演講是雷敏·亞罕拜格魯(Ramin Jahanbegloo)組織的在德黑蘭的西方知識分子的演講系列之一。除了羅蒂外,演講者還包括哈貝馬斯,喬姆斯基,阿格尼絲·赫勒(ágnes Heller)。雷敏·亞罕拜格魯2006年3月20日被伊朗警察拘留,儘管有國際輿論的攻擊。經過5個月的調查後,他在2006年8月被迫承認與西方外交官勾結策劃在伊朗實行企圖推翻現行政權,用西方式民主取而代之的「天鵝絨革命」後獲得釋放。 ( http://www.tecn.cn )注釋:·[1] 以塞亞·柏林《浪漫主義的根源》23頁。譯自:「Democracy and philosophy」 Richard Rortyhttp://www.eurozine.com/articles/2007-06-11-rorty-en.html文章來源:天益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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