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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中外】大運河,流淌在兩千五百年的時光里

【古今中外】大運河,流淌在兩千五百年的時光里作者:王宏偉

   如果說長城是中華民族的脊樑,是凝固的歷史,那麼大運河就是中華民族的血脈,是流動的文化。如果說長城意味著防禦和守護,承載著金戈鐵馬的豪情,那麼大運河就意味著溝通與融合,寄託著天下一統的期盼。2014年,中國大運河申遺成功。響應中央提出的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我省作為運河遺產最豐富的省份,定下「努力打造最繁華、最精彩、最美麗的大運河江蘇段」的目標。今天,請隨著記者的腳步,一起去探訪大運河江蘇段無比豐富的運河遺產和它充滿傳奇的前世今生。

  一條河,成為南北融合的戰略通道  晴朗的冬日,記者驅車來到揚州古運河邊的大王廟,大殿里的神龕上供著兩尊峨冠博帶的神像,他們並肩危坐,目光投向殿門外一條流淌了兩千五百年的古運河。  這兩尊像是春秋時期的吳王夫差和西漢時期的吳王劉濞,他們的結局都是身死國滅,但都對揚州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夫差開鑿邗溝,挖下了修建大運河的第一鍬,也奠定了揚州作為運河重鎮的基礎;劉濞鑿茱萸灣溝通泰州鹽業基地,帶來了揚州的繁榮。因此厚道的揚州人為他們立廟祭祀,而不以成敗論英雄。  「古邗溝是中國大運河生長的原點。」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賀雲翱告訴記者,當時夫差征服了今揚州地區的邗國,繼而將這裡作為北上爭霸的橋頭堡。利用天然湖泊開挖了邗溝,溝通了長江和淮河。《左傳·周敬王三十四年》:「吳城邗,溝通江淮。」僅僅七個字,使邗溝成為中國歷史文獻中記載的第一條有確切開鑿年代的運河。  與此同時,為了征討勁敵楚國,夫差命伍子胥開挖溝通太湖與長江的胥溪運河,此後又開挖了闔閭運河、丹徒運河、胥浦運河、百尺瀆等,形成了最初的運河交通網。  運河就像一棵幼小的樹苗,一旦在江蘇大地上紮根,就隨著王朝的更替不間斷地生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覆蓋在中國東部廣袤的土地上。  今天,我們審視並探究這一龐大的人工運河體系時,一個問題會浮現在腦海:我們為什麼需要大運河?  淮陰師範學院副教授李德楠長期研究大運河,他說,修建大運河首先是地理需要。中國地形總體為西北高、東南低,天然形成的大江大河都是由西往東匯入大海,因此溝通南北的河流只能依靠人工運河。中國大運河自北向南溝通了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從社會發展來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建立,客觀上也要求依靠一條貫通南北的運河,來建立南北融合的戰略通道。隋朝統一中國後,在歷史上第一次完成了溝通南北的內陸運河體系,這一體系又被後來更強大的唐帝國所繼承。自那以後,中國的政治中心多在北方,而經濟中心卻逐漸南移,對於一個大一統王朝來說,南北權衡是國家政治的重要內容。  出於這個考慮,元世祖忽必烈克服了黃河改道等自然條件帶來的巨大改變,將大運河改造成直接連接北京與江南地區的內陸運輸水道,完成中國大運河的第二次南北大溝通。  時至今日,中國大運河河道總長度約2700公里,京杭大運河1794公里,江蘇段大運河總計達到690公里,流經徐州、宿遷、淮安、揚州、鎮江、常州、無錫、蘇州8個地級市。大運河申遺確定的58處遺產點分布在27座城市,江蘇省以6個城市擁有7個遺產區、28處遺產點入選,成為運河遺產資源最密集的省份。「起源最早、段落最長、網路體系最完善、沿線城市最多、運河文化最完整」,賀雲翱教授這樣總結大運河江蘇段的特點。  對於60%的人口沿運河而居的江蘇來說,作為國家命脈的大運河記錄著千年歲月里漕運的輝煌,啟迪著這個運河大省未來的發展。對於運河兩岸的人們來說,這條大河更流淌著最深沉的鄉愁,「不是生母,便若乳娘」,運河是沿線人民共同的「母親河」。

  一條河,曾經供養帝國的中樞  公元786年4月,身處皇宮的唐德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是餓著肚子的。安史之亂後國家凋敝,關中倉廩已空,南方漕糧未至,朝野一片恐慌,禁軍甚至放出話來,吃不上飯就要嘩變,急得皇帝和太子相擁而泣。山窮水盡之際,皇帝接到奏報:韓滉押運東南漕糧三萬斛到了三門峽。皇帝欣喜若狂,竟然拋開儀仗,一溜煙跑到東宮對太子大呼:「米已至陝,吾父子得生矣。」史料記載,那一年新麥成熟後,有糧食可以釀酒,街頭出現醉酒之人居然被當成祥瑞。  從隋煬帝鑿通大運河千年以降,漕運一直是中華帝國的命脈所在,所以運河又被稱作「漕河」。大運河流向帝國的心臟,供養著帝國的中樞。伴隨著糧食運輸而產生的交通、經濟、移民、商貿和稅收,深遠地影響著國家的繁榮與安定。  漕運規模在唐代大致為200萬石,宋代600萬石,明清400萬石,宋代的最高峰曾達到800萬石。江蘇既是魚米之鄉又是漕運樞紐,在漕運史上舉足輕重。在唐代,唐高宗規定,江南漕船每年二月在揚州集中,編隊向洛陽進發,正常情況下,漕船運糧到洛陽需半年;宋代在常州設江浙、荊湖、廣西、福建路都轉運使司,每年漕米分別運到儀征、揚州、淮安和盱眙的轉搬倉,待三四月運河水漲時再運往首都汴梁;元代漕運主要依靠海運,南方的指揮中心是海道都漕運萬戶府,設在蘇州,而海運的起點則是太倉劉家港,最快十多天就可抵達天津進而到達北京積水潭。  到了明清,整個漕運的指揮調試中心——漕運總督公署就設在淮安。今天人們在淮安市淮安區標誌性的鎮淮樓旁,仍能看到總督漕運部院遺址,地面上巨大柱礎曾經支撐起龐大的府署建築,從這裡發布的命令曾經關係著京師的繁榮穩定,清政府一年財政收入7000萬兩白銀,其中5000萬兩通過漕運實現。在明清鼎盛時期,這處3萬平方米的建築掌管著1800公里的漕運,節制江浙鄂贛湘豫魯7省,調遣1.2萬隻漕船和11.2萬漕軍,其管理的清江漕船廠是全國最大的漕船製造基地,船廠綿延23里,工匠6000多人,歷時近400年;位於板閘鎮的淮安榷關,明清時期的常關稅居全國首位,有「天下第一關」之譽……  大運河不僅是漕運之河,也是古代中國的經濟大動脈。南方的絲麻、棉布、茶葉、筆墨紙張及北方的紅棗、胡桃、芝麻、麻油等經它運輸,出口的瓷器、絲綢,進口的珠寶、香料也經過它運往海港、內陸以及絲綢之路。這條人工河在經濟上進而在思想上把中國南北牢固地聯結為一個整體,使得中國的大一統思想深入人心,牢不可破。  外國侵略者也知道漕運的重要性。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英軍投入了戰爭以來的最大兵力攻佔鎮江,阻斷漕運,遠在歐洲的恩格斯也看出英國人是為了「奪取這條重要水道,置北京於死地,逼迫清帝立即講和」。果然,鎮江一失陷,清王朝如同被扼住咽喉一般癱軟下來。英國駐上海領事阿禮國曾在書信里寫道:「我們開一支小小的艦隊到運河口去就可以達到目的了。這種要挾手段比毀滅20個沿海或邊疆上的城市還要有效。」  漕運的結束幾乎與中國封建社會的解體同步。清末太平天國起義截斷了漕運,清政府被迫將南方漕糧折銀徵收充作軍餉,火車和輪船等現代交通工具也逐步替代了古老的漕運。  1904年清政府撤廢漕運總督,漕運歷史就此終結。7年之後武昌起義一聲槍響,清王朝連同整個封建社會土崩瓦解。

  一條河,繁榮了城市也淹沒過城市  江蘇高郵城西,鎮國寺塔下河道中,北上和南下的貨船一艘接著一艘,井然有序,這「舳艫相接,帆檣櫛比」的繁忙景象,已持續千年。1793年,跟隨馬戛爾尼使團來到中國的英國外交官約翰·巴羅,面對著大運河發出浩嘆:「大運河,是世界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內陸大航道。我可以保證說,論大小,我們英國最長的內陸航道與這條橫越中國的大幹線相比較,猶如花園魚池之對威南德麥爾大湖。」直至今日,大運河江蘇段仍全線通航,每年貨運量4億噸,相當於11條京滬高速公路或者17條京滬鐵路的滿載運輸量,是名副其實的黃金水道。  淮安清晏園在清代是河道總督的駐地,也是中國運河史上惟一保留下來的官宦園林。清晏園的園名取於「河清海晏」,然而這只是一個夢想。清代財政的10%—20%用於治河,經手的銀子像流水一樣,油水自然不少,近2000公里的運河哪裡出點問題都會京師震動。展廳中列出清代歷任河道總督的名字,260年間多達88位,平均3年不到就換一任,很多人被撤職、查辦甚至是死於任上,可見河道總督這個差極不好當。  乾隆十八年(1753年),河署官員貪污白銀十幾萬兩,案發後時任總河高斌和副總河張師載被就地免職,當年9月銅山縣河決,皇上震怒,下令將高、張二人連同當地的知府、同知押到河決處問斬。按第一道聖旨,先斬知府、同知,再看第二道密旨,才知道高、張二人只是陪斬,最後的決定是讓他們戴罪立功。但二人已嚇得昏死過去,只好等醒了再宣旨。經歷這場精神摧殘,高斌第二年就意外死於治河工地。  今天的人們很難想像運河在古代社會的重要性,可以說,水運決定了古代城市的興衰,大江大河就相當於今天的高鐵、飛機和高速公路,運河沿線的城市因此而興盛。明代最繁榮的15座城市中,有10座是運河城市,包括今天蘇州、揚州、淮安等江蘇城市。  有城市因水而興,就有城市因水而滅。淮河邊的泗州城從唐代起一直是漕運節點、水陸都會,明代又在此修建了明祖陵,每逢大祭天子群臣、皇親國戚前來祭祀。然而黃河奪淮後,泥沙泛濫,為保證漕運,洪澤湖水位被人為抬高,成為懸湖,泗州城從此水患不斷,從萬曆年間起平均3年就遭遇一次水災淹城。康熙十九年(1680年)汛期,黃、淮大水,泗州城一夜之間被洪水淹沒,並迅速被泥沙掩埋,此後州署衙門在防洪堤上搭棚辦公97年,卻始終沒有見到古城浮出水面。  細翻史料,有關大運河開鑿、改線、建閘、修堰、築壩、造堤、疏浚的記載數不勝數,它的成長故事見證了中國古代社會的發展進步。

  一條河,見證古人的智慧與偉力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康熙皇帝第一次南巡。祭拜過東嶽泰山駐蹕山東郯城時,皇帝本打算到曲阜拜謁孔廟,卻突然接到奏報,蘇北大水,下河七州縣一片汪洋,他立即改變行程,先南下巡視河工。  在大運河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文本中,有這樣一句話:「今天的運河沉靜而平穩,讓人難以想像歷史上的驚心動魄,然而每一股細流都無聲訴說著中國古人世代的勇氣、決心、智慧與犧牲。」這種精神固化在運河沿線的堤、壩、堰、閘、碼頭、橋樑等水利工程中。  這些水工設施,有些風光旖旎,例如蘇州的寶帶橋。該橋始建於唐代,當時太湖水注入澹臺湖時形成水流湍急的大水口,船行危險,蘇州刺史王仲舒決定修一座橋,既方便縴夫拉船,又使水流暢通,他在籌款時帶頭捐出玉帶,橋因此得名。經歷代重修,這座300米長的多孔石橋已是運河上最美的風景之一;  有些設計巧妙,例如從北宋起即採用復閘工藝的鎮江京口閘。因為長江水位低於運河,船從長江進入京口閘後,要通過五道閘門四次注水,像爬台階一樣逐步抬升,進入運河。這種原理,至今仍在葛洲壩和長江三峽等水利設施的通航中使用。  而位於淮安的清口樞紐(淮河與黃河的交匯處,是整個大運河的咽喉樞紐),既集中國古代水利工藝之大成,又見證了古人與黃河400年的抗爭。沒有人能在地面看到完整的清口樞紐,因為它佔地50平方公里,包括水利遺存53項;看清口演變圖如同看一團亂麻,短短几年間黃河就會改道,水利工程不得不廢舊建新。黃河就像一匹野馬在淮安清口恣肆決盪,追不上、抓不住、治不服,反而不斷淤高清口,威脅通航。明代萬曆年間河臣潘季馴提出治黃方略,即蓄清刷黃、束水攻沙。簡單說,就是在洪澤湖東岸築高堤壩防止水泄,以抬高洪澤湖水位,藉助高水位形成的湍急水流沖刷清口泥沙,以保障運河暢通,清口樞紐就是圍繞這個目標而建設的。  在淮安市博物館考古部副主任祁小東的帶領下,記者來到淮安市市區北部的御壩村。這裡緊貼黃河故道,當年的順黃壩是清口樞紐的重中之重,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康熙第三次南巡時親手打下第一樁,拉開了清代治河的大幕。「在這裡,黃河的泥沙淤積深達六七米,淮安、宿遷和徐州地區也是這樣,可見黃河的破壞力有多強」,祁小東說。淮安市博物館曾在順黃壩5平方米以內的地層中出土了上萬枚古錢,包括宋代、明代和清代的,還有日本和越南的。中國古代很重視祭祀河神,康熙6次南巡,每次經過清口總是先祭祀河神廟,乾隆年間還有在決口中撒錢的記載,因此我們認為這是祭祀河神的遺迹。  中國地勢西高東低、北高南低,而大運河的漕運路線則反其道而行之。在近2000公里的長度里,且不說中途的山川丘陵,僅終點華北平原就比江蘇所在的長江三角洲高出約40米。修建這樣的運河,沒有其他國家做到過,中國古人做到了。以清口樞紐為代表的沿途水利工程,見證了古代中國人駕馭大自然的智慧、技術和偉力。 (來源:新華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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