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圓內方馬東東|視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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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圓滑老辣,但沒有失去鋒芒,沒有放棄說話的權利,還有和年輕人產生碰撞的熱情。」本文載於2015年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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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點,長桌圍坐著近十人。最靠外邊的馬東端一台單反,對準對面正在自訴清白的年輕面孔,咔噠,咔噠。「讓他們看看自己怎麼撒謊。」馬東後來跟我說。當然,他也是這場殺人遊戲的撒謊者。
這是米未傳媒位於東四環的辦公區,乍看上去像暑期夏令營。有點亂,不時人聲鼎沸,一隻灰黑色的加菲在四周悠然漫步。門上貼著白色紙條:請隨手關門,防止東東跑啦!一次微信群里有人說起東東自己開門走進會議室,大家一頓誇,東東好聰明,東東超神了。馬東默默接一句:嗯,謝謝大家的誇獎。
米未傳媒
馬東外號馬東東。正是在這位馬東東的主張下,加菲貓東東,還有麻將室、殺人遊戲通通入駐米未傳媒。小夥伴撕名牌,他玩樹葉子遊戲。小夥伴玩殺人,他玩得更好。
馬東東愛說「氣氛」,節目、生產節目的後台、平常飯局的氣氛都要歡快、愉悅、嗨、自信。玩節目玩了二十多年,他算琢磨明白了,「中國人其實就是,別鬧,4個人湊一桌麻將,最好。」
殺手贏了。「好啦,業務討論結束。」他站起身,走進辦公室。
敲木魚
《奇葩說》第一次海選,選手馬薇薇就被穿著紅綠色蘇格蘭短裙的馬東震驚了,「人長得憨憨厚厚的,反差萌啊!」節目開始錄製,馬東花式的廣告一出來,她就笑翻了。誰也沒想到,馬東會是常常讓全場笑岔氣的那位,他敲著木魚,眼珠子滴溜滴溜轉,機敏,蔫兒壞。
「這節目沒變成一個嚴肅的辯論節目,最大的功臣是馬老師。」電話那頭,肖驍老打岔,這位以「毒舌」著稱的《奇葩說》選手,覺得台上的馬老師也是「好話不好好說」,「你一本正經灌雞湯,他突然給你來一顆老鼠屎。」肖驍注意到,節目一凝重,比如哪位主打雞湯的選手「呼喚愛了」,馬東就使壞,「破掉那個氣」。要麼開范湉湉的玩笑,要麼點肖驍發個言。只要稍微冷場,在沒有說笑話的氛圍下,馬東也會忽然接上一個梗。
馬東 圖/姜曉明
馬東巴不得把不同人物關一個屋子裡,「自己就打起來。」「只要是節目就都是戲,中國最好的戲就是《西遊記》,這4個人加一匹馬,特別飽滿的人物關係,中國的無數劇全是這4個角色出來的。」
節目第二季結束,「馬東就是個敲木魚的」已然成為一個梗。有的選手已經說幹了,再說觀眾會瘋。馬東會及時打斷,不讓節目走向無聊,又要讓人下得來台。這種「穩准狠」的主持節奏讓肖驍覺得有安全感,「包括我吧,有時說說說你都不知道自己說哪去了,再說下去你就像個傻子。」
討論長生不老時,選手范湉湉發表了個神論:要是我一個人能夠長生不老,我豈不是成為這個世界上的神了嗎?馬東上去就黑她一把,「你這個神婆」,大家一通爆笑。「化解了她的這個立論,否則現場氣氛會收不攏,而她又好下台。」
鬆緊有度的控場能力源於馬東知道「後期要什麼」。從《有話好好說》開始,馬東就進機房剪片子,他清楚哪些素材要PASS。後來他總跟年輕同事說,干這行的必須剪片子,「主持人不是天生的。」再後來在央視做《挑戰主持人》製片人,他又知道說話節目「要緊湊,有效,即興感」。在馬薇薇看來,馬東不是在製造氛圍,而是「引導水流,看水流流向哪裡了」。
第二季《好朋友可不可以約》錄製到後段,馬東跳出來說,「我不認為這個話題不可以談,但是不是適合在這樣一個公共場合,由這麼善於抓住對方邏輯漏洞的選手來討論呢?」最後選手的發言中止。《奇葩說》跟邱晨以往參加的正式辯論賽不一樣,辯論賽以勝利為唯一目標,說的是狗屎評委都得聽下去。但娛樂節目有極為微妙的邊界感,「節目要有趣,要我們以前那種辯論根本沒人聽。但又要特別注意把握言論的界限感。」
「就馬東一個人,領著我們在這個灰色地帶,蒙眼睛一樣到處亂撞。還能讓觀眾Surprise。」
邱晨後來參加過一些試圖變得更加有趣的辯論賽,有人扮演馬薇薇,有人扮演范湉湉,還有扮演馬東的,「完全失敗」。「他們以為作為主席在辯手發言時插科打諢、說幾句笑話就是馬東了。太錯了。」
有知
因為北京的交通遲到了半小時,馬東邊說抱歉邊走進房間。他站在我面前回復一條微信,建議我可以先坐下。他口吻輕輕淡淡的,很少情緒波動,遇到不太感興趣的問題就用他特有的狡猾帶過。比如在此前的一個採訪視頻中,馬東笑著對記者說,你再問一次,我給你的回答就又不一樣了。哈哈。
2014年7月17日,北京,馬東與一眾明星在愛奇藝影業公司成立儀式上合影
9月16號米未傳媒發布會,李開復、徐小平、王強等投資人和愛奇藝創始人龔宇都在,一個紅包環節掀得全場鬧哄哄,馬東幾乎全程站著,話不多,一次又一次雙手合十,鞠躬感謝。
我問馬東,你的姿態挺謙卑。馬東大笑,「作為一個人,除了謙卑,難道你還能有別的姿態嗎,或者說,以其他任何一種姿態生活你不彆扭?你不丟人嗎?哈哈。」
有時肖驍想引誘馬老師說點別人的壞話,結果遇上對方嚴防死守,「『Everybody is good。』討厭死了!」他向馬老師討教,「我覺得我第二季跟第一季有變化,說不好是好事壞事。」馬老師的回話嗆到他,「肖驍啊我覺得凡是變化就都是好的變化。」但他又覺得馬老師並沒騙他。
馬東對自己的認知是「外圓內方」。偶爾他多少會露出稜角。比如我問他:常常有人問你互聯網基因,你覺得是瞎扯嗎?他笑:對對對,人只有好奇心這個基因會起作用,互聯網基因、央視基因,都是扯淡。又比如他對「笑」的理解,「好像是蕭伯納說的,幽默是一種武器,它是男人在非戰爭狀態裡面相互較量的武器。」
一雙細眼發著亮的馬東,笑吟吟說,我們更想讓大家看到逗的一面。
第二季《奇葩說》選手柏邦妮發現馬東藏著鋒利。她去翻馬東做《奇葩說》之前的微博,全是非常嚴肅的社會話題,轉的多數是知識分子言論。邱晨認為馬東有知識分子的靈魂。有一集討論「醜聞主角活該被萬人虐?」馬東的論辯中有一句:萬人虐的情況可能不是我們想看到的,但它是一種最不壞的情況。「你一聽就知道這一定是有公共知識分子靈魂的人才會有的表述方式。」邱晨說,「點到即止,但你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
「他的幽默也是略有深意。」柏邦妮說。公眾號「嚴肅八卦」稱其為有品格的段子王,他隱藏的是一顆尊重女性的心。作為佐證的例子是:東北直男癌大兵說自己有處女情結,媳婦嫁他的時候還是處女。馬東說,「現在也是嗎?」
柏邦妮想起吳宗憲來的那場,「所有地方都是段子,場子很熱很熱,但你會覺得他沒有所謂『道』的東西,但馬東有,有意思,又有意義,這很難很難。」馬東對她來說堪稱人生榜樣,「厚積薄發。看似圓滑老辣,但沒有失去鋒芒,沒有放棄說話的權利,還有和年輕人產生碰撞的熱情。」
在世界觀底色上影響馬東頗深的是王小波,後者講世界要有知有趣有性。馬東也總說,「有知」和「有趣」就是一回事。「我們住在山洞裡的時候,在牆上畫畫。難道是為了名垂青史?它就是有趣,它就是娛樂自己。」馬東14歲開始讀《紅樓夢》,「曹雪芹舉家食粥酒常賒的時候,他為了什麼?十年辛苦不尋常,我覺得他是娛人娛己。當然他的小說寫完了,他的手稿也都流散了,在朋友之間傳閱而已。他不寫出來他難受。還是娛樂。」
雅痞
2013年,馬東在一個咖啡館見牟頔,後者之前在做《喜樂街》,是央視最年輕有為的導演。一開口馬東就說,世道變了,作為一個年輕的內容製造者,你應該呆在時代最前沿的位置。觸動牟頔的還有那句,「你是獨立型人格的人,不適合在央視慢慢熬出頭。」於是牟頔帶著手下的二十多人,和馬東一起創造了網路綜藝節目《奇葩說》。
《奇葩說》的念頭源於馬東和高曉松在飯桌上的一場互噴。馬東想找一些「能連續噴6小時,又有信息量」的話嘮。牟頔理解馬東更深層的動機:1998年馬東在湖南衛視做的《有話好好說》,就因為太先鋒了而被斃掉。他想在互聯網更寬容的環境,做一個超越現實的嘗試。
馬曉康
馬東一度邀請昔日主持搭檔、好友張紹剛參加《奇葩說》,後者拒絕了,「太猛烈了,我都是老年人了。」張紹剛不認為離開央視後的馬東有什麼不同,只是媒體屬性的變化,老友逗比的一面在舞台上大爆發。尤其到了第二季《奇葩說》,馬東被網友稱為「人型彈幕器」、「段子手馬東」。
馬東比電視上瘦,瘦得精神,眼袋割了,只剩下俏皮風的卧蠶。一身黑色休閑服,腳上蹬一雙NIKE最新流行的黑色跑鞋。肖驍眼尖,早發現馬老師就是個「雅痞」,穿一件迷彩T恤也很講究品質感。
台下的馬東話很少,總笑眯眯的,從不是把控話題走向的那個人,性情審慎、沉穩。
在馬東面前,肖驍這種特放得開的人都有點害羞,偶爾會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某種程度上是因為馬東雖不像長輩愛教導,卻有一雙毒眼。第一期《奇葩說》海選播完,肖驍一夜爆紅,心態有點變化。一次錄完節目,馬東跟他說,肖驍你以前狀態非常放鬆,但我發現你開始緊張了。
第二季馬薇薇被淘汰後,一群人過來安慰,一旁的馬東說:「這事有什麼好安慰的,輸贏這事馬薇薇見多了,她打辯論賽的。」「一下子就解了我的圍。他看出來我已經很勉強在接受安慰了,好像裝作真有什麼事一樣。」又在某次吃飯時,他非常隨意地對馬薇薇說,「你不用收著,你也不用刻意綜藝。你本身就是銳利如刀的人。」
對這群年輕人來說,馬東似乎以一種非自上而下的無聲的方式影響了他們。
因為《奇葩說》,某種程度上性格自閉的顏如晶人生一分為二,前一半只有辯論,之後她有了會跟她分享戀情的微博粉絲——還能接受採訪了。「像我們這種人,沒人會注意到,也沒可能會交到朋友,我搞不懂為什麼《奇葩說》喜歡我,有時不知道BiBiKING應該給誰的時候,馬老師都給了我。所以馬老師應該挺喜歡我。」米未傳媒一個有榻榻米的房間,顏如晶盤著雙腿,一字一頓說,不結巴也不尷尬。馬東給她舒服的印象,兩人交流多是在殺人遊戲中。有時馬東在健身,她過去瞧一瞧,馬東解釋上兩句健身器材,她又默默走開。
「你不覺得我變高級了嗎?」肖驍嗲嗲地反問。第一季他就是抱著「老娘就是對」的態度去吵架,到了第二季,本身不支持開放式婚姻的他反而去選擇相反的辯論立場,辯完覺得,「真沒資格Judge別人。」在柏邦妮看來,參加《奇葩說》人會「自然生長」,肖驍、大膽潑辣的范湉湉在別的節目可能就是配角、奇葩,但你在這裡會看到他們是「完整的人」。
肖驍在馬東身上學到包容心,「馬東老師是說話風格、心態像90後,但從包容的角度來說,他是妥妥的60後。90後包容嗎?90後跋扈,敢說敢做,敢想,正是他們不用考慮我要去包容誰,是這個世界在包容他們。」
理性,又自由得無邊無際
張紹剛一點不意外馬東又跳槽,因為他的老友就是「不規矩的人」。前幾年他見到在愛奇藝的馬東,還笑他越來越像個商人了。他知道馬東對未來有非常清晰的籌謀。在接受別刊採訪時,創新工場投資總監陳悅天(米未傳媒的投資方之一)提到馬東「目標明確」,「比一般創業者成熟太多。」他記得馬東跟他說起,自己的公司有個口號——相信說話的力量。
離開央視前馬東是綜藝頻道的總監助理,然後他跳上高速行駛的互聯網列車。採訪那天中午,他參加了36氪創業生態大會。當日36氪公眾號的標題是「左志堅(拇指閱讀創辦者)說做了10年內容仍困惑變現,『奇葩說』的馬東搖了搖頭」。馬東當時回左志堅:「(那是因為你)沒有做成頭部內容,做到腰以上的內容可以夠本,如果做底部一定會賠錢。」
右起:馬東、金星、蔡康永主持《奇葩說2》
《奇葩說》第二季,幾十個廣告客戶要求植入,節目組最後只定了5個客戶,第二季的廣告收入超過一億。「我們還是希望站著把錢掙好。」牟頔說。
馬東做項目非常慎重。他到愛奇藝做的首檔真人秀《漢字英雄》,避開當下鬧哄哄的舞蹈類、歌唱類真人秀。當然,課程不是一日學會的。在進愛奇藝之前,他跟龔宇說想做「諮詢類的直播節目」。因為對電視來說,直播是高級形態,方案他也做了,招兵買馬幾十號人。到最後一分鐘,馬東自己給停了。因為他忽然想通了,「互聯網解放了人的時間和物理位置,但直播相反,是要鎖定時間和物理位置。」
並非一切順利。《奇葩說》有兩期下線的節目,馬東聽到消息後內心平靜。
以前他可做不到——他在這行做的首個節目《有話好好說》,就是因為一期同性戀的節目,被停了。當時30歲的馬東,當著節目組男男女女的面,哭了。「當時就年輕,覺得我又沒做錯什麼,這是一種直路,為什麼必須要彎掉?」馬東的右手直直往前伸去,「這明明是一條可以向前走的路,為什麼咔嚓就再見?」也從那之後,馬東就「沒那麼幼稚了」。
「沒什麼經驗是可以真正忘記的。」馬東說真正的優勢積累並不在於方法,他談起2009年的春晚(當屆春晚出了劉謙、出了小瀋陽),當時他是語言類導演,跟著總導演郎昆干,學到特別多,比如作為一個大型導演的成本意識,既對內容負責,最大可能保留節目,又能「在諸多力量的博弈下貫徹自己的意志」。
一日馬東跟牟頔說他又要跳槽了,牟頔心裡「哇塞」一聲。她覺得馬東挺多變,謹慎、理性,又感性得讓人害怕,「非常自由,無邊無際。」
成立米未傳媒對馬東來說是水到渠來——他還是想做內容。管理是有下限的工作,「不能出漏洞」,但做內容呢,他可以「跳高」,「想過癮嘛。」
採訪中馬東沒有流露出創業者常有的自信心爆棚,也沒太多焦慮感。
他基本冷靜。他說自己是悲觀的人,沒那麼熱情,對新鮮事反應比較慢。然後他又有些狡黠,「大概只有稍微冷一點,才能走在前頭。」他慢悠悠地說起一個故事,80年代北京交警忽然要控制摩托車,說不給車牌子了,因為最早一批買摩托車的人都給撞沒了。「就剛騎摩托車的人,覺得速度太好,然後剎不住了。」
18歲那年,馬東被父親馬季送到澳大利亞學習計算機。一日他在中文圖書館借了霍金的《時間簡史》,之後30年他反覆讀了很多遍,每次內心都非常沉靜,彷彿夜涼如水。天體物理學和整個量子力學都在向前發展的理性世界給了他「一個把手」,一個不受人為干擾的、神奇又乾淨的、可以扶住的支點。「那些上太空的宇航員,回來以後都笑呵呵的,再沒什麼勾心鬥角,什麼他媽的漲工資、加班費,你們就跟沙漠的一堆螞蟻似的,還打仗,太逗了。」
有人評價,《奇葩說》改變了中國社會的語態環境,馬東並不認同。他喜歡的另一本書是《重畫世界》,他相信書中觀點,「這個世界是因果偶合的事情。推動世界變化的東西,是基因的力量,但真正造成變化的往往是偶然性的事件,那個東西看運氣,就跟打麻將一樣,輸贏交給命運。」
他嘴裡老蹦出物理學術語。比如他不愛說話,卻又辦了一個說話的節目,「這種矛盾、混沌,不就是生活的量子態嗎?」
馬東說,未來要是上太空這事能商業化,他得攢夠了錢上去一遭。
對話馬東
請郭敬明來《奇葩說》
人物周刊:你從來不提對電視人生涯的不滿,哪怕一點。那段時間你也挺享受?
馬東:我只是在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在系統內學習到了特別多的東西,包括系統到底是怎麼運作的。我對政策更加理解,我知道它大概產生的邏輯和過程,我接受起來沒那麼大難度。有的人老是說,這個政策不好,那個政策不對。我沒那麼覺得。
人物周刊:你經常提到《娛樂至死》,這本書提到,在林肯年代人可以連續8小時聽演講,人的思維可以得到邏輯性、理性的鍛煉,但娛樂年代就做不到。
馬東:視頻時代,或者叫作尼爾·波茲曼所說的「電視時代」,我們從來沒有進去過。雖然中國有幾十年電視史,但我們的電視肯定不是尼爾·波茲曼所說的電視時代。互聯網的出現會讓我們進入他所說的電視時代。更多的甚至不是讀圖,而是讀視頻的時代。今天我們看《紙牌屋》,你不是在讀長篇小說嗎?我們常說現在沒有人讀長篇了,說這何其悲哀。我不這麼認為。人們是在成長,還是要看總體信息攝入量有多大,不要過於留戀某種單一的信息傳播渠道。
人物周刊:信息寬頻更寬了?
馬東:寬太多了。這就是波茲曼在《童年的消逝》里說的,我們都有童年,但在人的自然屬性里沒有童年這個概念。這是一個文化的概念。現在的小朋友們看iPad看手機和我們獲得信息的方式一樣,所以童年沒有了。
人物周刊:最近你經常強調說要做內容,而不是「節目」。
馬東:因為我覺得你說節目,童話節目,綜藝節目,電視綜藝,它和電影甚至遊戲之間的差異在模糊,以後可能隨著技術進步,這種差異會更模糊。形式真的沒那麼重要。
人物周刊:在你看來,現在的娛樂市場會不會有點過於迎合年輕人?
馬東:我是這麼覺得,所謂為客戶服務的前提是,你要清楚客戶不知道他所不知道的。這事特簡單,就是他看過8遍《紅樓夢》,你拍一電視劇,你想讓他滿意,你做夢。只有他不知道他所不知道,他才被你吸引了。真正的為用戶服務,是領先他半步,你領先他兩步,他追不上你,他就不理你了。真正的為他服務是領先他半步。
人物周刊:王小波特別喜歡羅素,後者說過,「參差多態乃幸福之源。」《奇葩說》的底色是不是也是如此?
馬東:對。在這一點上,我、康永、曉松、金星,我們的價值觀是一致的。《奇葩來了》你會看到很多奇葩,很多人明顯不能進節目。但整體氛圍是包容,比如我們第三季海選,曉松會覺得你不適合進我的戰隊,所以我就請你走開,康永最多的時候是讓你等候,你在那待定。
人物周刊:你會覺得郭敬明也是參差多態的一種嗎?如果再見到郭敬明,你會怎麼做?(馬東曾經在《文化訪談錄》問郭敬明關於抄襲的事,氣氛緊張。)
馬東:那是錄的第一期節目,你就想,不管是台里,還是政策,對你的寬容度都會大一些,新節目還是要刺激一些。然後說實話,郭老師的那個事件當時比較熱,我就調閱了所有的相關資料,我又覺得比較明顯。如果再碰到郭老師,我會邀請他來《奇葩說》,能不能夠捐棄前嫌,給我一個機會,該跪的我就跪。哈哈。
人物周刊:你是在開玩笑嗎?
馬東:真的,我不開玩笑,不管郭敬明當時是什麼樣,他走到今天,他在商業、創作、時尚等方面的成績,足以證明他是一個特立獨行而且能量巨大的人。這種事會使他成為一個更加寬容和豁達的人。我不覺得他會心存芥蒂。
人物周刊:年輕時你對父親的印象是怎樣的?
馬東:1986年出國之後,我大概是在1991年的時候在香港和我父母見面的。然後是我父親去澳洲演出。我當時印象特別深,那是他藝術最成熟的時期。我站在台底下聽他說相聲,我就覺得,我是他兒子么?我怎麼會有那種陌生感。他的表演狀態,那種成熟、分寸、老辣,看得我恍如隔世,這人是我爹么?哈哈哈就是他是不是你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種感受特別好。
人物周刊:聽起來馬季先生在你成長過程是不在場的?
馬東:我父親對我是身教過於言傳。我能在他身上看到專註的力量,這個力量特別大。第二個是不為浮名所累,他二十多歲開始出名,但即便如此,公眾知名度和人的內心世界還是兩件事。我父親走的那個瞬間,我很有感觸,人一撒手,一呼一吸之間,所有東西都跟你沒什麼關係了。
人物周刊:你說過,你父親是個特別獨立的人。
馬東:嗯。他是一個特別專業的人。如果他在這裡和你聊天,談三句就是談相聲,絕不會到第四句。就是他喜歡他幹了一輩子的事,他一輩子都在裡面。
人物周刊:特別專業的人一般就很獨立。
馬東:因為極致的專業給了他權利,給了他獨立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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