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知道：堂堂正正說八卦

【導語】你激動了嗎？在「周一見」的隱喻中，你是否理直氣壯地咀嚼著文章的猛料，興奮地談論著一切有關他和他兩個女人的八卦。

八卦歷來都被認為是上不得檯面的事，所以也只有在談論明星的八卦時，人們才能打破圈子的限制，心無城府地分享自己的「八卦心得」。

為什麼人人都愛八卦？八卦為什麼得以留存？

●八卦是老祖宗的遺產，是每個人都逃脫不了的基因

「現代人的頭顱中裝著石器時代的心靈」，這似乎是通俗進化心理學家的共識。儘管人類的身體在不斷進化，但現代人的心理，卻和石器時代的祖先，並沒有太大差異。比如八卦心理。

從進化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八卦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遺產。英國利物浦大學的心理學家羅賓·鄧巴在其著作《哈拉與抓虱：從動物相互梳理、人類閑聊解讀語言演化》中說：「閑聊是聯結社會團體的一種機制，作用類似於靈長類動物之間的相互梳理。」

美國諾克斯學院心理系教授弗蘭克·麥克安德魯也指出：「八卦愛好者」並非流行文化的產物，而是古已有之。石器時代的祖先們生活範圍狹窄，他們必須與團隊成員合作以抵抗外敵；但在獲取有限資源時，內部成員又是主要的競爭對手。

祖先們必須記住誰是可靠的合作者，誰又是騙子；了解誰是生育能力強的配偶；學會如何經營友誼、結交各色人等。所以在心理上他們就有強烈的動機要對周圍人的生活保持密切的關注，以此更好地對抗未知風險、獲取資源。而女人們是此類事情的擅長者，她們總能知道別人在做什麼，換句話說，越會說八卦的女人，就更容易生存。從這點上說，著迷於他人的八卦似乎早就在人類的基因上打下烙印。

●如今八卦的形式與內容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八卦原本代表易學文化，是中國古代的一套有象徵意義的符號，傳聞由三皇五帝之首的伏羲創造。

但在今天這個時代，八卦是傳遞小道消息、討論他人隱私的代名詞，這是香港人的神來之筆。粵語中，「八卦」的本意是到處搬弄是非、饒舌。娛樂新聞和狗仔隊為了吸引讀者，到處挖掘明星的隱私並廣而告之，這樣挖出來的新聞便被稱為「八卦新聞」。另一種說法則更能體現八卦精神：「八卦雜誌」的稱號是來自早年香港黃色書刊，封面上的照片會在重點部位加貼八卦圖，類似馬賽克效果，這類雜誌由此得名。「八卦」一詞，甚至從名詞衍生出形容詞和動詞。

八卦的傳播形式與內容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天涯、豆瓣、貓撲等各大論壇網站都專設有八卦版塊，其中天涯的娛樂八卦長年佔據版塊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全世界更有不少雜誌以爆料八卦為生，比如為大眾熟知的《壹周刊》和《八周刊》。

茶水間和吸煙室也是八卦傳播的陣地。曾有人說要想讓消息以最快速度的在公司里傳播，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這些地方故作神秘地咬咬耳朵。比起原始社會，現在人類還多了一些不動聲色的選擇，比如動動拇指發條朋友圈或者微博。

●都說女人是八卦的主力軍，其實男人侃大山也是八卦的表現

俗話說「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但在人們的印象里，女人才是八卦的主力軍。

喜歡八卦的女人，往往被稱為「八婆」，這是八卦系列術語之一，從中可以一窺八卦的重要特點，因為只有「八婆」這個詞，而沒有「八爺」或者「八哥」，這說明女人在八卦領域佔據絕對優勢。

女人愛八卦，並不意味著男人不八卦，只不過八卦內容稍有不同而已，有時還會換一個名稱，叫作吹牛或者扯淡，再文雅一點，就叫侃大山。在前不久轟轟烈烈的「劈柴運動」中，許多人詬病「女神」柴靜的理由之一就是說她靠「老男人飯局」出名。這裡的「老男人飯局」就可視之為男人的八卦江湖。在中國人的人際交往圈裡，「老男人飯局」其實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存在。戰友、山友、博友，文化圈、藝術圈、車友圈……一群年紀相當，喜好相同，已有家室，略有薄財，有些小情趣又不至於朝三暮四，如果再都好點兒酒，願意討論公眾話題，其中還有那麼一兩個具有大哥氣質喜歡張羅飯局的人，這個小圈子就很容易形成了。

組這樣的局，就是為了抽煙更放肆，喝酒更自由，話題更男人，當然也更肆無忌憚。作家土家野夫是「老男人飯局」的常客之一，他說：「我們老男人飯局就是大家在一起閑聊，聊一些時事啊或者調侃之類的，更加不會去聊工作上的事兒。飯局都是輕鬆的，誰還去聊那些嚴肅的事情？」

●八卦滿足窺探欲，帶給人們片刻的愉悅

「為什麼我們不向彼此的私生活里偷偷地看一眼呢，既然被看者沒有多大損失，而看的人顯然得到了片刻的愉悅？」張愛玲曾如此解釋過國人的八卦、偷窺慾望。通過偷窺得到的「片刻愉悅」顯然讓人們對八卦欲罷不能，這一點不管八卦的對象是普通人，還是名人，都同樣成立，區別只在於強烈程度。

事實上，人類一直在為滿足自己的窺探欲而做著不懈的努力。比如AV，AV作為一種人類宣洩性慾的調味劑，誕生之時就註定會風靡整個星球，原因就在於它滿足了人類性心理的窺探欲。英國科學家德斯蒙德·莫利斯（Desmond Morris）在1967年所寫的一本探討人類行為的科學著作《裸猿》里這樣說到人類的窺探欲：「我們的窺淫活動從生物學的角度看是不正常的。但相對而言，它有益無害，因為它不僅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我們對性的好奇感，而且避免使人們捲入可能威脅配偶關係的婚外性關係。」

而那些人們耳熟能詳的電影作品，很大一部分也是滿足了觀者對他人生活的好奇心理，比如《我和夢露的一周》。近日作家王安憶在評價許鞍華導演的作品《黃金時代》時，也用五個字形容了電影對蕭紅愛情故事的處理——「堂正的八卦」。

●八卦是圈子的通行證，帶給人們談資

有人說 ：檢驗友誼的唯一標準，就是兩個人湊在一起說別人壞話。

越來越多的社會學和心理學研究表明，八卦在人類社會中有著重要的積極作用。首先，它是人際關係的粘合劑，當別人把你看做可以一起八卦的夥伴——「我只告訴你一個人……」，這代表一種親近和信賴；當你和排隊上的陌生人熱切的討論安吉麗娜·朱莉和布拉德·皮特的愛情生活，你們立即感到相見恨晚；能八卦說明你是個「圈裡人」，同理，想讓別人疏遠你的最好辦法就是拒絕一切八卦。奧斯卡·王爾德說過，比起八卦更可怕的事情是沒有人再談論你。只有那些被人遺忘的人才能「不幸」的免於成為別人的談資，因為最常被八卦的人往往是更重要的人，而又因為重要更加頻繁的成為八卦的主題。所以這個時代的明星不怕「緋聞」，就怕沒有「緋聞」。

人類對於圈子的需要也是茶水間、吸煙室八卦文化昌盛的原因。對於初入職場的新人，八卦可讓你迅速了解各種各樣的潛規則、老闆的好惡和公司的文化，讓你在新環境中心中有數，趨利避害。而面對不可理喻的老闆，一段茶水間或QQ上的八卦，讓職場中人同仇敵愾，不再孤單無助，充分滿足了他們對歸屬感的需要。

●作為人性永存的一面，上不了檯面的八卦也能有益於社會

八卦歷來都被認為是上不得檯面的事，沒什麼人能夠勇於承認自己喜歡說八卦，尤其是在身處一個小團體之中。

傳統觀點認為，「八卦」和排擠他人的行為通常是惡意的，會損害一個團體內的相互信賴和人心，但這種說法未必總是正確。

斯坦福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羅伯維勒（Robb Wille）和斯坦福大學商學院博士後研究員馬修范伯格（Matthew Feinberg）曾對說閑話和排擠的本質進行了研究。

他們的研究結果顯示，這類行為也可以有很積極的效果，那些允許成員傳播流言的團體，與不允許的團體相比，更能維持合作。當人們通過「八卦」獲知其他人的所作所為後，他們將根據這種信息，選擇和那些被認為有合作精神的人結交。而基於流傳較廣的「八卦」，那些行為自私的人則會被排斥在團體活動之外。這對團體的大局有益，因為自私型的人會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去榨取其他更樂於合作的人。

這樣的結論也許同時適用於早期人類社會。那時的人類社會資訊並不發達，滔滔不絕的八卦主角大多是左鄰右居，大家藉此了解更多深層信息，此類信息被大腦綜合處理後，會得出一般性判斷，比如誰的品行端正，誰狡猾奸詐，在日常相處時就會作為參考依據，對好人投桃報李，對壞蛋則避而遠之。

把它叫做「八卦」也好，或是像是社會學家或心理學家那樣命名成「聲譽信息分享」也好，副教授維勒認為，「八卦」和社會排擠看上去都屬於人性中的基本組成部分。

●沒有八卦的世界該是多麼的無趣

「八卦」歸根到底是信息的傳播，本身並無好壞。但是，在傳播小道消息的過程中，人們難免添油加醋，夾帶情感傾向和道德批判，使消息變得真假難辨，乃至侵犯他人隱私，對他人造成傷害。

但一個沒有八卦的世界該是多麼瞭然無趣。沒有心領神會，沒有談笑風生，沒有高談闊論，也沒有竊竊私語，大家擦肩而過，漠然對視，整個世界都處於高冷的氣場之中，少了許多煙火人間的氣息。

（鳳凰新聞客戶端編輯 王月兵）

（本文資料來源：《心理科學》、果殼網、財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