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知道：你真的了解蘇格蘭嗎？

第362期

鳳凰新聞客戶端撰稿人 王月兵

[導語]卡梅倫的眼淚讓整個世界都意識到，此刻的英國有多慌亂。距離蘇格蘭公投還有兩天，卡梅倫再次發表講話，哀求蘇格蘭人：「請不要讓這個大家庭分崩離析。一旦做出決定就無法更改，如果不喜歡他，他不會永遠從政，如果不喜歡本屆政府，本屆政府也不會永遠執政。」講話中他數次哽咽，並用了「獨立不是一次分居實驗，而是一場痛苦的離婚。」這樣煽情的字語。

公投在即，蘇格蘭又將成為世界的焦點。提起蘇格蘭，人們首先想到的是悠揚的風笛、別具一格的格子裙和蒼茫的高地。事實上，蘇格蘭對英國乃至世界的影響遠遠不止這些。

●發明之鄉：人人都是愛迪生

如果留心一下世界發明史，你會發現蘇格蘭人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在漫長的時間默默無聞地為世界發明了這樣或那樣的東西。

蘇格蘭對大英帝國以及整個世界的貢獻可以從下列事實中得到證實：詹姆斯·瓦特發明了蒸汽機；亞歷山大·貝爾發明了電話，如果不是這位愛丁堡人，你半夜挨餓時將無法訂麥當勞的外賣，順便說一句，麥當勞也是蘇格蘭人；約翰·貝爾德發明了電視；亞歷山大·弗萊明發現青黴素；詹姆斯·辛普森發現了氯仿麻醉劑；詹姆士·馬克斯威爾發明了彩色攝影；約翰·保羅·瓊斯創立了美國海軍；威廉·帕特森創立了英格蘭銀行；第一隻克隆的哺乳動物多利羊也是由愛丁堡大學的作品。

擁有這麼多載入史冊的發明，蘇格蘭人當然沒有忘記擠兌一下總是看不順眼的英格蘭人。短文《誰能跟我們相比？》中，蘇格蘭人對英格蘭人的揶揄達到極致：「一個普通英格蘭人在他叫做城堡的家裡，穿上了他們的國服——雨衣，但這是蘇格蘭人發明的，他就是來自拉斯哥的化學家查爾斯·麥金托什。在出門去上班的路上，這位英格蘭人穿過了一條名叫英國小徑的巷子，但路面也是蘇格蘭人鋪成的，他就是來自艾爾的約翰·麥克亞當。他開著車上路，但車上安裝的輪胎也是蘇格蘭人發明的，他就是來自德勒格霍恩的約翰·博伊德·鄧洛普……」蘇格蘭人無處不在，這使他快要發瘋，他拿起《聖經》尋求安慰，但《聖經》也是蘇格蘭國王詹姆斯六世欽定的。他拿起步槍自殺，但這支後膛裝填的步槍也是蘇格蘭人帕特里克·弗格森發明的。因此，短文總結到，「英格蘭人無法擺脫蘇格蘭人的智慧」，英國蘭人的最後希望就是「輸入蘇格蘭的血液，然後有資格說『誰能跟我們相比』」。

●思想聖地：現代經濟學和文青的鼻祖都出自他們家

天才總是成群地降臨，坐擁無數發明家的蘇格蘭，同時盛產思想。

近代史上影響最深遠的啟蒙運動有兩個：一個是法國啟蒙運動，一個是蘇格蘭啟蒙運動。蘇格蘭啟蒙運動的奠基人是現代經濟學鼻祖亞當·斯密、哲學家大衛·休謨和思想家亞當·弗格森，而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蘇格蘭人。18世紀的大不列顛，學術思想的重心是蘇格蘭而非英格蘭，蘇格蘭的首府被譽為「大不列顛的雅典」，誕生在這裡的智者們改變了整個現代世界的進程。

亞當.斯密的老家在愛丁堡外圍佛斯灣旁的寇克卡迪鎮。父親攻讀法律，之後在鎮上的海關單位服務。這份工作並不輕鬆。和英格蘭結盟之後，蘇格蘭沿岸的走私貿易猖獗。成天忙著和私梟周旋，讓斯密的父親疲於奔命，事實上，這群私梟本是循規蹈矩的善良百姓，為了生活家計才被迫鋌而走險。斯密從此學到一個教訓：利益當前，人們就會受本性驅使，不惜對抗官府——逃避關稅是最明顯的例子。五十年之後，他在《國富論》中舊調重彈：人們潛藏著改善自身情況的強烈本能……光憑這一點，無需外力輔助，除了使社會繁榮富足，也足以剷除一切人為法律構成的阻礙。

亞當·斯密的好友休謨更是石破天驚，在首部著作《人性論》就企圖顛覆傳統，揚言：「理性必須臣服於情感！」兩千年來的哲學基礎被一夕推翻。休謨指出，人類不受理性的宰制。理性扮演的角色只是工具：讓我們知道如何滿足本身的慾望。慾望的泉源來自情感——憤怒、情慾、恐懼、悲傷、忌妒、愉悅、虛榮與希望遵照理性原則生活的矛盾情結——或謂最起碼的層次——依循理性所產生的認知。我們之所以會這樣做，靠的不是理性本身，而是習慣。人類是習慣的動物——由其情感得以運作的社會環境所塑造的產物。我們學會克制內心的熱情，依據社會的制約，謀求自身的最大利益。

亞當·斯密和大衛·休謨引領的蘇格蘭啟蒙運動不僅在在知識創新上贏得了後人崇敬的眼光，而且對歐美啟蒙啟蒙運動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它把康德從「獨斷論」中喚醒，推動了德國啟蒙運動；它深刻地影響了大洋彼岸的美國，使美國啟蒙運動及其建國理路都烙下深深的「蘇格蘭」痕印。《聯邦黨人文集》的精神與法國啟蒙運動的精神相背離，因為聯邦黨人的著作透露出一種人類並不完善的傾向，而正是這種傾向激發了他們的憲政設計，這與亞當斯密和大衛休謨的理論一脈相承；本傑明·弗蘭克林在獨立戰爭之前經常出入於愛丁堡精英們的辯論俱樂部里；托馬斯·傑弗遜念念不忘的老師威廉·史茂來自蘇格蘭；傑弗遜在獨立宣言里的名句：「我們堅信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這就是人生來平等，並被賦予了包括生命，自由以及對幸福追尋的不可剝奪的權利」，實際上就是蘇格蘭精神的翻版。美國獨立戰爭時的口號「不自由，勿寧死」 (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 也是由蘇格蘭後裔亨利提出的。

蘇格蘭除了有智者，還有偉大的詩人。如果你恰好讀過《麥田裡的守望者》，那你一定知道羅伯特·彭斯和他的傳世名作《你要是在麥田裡遇到了我》。這位蘇格蘭詩人被稱為「文青的鼻祖」，創作了蘇格蘭經典民歌《友誼天長地久》（Auld Lang Syne），這首歌曾作為電影《魂斷藍橋》的主題曲，一直以來被人們所傳唱。

彭斯熱愛蘇格蘭，曾為蘇格蘭抵抗侵略而募捐大炮，寫過「生為自由人，死為自由魂」的詩句。近年隨著蘇格蘭獨立呼聲漸高，彭斯也成為蘇格蘭獨立的象徵。每年1月25日的彭斯生日，蘇格蘭人都會慶祝「彭斯之夜」，而宴請的晚餐中，絕對不能缺少的就是彭斯最愛的蘇格蘭傳統名菜哈吉斯。哈吉斯是把羊下水和燕麥、香料等調成餡，包在羊肚中煮制而成。當你對蘇格蘭人抱怨英國食品有多難吃，他們會自嘲地說：「至少我們還有哈吉斯，英格蘭什麼都沒有。」

●藝術之鄉：整個8月人們什麼都不幹，就看戲

蘇格蘭人對文化藝術愛到痴迷，這裡一年到頭都是文化節日，戲劇、電影、詩歌、小說、書展等活動連綿不斷，愛丁堡還有專門的文學旅遊線路，作家沃爾特·司各特（英語歷史文學的一代鼻祖）、斯蒂文森(《金銀島》作者)和「福爾摩斯之父」柯南·道爾都是蘇格蘭人。

八月份的愛丁堡藝術節更是被稱為先鋒藝術家和文藝青年們的「耶路撒冷」。「在皇家大道上，專門有幾百米的空地留出來給藝術家，每個白天，他們身著奇裝異服，在空地上推銷自家的演唱會、話劇和魔術等，有人直接開始演奏，遊客們也席地而坐，一個個小劇場就搭建成了。街頭玩雜耍的照例人氣最旺，雖然他們往往白話半天也難得亮個活。如果地上一動不動躺或站著一堆人，你可以從他們手裡抽張廣告單，被抽到的演員會沖你吼一句台詞」，正如專欄作家潘采夫所說，8月的愛丁堡有一千多場演出，超過兩萬演員，二三十萬遊客，而愛丁堡的人口也不過四五十萬人，2014年愛丁堡藝術節門票共售出194萬張，可想而知，這是一個多麼沸騰的地方。

潘采夫說：愛丁堡藝術節演出的票價很低，大多數不過10鎊，還有專門的免費區，觀眾們端著酒杯和咖啡隨意聽演出，如果聽得開心就買藝人一張碟。我在火車上遇到的合唱團票價僅僅2鎊。我專門跑去看了合唱隊演出，他們的場地在一個簡陋的排練廳，二三十位聽眾，但大學生們演得認真，水準很高，觀眾們也回應得熱烈。演出完畢，有人在門口提著小桶募捐，原來這是一個公益組織資助的合唱隊，他們到愛丁堡演出的目的之一就是慈善募捐。

晚上的愛丁堡則成了藝術青年的天堂，旅館裡可以演話劇，酒吧里唱爵士，學校排練廳有合唱，小公園裡的臨時建築里有脫口秀，幾乎所有公共場所，都成了各類演出的劇場。啤酒更是滿街都是，來自各國的年輕人端一杯酒，席地而坐，說上一陣子，然後排隊進場看演出，然後再端著酒杯狂聊直到深夜。

曾有人列出「愛上愛丁堡戲劇節的四十個理由」：可以在早上中午下午晚上任何一個時間上劇場看戲、可以在學校、在教堂、在馬路、在酒店……在任何想得到的地方看戲、可以在脫口秀、話劇、音樂會、魔術、啞劇、木偶戲、雜技、舞蹈、音樂劇、肢體劇……幾十個戲種隨便挑、可以在步行半小時內找到兩百多個劇院、可以看到無數的現場樂隊、可以不出錢看戲、可以排著隊、吃著飯、喝著酒、看著戲就和旁邊的人聊起來……

●蘇格蘭獨立與否，連體育也要給個答案

蘇格蘭的獨立，無論對自身還是對整個英國的影響都很大。

英國政經雜誌《經濟學人》在最新一期的報道中寫道：蘇格蘭離開後的英國無足輕重，會在所有的國際論壇中遭人輕視。由於英國是公認的自由貿易和維護國際秩序的代表，因而，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這會是一個糟糕的結果。英國的核大國地位會存在不確定性。因為她的核潛艇基地就位於蘇格蘭的一處海灣中，且不能被迅速轉移。英國離開歐盟的可能性也會增加。這是因為蘇格蘭人對歐州有更多的好感，這是英格蘭人所不及的。同時，蘇格蘭人不大有可能把選票投給已經承諾在明年大選獲勝後將就英國是否離開歐盟舉行一次公投的保守黨。英國離開歐盟的前景會嚇壞投資者，其程度遠遠大於蘇格蘭可能離開英國。

而蘇格蘭如果獨立，那其在包括英鎊之未來、北海石油、歐盟(EU)和北約(Nato)成員資格在內的所有重大問題上，可能都得不到保證。

除去宏達的政治、經濟問題，蘇格蘭的獨立與否連體育界都得給個答案。目前的英國網球頭號明星穆雷是蘇格蘭人，但他一直沒有表態支持哪一方。在過去，穆雷的蘇格蘭身份一直是媒體和網球迷的槽點，他失敗時就被說是蘇格蘭人，成功時———特別是終結了英國選手在溫網的77年冠軍荒———就被認為是英國人。

在英超創造曼聯最偉大王朝時代的弗格森爵士，來自蘇格蘭格拉斯哥。如果蘇格蘭獨立，英超霸主的歷史將變成一個外國人的威風史。不僅弗格森，曼聯上一個輝煌時代的領袖，巴斯比爵士同樣是蘇格蘭人；與曼聯在英格蘭足球歷史上爭霸多年的利物浦更是蘇格蘭印記最重的豪門之一，比爾·香克利、達格利什、索內斯等名宿都是蘇格蘭人。

當然，弗格森是旗幟鮮明的反對獨立者，他說：「我們這些居住在英格蘭的蘇格蘭人並不是住在國外，我們是英國這個大家庭中的一部分。」

不過，弗格森昔日弟子、現曼聯隊長魯尼，或許將成為蘇格蘭獨立的形象受益者。《哈利·波特》是魯尼最愛讀物，而作者JK·羅琳是蘇格蘭人。如果蘇格蘭獨立，英格蘭媒體將不能再嘲笑他的兒童閱讀水平，因為魯尼讀的是外國文學名著。當然，JK·羅琳也站在反對獨立的一方。

奧運會英國代表團的競爭力會弱化。但蘇格蘭要想在獨立後參加下一屆奧運會的難度也很大，它們將失去英國體育部世界級競賽項目的財政支持，每年1.25億英鎊總額中的10%，要想獨力培養自己的奧運精英選手，開銷就足夠讓人頭疼。

●他們希望蘇格蘭能留下來

9月7日，尤戈夫(YouGov)民調結果顯示，蘇獨陣營首次處於領先位置。雖然蘇格蘭公投的結果仍難以預測，但形勢對英國政府來說並不樂觀。

蘇格蘭可能成為一個新的國家，這讓一些生活在蘇格蘭的外國人非常傷感。來自中國山東的崔瑩在蘇格蘭讀博士，她在為FT中文網撰稿時寫道：我在蘇格蘭住了近10年，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深深愛上了文藝氣息瀰漫的愛丁堡，愛上了魔幻多姿的高地，早已把蘇格蘭當成我的第二故鄉了。蘇格蘭若獨立，我們可能不得不「背井離鄉」，想想都覺得傷感。

英國許多本土媒體都請求蘇格蘭留下來。《經濟學人》呼籲：如果蘇格蘭選擇留下來，它不僅會拯救聯合王國，還會讓聯合王國變得更強大，就像他們在過去的300多年中一直在做的那樣……聯合王國的歷史告訴我們：儘管蘇格蘭人、威爾士人、英格蘭人和北愛爾蘭人之間不乏關係緊張和競爭對立，同時，有時也正是因為這些對立和競爭，才使得他們在團結在一起時比分開來單過時，更加強大，更具寬容性，更有想像力。

（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欄目微信公號「bieli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