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詩歌到底什麼樣  錢江晚報

a0009版：人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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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方方直指湖北詩人柳忠秧寫的詩太差柳忠秧認為她不懂古體詩，「沒資格評論」好的詩歌到底什麼樣聽聽杭州文化界的大咖怎麼說

本報記者 王湛 馬黎 通訊員 包敏捷

　　5月24日，第五屆魯迅文學獎得主、湖北省作協主席方方，通過微博發文稱，「我省一詩人在魯迅文學獎由省作協向中國作協參評推薦時，以全票通過。我很生氣。此人詩寫得差，推薦前就到處活動。」

　　根據方方在微博中貼出的詩句，所指為湖北詩人柳忠秧。

　　中國作協官網公布的「第六屆魯迅文學獎參評目錄」上顯示，柳忠秧有兩部作品參評。其中，第100號《自由天下騎黃鶴》由湖北省作協推薦；第101號古體詩選《楚歌·柳忠秧古體詩選》由長江文藝出版社推薦。

　　面對「跑獎」指責，柳忠秧主動致電某門戶網站，稱方方指責他在初評中拉關係要負法律責任，「如果沒有證據就是誣陷。」他還說，方方是小說作家，並不擅長古體詩，「她讀不懂我的詩，就沒有資格評論我的詩歌。」

　　27日，柳忠秧再向北京媒體發出公開聲明稱，已找公證處進行證據保全，將於近日起訴。公開信中，柳忠秧說他參評今年魯獎，由湖北省作協推薦的作品《自由天下騎黃鶴》是新詩集，方方微博中稱他以古體詩在湖北省作協參評中「拉關係」，是「胡攪蠻纏、張冠李戴」。

　　面對柳忠秧的高調回應，方方則顯得低調很多。「由他說吧，我不想再糾纏此事。」27日，方方對本報記者說。不過，在事態稍微平靜下來後，方方這樣表態：「我想對柳忠秧說：認個錯吧。下不為例。繼續寫你的詩。不然你的後果更加不堪。你的朋友你不想保護，但我還想幫你保護。壞的是這個社會的風氣，你只是貪心太大了一點，其它還都是你的個人自由。」

　　在這一場尚無結果的爭論之外，好的詩歌到底什麼樣？杭州文化界的大咖各有看法。

　　詩歌評論家江弱水

　　好的詩歌，讀了如同冷水澆背

　　「你講不清楚怎麼樣的菜好吃，但每個人真正吃到一道好菜時，大家都知道。『口之於味，有同嗜也。』」

　　江弱水用了一個非常形象的類比，描述他對於詩歌的評判標準。作為一位詩歌評論家，他並不認為有著完全客觀的詩歌評判標準，「評判一首詩，要綜合語調、音韻、意象等等，關鍵在於動人。」他認同明代徐渭的判別方法，「好的詩歌，讀了如同冷水澆背」。

　　杜甫的詩讓他有這種身心體驗。縱觀泱泱詩海，「杜甫是被公認的百代之宗師。他的影響籠罩了一千三百多年，就說明他的詩歌是公認的典範嘛。李白、白居易、李商隱，都是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杜甫的語言達到了古典詩的最高造詣。」

　　而在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他並未發現有這樣「眾望所歸的大詩人」，無論是自己曾著力研究的卞之琳，還是戴望舒，都無法企及這一高度。

　　「大詩人不是格局大，要說格局大，《嶺南歌》格局好大嘞！那種氣魄不像詩，而像『文革』時代的政治抒情詩，而那種詩的腔調是我們深惡痛絕的。」他對當前飽受爭議的柳忠秧評價不高。

　　江弱水反感的是柳忠秧「叫囂」式的抒情方式。「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比較注重個人感受與體會的時代，我們更重視個人的細膩感受與對事物的精微了解。我們已經不再身處浮誇的、叫囂的時代了，不再比誰嗓門大了。」

　　浙江大學中文系教授陶然

　　要看懂古體詩，得先把古詩的概念理清楚

　　當方方提出質疑時，柳忠秧說：「方方是寫小說的，不懂我的古體詩，沒有資格評論。」這麼說，柳忠秧把自己的詩歸為古體詩。

　　浙江大學中文系教授陶然，是唐宋文學方向的博導，他告訴記者，要看懂古體詩，得先把古詩的概念理理清楚。

　　中國古代的詩歌，大體分為古體、近體兩類。像我們熟悉的李白《蜀道難》、杜甫《北征》，以及更早的漢魏樂府詩等，都屬於古體詩，一般只講究押韻的規範，在字句的平仄上不作要求。而近體詩，就是通常我們說的格律詩，包括五七律、五七絕等，規定就嚴格多了，不僅講究押韻，還須細分平仄。

　　陶然說，現代人將這兩類都通稱為「舊體詩」。「現代人寫舊體詩，一般仍然依照唐宋以來形成的嚴格規範，如平仄粘對、對仗謹嚴、使用古代的『平水韻』押韻等。」比如，夏承燾、啟功、繆鉞或著名文人聶紺弩等所作詩詞，都是依照舊體詩的聲韻要求來創作的。

　　但陶然提出還有一種看法認為，用合乎現在普通話讀音的新韻，也可以寫作詩詞。「平仄也不管，七絕就是七個字，只要讀起來順口就好了。」

　　柳忠秧的《五百行長篇新古體組詩楚歌》，陶然讀完一遍，也指出了幾個問題。比如第二十首之連用八句「我心不負」開頭的詩句，似乎有點過於口號式了。而「夜讀春秋尋大義」一章，「豪邁可讀，但堆砌感較強，而『野草斜陽奈何兮』之『兮』字也略有硬湊的感覺。」

　　「既然（標題）已經明白地說是『新古體』了，對於這類作品，可以理解為柳先生的新創吧」。陶然這樣解讀。

　　浙江大學教授陸堅

　　主流精神與藝術創新是評判詩歌的標準

　　細數幾千年的古代文學史，陸堅教授卻只能找出十幾位稱得上偉大的詩人。這樣的現實令這位浸淫唐宋文學多年的浙大教授相信，在我們的時代也會出現偉大的詩人，只是現在還沒到時間，「畢竟五千年才出了十多個偉大詩人。」他對未來的中國文壇充滿著極為樂觀的心態。

　　陸堅總結了評判詩歌優劣的兩大標準，「其一，是不是反映了當時時代的主流和精神、是不是反映了人民大眾的願望與心聲；其次是藝術標準，藝術創作上有沒有創新、有沒有超越前人的地方。」「這些標準是古今中外的詩歌都適用的。」

　　從屈原到曹植，從李杜到辛棄疾，從曹雪芹到龔自珍，陸堅認為，這幾位古人的詩都符合這個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