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醜女
三國魏晉時期職場的風險係數相當高,戰亂且不說,老闆的心態捉摸不定,你的性命也捉摸不定,曹操求賢若渴,可殺起孔融楊修來,眼睛也不眨一下;而且老闆又頻繁地換,在中原地區,從漢系換到魏系,從魏系換到晉系,站隊和保持政治貞潔是個很糾結的問題。
有點份量的精英人士,總要出來混職場,不管是混碗飯吃,抑或是為了理想,不至於個個都像管寧那樣到死都做宅男,洗澡都不出自己的菜園子。然而,職場有風險,操作要謹慎,隨時會面臨滅門甚至滅族的命運。這樣的命運不是說有足夠的智慧就一定能避免的,還得有足夠的運氣。如果運氣實在不佳,也能有危機公關技術,將風險降到最低點。而這一點,就有待那些上不了政治舞台的女性了。
有這麼一個恐龍妹,姓阮,她將丈夫家族的風險係數一次一次地降到最低點,頑強而聰明地和不可避免的政治大勢拼搏著。
新婚之夜丑新娘的危機公關
這是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婚姻故事。魏國的官宦家族許家的公子許允,娶了另一個官宦家族阮家的阮小姐,本來門當戶對的事,卻偏偏有一個缺憾:新娘太丑,是個恐龍妹。新郎對她沒胃口,久久不願進洞房。許家的人和阮家的人都很著急,這個時候可能需要一個許允能夠接受的人來做他的思想工作,這種做思想工作的人最好是許允所敬重的朋友。
這個人到了,叫桓范,這哥們怎樣?看過《三國演義》的人應該知道,司馬懿集團稱他為智囊。新娘叫丫鬟去看看是哪位哥們來勸她的夫君,丫鬟看了之後回來報告說:「是桓范。」新娘立即看到了希望,她欣慰地說:「不用擔心了。」阮姑娘對這位朋友很有信心。好鼓不用重捶,桓范的話也不多,只是輕輕敲打了許公子一句:「阮家把個丑閨女嫁給你,絕對不是蔑視你,肯定有他們的用意,你開動腦筋好好想一想。」許公子是聰明人,哪裡用得著再費口舌。他領悟了,於是進了洞房,然而,一看阮姑娘那副尊榮,實在沒口味了,轉身要閃,在這決定一生幸福的關鍵時刻,阮姑娘可不軟,她一把抓住帥帥的新郎,不讓走。新郎許允的一句話幾乎可以把新娘憋成內傷:「妹子,婦女同志要求具備四美,你具備嗎?」所謂四美,就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就是品德好,口才好,長得靚,還要有技術,當然是縫衣服做鞋子的女紅技術,換到現在應該包括翻牆之類的了吧。阮姑娘可不是軟柿子,她首先大膽承認自己的缺陷:長得對不起新郎,但她避開自己的缺陷,反戈一擊:「確實,你老婆長得不好,但我在四美中具備三美,就差長相這一個選項了,可讀書人公務員有一百項準則,你具備嗎?」許公子鄙夷地,驕傲地笑了:「還跟我比素質呢,我樣樣都具備,怎麼著?」阮姑娘一下擊中新郎的軟肋:「君子準則的第一條就是講究德行,你卻好色不好德,首要的一條不過關,其他後面的九十九條你全白搭了,你還好意思嗎你。」偶的神啦,此女不簡單,許允一下子折服,於是和她成了夫妻。
從新婚之夜看,阮姑娘很有公關技巧。阮姑娘變成阮太之後,就等於將自己和許允的職場生涯,職場風險捆在了一起,我們看她怎麼公關。
醜女的智慧是美麗的
許允的職場生涯一直充滿風險,而且越到後面風險係數越大,這是對許允的考驗,也是對枕邊人阮太的考驗。
第一場考驗是許先生在吏部任職期間,當時他的職位大概相當於組織幹部。有一次,魏明帝曹睿忽然接到舉報說:「阮大人舉薦的幹部都是自己的高陽老鄉,有樹立私黨之嫌。」曹睿大怒,通知許允去接受調查。命令來了,兩口子還來不及開家庭會議商量對策,阮太赤腳跑出來,倉促之中,給了老公十字方針:「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對聰明的老闆,可以跟他講道理,不要跟他求情。這在當今,也算是職場上和老闆相處的金玉良言了。
許允謹記老婆的教導,來到朝廷,魏明帝質疑他為什麼用老鄉擔任要職,許允拿出聖人孔子的名言回答:孔子說過,起用你所熟悉的人,「舉爾所知」,我的老鄉,才是我最了解的。用聖人的教導壓住場之後,許允又蠻有把握的說:「如果您覺得我用人不當,那您可以進行人事考查啊,要是有一個不稱職的,我許某願意接受懲罰。」許先生謹遵老婆的教導,對老闆並不動之以情,而是曉之以理。考查結果是:許先生舉薦的官員個個合格。可見不僅要靠老婆指點,打鐵也要自身硬,業務上不能有差錯。在知道冤枉了一位好同志之後,魏明帝滿懷著歉疚,於是久久地看著許先生,這才發現許先生穿的實在艱苦樸素,曹睿感嘆:「清吏也。」清官也,可見不存在收受老鄉賄賂賣官之事。這行頭是不是阮太的包裝藝術呢?刻意叫老公著裝寒酸去見皇上,不得而知。慚愧的曹睿為了彌補,特意賜許先生新衣服。
許家這邊呢,以為許先生不能活著出來了,舉家號哭,只有許太太鎮定自若,在廚房裡做栗子粥,很有信心地等著老公回家。不一會,老公安然而返,許太太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栗子粥,我想,在端上栗子粥的那一刻,許太太在許允的眼中,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因為她的智慧,因為她的賢惠………
然而,一關剛過去,另一波風浪又來到,以後許允所面臨的風險,遠非第一波所能比擬的。這個世界的兇險太強大,一介書生和一介弱女能對付嗎?
用智慧戰勝運氣在絕境中做最好的經營
接下來的風波,有點複雜,要慢慢交代。許允當官的那個時代,是由曹家向司馬家過度的時代,大家面臨一個站隊的問題。許允的立場似乎偏向司馬家一點,這個選擇沒有錯,從前途和生存而言,都沒錯。許允為司馬集團出力,是立過功的。公元249年,曹爽帶著皇帝出城去高平陵祭拜明帝,司馬懿這隻裝病的老狐狸卻關起城門搞政變。結局大家都知道,然而不可以忽略兩個人物,一個是桓范,一個是許允。兩個是摯友,當年在新婚之夜勸許郎進洞房的桓范,站隊在曹家這一邊,作為農業大臣的他,抱著調動糧草的官印,斬關出城,勸曹爽起事,曹爽還在猶豫;許允卻站隊在司馬集團這一邊,勸說曹爽棄暗投明,只要放棄武裝力量,絕對保證安全,而且還指著洛水為證。許允在這事上做得不厚道,或者是他本來還厚道,卻被不厚道的司馬家利用了,智商停留在豬狗層次上的曹爽居然答應回城,然後,被滅門沒族,許公子的老友桓范也被滅掉了。
這是許允為司馬集團立的一單大功勞,站對了隊伍,又立下大功,應該在魏晉過度時期的職場高枕無憂了吧?非也,事情遠不是那麼簡單,不幸的是,許公子也把事情看簡單了。他既然與司馬集團站在一個行列,卻又站得不堅定不徹底,還挺把友誼當回事,仍然與曹家的夏侯玄,李豐等人來往密切。他可能想保持一個超派系的角色,然而,在那個兇險的職場,還容許超派系人物的存在嗎?
曹爽事件之後,司馬家將紅線收得越來越緊,從誅殺核心政敵擴展到誅殺外圍的政敵。公元251年,司馬懿壽終正寢了,天真的許允為夏侯玄鬆了口氣,安慰他說:「老頭子死了,你不用擔憂自己的安全了。」夏侯玄卻憂心忡忡地說:「老許啊,司馬懿還能夠以一種長輩對晚輩的眼光來看我,多少有點慈愛,下不了手,如今老頭子走了,他的兩個兒子和我們是平輩,就不會像父輩那樣看待我們啦,危險還才剛剛開始呢。」
事實證明,許允有點政治近視。三年後,夏侯玄和李豐被逼得謀反。他們想到了老友許允,於是在事前做了一份假詔書,一大早派人送到許家門口,許允拿了詔書,上面寫著若事成,封夏侯玄為大將軍,封許允為太尉。
許允拿著這份意欲拉他為同盟的詔書,在家裡糾結起來。他既不想參與謀反,又不想向司馬集團告密,他在友誼和政治安全之間徘徊著,然後,他的選擇就是將詔書燒掉,以為這樣就可以向兩邊都有一個交代。
許允錯了,他一定沒有問過他聰明的老婆。政治站隊最忌諱猶豫徘徊,要的是果斷,要麼果斷地出賣,要麼果斷地堅守,沒有任何中間狀態可以存在,哪怕曖昧狀態都不容許。
詔書的事情,隱隱約約傳到了司馬師的耳朵里,雖然不能明確,但總有些影子,雖然因為許允燒毀證據而無把柄,但已經在司馬師司馬昭的心裡投射一個陰影,許允的忠誠度被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政治不是司法,它不需要明顯的證據,只要一個懷疑,就可能成為動手的理由。
可能就在這個時候,看著老公在曹家和司馬家之間轉悠,一次次猶豫不決,阮太很心痛,她寫了一封長信勸誡老公,可惜史上沒有記錄下來,只知道此信「辭甚酸愴」,讀了令人心酸悲愴。具體內容雖不可確定,卻可以看得出來,阮太對老公的作為是持反對態度的,這位具有遠見的太太,一直在為老公的安危擔憂。
可惜的是,接下來的事態不是這位太太所能控制的。254年,夏侯玄李豐政變未遂,被逮捕,許允去見司馬師,卻有點做賊心虛的味道,半路上又折回,這個場景讓司馬師不得不又聯想起那份很曖昧的詔書,疑點在他心裡擴散。
然而,這隻老狐狸沒有直接動手,他在下手前反而提拔許允當鎮北將軍,在赴任前,他還用老朋友的語氣給許允寫了一封信,鼓勵他在新的地方好好工作,好好表現。在打擊一個人之前,首先提拔他,其實是麻痹他,這是屢試不爽的謀略。
有了新的任命,有了親切的問候,許公子的眼光被蒙蔽住了,說實在話,這位公子的眼光實在有問題,始終沒有長進。他樂呵呵地對太太說:「上頭對我委以重任,又這麼親切地慰問我,估計沒什麼危險了。」智商高過老公的阮太,此刻卻憂傷地說:「禍害就在這裡,還有什麼可高興的?」
許太太果然有遠見,就在許先生就任前夕,忽然有人舉報她老公在擔任中央官員期間,擅自動用國家物資,也就是挪用國家物資罪。這不是死罪,但只要是罪就行,能放倒你就行。司馬師無法確定當年的詔書事件的真偽,無法確定許允是否參與某亂,但已經對此人不放心了,因此,不方便用謀逆的罪名除掉他,那麼就借用一個其他的罪名除掉他。
冰雪聰明的許太太一下就看穿了這一切的聯繫和玄機,然而,她有這樣的眼光和智慧,卻沒有應付這種危機的實力,這回她救不了她心愛的老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公被充軍,然後在路上,老公死了,傳說是餓死的,又傳說是被司馬師派人暗殺的,反正,被定點清除了。
許太太的實力,不能消除危機,因為這個危機的製造者——司馬集團,實在太強大了,可貴的是,她能夠在最差的環境里,在幾乎絕望的環境里,打好手裡的牌,做一個漂亮的掙扎,爭取最好的後果,將風險降到最低。
許允死了,許太太帶著她與老公的兩個兒子:許奇,許猛,就露宿在老公的墳墓旁,每天早晚都要在墳墓前哀哭,這麼一鬧不是幾天,而是好幾年。當然,我認為也不是存心鬧,而是真心的悲傷,一種無法用時間來消弭的悲傷,有真智慧的女人應該是有真感情的。
這麼哀哀凄凄的場面上演著,肯定也傳到司馬師的耳朵里去了。這場面太有殺傷力了,司馬師此刻也「內愧於心」,於是受不了,派手下鍾會去看望這母子仨。司馬師事先交代,如果才能跟他們老爸差不多,那就斬草除根。
鍾大人來了,會客之前,兩個兒子跟老媽問主意,許太太很鎮定地指導他們:「你們的才能跟老爸沒得比,跟鍾叔叔有什麼就說什麼吧,但是記住,不要過分悲傷,哭一哭,點到為止。對於國家大事,朝廷的事,半句也不要過問。」兩個孩子按照母親的囑咐跟朝廷派來的探子鍾會見面,果然消除了鍾叔叔的疑慮,鍾會將情況向老大彙報:「許家的孩子也就那樣,似乎也沒怎麼記他們老爸的被殺之仇。」司馬師放心了,許家終於擺脫了第二次的血雨腥風。
若干年後,這兩位公子又被朝廷重用,許奇做了長史,許猛做了刺史。
一個血雨腥風之後的家庭,經過阮太這個智慧女的打理,終於重新擺脫頹勢往上走。
事隔1700多年,當我翻開《世說新語賢媛篇》看到那位醜女說服新郎盡洞房的時候,聯想到這個家庭後來面臨的災難,不由得產生一份慶幸:幸虧許允娶到了這位妹子,幸虧桓范勸說好友走進了洞房,幸虧這位恐龍妹勇敢地扯住了新郎的手,否則的話,許家的命運會是怎樣一種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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