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大夫人，生死相隨慘遭拋棄，因兩件事終生不入帥府｜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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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竇文泰

下嫁賭徒

1875年（清光緒元年）舊曆九月初六，趙春桂出生在奉天府黑山縣南鄉趙家廟村，她的父親趙占元是個普通的農民，終年在山裡勞作，但家境卻也算殷實。趙春桂年少時就隨著父親下田幹活，耕種犁田、秋收割地，這些繁重的農活她都能幹得來，針線女紅也件件精通。

1892年18歲的張作霖隨母親來到姥姥家所住的黑山縣寄居，與趙春桂家相距不遠。有一次，他賭博輸了錢卻又無錢可還，被人用繩子綁在大樹上毒打，一邊挨揍一邊還大罵，正巧趙占元路過此地，看這個小夥子年紀不大脾氣還不小，以後或許可成大器，就上前替他還了賭債，還將他帶回了家。

張作霖有個出了名的毛病，就是愛認乾爹乾媽。於是，眼前的這位趙占元，就成了他的乾爹。張作霖愛賭錢，趙占元卻愛「賭人」，他賭撿來的乾兒子有振翅之日。他想把自己的二女兒春桂嫁給這小子。趙春桂是願意的，張作霖眉眼桀驁，不恭也不遜，與平日所見的農夫皆不同，硬生生地、不容分說地，就闖進了趙春桂的心。但是家裡的其他人不答應，因為當時的張作霖無家無業，名聲還臭得很。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張作霖的機會到了。他隻身去田莊台投靠清朝的毅軍，他敢打敢拼，加上善於醫馬之術，不久就「以精騎擊，得名擢哨長」，升任了哨長之職。於是，他決心回二道溝去向趙家提親。

這年，趙春桂 21歲。

淪落綠林

婚後的日子雖然很苦，但很甜蜜。張作霖對通曉情理、善於治家的趙春桂恩愛有加。他尤其感恩於趙氏的是，在他地位低下、無人肯嫁的時候願與他為伴。

不過，婚後的張作霖開始背著趙氏外出玩牌。後來，正是由於一場賭博，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1898年夏天，張作霖在二道溝與人賭博時，一怒之下打傷了賭徒李氏，該賭徒向縣衙狀告張作霖通匪。縣衙逮捕了張作霖，事後經過老丈人多方斡旋，縣衙才將他開釋。

張作霖出獄後決意鋌而走險，進山投靠綠林胡匪。趙春桂生性剛強，堅決反對丈夫落草為寇。夫妻二人第一次發生了口角。張作霖於是毅然離家出走，進山投靠董大虎匪綹子，從此走上了為匪之路。趙春桂萬萬沒想到自己看中的張作霖，居然會成為人所不齒的胡匪。既然無法勸夫走正道，也不想求娘家解決衣食，她只好靠自己為別人縫縫補補賺得的微薄收入，持家度日。

再後來，張作霖與董大虎產生分歧，一氣之下，帶著弟兄們脫離董大虎，與妻子一起回到趙家廟村，辦起了「保險隊」，為全村百姓看家護院，贏得了附近四鄉八村百姓的稱讚。

趙春桂居安思危。她告誡張作霖說：「人怕出名豬怕壯，現在你如此得民心，那些沙俄強盜自然對你恨之入骨，一定多加小心才是。」

但張作霖自恃手中有一批精悍的力量，根本不將趙春桂的話放在心間，導致後來發生了沙俄收買慣匪金壽山，在除夕之夜血洗張作霖「保安隊」的事件。幸好張作霖手下有湯玉麟、孫烈臣等一批強悍弟兄，他們拚死掩護當時已懷孕的趙氏及長女張首芳殺開一條血路，逃出了重圍。

趙春桂因為臨產在即，被張作霖等人暫時安置在台安縣桑樹林子鄉的張家窩堡，卻又在胡匪的追擊下四處躲藏，最後在逃難的馬車上產下一子，他就是張學良。

趙春桂再和張作霖見面時，已是 1902年。那時張作霖結識了台安縣八角台鎮的張景惠，早已不再打家劫舍。不過，趙春桂對丈夫說：「為地方士紳看家護院終非久計，如若你想將來有發跡那天，遲早還是要歸順朝廷的。因為那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

草莽出身的張作霖，對妻子的忠告深以為然。 1902年秋天，張作霖利用種種機緣，終於得到奉天督辦的垂青，成為官軍馬隊營的管帶。

張作霖吃上官糧後，趙春桂在家裡相夫教子，成了張家的精神支柱。在新民駐防期間，趙春桂經常充當張作霖和他幾位磕頭弟兄的矛盾和解人。張作霖自入綠林以來，結交了各路朋友，但他性情粗暴，有時還出口傷人，即便是當年的患難弟兄湯玉麟等人和張作霖也常有口角，甚至發生激烈的火拚。

每當這時，都是趙夫人出面，三言兩語即把張作霖與弟兄之間的矛盾化解。正是由於善良賢惠的趙氏，張作霖才能和那些兄弟們長久相處，保持著良好的友情。也因為趙夫人的賢能寬容，才成就了丈夫的許多大事。

與張作霖一道舉事的湯玉麟曾感動地說：「嫂子真是賢德，多少大事都多虧了老嫂子啊！」張作霖也常對別人說：「如果沒有她，這些年我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弟兄。今後你們有什麼事，可以找你們信得過的大嫂。只要她答應下來的事，我沒有不同意的。」由此不難看出，在張作霖最初走上仕途之時，結髮妻子趙春桂在他的事業上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1908年張作霖因受徐世昌（東三省總督）等人的打擊和排擠，不得不往陌生的遼北地區剿匪。張作霖感到當官軍不自由，一度產生回家重操匪業的邪念。趙春桂苦苦相勸，向他曉以大義，說：「官場雖然有許多坎坷，可畢竟是正道。只要你忍耐一時，久後必有光明坦途。」後來，張作霖因辛亥年保東三省總督趙爾巽有功，成為手握奉天軍權的要人。

早年趙春桂能與張作霖生死相隨，甚至在張離開故土遼西前往人地生疏的漠北沙漠剿匪之時，趙氏也能克服千難萬險，攜幼兒隨軍相伴，主要是感情默契所致。可是後來隨著張作霖仕途的升遷，趙春桂和張作霖共同語言越來越少感情也逐漸疏遠起來。

早在張作霖和趙春桂結婚不久，張作霖就曾有一次路過某村看上了民女盧壽萱，當時男人娶二房是尋常之事，趙春桂也識大體，就心平氣和同意把盧壽萱迎娶進門。趙春桂的長處在於她性情雖然剛烈，但是大度能夠容人。

盧壽萱嫁進張家後，趙春桂與盧氏相處甚好，形同姊妹。後來趙春桂中年去世，將年紀尚幼的兩個兒子——學良及學銘均託付給盧壽萱撫養，由此不難看出趙春桂的寬厚賢良。

但是，趙春桂後來和張作霖的關係卻變得越來越緊張，其原因是張作霖隨著仕途的升遷，開始頻繁迎娶姨太太進門。趙春桂雖然仍在張家主持家政內務，但她實難接受張作霖接二連三迎娶新姨太的現實，加之小事上不時與張作霖發生口角，她一怒之下獨自返回了老家。張作霖當時也在氣頭上，不肯勸趙夫人回心轉意，也只派人一路護送趙春桂。

趙春桂與子女

回到老家後，傷透了心的趙春桂安下心來，把全部心思放在培養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子身上。張作霖雖然不時派人送來生活之資，但彼此由於思想隔閡，久而久之，舊情日疏。

1911年冬天，趙夫人因長時間得不到丈夫寄送的養家之資，萬不得已來到奉天城找張作霖要錢。張作霖因公務太忙，直到第二天夜裡，才抽身到趙春桂和次子張學銘下榻的客棧里。深夜時分，張作霖剛剛入睡，就被生病的學銘哭聲吵醒。張作霖勃然大怒，起床把他痛打了一頓。趙夫人當即與張作霖發生爭吵。這是他們爭吵最激烈的一次。性情剛烈的趙夫人一氣之下，於次日清晨不辭而別，又帶著孩子回老家去了，不久即鬱郁染病，但卻再也不肯回到張作霖的身邊，自此一生都未踏入過大帥府。

1913年春節過後，趙春桂的病情轉重，到2月間已不能起炕下地了。兒子張學良在奉天聽說母親病危的消息後，多次想回去探視，可是都被張作霖堅決勸阻了。他對兒子說：「你媽的病是裝出來的，她是想用病來壓咱爺們兒。咱就乾脆不理她！」

但他還是偷偷跑了回去，卻見母親已病入膏肓，麵灰如紙，靜靜躺在炕上無人照管，這凄涼的場面恰與他在奉天的鼎盛豪華形成了強烈對照，也讓他心寒。

然而，兒子的到來，並沒有讓重病的趙春桂感到欣慰，她對淚流滿面的長子喝道：「你好沒出息，我讓你到奉天去找他，就是為你將來的前程，沒想到你竟為我的一點病私自跑回家來了。回去，你連夜就給我回奉天，不然，媽可絕不依你！……」

他跪在母親面前潸然淚下，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趙春桂的這種嚴厲關愛。他知道母親在心裡痛恨張作霖的冷漠，她永遠不能原諒丈夫發跡後對患難妻子的背叛。

回到省城後，他把母親病危的情況，告訴了張作霖。這次張作霖沒像從前那樣不聞不問，他馬上派軍醫前往新民，專程為趙夫人醫病。可此時，已經太晚了。

這一年，趙春桂只有38歲。

母親的早逝和悲慘人生，使數十年後他憶起母親的時候，曾含著淚說：「我母親沒有享過一天福。如果我爹當時沒有那樣的社會地位，相信他和我媽是絕不會決裂的。他們的關係就是只能患難而不能同甘的那種，所以我說有權勢的人家不一定有幸福。」這也許正是人間悲歡的寫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