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字母的形成及其數字意蘊
07-04
肖 平1 楊金萍2(1. 浙江工商大學日本文化研究所, 浙江杭州310018; 2. 華南師範大學外文學院, 廣東廣州510631)摘要: 華嚴字母是對漢譯《大方廣佛華嚴經》中出現的四十二個梵文字母的俗稱。此四十二個梵文字母原產於印度, 後通過佛經的翻譯尤其是《華嚴經》的傳播被介紹到中國, 並逐漸從本體《華嚴經》中獨立出來, 進而發展成為集梵文字母、漢字音韻、佛教和中國傳統數字理念為一體的佛教唱誦曲目流布至今。本文通過對華嚴字母的形成及演變過程的追溯, 探討了其所包含的數字意蘊, 指出「七」和「九」的巧妙運用和結合令佛教文化和中國傳統文化在「華嚴字母」中獲得了有機融合。關鍵詞: 梵文字母; 四十二字門; 華嚴字母; 唱誦; 數字意蘊 華嚴字母是對漢譯《大方廣佛華嚴經》中出現的四十二個梵文字母的俗稱。此四十二個梵文字母原產於印度, 後通過佛經的翻譯尤其是《華嚴經》的傳播被介紹到中國, 併流布至今。其常常唱誦於各類華嚴法會, 而它的傳播則與《華嚴經》的漢譯過程息息相關。根據梵文字母的產生及在印度本土的流通情況, 一般以梵天所造四十七言或五十字門為正統, 四十二字門僅被視為若干旁支中的一支。儘管如此, 與作為正統的四十七言尤其是五十字門相比, 有關四十二字門的發源地、排列順序或應用地域等問題已經成為國際印度學領域關注的一個重點, 圍繞這個問題尚存在很大的探索空間。華嚴字母是在《華嚴經》等漢譯佛教經典的基礎上產生。即便如此, 雖然基本素材來源於印度,但自其誕生之日起, 便不斷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和整合。隨著時代的變遷, 尤其是《華嚴經》的廣泛流布, 華嚴字母逐漸從本體《華嚴經》中獨立出來, 進而發展成為集梵文字母、漢字音韻、佛教和中國傳統數字理念為一體的佛教唱誦曲目, 其形式豐富多彩, 影響仍綿延不絕。從整體上看, 華嚴字母上承印度梵文四十二字母, 下續華嚴法會等梵腔唱誦, 其間融匯著眾多文化要素和哲學理念。有鑒於以往國際學界的側重點放在四十二字母的本身, 而很少關注華嚴字母中所包含的中國文化要素尤其是字母結構中的數字運用問題, 故本文擬在國內外相關研究的基礎上, 通過對華嚴字母的形成及演變過程的追溯, 探討其所包含的數字意蘊。作為本論文的先行研究, 最早可追溯到清代碩儒錢大昕。① 錢大昕之所以論及四十二字門問題,是因為他極力否定漢字四聲外來起源說。由此可見, 有關四十二字門與中國音韻起源之關係問題已經引起當時學界的關注。日本學者山田龍城在廣泛搜集大藏經各類梵文字母的基礎上, 將這些梵文字母製成表格, 便於人們進行對照。佐藤哲英則就南嶽慧思所著《四十二字門》在日本傳播的情況撰寫過研究論文。以上都是針對漢譯梵文字母所展開的研究。另外, 關於四十二字母的發源地, 先後有東13① 另據日本學者山田龍城研究(《四十二字門に就て》, 載《日本仏教協會年報》第三年, 1931) , 民國時期廈門大學教授繆篆亦曾做過此類研究, 然由於至今未找到繆篆原文, 所以具體內容不得而知。 京大學中村元、劍橋大學J1Brough、華盛頓大學R1Salomon、北京大學王邦維等提出過相關論點。對四十二字母的中國化形態之華嚴字母的形成或結構等進行研究的有學者周廣榮、台灣居士林光明等。由於華嚴字母的流傳採用的是唱誦方式, 因此, 上海居士黃維楚針對其唱誦方法還撰寫了《華嚴字母及其唱法》等。然而, 上述研究並未澄清四十二個字母的數字意蘊, 因此, 本文將重點就此問題加以探討。 一、佛教經典的漢譯及梵文字母的傳入 誕生於印度的梵文佛教經典, 其漢譯開始於中國東漢年間, 至西晉( 265~316) 已初具規模。與此同時, 隨漢譯佛經傳入的梵文字母也逐漸為國人所熟知。上文述及, 梵文字母主要有四十七個、五十個和四十二個等三種, 而與四十二字母相關的經典有竺法護(239~316) 譯《普曜經》(譯出時間不詳) 、竺法護譯《光贊經》( 286) 以及無羅叉譯《放光般若經?摩訶般若波羅蜜陀羅尼品》(291) 等。以下將就各經典中的梵文字母分別加以介紹。在漢譯佛典中,推定為最初出現梵文字母的經典是竺法護譯《普曜經》現書品第七,其內容如下:時一萬童子, 與菩薩倶在師所學, 見菩薩威徳建大聖慧, 分別書字而宣之曰:其言無者。宣於無常苦空非我之。其言欲者。(解釋部分省略, 以下同作者按) 。其言究者。其言行者。其言不者。其言亂者。其言施者。其言縛者。其言燒者。其言信者。其言殊者。其言如者。其言寂者。其言沒者。其言作者。其言智者。其言魔者。其言害者。其言逝者。其言止者。其言生者。其言意者。其言法者。其言嘆者。其言難者。其言盡者。其言處者。其言慧者。其言是者。其言有者。其言棄者。其言己者。其言我者。其言垢者。其言數者。其言處者。其言若者。其言果者。其言除者。其言邪者。其言慧者。(《大正藏》三, p1498c - 499a)如上所示, 《普曜經?現書品》出現的字母並非後來所見的音譯漢字, 而是對字母意義的解釋,字數為四十一個。竺法護採用「宣」字對譯梵文parikīryati, ① 表明其並非今日的唱誦。內容情節為一萬名童子跟隨菩薩學習字母之際, 菩薩按照字母的順序依次書寫並領讀。也就是說, 《普曜經?現書品》中出現的四十一個梵文字母應該是當時印度社會中流行的兒童識字範本。與《普曜經》相同, 《光贊經》亦為竺法護所譯經典, 譯出時間為公元286年前後。梵文字母的字數與《普曜經》相同, 即四十一字, 所不同的是採取的不是意譯, 而是漢字音譯。具體內容如下:菩薩摩訶薩摩訶衍者, 謂總持門。彼何謂總持門, 諸文字等所說平等, 文字之門文字所入。何謂文字門文字所入, 因緣之門。一切諸法, 以過去者亦無所起。其門所作, 是羅之門。(解釋部分省略, 以下同) , 是波之門。是遮之門。是那之門。是羅之門。是陀之門。是為波之門。是吒之門。是沙之門。是和之門。是多之門。是計之門。是吒之門。是阿之門。是娑之門。是摩之門。是迦之門。是癉之門。是闍之門。是波之門。是陀呵之門。是奢之門。是呿之門。是叉之門。是屍癉之門。是之門。是吒呵之門。是披何之門。是車之門。是那之門。是沙波之門。是嗟之門。是迦何之門。是吒徐之門。是那之門。是頗之門。是屍迦之門。是磋之門。是伊陀之門。是吒之門。(《大正藏》八, p1195c - 196b)如上所示, 與前述《普曜經?現書品》不同, 《光贊經》中的字母並非出於識字教育的目的, 而是作為大乘佛教修行法門。也就是說, 羅、波、遮、那等四十一個字母分別代表著各種不同的步入修行大門的入門手段。稍後由無羅叉譯出的《放光般若經》與《光贊經》的旨趣大體相同, 在《放光般若經》摩訶般14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① 梵文根據P1L. Aaidya編輯的LAL ITA - V ISTARA ( Publish by TheMithliainstitute of Post - Graduatestudies and Reserch in SanskritLenrning, Darbhanga, 1958) (第十章) 中出現的相關表現所推定。若波羅蜜陀鄰尼品第二十中作為「陀鄰尼目佉」 (Dhāranīmukha) , 無羅叉列舉出以下四十二個字母。復有摩訶衍,所謂陀鄰尼目佉是。何等為陀鄰尼目佉,與字等與言等字所入門。何等為字門。一者阿。阿者謂諸法來入不見有起者(解釋部分省略, 以下同) 。二者羅。三者波。四者遮。五者那。六者羅。七者陀。八者波。九者茶。十者沙。十一者和。十二者多。十三者夜。十四者吒。十五者加。十六者娑。十七者摩。十八者伽。十九者他。二十者闍。二十一者濕波。二十二者大。二十三者赦。二十四者佉。二十五者叉。二十六者侈。二十七者若。二十八者伊陀。二十九者繁。三十者車。三十一者魔。三十二者叵。三十三者蹉。三十四者峨。三十五者叵。三十六者那。三十七者破。三十八者歌。三十九者嵯。四十者嗟。四十一者吒。四十二者嗏。(《大正蔵》八, p. 26b - 26c)通覽以上所列三部漢譯經典, 舉出梵文字母的目的各有不同。《普曜經》為兒童識字教育, 《光贊經》為菩薩摩訶薩摩訶衍的總持門, 《放光般若經》的陀鄰尼目佉則是咒語修行法門, 梵文字母從通俗意義走向修行目的, 進而進入密修境地。從發展過程來看, 可推定為發端於兒童的識字教育, 後被應用於大乘佛教的修行法門。就字母的數目而言, 前兩部為四十一字, 後一部為四十二字。上文述及, 印度的梵文字母以四十七言或五十字門為正統, 四十二字門為其旁支, 這一點從以上四十二字門的發展過程中亦可看出。儘管如此, 四十二這個數字恰恰是在佛教經典中孕育產生的。因為四十二字門雖始見於《放光般若經》, 但其後仍有眾多變化, 直到《華嚴經》出現以後, 四十二字的定數才被固定下來。這也是四十二字門被稱為華嚴字母的緣由。 二、《大方廣佛華嚴經》中的四十二字門 《大方廣佛華嚴經》的漢譯始於東晉佛馱跋陀羅譯《大方廣佛華嚴經》, 中間經過唐實叉難陀譯《大方廣佛華嚴經》, 至罽賓國三藏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 先後有三個全譯本。① 此三種全譯本中均收錄有梵文字母, 且定數都是四十二字。此節將逐一加以介紹。佛馱跋陀羅譯《大方廣佛華嚴經》由六十卷構成, 故有「六十華嚴」之稱。「六十華嚴」中的四十二個字母被收錄在「入法界品」中, 具體如下:我得菩薩解脫名善知眾藝, 我恆唱持入此解脫根本之字。唱阿字時。(解釋部分省略, 以下同) 。唱羅字。唱波字。唱者字。唱多字。唱邏字。唱荼徒假反字。唱婆字。唱荼字。唱沙字。唱他字。唱那字。唱那字。唱史吒字。唱迦字。唱娑字。唱摩字。唱伽字。唱娑他字。唱社字。唱室者字。唱拖字。唱奢字。唱佉字。唱叉字。唱娑多字。唱壤字。唱頗字。唱婆字。唱車字。唱娑摩字。唱訶娑字。唱訶字。唱伽字。唱吒字。唱拏字。唱娑頗字。唱娑迦字。唱闍字。唱多娑字。唱佗恥加反字。唱陀字。(《大正藏》九,p1765b - 766a)「六十華嚴」的最顯著特徵在於「唱持」或「唱」, 可以推定其梵文原語為「vacayati」或「parikīryati」。「六十華嚴」中的「唱??字時, 入般若波羅蜜門。名??」之定型表現, 與《普曜經》中的「宣」、《光贊經》中的「總持」、《放光般若經》中的「印持」、「諷誦」等譯語相比, 更具有音聲化的特點。實叉難陀譯《大方廣佛華嚴經》是在周武則天皇帝( 624 ~705) 的詔令下翻譯的, 因此在各《華嚴經》譯本中最具權威性。因由八十卷構成, 所以有「八十華嚴」之稱。「八十華嚴」的梵文字母亦包含在「入法界品」中, 具體內容如下:唱阿字時。(解釋部分省略, 以下同) 唱多字時。唱波字時。唱者字時。唱那字時。唱邏字15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① 另還有唐天竺地婆訶羅譯: 《大方廣佛華嚴經入法界品》、不空譯: 《大方廣佛華嚴經入法界品四十二字觀門》等部分翻譯。時。唱柂輕呼字時。唱婆蒲我切字時。唱荼徒解切字時。唱沙史我切字時。唱縛房可切字時。唱哆都我切字時。唱也以可切字時。唱瑟吒字時。唱迦字時。唱娑蘇我切字時。唱么字時。唱伽上聲輕呼字時。唱他他可切字時。唱社字時。唱鎖字時。唱柂字時。唱奢屍苛切字時。唱佉字時。唱叉楚我切字時。唱娑蘇紇切多上聲呼字時。唱壤字時。唱曷攞多上聲字時。唱婆蒲餓切字時。唱車上聲呼字時。唱娑蘇紇切么字時。唱訶婆二字皆上聲呼字時。唱縒七可切字時。唱伽上聲呼字時。唱吒字時。唱拏奶可切字時。唱娑蘇紇切頗字時。唱娑同前音迦字時。唱也夷舸切娑蘇舸切字時。唱室者字時。唱侘恥加切字時。唱陀字時。(《大正藏》十, p1418a - 418c)與「六十華嚴」相比, 「八十華嚴」在漢譯用字上出現了若干調整, 也增加了反切標音符號。更值得一提的是, 第二十八號字母被翻譯為「曷攞多」, 其對應的梵文字母為rtha, ① 即採用三個漢字表示一個梵文字母, 而在此之前則主要是以一個漢字對應一個字母, 偶有二字表示一個音的情況, 而以三個字表示一個音的情形似乎僅見於「八十華嚴」。罽賓國三藏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由四十卷構成, 故有「四十華嚴」之稱。「四十華嚴」的四十二字門收錄在「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中, 具體內容如下:唱婀字時。(解釋部分省略, 以下同) 。唱啰字時。唱跛字時。唱者字時。唱曩鼻音字時。唱攞字時。唱娜字時。唱婆摹我反字時。唱拏字時。唱灑史我反字時。唱嚩無可反字時。唱哆字時。唱也移我反字時。唱瑟吒二合上字時。唱迦上字時。唱娑蘇我反字時。唱莽字時。唱誐言迦反上字時。唱他上字時。唱惹上字時。唱娑嚩二合字時。唱駄字時。唱舍上屍我反字時。唱佉上字時。唱乞叉二合字時。唱娑蘇紇反哆二合上字時。唱娘上字時。唱曷啰他三合上字時。唱婆蒲我反字時。唱車車者反上字時。唱娑么么音二合字時。唱訶嚩無我反二合字時。唱哆娑二合字時。唱伽字時。唱奼上字時。唱儜上字時。唱頗字時。唱娑迦字時。唱夷娑二合字時。唱室者二合字時。唱侘上字時。唱荼去字時。(《大正藏》十, p1804a - 805a)與「六十華嚴」和「八十華嚴」相比, 「四十華嚴」在標音符號方面更加趨於完善。例如, 其在繼承了「反」、「切」等傳統標音符號的同時, 又導入了「平」、「上」、「去」、「入」、「鼻音」等漢字音調符號。同時, 以二字或三字所表示的字母被正式命名為「二合」、「三合」, 換言之, 到「四十華嚴」為止, 作為字母唱誦所要具備的條件已經齊整。三、華嚴字母的形成及唱誦的流行 以上作為理解華嚴字母形成的必要鋪墊, 介紹了梵文字母以及字門的相關知識。接下來將要說明四十二個梵文字母演化為華嚴字母的具體過程。《華嚴經》的漢譯始於東晉時代, 既有「六十華嚴」、「八十華嚴」、「四十華嚴」等全譯本, 也有「入法界品」等單行本。無論是全譯本, 或是單行本, 其中均包含四十二字個梵文字母。換言之,《華嚴經》中的梵文字母是以四十二個字為核心特徵的。另外, 根據翻譯的頻率以及規模可知《華嚴經》在中國流傳甚廣, 尤其是「入法界品」更是深入人心。不過, 《華嚴經》中並沒有出現所謂的「字母」, 「字母」的名稱似乎始自梁僧伽婆羅譯《文殊師利問經》中的「字母品」。與之相對, 大部分經典稱這些梵文字母為「字門」。根據周廣榮、林光明等人的研究, 元末明初的碧峰禪師(1308~1373) 曾為《華嚴經》中的四十二個梵文字母撰寫過旨在讚頌「四十二字妙陀羅」的「字母舉贊」,且為之譜曲, ② 供大眾傳唱。換言之, 「華嚴字母」的名稱並非來自《華嚴經》本身, 而是發端於讚頌寺院課誦或各類法會中的「舉贊」。雖然不能肯定「華嚴字母」的舉贊文就是出自碧峰禪師之手,16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①從嚴格意義上來說, rtha並非字母, 而是一個單詞。在此為方便解釋, 暫通稱字母。②林光明編著: 《華嚴字母入門》, 載《光明文集》卷13, 台北: 嘉豐出版社, 2007年, 第10頁。 但是可以確信, 明代以後刊行的各類《華嚴經》幾乎都包含「字母舉贊」的內容。考其緣由, 或許是因為宋元以後各大寺院講授《華嚴經》蔚然成風, 而大藏經中的全譯《華嚴經》已經不能滿足寺院生活的需求, 因此才會有各種類型的單行本《華嚴經》被不斷推出。值得注意的是, 單行本的《華嚴經》與作為大藏經的全譯《華嚴經》有所不同。單行本的《華嚴經》每卷末均被附加了「誦補闕真言」、「舉贊」、「字母舉贊」、「迴向」等用於唱誦的內容。也就是說, 在各類華嚴法會上, 每當主講法師講完一卷或三卷以後, 大眾都要齊誦華嚴字母, 以示莊嚴。此外, 為了保證字母發音的準確性, 單行本《華嚴經》在每個字母的後面分別添加了十二個同韻字,如阿字後附有佒、鞥、翁、烏、爊、哀、醫、因、安、音、諳、謳等十二字, 多字後附有當、登、東、都、刀、黒台、低、顛、單、顛、耽、兜等十二字, 以此來襯托字母本身。根據漢語音韻學專家趙蔭堂的研究, 這些韻字是根據「ang eng ong u au ai i in an im am ou」進行選擇的, ① 與中國古代韻書《韻鏡》中的字韻相匹配。隨著時代的發展, 尤其是進入清代以後, 華嚴字母除了用於各類華嚴法會外, 也逐漸發展成為寺院課誦的重要內容。如通行於禪宗各派的課誦手本《禪門日誦》中就有「諷華嚴起止儀」一項, 內容包括「舉香爐贊」、「起梵腔白」、「誦真言舉贊」、「舉字母贊」、「華嚴字母」、「迴向」等。也就是說, 在作為課誦的「諷華嚴起止儀」中, 華嚴字母已不是單純的字母, 而是代表著《華嚴經》本身。由於被附加韻字後的華嚴字母在字數上有大幅增加, 不方便作為課誦來唱誦, 因此, 簡略形式的華嚴字母應運而生。鑒於簡略版華嚴字母的全部內容不多, 故抄錄如下:一合: 阿, 佒鞥翁烏爊哀醫因安音諳謳阿。唱阿字時。普願法界眾生。入般若波羅蜜門。二合: 瑟吒, 屍張屍征書中書朱屍朝師梩屍知屍珍屍檀師詀師輈瑟吒。唱瑟吒字時,普願法界眾生。入般若波羅蜜門。三合: 曷羅多, 杭郎當恆楞登洪籠東胡盧都毫勞刀奚黎低賢嶙顛寒蘭單言林顛含藍耽侯婁兜。唱曷羅多字時。普願法界眾生入般若波羅蜜門。②從上述引文可以看出, 簡略版華嚴字母巧妙地利用了華嚴字母中所存在的一合、二合、三合現象, 從中分別抽取出一個代表, 使重新組合後的字母顯得既齊整, 又有層次感。除上述簡略版之外,目前各寺院還流行著多種類型版本的現代華嚴字母, 然其構成原理大體如上。總之, 華嚴字母在漢譯《華嚴經》的基礎上通過唱誦孕育而生, 並逐漸發展成為一項獨立的佛教唱誦曲目。 四、華嚴字母唱誦中的數字意蘊 那麼, 為何華嚴字母為四十二個? 接下來將重點探討華嚴字母在建構尤其是唱誦過程中所體現的數字意蘊。全譯《華嚴經》中的字母大體上按照阿、羅、波、遮、那的順序依次排列至四十二, 每個字後面又有相應功能的解釋。眾所周知, 「七」是代表佛教修行時間的重要數字, 如念佛有「佛七」, 修禪有「禪七」等, 與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冥想七天後悟道有著密切的關聯。隨著時代的推演,「七」也根據需要逐步擴展到「十四」、「二十一」等「七」的倍數, 如《涅槃經》將一切音歸結為「十四音」, 華嚴法會則以二十一日為定數, 而華嚴字母的數目也恰好是「七」的六倍數「四十二」,這絕非出自偶然。與之相對, 單行本《華嚴經》每卷末所附字母的排列情況可謂妙趣橫生。每卷末附有華嚴字母17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①林光明編著: 《華嚴字母入門》, 載《光明文集》卷13, 台北: 嘉豐出版社, 2007年, 第31頁。②簡略版的華嚴字母一般以單品形式刊出, 未見正式出版。另根據版本的不同, 用字也存在略微的差別。本文依據的是我國西北地區通行的版本。 的《華嚴經》通常為「八十華嚴」。然而, 此處所謂的「八十華嚴」並非由八十卷構成, 而是包含著八十一卷內容, 即最後一卷為般若譯《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那麼,經典編輯者為什麼要在「八十華嚴」的後面追加一卷而湊足八十一卷呢? 這個問題仍然與數字的意蘊有關。單行本《華嚴經》每一卷末所附的並不是全部的字母, 從第一卷至第七十二卷每卷三個,從七十三卷至八十一卷則每卷四個。字母的總數為二百五十二個, 即四十二的六倍數或「七」的三十六倍數。若考慮華嚴法會的日數, 那麼, 就是要在二十一天的華嚴法會上重複唱誦華嚴字母六次。具體而言, 即一至十四卷、十三至二十八卷、二十九至四十二卷、四十三至五十六卷、五十七至七十卷、七十一至八十一卷, 各自為一個單元, 每個單元唱誦一遍完整的華嚴字母。其中, 前五個單元分別為十四卷, 最後的七十一至八十一卷雖為十一卷, 但由於調整了字母的唱誦數量, 即七十一至七十二為三字, 七十二至八十一為四字, 所以總數仍為四十二。此外, 為每個字母所配的韻字也貫穿著「七」的數字原則。也就是說, 每個字母的韻字為十二個, 加上字母本身合計為十三個。不過, 在十二韻字之後一般都要再重複出現一次前面的字母, 也就是說, 字母本身要前後各唱一次, 從而使總數就變成了十四, 即「七」的二倍數。上舉簡略版華嚴字母的情況也是如此, 即一合為十四單字字母, 二合為十四個雙字字母, 三合為十四個三字字母, 三合加在一起的字母總數仍為四十二。更需要注意的是, 在上述華嚴字母的唱誦中除了「七」之外還貫穿著另外一條數字線索, 即以「九」或「九」的倍數為定數的線索。眾所周知, 在中國的數字文化中, 「九」代表著極數, 即最大的數, 如天以九重為最高, 距離以九萬里為最遠, 地獄的層數為「九」的二倍數之十八層, 而「九」的九倍數則代表極限之極限。若從「九」的視角觀察華嚴字母的排列, 則一卷至七十二卷為一個單元, 在此單元中每卷有三個字母, 卷總數為「九」的八倍數七十二。七十三至八十一卷為一個單元,此單元中每卷有四個字母, 卷數合計為「九」卷, 字母數則為「九」的四倍數三十六, 全部卷數的總和為「九」的九倍數八十一。本文認為這也是單行本《華嚴經》為何存在八十一卷的緣由。縱觀以上華嚴字母唱誦中的意蘊, 其中主要貫穿了體現佛教修行時間的理念數字「七」和中國傳統文化中代表極致的理念數字「九」。奇妙之處在於, 「七」和「九」在華嚴字母乃至單行本《華嚴經》中被巧妙地結合起來, 兩者通達無礙, 其設計可謂巧奪天工, 天衣無縫。正是這種通達無礙的設計, 體現了《華嚴經》所倡導的「事事無礙」、「重重無盡」的華藏世界觀。恰如華嚴字母的迴向文唱誦的「四十二字妙陀羅, 字字包含義理多, 梵韻滿娑婆。功德大, 法界沐恩波。四生九有,同登華藏玄門」。以上以漢譯《大廣佛華嚴經》中出現的四十二個梵文字母為出發點, 回溯了其源流以及在中國逐漸演變為華嚴字母的過程及其數字的意蘊。總的來說, 華嚴字母發端於兒童識字教育的一般字母,後來才引入到般若以及華嚴部系的經典中, 並作為修行的一個門徑被固定下來。隨著《華嚴經》在中國的傳播和普及, 其中的四十二個梵文字母則逐漸被冠以「華嚴字母」之名, 深入寺院以及普通民眾的生活。與此同時, 華嚴字母自誕生之日起, 便不斷通過整合外來文化和積極攝入中國文化要素, 特別是數字意蘊的巧妙運用使外來的佛教文化和中國的傳統文化在「華嚴字母」中有機融合在一起, 成為一個牢不可破的整體, 經久不衰, 至今仍為中國大眾所喜愛。(責任編輯: 張利明)本文原載於《社會科學戰線》2009年第12期 http://philosophy.sysu.edu.cn/buddhist/showPaper.asp?id=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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