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契丹鑄錢技術幾個問題的思考

在研討契丹鑄造的品類眾多的錢幣質量時,有個奇怪的現象始終存在,那就是一提到遼錢質量問題,所有的錢幣學家都會以契丹歷代的年號小平錢說事,尤其是以遼穆宗的「應歷錢」,遼道宗的「大康錢」、「大安錢」說事,即以這些錢的實物證明遼錢漏鑄、錯范、平夷等技術問題比比皆是,質量低劣。進而以此論證契丹族文化落後,經濟不發達。認人納悶的是這些專家無一人拿上三朝以外的小平錢作證物,更無一人拿折二以上大錢或非年號錢去說明契丹錢的質量。難道說明一個朝代文化落後經濟不發達,僅以占年號錢一部分的小平錢里不足5~10%(據萬枚實物推測的最大比例)的存在技術問題的錢作為證據,是不是有些以偏概全,攻擊一點不及其餘?不管這些專家動機何在,這樣做確實讓知情者心不服意難抒。

筆者親自過手過數萬枚契丹錢,漏鑄、錯范、平夷等問題在小平錢和用於流通的非年號錢中確實存在,但也確確實實僅占並不影響大局的很小一部分。這些錢幣學家為什麼不拿折二以上大錢或非年號錢去說明契丹錢的質量。原因只有一個,即這些權威們不懂不了解折二以上大錢或非年號錢,更多的是他們根本沒見過真的折二以上大錢或非年號錢。他們的所謂錢幣知識都是紙上談兵的書本知識,而且是老掉牙的書本知識。難怪某位老先生竟敢瞪著眼說:「傳世最早契丹自鑄之錢,可信者當推天祿通寶,其時已遲到世宗。」、「這些錢都是小平,未有大錢發現,文字都在似隸似楷之間,拙而不秀,鑄工極粗,背多歪斜。」(唐石父主編《中國古錢幣》第243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1版)這樣極其片面,極其錯誤的觀點竟大量出現在國家文物局主持編寫的教材中,可想而知其惡劣影響毒害了多少人。

為什麼用於流通的契丹小平年號錢與非年號錢會存在這麼多質量問題呢?而很少用於流通的折二以上大錢和非年號錢為什麼質量相對較高,甚至大部分製做精細,美崙美奐呢?癥結的核心在於,契丹歷代統治者在薩滿教「萬物皆神」宗教思想影響下產生的貨幣思想與世人所公認的貨幣思想相差甚大。公認的貨幣思想認為錢幣就是物資交換的媒介,錢幣所有的功能都是在此基礎上生成。而契丹歷代皇帝都把錢幣視作「如朕親臨」的「聖物」和傳達朝廷動態的「王信」。把物資交換的媒介功能降低到政治功能以下。並在貨幣政策方面與鑄幣實踐中予以保證和強化。概括起來,其做法有三:

一、堅持和強化「錢帛兼行」貨幣政策。長期在境內推行布帛、牛羊等實物貨幣為主幣,金屬鑄幣為輔幣的政策。契丹是中國貨幣史上最晚也是最後廢除布帛幣的朝代。時間已遲至大康七年(1081年)十一月辛亥。

二、寧肯把錢幣鑄造機構的絕大部分人力物力投入到翻鑄周邊國家和前朝錢幣中,在國內讓翻鑄的和輸進的外國錢佔據市場主導地位,也不擴大自己國家行用流通錢幣的鑄造數量。景宗朝設鑄錢院,年鑄錢(應為鑄行用錢)僅500貫。

三、長期不把年號錢投入流通,直到建國近八十年的乾亨四年,因市面已很難見到契丹行用錢「千秋萬歲」錢(人們多把其當作聖物收藏,每年續鑄的500貫投入市場,就象在沙灘上潑瓢水立即消失),才把原來主要用作祭祀、賞賜的小平年號錢投入流通。

契丹皇帝這種片面重視錢幣政治宣教功能,忽視錢幣物資交易媒介功能的貨幣思想與做法,造成了契丹金屬鑄幣的畸形發展,使非行用錢的鑄造越發得精緻厚重渾然大氣,而使行用錢的質量急速下降。

隨著經濟的發展,國內外市場對契丹行用錢需求的增加,周邊國家和前朝錢輸入與翻鑄量的減少,自道宗咸雍末年不得不急速增加流通用小平年號錢的鑄造量,到大康七年布帛徹底退出流通領域後,流通用小平年號錢的需求成幾十倍的突然增加。在這種情況下,往日清閑慣了的鑄錢機構沒被壓垮已是奇蹟,能完成鑄錢任務已屬不易,產品質量有些問題也就不成其問題了。因為小平錢在交易中是論個計算的,人們並不計較它鑄造的優劣錢文的是否清晰。所以,流通行用錢中小平錢質量最差,小平錢中大康錢,大安錢最差。

當然,除了契丹皇帝鑄幣思想對鑄幣質量的影響外,鑄錢機構對流通錢鑄造疏於嚴格管理,技術工藝未能嚴格要求也有一定關係。但根子仍在契丹皇帝鑄幣思想中對錢幣經濟功能的輕視這一關鍵問題上。

契丹翻砂鑄錢技術及工藝均來自大唐王朝

契丹翻砂鑄錢技術及工藝來自何方?以前只是從理論從感性上認為是來自大唐王朝。苦惱的是既沒文字記載,也無實物證明。自從獲藏到這批契丹錢樹,心裡就萌發了這樣一個夢想:哪一天獲得一批唐代錢樹,用其與我的契丹錢樹做一番比對,相信結果一定會對我的契丹研究注入新的動力。似乎我的誠心感動了蒼天,幾天前一位泉友竟從千里之外給我寄來了一份唐「得壹元寶」錢錢樹的資料,使前幾天還在說:「唐及唐以前翻砂鑄造的錢樹,尚未見有出土記載,」不敢肯定唐朝鑄錢錢樹枝型與契丹錢樹枝型是否相近或相同的我。終於可以底氣十足地宣稱,契丹錢樹枝型與唐代中晚期鑄錢錢樹枝型大體相同,事實說明契丹鑄錢工藝及技術均來自大唐王朝。此批錢樹確為繼承唐朝鑄錢技術的契丹所鑄。

江蘇省崑山市的施向東先生,用特快專遞的方式給我寄的,這份張家港錢幣學會編輯出版的《張家港錢幣》中《「得壹元寶」鑄地考》一文的附圖「得壹元寶錢樹」,是目前己知的、唯一存世的唐代翻砂鑄造的錢樹,它的枝型與我收藏的契丹銅錢樹的一種枝型相同。它的出現證明我獲藏這批錢樹枝型符合唐及契丹當時鑄錢的特徵,確系契丹鑄造的真錢樹勿庸置疑。

這枚僅剩一枚「得壹元寶」錢,並已斷成三截的錢樹,出土於洛陽附近的一處工地,系由一名河南鞏義民工掘得。錢樹後為張家港錢幣學會理事惠建明先生在洛陽購得。《唐書·食貨志》載「史思明佔東都,鑄"得壹元寶』錢。」這枚「得壹元寶」錢樹的出土,證實了「得壹元寶」錢鑄地確實在洛陽這一史實的正確。

錢樹殘高僅剩170毫米,在寬約20毫米的主流道兩側各殘留三個長40毫米寬約10毫米的分流道,每個流道頂端應各有一枚錢,現只剩一枚「得壹元寶」錢,穿口未開,外郭邊緣有不規則的槽銅,錢徑35毫米。

根據錢樹殘留數據推測,原錢樹高應250-260毫米左右,寬約150毫米左右,主流道旁應各有四或五個分流道,每個分流道頂端各有一枚折五型錢,整個錢樹應有八或十枚錢。澆注這枚錢樹的砂箱規格應為高400毫米,寬250毫米,厚70-80毫米。

「得壹元寶」錢樹的枝型與契丹銅錢樹十枚錢者形態十分相近,僅大小規格不同。這說明兩者鑄造工藝相同或相近,製做砂型的技術也相同或相近,兩枚錢樹產生的年代應相距不遠。

事實勝於雄辯。唐代錢樹的現身說法,戳穿了「這種樹型鑄造只見兩漢魏晉,南(北)朝以後就淘汰了」的謊言,為契丹錢樹的真實無誤正了名,提供了堅實確鑿的證據。

就「契丹錢樹枝型」問題答一位「新浪網友」

有位新浪網友,對筆者的拙文《契丹鑄錢工藝及流程考略》所展示的契丹金、銀、銅錢樹的枝型質疑說:「這種樹型鑄造只見兩漢魏晉,南朝以後就淘汰了」;二、「真品遼錢背後移范的樣式不是這樣鑄造的」。

這位新浪網友提的兩個問題很專業,涉及到錢幣鑄造的很多技術問題,有必要給予回答,否則會給不懂錢幣鑄造的朋友以誤解,下面就這位新浪網友提出的兩個問題予以澄清。

一、唐以前沒出現翻砂鑄造工藝,所以絕不會出現樹型翻砂鑄造物。這位新浪網友所說的「這種樹型鑄造只見兩漢魏晉,南朝以後就淘汰了」的情況,只能是范鑄樹型而絕不可能翻砂鑄造錢幣錢樹的樹型。翻砂鑄造發端於唐朝,唐早期范鑄與翻砂鑄造並行,這有唐初開元通寶錢範可以證明。唐中期范鑄被翻砂鑄造替代。范型雖被砂型替代,但操作工藝仍滯後於范鑄工藝階段,錢樹樹型大小、流道布置仍襲用范鑄後期的工藝,並和唐年鑄錢額相適應。契丹鑄錢技術、工藝都源於唐朝,其鑄錢額亦與唐相似,故真翻砂鑄造的錢樹樹型大小、流道布置都與唐相同。唐及唐以前翻砂鑄造的錢樹,尚未見有出土記載,近年發現的這批契丹翻砂鑄造的錢樹,應是我國目前最早的翻砂鑄造的錢樹實物。哪位朋友能拿出兩漢魏晉翻砂鑄造的錢樹實物,那他一定會獲得國家文物局的「重要文物發現獎」,因為那將把我國翻砂鑄造的歷史提前半個世紀。

二、關於「移范」的問題,遼小平流通錢背「移范」的現象很多,這不假,但也僅佔總錢數1/10左右,並大都集中發生在遼道宗咸雍至壽昌年間的錢幣上。並不能代表所有遼錢的面貌。在前面我已說過遼代是翻砂鑄造的成長期,很多工藝還不成熟,如面背砂箱的對正固定以及為個砂箱聯合澆注的固定問題可能還有缺欠,以至「漲箱」現象頻繁發生,導致「移范」錢較多。這是翻砂鑄造工藝發展中產生的前進中的問題,到天祚帝時就基本解決了。這位朋友以一個時期一部分錢出現的問題,當作所有遼錢的問題,以偏概全,結論怎麼能正確?這批在內蒙古發現的錢樹是蒙古人從金內藏庫奪來的,而金應是從遼國錢監樣本庫掠來。能作為樣本保存的錢樹能選「移范」或有毛病的嗎?拿「移范」錢來與樣本錢對比,就好比拿個次品與合格品對比,怎麼能對得上茬口?樣本錢合格品與次品移范錢對比不一樣,就說樣本錢合格品不真,這豈不是顛倒了是非標準?成了管中窺豹的南風,摸象的瞎子?

泉痴山人2009-11-24於京東

契丹鐵錢鑄造情況試考

契丹鐵錢鑄造發端於何時?目前已發現契丹鐵錢情況如何?契丹鐵錢大體使用情況和行使地區?契丹鐵錢與銅錢的比價及在契丹經濟生活中的地位和影晌?這是本文試圖探索大體內容,由於資料和實物的相對匱乏,加之筆者學識的膚淺,恐怕文不達意,難免使眾方家失望,故請眾專家學者及廣大泉友閱後及時糾謬垂教,筆者將不勝感激。

契丹鐵錢鑄造發端的時間目前還是個謎,但鐵冶的開創,大部分學者基本上都同意《遼史》「太祖本紀」和「食貨志」的說法:即阿寶機之父撒刺的「始置鐵冶」。可是「置鐵冶」和「鑄鐵錢」,還是兩碼事。會鑄造鐵器,並不等於鑄了鐵錢。遍查《遼史》不見契丹鑄造鐵錢一字一辭的記載。雖「食貨志」有言道宗時「詔禁諸路不得貨銅鐵,以防私鑄」的話,只說明當時有拿鐵私鑄錢現象,可沒說朝廷是否在鑄造鐵錢。多虧在《宋史·食貨志》中有一條「慶曆間(當遼興宗時),契丹亦鑄鐵錢,易並邊銅錢。」的話,才夯實了契丹確實鑄有鐵錢的文獻基礎。

出土鐵錢實物則揭示了契丹鐵錢目前已知的最早鑄造時間。2006年通遼市在出土的一罐契丹銅錢中偶然發現了一枚「通行泉貨」小平型鐵錢。「通行泉貨」是遙輦汗國耶瀾可汗屈戌在位期間842-860年時所鑄。八十年代以前的錢幣學家和《遼史》編纂者把這一史實記到了阿寶機之父、當時任汗國夷離堇(汗國軍事長官)撒刺的頭上。犯了一個顛倒君臣的過失,歪曲了遙輦汗國的歷史。是誰所鑄?雖然目前尚無直接證據可以證明,但這枚「通行泉貨」小平型鐵錢的發現,說明至遲在842-860年期間,契丹已鑄造出鐵錢。

契丹鐵錢一直是零星出土與發現,稍大規模出土只知道有兩次:一次為本世紀初在四川名山縣修建成雅高速公路的工地發現宋代鐵錢埋藏,一次發現契丹鐵錢五種多枚和數量較多的五代鐵錢多種;一次為今年(2009年)夏七月,在遼寧省某地區發現的一大罐近千枚契丹鐵錢,目前正在清點核查之中,據透露品種至少有二十多種之多。

已公之於眾(今年遼寧發觀鐵錢因未公布暫不計)的契丹鐵錢,年號錢有:「天祿通寶」折五錢,「保寧通寶」折十錢,「統和元寶」小平錢,「重煕通寶」小平錢,「清寧元寶」小平錢,「大安元寶」小平錢,「保大元寶」折二型錢、折五型錢。非年號錢:「通行泉貨」小平型錢,「丹貼巡寶」小平型錢,「百貼大吉」當百型錢,「天朝萬歲」當十型錢,「千秋萬歲」折三型錢,「大遼元寶」折三型錢。非行用錢:「天子乘龍背十二生肖」錢,「福德長壽背火金水木」錢。相信遼寧罐裝鐵錢會給我們帶來更多品種,讓我們眼界大開耳目一新。

值得錢幣界探討的是契丹仿鑄翻鑄的前朝:漢、南北朝、隋唐、以及五代、日本、高麗、宋、西夏的大量鐵錢。契丹翻鑄的鐵錢如今和原鑄國錢已很難分辨,只有通過專業人員和儀器對材質各種元素的含量進行比較測定才可區別。重要的需要錢幣界關注的是契丹仿鑄的有的已具有契丹風格,有的已和原屬國區別明顯,有的在形制、文字、背飾已經變異的鐵錢,如:鐵五銖,鐵貨布,鐵開元通寶,鐵乾元重寶;鐵永安、鐵順天元寶,鐵應天元寶背萬、光背,鐵應天通寶。鐵永平元寶,鐵天策府寶,鐵乾封泉寶,鐵永隆通寶。鐵大齊元寶折二,鐵唐國通寶,鐵永通泉貨。鐵應運元寶,鐵應運通寶,鐵應感通寶,鐵康定元寶。鐵天盛元寶,鐵乾祐元寶等等。

契丹自鑄仿鑄翻鑄鐵錢,除非行用錢和統和以前早期行用錢是為彌補銅行用錢不足和祭祀使用外,小平年號錢和異國錢都是特為宋鐵錢行用區及套購宋銅錢而鑄,基本不在國內使用。這是契丹貨幣制度及貨幣政策自然形成,而並非契丹皇帝不想在國內推行鐵錢。契丹國內貨幣經濟生活中佔主導方式的特殊的集團式採購和實物、布帛、金、銀、銅錢綜合行用的政策,沒有給價值過於細小的鐵錢(當時市價約為:一枚銅錢值十枚鐵錢,一枚銀錢值百枚鐵錢,一枚金錢值千枚鐵錢,一兩銀子值一萬枚鐵錢。)留下生存的空間,故誰想推行也沒用。用不上,自然就自消自滅了。

契丹鐵錢在國內經濟生活中沒什麼重大影響,但它在和宋貿易中卻換回了契丹國內急需的銅錢,緩和了經濟發展時對銅錢的日益劇增的需求,進一步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從這一點上看,契丹鐵錢在契丹史上亦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給自己確定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地位。契丹鐵錢特殊的使用範圍使它在契丹境內珍罕少見,枚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故它們的收藏價值,研究價值都比原來所謂的下八品都高。希望契丹錢幣收藏者、愛好者千萬不要輕視忽視契丹鐵錢這一珍貴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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