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行年考(二)
07-04
(公元前525年——公元前517年)梁濤周景王20年 魯昭公17年 鄭定公5年 丙子(公元前525年)〇孔子二十七歲,學於郯子 今年魯國東南方小國郯國的郯子來朝見魯昭公,在宴會上,魯國大夫昭子問起郯子關於少昊時以鳥名官的情況,郯子作了詳細回答。孔子聽說這件事後,馬上去拜見郯子,向他請教學習。孔子好學,學無常師,此其一例。【文獻】《左傳·昭公十七年》:「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暤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黃帝氏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大暤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我高祖少暤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註:鳥名)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鴡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寇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五雉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為九農正,扈民無淫者也。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紀於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又見《孔子家語·辨物》。【考辨】郯,國名。故城在今山東省郯縣西南二十里。郯子自稱少暤之後,少暤為己姓,但據《漢書·地理志》:「少昊後,盈姓。」盈即嬴,則少暤後另有為盈(嬴)姓者。《史記·秦本紀贊》云:「秦之先為嬴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據此,郯當為秦人的一支。秦原為東方民族,因周初參與武庚叛亂,失敗後被流放到西北地區(參見林劍鳴《秦史稿》,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郯則留在當地,因與中原風俗不同,故孔子稱其為四夷。周景王22年 魯昭公19年 戊寅(公元前523年)〇孔子二十九歲,學琴於師襄 孔子二十九歲時向師襄學琴,在學習中循序漸進,由曲調到演奏技巧,由技巧到曲子的志趣神韻,由志趣神韻進而體會作曲者的人格風貌。徐復觀先生說:「孔子對音樂的學習,是要由技術以深入於技術後面的精神,更進而要把握到此精神具有者的具體人格;這正可以看出一個偉大藝術家的藝術活動的過程。」(《中國藝術的精神》第5頁,春風出版社1987年版)【文獻】《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學鼓琴於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雲《文王操》也。』」《韓詩外傳·卷五》:「孔子學鼓琴於師襄子而不進。師襄子曰:『夫子可以進矣。』孔子曰:『丘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夫子可以進矣。』曰:『丘已得其數矣,未得其意也。』有間,復曰:『夫子可以進矣。』曰:『丘已得其意矣,未得其人。』有間,復曰:『夫子可以進矣。』曰:『丘已得其人矣,未得其類也。』有間,曰:『邈然遠望,洋洋乎,翼翼乎,必作此樂也。黯然而黑,幾然而長,以王天下,以朝諸侯,其惟文王乎!』師襄子避席再拜曰:『善!師以為文王之操也。』故孔子持文王之聲,知文王之為人。師襄子曰:『敢問何以知文王之操?』孔子曰:『然,夫仁者好偉,和者好粉,知者好彈,有殷勤者好麗,某是以知文王之操也。』」又見《孔子家語·辯樂解》。【考辨】孔子學琴於師襄,年代不可詳考。《闕里志》列於本年,今從之。〇孔子弟子商瞿生 商瞿,字子木,魯國人,孔子弟子。喜好《易》,孔子曾傳之《易》。【文獻】《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商瞿,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歲。」《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商瞿,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歲。特好《易》,孔子傳之志焉。」〇孔子弟子冉有、冉雍生 冉有,又名冉求,字子有,魯國人。曾為季氏宰,有才藝,以政事著名。冉雍,字仲弓,魯國人,以德行著名。二人均少孔子二十九歲。【文獻】《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歲。為季氏宰。」 《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冉求字子有,仲弓之宗族,少孔子二十九歲。有才藝, 以政事著名。」《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冉雍,字仲弓。仲弓問政,孔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孔子以仲弓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父,賤人。孔子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冉雍,字仲弓,伯牛之宗族,少孔子二十九歲。生於不肖之父,以德行著名。孔子稱其可使南面。」【考辨】冉求、冉雍,《列傳》、《家語》均沒有說是那國人。但《家語》說「冉求,仲弓之宗族」,又說「仲弓,伯牛之宗族」。據《家語》,伯牛為魯人,故知冉求、冉雍也為魯人。《荀子》書中曾提到有子弓,並常與孔子並舉,有人認為此子弓即仲弓。楊倞《荀子·非相》注云:「子弓,蓋仲弓也。」俞樾說:「仲弓稱子弓,猶季路稱子路。子路、子弓,其字也,曰季曰仲,至五十而加以伯仲也。」(見王先謙《荀子集解》卷三)但郭沫若認為子弓即商瞿傳《易》的馯臂子弓,而非仲弓,並說:子弓就是仲弓,「本子路亦稱季路之例,則仲弓亦可稱為子弓。但這個例子實在不好援用。因為仲尼不見稱子尼,伯魚不見稱子魚,而子思亦不見稱季思,則子路僅亦字季路而已。」(《儒家八派的批判》,載《十批判書》129~131頁,群益出版社1946年版)。郭說成立,今從之。周景王23年 魯昭公20年 齊景公26年 己卯(公元前522年)〇孔子批評宗魯「非義」 齊豹推薦宗魯於公孟,公孟任命其為驂乘。後齊豹準備暗殺公孟,告知宗魯不要前往。宗魯認為公孟雖然不善,但應當遵守信義,保護公孟一同前往,結果被殺。孔子認為宗魯「非義也」,阻止弟子琴張前去吊亡。春秋時期,人們的道德觀念發生極大混亂,對於什麼是「義」出現了不同標準。宗魯將義簡單理解為對主子的忠誠,而孔子則認為義必須首先以是非善惡為標準,故批評宗魯「非義」。【文獻】《左傳·昭公二十年》:「初,齊豹見宗魯於公孟,為驂乘焉。將作亂,而謂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與乘,吾將殺之。』對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故不吾遠也。雖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過也。今聞難而逃,是僭子也。子行事乎,吾將死之,以周事子;而歸死於公孟,其可也。』丙辰,衛侯在平壽。公孟有事於蓋獲之門外,齊子氏帷於門外,而伏甲焉。使祝灶鼃寘戈於車薪以當門,使一乘從公孟以出;使華齊御公孟,宗魯驂乘。及閎中,齊氏用戈擊公孟,宗魯以背蔽之,斷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殺之。……琴張聞宗魯死,往吊之。仲尼曰:『齊豹之盜,而孟縶之賊,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亂,不為利疚於回,不以回待人,不蓋不義,不犯非禮。』」又見《孔子家語·曲禮子夏問》。《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琴牢,衛人,字子開,一字子張。與宗魯友,聞宗魯死,欲往吊焉,孔子弗許,曰:『非義也。』」【考辨】琴張為孔子早年弟子,孔子二十三歲設教時,他已來學,若以十三四歲計算,今年約二十餘歲。琴張不見於《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和《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弟子解》中有琴牢,字子張,對於琴牢與琴張,歷來有不同看法,或說為一人,或說為二人。按,《弟子解》雖沒有明說琴牢即琴張,但記敘事件相同,二人明顯是一人,故當作一人看待。《莊子·大宗師》有子琴張云:「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相與友,曰:『孰能相與於無相與,相為於無相為?孰能登天游霧,撓挑無極;相忘以生,無所終窮?』三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遂相與為友。」章太炎《春秋左傳讀》據此證明琴張即孔子弟子子張(顓孫師)。但據《仲尼弟子列傳》,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歲,此時尚未出生,故章氏之說不可信。〇孔子稱讚虞人 齊景公田獵,用弓招虞人,但按當時禮制規定,應當以「皮冠」 (《孟子》說是「以旌」),所以景公的行為是違禮的,故虞人寧死不從。孔子聽說此事,對虞人表示稱讚,認為所招的禮儀不對,則可以不聽從。【文獻】《左傳·昭公二十年》:「十二月,齊侯田於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孟子·滕文公下》:「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孟子·萬章下》:「(孟子)曰:『……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又見《孔子家語·正論解》,作「孔子在齊」。〇相傳孔子論秦穆公何以稱霸 齊景公與晏嬰在齊國、魯國邊界上打獵,順便來到魯國,由於此時孔子在諸侯間已有了一定聲譽,齊景公專門向孔子請教:秦穆公國家狹小,地方偏僻,為什麼能稱霸呢?孔子答道:秦國雖然狹小,但穆公的志向很大;地方雖然偏僻,但善於起用賢人,所以能夠稱霸。景公聽了十分高興。通過這件事,孔子在諸侯間的影響更大了。【文獻】《史記·孔子世家》:「魯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蓋年三十矣。齊景公與晏嬰來適魯,景公問孔子曰:『昔秦穆公國小處辟,其霸何也?』對曰:『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辟,行中正。身舉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絀之中,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說。」《說苑·尊賢》:「齊景公問於孔子曰:『秦穆公其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對曰:『其國小而志大,雖處僻而其政中。其舉果,其謀和,其令不偷。親舉五羖大夫於系縲之中,與之語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人,雖王可也,霸則小矣。』」《史記·齊太公世家》:「(齊景公)二十六年,獵魯郊,因入魯,與晏嬰俱問魯禮。」《史記·魯周公世家》:「(魯昭公)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竟,因入魯問禮。」《史記·十二諸侯年表》魯昭公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入魯問禮。 」《史記·十二諸侯年表》 齊景公二十六年:「獵魯界,因入魯。」【考辨】齊景公來魯問禮,見於《史記孔子世家》、《魯周公世家》等,但江永《鄉黨圖考》、崔述《洙泗考信錄》、梁玉繩《史記志疑》、狄子奇《孔子編年》及近人錢穆、蔣伯潛等均懷疑此事有偽。其理由有以下幾點:一、此事《左傳》未見記載,且《左傳》本年記錄景公因皮膚感染患上熱病,病了整整一年,到十二月才好,於是與晏嬰「田於沛」,不可能有時間來魯國。 二、孔子與齊景公問答中說到秦穆公「處僻而霸」,明顯是六國時語言,所以此事可能是六國時人偽造的。 三、孔子後到齊國,為高昭子家臣,通過高昭子見景公(見《孔子世家》),若此時已見景公,何必要自辱以為家臣,以求引見。然而仔細分析不難發現,以上幾點說服力並不充分。首先,此事雖不見於《左傳》,但不能成為懷疑的理由。《左傳》是一部解經的著作,它的記事本來就是圍繞經文展開的,且有所謂筆法、體例的考慮,未記錄的事件自然不在少數,怎麼能因為《左傳》沒有記錄,便認為其事有偽呢?今年齊景公染病,十二月方狩獵於沛。沛,杜預註:「澤名」,江永說水名,一般認為齊國都附近。但章太炎《春秋左傳讀》則說:「魯昭公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入魯問禮。』是年即齊景公二十六年,雲獵魯界,因入魯,然則沛在齊、魯界上。凡水草相半者皆可言沛,非必一地矣。」章氏所說正確與否暫且不論,即使沛在齊都附近,魯齊本來相去不遠,由齊之魯完全可能,所以此懷疑並不成立。其次,孔子與景公的對話中,確有後人的用語,這說明此事有後人增飾、修改的地方,但就此斷定此事有偽,似根據不足。因為古書都經過長期的傳抄流傳,有些事件起初只是口頭流傳,後來才被寫成書籍,在這期間,發生某些變形改造,是完全正常的。所以這裡的秦穆公「處僻而霸」,也只是司馬遷的發揮,我們說它有誤,是可以的,若說它有假,則似武斷。至於第三點,更不足為辯。故暫信司馬公之說,列於此。周景王24年 魯昭公21年 庚辰(公元前521)〇孔子三十一歲,適周問禮於老聃,問樂於萇弘 孔子三十一歲時,與魯人南宮敬叔適周,向老子問禮。老子說:你所說的,已經與人的骨頭腐朽了,只有言論還在。況且君子得其時則出來做事,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並告戒孔子要去掉「驕氣與多欲」。孔子又向周大夫萇弘問樂,並參觀了周廟,收穫很大。【文獻】《史記·孔子世家》:「魯南宮敬叔言魯君曰:『請與孔子適周。』魯君與之一乘車,兩馬,一豎子俱,適周問禮,蓋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 「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已,為人臣者毋以有已。」』 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史記·老子韓非例傳》:「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與人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定縣竹書《儒家者言》:「於大廟右階之前有銅□,其□如名(銘)其背〈□□□〉〈之為人也,多〉言多過,多事多患也。」《說苑·敬慎》:「孔子之周,觀於太廟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無謂何害,其禍將大。無謂何殘,其禍將然。勿謂莫聞,天妖伺人。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將成江河。綿綿不絕,將成網羅。青青不伐,將尋斧柯。誠不能慎之,禍之根也。口是何傷,禍之門也。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怨主人,民害其貴。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後之下人,使人慕之。執雌持下,莫能與之爭者。人皆趣彼,我獨守此。眾人惑惑,我獨不徙。內藏我知,不與人論技。我雖尊高,人莫我害。夫江河長百穀者,以其卑下也。天道無親,長與善人。戒之哉,戒之哉!』孔子顧謂弟子曰:『記之,此言雖鄙而中事情。《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臨薄冰。」行身如此,豈以口遇禍哉!』「又見《荀子·宥坐》、《淮南子·道應訓》、《說苑·敬慎》、《孔子家語·觀周解》、《孔子家語·正論解》、《孔子家語·三恕》,除《說苑》外,皆作魯桓公廟。《孔子家語·致思》:「孔子曰:季孫之賜我粟千鍾,而交益親,自南宮敬叔之乘我車也,而道加行。故道雖貴,必有時而後重,有勢而後行,微夫二子之貺,則丘之道殆將廢矣。」《禮記·樂記》:「賓牟賈侍坐於孔子,孔子與之言及樂,曰:『夫《武》之備戒之已久,何也?』對曰:『病不得其眾也。』『詠嘆之,淫液之,何也?』對曰:『恐不逮事也。』『發揚蹈厲之已蚤,何也?』對曰:『及時事也。』『《武》坐致右憲左,何也?』對曰:『非《武》坐也。』『聲淫及商,何也?』對曰:『非《武》音也。』子曰:『若非《武》音,則何音也?』對曰:『有司失其傳也。若非有司失其傳,則武王之志荒矣。』子曰:『唯。丘之聞諸萇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孔叢子·嘉言》:「夫子適周,見萇弘,言終退。萇弘語文公曰:『吾觀孔仲尼有聖人之表。和目而隆顙,皇帝之形貌也;修肱而龜背,長九尺有六寸,成湯之容體也。然言稱先王,躬履謙讓,洽聞強記,博物不窮,抑亦聖人之興者乎!』劉子曰:『方今周室衰微,而諸侯力爭。孔丘布衣,聖將安施?』萇弘曰:『堯舜文武之道或弛而墜,禮樂崩喪,亦正其統紀而已。』既而夫子聞之曰:『吾豈敢哉,亦好禮樂者也!』」《呂氏春秋·仲春紀第二·當染》:「孔子學於老聃、孟蘇夔、靖叔。」《韓詩外傳·卷五》:「哀公問於子夏曰:『必學然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之有也。』哀公曰:『然則五帝有師乎?』子夏曰:『臣聞黃帝學乎大墳,顓頊學乎祿圖,帝嚳學乎赤松子,堯學乎務成子附,舜學乎尹壽,禹學乎西王國,湯學乎貸乎相,文王學乎錫疇子斯,武王學乎太公,周公學乎虢叔,仲尼學乎老聃。此十一聖人,未遭此師,則功業不能著乎天下,名號不能傳乎後世者也。』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又見《新序·雜事第五》,姓名有異。【考辨】關於孔子問禮於老子的時間,以往有各種不同的說法:(一)在魯昭公七年,孔子十七歲時。《史記·孔子世家》索隱:「孔子適周,豈訪禮之時,即在十七耶?」另外,邊韶《老子銘》、酈道元《水經注·渭水》均言「孔子年十七問禮於老子。」近人高亨亦持此說,並舉出《左傳·昭公七年》有日食的記載,以為旁證(見高亨《關於老子的幾個問題》,《社會科學戰線》1979年第1期)。(二)在魯昭公二十四年,孔子年三十四歲時。閻若璩《先聖生卒年月考》說:「《曾子問》,孔子曰:『昔者吾從老聃助葬於巷黨,及堩,日有食之。』唯昭公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見《春秋》,此即孔子從老聃問禮也。」此說為今天大多數學者接受。(三)在定公九年,孔子年五十歲時。《莊子·天運》有「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聞道,乃南之沛見老聃」的記載,梁玉繩《史記志疑》說:「蓋適周問禮,不知何年。……此本闕疑之事。必欲求其年,則《莊子》五十一之說,庶幾近之。」(四)在魯昭公二十一年,孔子三十一歲以前。「因為魯昭公二十二年(孔子三十二歲),周室已發生內亂,打了五年之久,孔子當然不能於周室兩派貴族鬥爭之時去觀光問禮。而魯昭公二十五年(孔子三十五歲),魯國也發生內亂,昭公出奔,國內無君,孔子因亂適齊,流亡在外者也有幾年,自無『魯君與之一車兩馬』之事。而魯昭公二十六年,周室王子朝已『奉周之典籍以奔楚』老子也因之免官歸居於陳,孔老自無在周相見之理。」(詹劍峰《老子其人其書及其道論》第31頁)(五)在定公十五年,孔子五十七歲時。此說為今人黃方剛提出,他據《曾子問》中「日有食之」的記載以及《左傳·定公十五年》有日食的記載,認為:「孔子兩見老子,第一次孔子五十歲,第二次孔子五十七歲。」(黃方剛《老子年代之考證》,載《古史辮》第四冊)以上分歧源於文獻的不同記載,於是有學者主張,孔子見老子可能不只一次,《世家》、《曾子問》及《莊子》所記載的是不同時間孔子與老子的對話,但以往學者囿於成見,認為孔子與老子只會見過一次,強要把不同資料統一在一起,結果造成混亂。這種看法無疑是有見地的。從文獻記錄來看,《史記·孔子世家》說孔子「適周問禮」,地點是在周(今河南洛陽);《禮記·曾子問》說「孔子助葬於巷黨」,而巷黨一般認為是魯地;《莊子·天運》說「南之沛」,而沛是宋地(今江蘇沛縣)。可見,孔子至少在上面三個地方見過老子,《世家》所記只是孔、老會面中的一次,地點是在周,目的是問禮,時間應從詹劍峰之說,為魯昭公二十一年。另,《世家》記與孔子一同問禮的有南宮敬叔,後人多認為他即孟懿子之子,而南宮敬叔出生於魯昭公十二年,此時僅九歲,他於昭公二十四年方從孔子學禮(詳見「周敬王2年 公元前518年 孟懿子、南宮敬叔學禮於孔子。孔子三十四歲」條),故學者對此多有疑問。但此南宮敬叔未必即是孟懿子之子,有學者就指出「南宮敬叔即南宮滔,字子容者,非孟懿子之子也。」(蔣伯潛《諸子通考》第51頁)〇孔子弟子端木賜生 端木賜,字子貢,衛國人。列於孔門言語之科,善辭令。經商於曹、魯間,「憶則屢中」,富累千金。自謂「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論語·公冶長》),「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子張》)。孔子稱其有從政之才。【文獻】《史記·仲尼弟子列傳》:「端木賜,衛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歲。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問曰:『汝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貢既已受業,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子貢好廢舉(集解:廢舉謂停貯也。即屯貨居奇),與時轉貨貲。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衛,家累千金,卒終於齊。」《孔子家語·弟子解》:「端木賜,字子貢,衛人,少孔子三十一歲。有口才著名,孔子每詘其辯。家富累千斤,常結駟連騎以造原憲。憲居蒿廬蓬戶之中,與之言先王之義。原憲衣弊衣冠,並日疏食,衎然有自得之志。子貢曰:『甚矣子之病也是!』原憲曰:『吾聞無財者謂之貧,學道不能行者謂之病。吾貧也,非病也。』子貢慚,終身恥其言之過。子貢好販,與時轉貨。歷相魯、衛,而終於齊。」【考辨】《列傳》、《家語》均言「少孔子三十一歲」,故列於本年。周敬王2年 魯昭公24年 癸未(公元前518年)〇孔子三十四歲,孟懿子、南宮敬叔來學禮 魯國貴族孟僖子陪昭公出使楚國,因為不會相禮而感到十分慚愧。臨死前囑咐兒子孟懿子和南宮敬叔拜孔子為師,向孔子學禮。孔子對此十分高興,認為能改正自己的過錯,就是君子。【文獻】《左傳·昭公七年》:「三月,(魯昭)公如楚。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郊勞。……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干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余敢辱。饘於是,鬻於是,以餬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註:即臧武仲,魯國大夫)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註:說,通「閱」,即南宮敬叔;何忌,即孟懿子。二人為孟僖子之子)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 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可則效已矣。』」《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年十七,魯大夫孟釐(註:即僖)子病且死,誡其嗣懿子曰:『孔丘,聖人之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讓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茲益恭,故鼎銘云:「一命而縷,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敢余侮。饘於是,粥於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世,必有達者。今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沒,若必師之。』及釐子卒,懿子與魯人南宮敬叔往學禮焉。是歲,季武子卒,平子代立。「【考辨】《左傳》記此條於昭公七年,即公元前535年,是年孔子十七歲,故《世家》稱「孔子年十七」,「懿子及南宮敬叔往學禮焉」。但孟僖子卒於魯昭公二十四年二月,蓋《左傳·昭公七年》記孟僖子生病時,連帶敘述了他死時的話,太史公未做細查,以為學禮之事即在本年。實際上,昭公七年,孔子年僅十七,而孟懿子及南宮敬叔尚未出生,學禮之事根本不可能(見崔述《〈史記〉言懿子、敬叔學禮於孔子年十七時之謬》,《洙泗考信錄》卷一)。故梁玉繩《史記志疑》稱:「此是史公疎處。」因孟僖子卒於本年,故定於此。是年孔子三十四,而南宮敬叔年僅十三。周敬王3年 魯昭公25年 甲申(公元前517年)〇孔子三十五歲,由魯之齊 今年魯國發生內亂。魯國權臣季平子與另一個貴族郈昭伯因鬥雞發生糾紛,請求魯昭公裁斷。昭公因對季平子把持朝政不滿,暗中支持郈氏,並和另一貴族臧昭伯秘密策划出兵圍困季平子。但魯國的另兩位貴族叔孫氏和孟孫氏支持季氏,魯昭公大敗,被迫逃亡齊國。這即是歷史上有名的「鬥雞之變」。為了逃避戰亂,孔子於本年離開了魯國,來到齊國。【文獻】《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季、郈之雞斗。季氏介其雞,郈氏為之金距。平子怒,益宮於郈氏(杜註:侵郈氏室以自益),且讓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從弟會為讒於臧氏,而逃於季氏,臧氏執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將禘於襄公,萬(註:舞名,包括文舞與武舞)者二人,其眾萬於季氏。臧孫曰:『此之謂不能庸先君之廟。』大夫遂怨平子。公若獻弓於公為,且與之出射於外,而謀去季氏。公為告公果、公賁。公果、公賁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寢,將以戈擊之,乃走。公曰:『執之。』亦無命也。懼而不出。數月不見,公不怒。又使言,公執戈以懼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孫,臧孫以難。告郈孫,郈孫以可,勸。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讒人以君僥倖,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為也。舍民數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難圖也。』公退之。辭曰:『臣與聞命矣,言若泄,臣不獲死。』乃館於公宮。」又見《史記·魯周公世家》。《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與郈昭伯以鬥雞故,得罪魯昭公。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乾侯。其後頃之,魯亂。孔子適齊。」【考辨】據《左傳》,魯昭公伐季氏在本年九月戊戌(十一日),失敗後,於己亥(十二日)逃往齊國。故孔子赴齊當在九月己亥之後。〇孔子論「苛政猛於虎」 孔子前往齊國,路過泰山腳下時,聽到有婦人在野地哭泣。派弟子前去打聽,原來婦人的舅舅、丈夫、兒子均死於虎口。問她為何不離去?答道:沒有苛政。孔子聽後感慨道:苛政比老虎還要兇猛。【文獻】《孔子家語·正論解》:「孔子適齊,過泰山之側,有婦人哭於野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曰:『此哀一似重有憂者。』使子貢往問之,而曰:『昔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子貢曰:『何不去乎?』夫人曰:『無苛政。』子貢以告孔子。孔子曰:『小子識之,苛政猛於虎。』」又見《禮記·檀弓下》及《新序·雜事第五》。《孔子家語·致思》:「孔子適齊,中路聞哭者之聲,其音甚哀,孔子謂其仆曰:『此哭哀則哀矣,然非喪者之哀也。』驅而前,少進,見有異人焉,擁鐮帶索,哭音不哀。孔子下車,追而問曰:『子何人也?』對曰:『吾丘吾子也。』曰:『子今非喪之所,奚哭之悲也?』丘吾子曰:『吾有三失,晚而自覺,悔之何及!』曰:『三失可得聞乎?願子告吾無隱也。』丘吾子曰:『吾少時好學,周遍天下,後還,喪吾親,是一失也。長事齊君,君驕奢失士,臣節不遂,是二失也。吾平生厚交,而今皆離絕,是三失也。夫樹欲靜而風不停,子欲養而親不待。往而不來者年也,不可再見者親也,請從此辭。』遂投水而死。孔子曰:『小子識之,斯足為戒矣。』自是弟子辭歸養親者十有三。」又見《韓詩外傳·卷九》。【考辨】孔子見婦人哭於野,見於《家語》、《禮記》及《新序》諸書,但所記並不完全相同。《禮記》作「孔子過泰山側」,未說何時事,《新序》則作「孔子北之山戎氏」,孔子一生未北入蠻夷,《新序》或恐有誤,今從《家語》,故列於此。又,孔子見邱吾子,雖不如前一事常被人提到,但《家語》、《韓詩外傳》均有記載,邱吾子「三失」之說也情理之中,故一併錄入。此事《韓詩外傳》記錄稍有異,其中邱吾子作皋魚。〇孔子答齊景公問政;聞韶樂,三月不知肉味 孔子來到齊國後,齊景公詢問孔子如何為政,孔子回答:君要象個君,臣要象個臣,父親要象個父親,兒子要象個兒子。又問,孔子回答:為政在於節省財力。齊景公感到很高興。孔子在齊國,還聽到著名的韶樂,結果三月不知肉味,感嘆道:想不到欣賞音樂竟到了這種境界。【文獻】《說苑·修文》:「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御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故樂非獨以自樂也,又以樂人;非獨以自正也,又以正人矣哉。於此樂者,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史記·孔子世家》:「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與齊太師語樂,聞《韶》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齊人稱之。景公問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白食諸!』他日又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說。」《論語·顏淵》:「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論語·述而》:「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考辨】孔子去年九月來齊,《論語》所記問政、聞樂之事當在本年前後,故列於此。相關文章:孔子行年考(一)(梁濤)孔子行年表(梁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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