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訪馬里、摩洛哥,馬克龍為何首選非洲?
在競選時對非洲表態不多的馬克龍,走馬上任後卻接連南下,第一次是馬里,第二次是摩洛哥。算上七月初在馬里首都巴馬科舉行的「薩赫勒五國-法國峰會」(G5 S),法國總統履新才兩個月就三訪非洲。年輕的外表,有著老練的盤算。
馬克龍訪問馬里
得非洲者得天下。對法國來說,尤其如是。比起時事觀察員那些煞有介事的國民議會選舉分析,馬克龍一心往南,因為他早已輕鬆駕馭國內政治;比起坊間頻頻拋出的涉及美國、歐盟或俄羅斯的國際關係預測,馬克龍最看重和非洲的關係,因為他很清醒地中海以南在未來對法國的重要性;比起那個越來越無力處理國內族裔矛盾的英國首相,馬克龍的班子迎難而上,其布局之迅速,配合之默契,也許會是當代法國史的特例。
6月14下午,馬克龍以個人名義訪問北非馬格里布國家摩洛哥,時長不到24小時。隆重接待他的,自然是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撇開雙方早已吸引媒體眼球的第一夫人不論,再撇開齋戒期間日落後的那席開齋宴,馬克龍已經兌現了當選法國總統後向外界傳遞的信息:既然競選時已經踏上過阿爾及利亞,那麼當選後便會儘快訪問摩洛哥;而且,在阿、摩積怨極深的西撒哈拉問題上,馬克龍也已擺出不偏不倚的態度。
事實上,無需等待總統親臨,單是法國外長勒德里安(Jean-Yves Le Drian)便已經在六月的上旬、中旬馬不停蹄地周遊地中海南岸諸國:突尼西亞、埃及、阿爾及利亞。這位曾任法國國防部長、薩赫勒地區軍事行動總指揮的外長,有著豐富的對非經驗。他頻繁往返於幾個阿拉伯國家,首先便是要取得這些國家在反恐問題上的合作。直接影響到法國利益的,自然是利比亞和馬里問題。
無需贅言,兩國都有法國的軍事介入。此外,在阿爾及爾,他還幫新總統捎話,積極為馬克龍稍後訪問阿爾及利亞鋪路。幾乎同一時間,總統去摩洛哥,外長去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法國和馬格里布地區,難道已然是命運共同體?
從2015年的統計數據來看,該年以摩洛哥、阿爾及利亞、突尼西亞為出生地、最後獲得法國國籍的人數,遠遠領先其餘地區。近二十年,北非阿拉伯裔的面孔在法國的政壇、商界、文人圈越來越突出。
早在總統競選時,馬克龍就劍走偏鋒,前往阿爾及爾,為法國在阿爾及利亞長達百餘年的殖民公開認錯。應該說,比起其他候選人,他的贏面已經在彼時夯實。而從媒體的報道來看,此時的馬克龍,要和摩洛哥國王談的事有很多。
首先,是最近突然發生的卡達斷交風波。在諸國地震式斷交的時勢下,連尼日、茅利塔尼亞、塞內加爾、查德都召回本國駐卡達大使。然而,頗為意外的恰是北非三國的態度。無論是一向外交政策相當獨立自主的阿爾及利亞,抑或是和卡達緊密聯繫的突尼西亞,還是和沙特、卡達均保持良好關係的摩洛哥,它們均逆流而行,反而呼籲各方冷靜,降低衝突。這一外交立場,恰是馬克龍和摩洛哥國王的一致態度。
其次,總統急需取得國王支持的,便是反恐議題。這既涉及到前述一時一地的利比亞,也有無孔不入的恐怖主義資金鏈。比起其他阿拉伯國家,局勢較為穩定、人脈相當寬廣的摩、阿兩國確實是法國現時必須加強合作的重要夥伴。至於已經持續數月、愈演愈烈的摩國北部山區示威運動,國王也沒有迴避。按照馬克龍的說法,摩洛哥國王對北部山區的社會經濟變化非常留心。
總統和國王未見諸報端的談話議題,也許還涉及到整個西非地區的局勢。因為,已經重返非洲聯盟的摩洛哥,幾個月前才正式申請加入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CEDEAO)這一擁有15個成員國的地區組織,大有意欲擔當地區領頭羊的勢頭。
事實上,無論是在摩洛哥和西班牙兩塊非洲飛地(Ceuta和Melilla)邊境上的西非難民,還是摩洛哥在西非諸國愈發擴大的投資,再到伊斯蘭蘇菲派在西非和摩洛哥的起承轉合,都讓法國不得不重視和摩洛哥的關係。甚至可以說,摩洛哥一直有意在西非再度發揮其宗教上的影響力,以此和大灑金錢的沙烏地阿拉伯瓦哈比主義展開爭奪。
拿六月中旬象牙海岸總統阿拉薩納·瓦塔拉(Alassane Ouattara)和塞內加爾總統麥基·薩勒(Macky Sall)的法國行來說,西非的發展問題固然離不開法國,但摩洛哥亦在這兩個國家也享有相當多的投資份額。
馬克龍在短短三天就安排接連和法國在非洲具有深厚歷史淵源的國家元首會面,再一次體現了他對地中海以南地區事務的敏銳觸角和全局認知。要知道,這整片區域幾乎處於一損俱損的微妙境地,而且還可以波及地中海北岸:
「倘若我們置非洲不理,那麼所有指向敘利亞的反恐努力都會付諸東流。因為,屆時的恐怖勢力將會流向利比亞、薩赫勒地區。所以,薩赫勒地區的安全問題,也就是歐洲的安全問題。」(Macky Sall, 2017.6.12)
正是這個原因,法國總統此時急於尋求和摩洛哥、阿爾及利亞的合作,便可以在一幅更大的地緣政治版圖裡理解了。畢竟,這兩個阿拉伯國家,一個在西非銀行業、住房等領域越來越強勢,一個理應能為法國在利比亞、薩赫勒地區的軍事行動提供不同程度的幫助。
因此,馬克龍訪問摩洛哥短短的十來個小時,可謂一石三鳥:既有兌現之前承諾、向國內摩洛哥裔表示親近的意思,也要在反恐問題上爭取到摩洛哥的支持,同時也在一個側面借摩洛哥和西非諸國的關係減少法國在西非軍事行動的阻力。
也許,法國總統上台後頻繁和非洲領導人接觸,倒可以讓中國讀者留意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非洲的關係。過於強調「馬格里布」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區分,很可能遮蓋了恰發生在沙漠地帶的各族互動。
例如,被法國-馬里聯軍轉移的廷巴克圖手稿,裡頭便蘊含了大量馬格里布和今天所謂黑非洲在歷史上往來的細節。不僅摩洛哥對西非的歷史影響有待繼續挖掘,且黑皮膚對摩洛哥的影響也一直被低估。廷巴克圖和菲斯的距離,也許並不像地理上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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