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威濤：《寇流蘭與杜麗娘》讓我到了藝術頂峰

張英

茅威濤選擇了一個好日子，在越劇誕生日、世界戲劇日這一天，在杭州黃龍宣告與她有關的三件大事。

一，退休；二，卸任浙江省小百花越劇團團長；三，擔任浙江百越文化創意有限公司董事長。

她身穿藏青的素色長袍，和馬雲、宋衛平、賀勇以及接任小百花團長劉建寬站在新聞發布會的舞台中央，宣布「百越文創」正式成立。和她站在一起的這三個人，都是她的粉絲票友，也是百越的股東單位代表。

新公司由阿里巴巴集團、綠城集團、遠行地投資有限公司及小百花越劇團出資發起成立，將主要從事中國越劇場的整體運營，除了大劇場、經典劇場、實驗劇場的策劃演出，還會從事戲劇的劇目製作，項目投資和藝術教育。

茅威濤的退休並不意味著她的演出生涯就此終結。除了經營劇場外，她的新戲是江南音樂劇《三笑》在排練中，即將在全國巡演；還投資了英國國家劇院製作舞台劇《狼圖騰》，聯合投資製作了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的音樂劇《大魚》，這兩個劇有望在國內演出中文版。

「希望不久的將來，國內外的遊客到了杭州，除了逛西湖，喝龍井茶，還能夠到我們的劇場看越劇。就像全世界的遊客到了倫敦，就會到西區劇場去看一場戲。希望未來有一天，越劇迎來第二個百年時，有人回顧歷史會提到我們，小百花當年做了哪些新戲，對越劇的傳承和發展起了巨大作用。」

本文為茅威濤訪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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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藝術頂峰

《寇流蘭與杜麗娘》從倫敦演出回來，我就開始想退休的事情了。

我們借了莎士比亞和湯顯祖誕生400年這個事兒，直接到了倫敦西區，去演《寇流蘭與杜麗娘》，這個戲和傳統越劇相比較，不太中國，完全是用越劇音調吟唱的音樂劇。英國頂尖的戲劇、音樂評論家，英國的《衛報》、ＢＢＣ、《舞台報》、《泰晤士報》等權威的報紙，都對這個戲進行了報道，給予了重要的評價。

他們感嘆：原來中國的劇作家也了不起，湯顯祖四百年前也能寫出《牡丹亭》這樣的作品來。這個戲的奇妙之處，不亞於莎士比亞對古羅馬時代的共和制度的思考。我們是從一個人性的剖析，一個小姑娘，單相思，想一個人就死了，愛一個人就愛死掉了。然後因為愛，她又起死回生了。

寇流蘭負責寫實，杜麗娘負責寫意，寇流蘭負責在古羅馬的城邦之上輻射出觀照現實的意義，而杜麗娘則在水袖飛舞間將柔婉的江南情致與生命之美表達到極致。英國人覺得很有趣，而且這個戲劇的舞台的樣式，正好一西一中，擱在一塊兒，確實是很棒。

演完《寇流蘭與杜麗娘》這個戲，我也有點飄，在同一個戲裡，演了兩個完全不同故事裡的角色，從外形到唱腔，身段走位，差異很大，兩個時空不斷轉換，演員的難度很大，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挑戰，但最後我還是把它完成了。

這個戲演下來，我覺得，在表演藝術上，我到了一個演員的頂峰。

不管忘記傳統

回首我演過的戲，從 3６年前的《五女拜壽》，到後來《陸遊》、《西廂記》，我拿了兩次梅花獎。再後來，2006年百年越劇的時候，排出新版《梁山伯與祝英台》。可以說，在袁雪芬老師為代表的前輩藝術家們把越劇帶到了美學高度之後，我們的新版《梁祝》另起山峰，讓越劇具有了新的美學高度和定位。

《梁祝》之後，我也排了布萊希特的《江南好人》、《藏書之家》，既有原創的作品，也有一些改編的作品。幾年前前，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已經把《牡丹亭》中重要的幾折戲移植為越劇，定位「認祖歸宗」，從崑曲里學習、改良越劇，也算有了「跨界」的經驗。

我就問自己，茅威濤你這一輩子，你把中國最傳統的崑曲《牡丹亭》改了越劇，湯顯祖的東西你都碰過了，這回把莎士比亞的戲《大將軍寇流蘭》也改了越劇，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這次演《寇流蘭與杜麗娘》，我們省里的崑曲名家汪世瑜老師，還有上海的岳美緹老師，請他們來給排《牡丹亭》部分的戲。有一天，汪世瑜手把手開始給學生排戲，然後叫我在邊上看，一會他對說，「今天你能不能演一遍《拾畫叫畫》，給我看看，叫我心裡有個譜」。他擔心我多年不演傳統戲，連唱腔都跟不下來。其實我早在家裡把岳美緹、俞玖林的版本在手機上看熟了，幾場戲早練習過了。

這一段《拾畫叫畫》演完，汪老師一拍大腿，站起來說，「茅威濤我心裡一塊兒石頭放下來了，我以為你30來年沒有好好地去演傳統戲，你這個基礎早就沒了，沒想到你功底這麼深厚，我真的覺得太好了。」汪老師的愛人姓馬，也是崑曲名家，是刀馬旦出身。愛人對他說，以後請他到小百花去講課的話，汪老師不要教了，教出來太難看了，直接讓茅威濤教好了么。

上一次世界國際藝術節到上海演出，岳美緹老師到美國演出去了。後來名家名劇月，東方藝術中心請我們去演出《寇流蘭與杜麗娘》，票子一個禮拜全賣光了，我都沒想到會這樣子，我有點忐忑。

岳美緹老師我真的很尊敬很崇尚她，相當於裴艷玲、岳美緹這些都是年長於我，女小生裡面的佼佼者，一個是武的，一個是文的。岳美緹老師看完戲後，給郭小男發來一個簡訊觀後感，她說茅毛真的是一個大家了，她演戲已經不是在學崑曲，她既不是學我也不學汪世瑜，她是在塑造一個湯顯祖筆下的柳夢梅。

我看了覺得，岳美緹老師這是在誇獎我了，她肯定覺得我這個柳夢梅是從崑曲裡面來的，但是屬於茅威濤版的。反過來，我又去碰一個莎士比亞，完全讓音樂劇化了。

我的下一步戲，你知道，是《三笑》，就叫「江南音樂劇」，我們打算以歷史上的四大才子和秋香，在這個戲的基礎上，打造一個女子天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