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曹霑是個騙子

乾隆年間,北京有個自號「雪芹」、「芹溪」、「芹圃」之人,姓曹名霑字夢阮。「新紅學」認為此人是江寧織造曹寅之孫,《紅樓夢》作者,主要證據為敦誠、敦敏、張宜泉、永忠、明義之記載。那麼我們就按「紅學家」的考證結果,將這些記載梳理一遍,看是否能得出與「紅學家」相同的結論。

一、曹霑的年齡大有問題

據「紅學家」考證,曹霑生前與敦誠、敦敏、張宜泉等人為友。敦誠曾作《挽曹雪芹》詩一首,收在《鷦鷯庵雜誌》中。其前四句為:「四十蕭然太瘦生,曉風昨日拂銘旌。腸回故壟孤兒泣(前數月,伊子殤,雪芹因感傷成疾),淚迸荒天寡婦聲。」

愛新覺羅·敦誠(1734—1791),字敬亭,號松堂,努爾哈赤第十二子阿濟格之五世孫,愛新覺羅·敦敏(1729—1796)之弟。

敦誠晚年將其詩文結集刊為《四松堂集》,其中並未收入《挽曹雪芹》一詩,不過在其付刻底本中卻有此詩。在《四松堂集》付刻底本中,敦誠在詩題「挽曹雪芹」後加一注云「甲申」,並將前四句修改為:「四十年華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誰銘?孤兒渺漠魂應逐(前數月,伊子殤,因感傷成疾),新婦飄零目豈瞑?」

據此可知,曹霑死於乾隆甲申年,即乾隆二十九年(1764);死時四十歲左右。

曹霑的死期本來毫無問題,後來卻成了一個大問題,因為這與甲戌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一回「眉批」不符;其批云:「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如果將此「壬午」看作乾隆壬午,則為乾隆二十七年(1762)。

於是「紅學家」聚訟紛紜,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最後在沒有任何其他證據的情況下,竟然將曹霑死期折中為:約乾隆二十八年(1763)。

曹霑的年齡本來也毫無問題,後來也成了一個大問題。如果曹霑死於乾隆二十七年(1762)或乾隆二十九年(1764),那麼往前推四十年即康熙六十一年(1722)或雍正二年(1724)。據「紅學家」考證:雍正六年(1728),曹寅嗣子曹頫因經濟虧空、騷擾驛站、轉移財產等罪革職抄家,兩手空空遷回北京老宅,家族迅速敗落。而其時曹霑才五六七歲,還沒有什麼富貴經歷的記憶,更別說像《紅樓夢》中「賈府」那樣的富貴記憶。

不僅如此,曹霑在《紅樓夢》的創作時間上也出現了問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第一回交代:「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如果將此「甲戌」看作乾隆甲戌,則為乾隆十九年(1754)。那麼《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最晚成書於乾隆十九年(1754)。而甲戌本第一回又交代:「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那麼往前推十年就是乾隆九年(1744),而其時曹霑才20—22歲。雖然「紅學家」以「天才」稱曹霑,但如果說曹霑二十齣頭就寫《紅樓夢》,無論如何讓人難以信服。

於是「紅學家」又開始在「四十年華」上做文章,置「四十蕭然太瘦生」之「四十」於不顧,將「四十年華」解釋為不到五十歲,因為這與曹霑另一好友張宜泉的說法相符。張宜泉在《傷芹溪居士》一詩中自注云:「其人素性放達,好飲,又善詩畫,年未五旬而卒。」

張宜泉(生卒不詳),清內務府漢軍旗,其在《春柳堂詩稿》中有四首詩寫到曹霑。

既然曹霑「年未五旬而卒」,那就照此繼續往前推。據「紅學家」考證:康熙五十四年(1715)正月,曹顒病逝。三月初七,曹頫奏曰:「奴才之嫂馬氏,因現懷妊孕已及七月。恐長途勞頓,未得北上奔喪。將來倘幸而生男,則奴才之兄(顒)嗣有在矣。」

在無法確定「馬氏」是否「生男」的情況下,「紅學家」又徑自得出結論:曹霑是曹寅之子曹顒的遺腹子,生年為康熙五十四年(1715)。而從康熙五十四年(1715)到乾隆二十七年(1762)或乾隆二十九年(1764),曹霑也正好48—50歲,終於與張宜泉之「年未五旬而卒」相符,「紅學家」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周汝昌道:「在舊社會裡,是沒有人肯為亡友『減壽』的,如果挽一個四十八九歲死去的人不說『五十年華』而偏說『四十年華』,那就是太沒情理,跡近開玩笑了。」又道:「『年未五旬』云云,即『古人五十不稱夭』之義,抱恨雪芹不得上壽耳。」

周汝昌的說法無疑是正確的,只是他不可能對曹霑「趕不上曹家的繁華」做出合理的解釋,只好憑空創設了一個「曹家二次復興」之說,自此其他「紅學家」接過了「新紅學」的大旗。

關於曹霑生年還有很多說法,這裡不一一列舉,無非是倒推罷了。還有人說曹霑是曹寅嗣子曹頫之子,等等,莫衷一是。

「紅學家」認為敦誠是曹霑之「摯友」,理所當然地用敦誠之記載來佐證曹霑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但在此處卻無端摒棄其「甲申」之注,又大肆曲解其「四十蕭然」或「四十年華」。這種有用則取之、無用則棄之的所謂「考證」,令後來者大開眼界,紛紛起而效之。

不過這樣又產生了一個「紅學家」視而不見的大問題:曹霑與敦誠的年齡相差過大。據「紅學家」考證,敦誠生於雍正十二年(1734),比曹霑小十九歲。

敦誠在《寄懷曹雪芹(霑)》詩中寫道:「當時虎門數晨夕,西窗剪燭風雨昏。接罹倒著容君傲,高談雄辯虱手捫。」

據「紅學家」考證,敦誠五歲入家塾,十一歲進右翼宗學讀書。二十二歲在宗學考試中列為優等,以宗人府筆帖式記名。二十四歲時曾受父命在喜峰口松亭關管稅務。「虎門」指右翼宗學,在北京石虎衚衕。

敦誠說曾與曹霑在右翼宗學「數晨夕」,只是沒有交代具體時間,只能推算其時曹霑在三十歲至四十一歲之間;「紅學家」推測說曹霑當時任職於右翼宗學。曹霑在右翼宗學與敦誠小朋友親密地探討學問無可厚非,「高談雄辯虱手捫」也更顯曹霑之風采,只是「接罹倒著容君傲」就有問題了。試想一個三四十歲的大男人在小朋友面前倒戴帽子,又有什麼可「傲」的呢?「接罹倒著」:典出《晉書·山簡傳》,說山濤之子山簡出鎮襄陽時,時常醉酒騎馬,倒戴帽子。「接罹」:以白鷺羽為飾的帽子。

敦誠在《寄懷曹雪芹(霑)》詩中接著寫道:「感時思君不相見,薊門落日松亭樽。」

敦誠自注云:「時余在喜峰口。」據「紅學家」考證,此詩寫於乾隆二十二年丁丑(1757)秋。據敦敏《敬亭小傳》,敦誠於「丁丑二月,隨先大人(敦敏、敦誠的父親瑚玐)榷(管稅務)山海,住喜峰口」。

乾隆二十二年(1757)敦誠二十四歲,曹霑則四十三歲,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最晚成書於乾隆十九年(1754),那麼曹霑此時已完成甲戌本。

敦誠在《寄懷曹雪芹(霑)》詩中最後寫道:「勸君莫彈食客鋏,勸君莫扣富兒門。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

「彈食客鋏(jiá)」,是指《史記·孟嘗君列傳》中馮諼彈劍而歌之事。

一個二十四歲的小青年敦誠,為什麼要規勸一個四十三歲的大男人曹霑「莫彈食客鋏」、「莫扣富兒門」呢?理由只有一個:曹霑正在「彈食客鋏」,正在「扣富兒門」。有詩為證。

敦誠在《佩刀質酒飲》詩序中說:「秋曉遇雪芹於槐園,風雨淋涔,朝寒襲袂。時主人未出,雪芹酒渴如狂。余因解佩刀沽酒而飲之。雪芹歡甚,作長歌以謝余,余亦作此答之。」

據「紅學家」考證,槐園是敦誠之兄敦敏的住處,位於宣武門內太平湖畔。敦敏生於雍正七年(1729),比曹霑小十四歲。敦誠之詩序是說一個大男人在秋天的一個「風雨淋涔,朝寒襲袂」的清晨,在一個小自己十四歲的宗室的門前徘徊,就為等主人出來請自己喝酒,並且早已「酒渴如狂」。幸好比自己小近二十歲的主人之弟前來,這才有了「解佩刀沽酒而飲之」,而此人「歡甚,作長歌以謝」。

敦誠在《贈曹芹圃(即雪芹)》詩中也說:「司業青錢留客醉,步兵白眼向人斜。」這裡是借鄭虔、阮籍之典故,說曹霑常靠人給酒錢或送酒。

正因為曹霑在「彈食客鋏」、「扣富兒門」,到處祈求「殘杯冷炙」,敦誠才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勸他說「不如著書黃葉村」。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早已成書於乾隆十九年(1754)之前,那麼曹霑又是何時寫下此書的呢?他有時間寫嗎?

二、曹霑不可能是《紅樓夢》作者

不料在小青年敦誠的規勸之下,曹霑突然爆發。就在敦誠勸其「著書黃葉村」後一兩年之內,「曹子雪芹」便「出所撰《紅樓夢》一部」。我們來看明義的記載。

富察·明義,號我齋,滿洲鑲黃旗人。據「紅學家」考證,明義出生於乾隆五年(1740)至乾隆十年(1745)之間,比敦誠小五到十歲。

明義在《綠姻鎖窗集》中有《題紅樓夢》詩二十首。其詩序云:「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之隨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余見其鈔本焉。」

「紅學家」都認為此處之「出」是「出示」之意,是指「曹雪芹」將自己撰寫的《紅樓夢》一書拿出來給人看,而且「其書未傳」,即尚未刊刻問世,還是「鈔本」,書名為《紅樓夢》。

據「紅學家」考證,明義的《題紅樓夢》詩寫於乾隆二十三、四年(1758/1759)左右,其時曹霑還在世,這與「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之「出」也相符。而其時明義不到二十歲,這與明義在詩中對「風流韻事」更感興趣也相符。

注意「余見其鈔本焉」之「見」,不是「購得」,也不是「抄藏」,是說明義只是從他人處借來讀過,其《題紅樓夢》詩二十首當是後來憑記憶寫的,並且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故詩中多有與《紅樓夢》情節不符之處。

第一首

佳園結構類天成,快綠怡紅別樣名。

長檻曲欄隨處有,春風秋月總關情。

此首寫大觀園。

第二首

怡紅院里斗嬌娥,娣娣姨姨笑語和。

天氣不寒還不暖,瞳曨日影入簾多。

此首寫怡紅院,並不一定是具體寫哪一回。

第三首

瀟湘別院晚沉沉,聞道多情復病心。

悄向花陰尋侍女,問他曾否淚沾襟。

此首寫寶玉去瀟湘館探望黛玉,其中顯然加入了明義自己的印象和意思。

第四首

追隨小蝶過牆來,忽見叢花無數開。

儘力一頭還兩把,扇紈遺卻在蒼苔。

此首寫第二十七回「寶釵撲蝶」,但顯然記憶有誤。

第五首

侍兒枉自費疑猜,淚未全收笑又開。

三尺玉羅為手帕,無端擲去復拋來。

此首寫第三十回「黛玉與寶玉角口後」複合。

第六首

晚歸薄醉帽顏欹,錯認猧兒喚玉狸。

忽向內房聞語笑,強采燈下一回嬉。

此首寫第三十一回寶玉錯將晴雯認作襲人。第二聯當是把第二日史湘雲到來之事混在一起了。「猧(wō)」:小狗。「狸」:形狀與貓相似,亦稱「狸子」、「狸貓」、「山貓」、「豹貓」。

第七首

紅樓春夢好模糊,不記金釵正幅圖。

往事風流真一瞬,題詩贏得靜工夫。

此首寫第十七回寶玉題對額時看到玉石牌坊,「倒像在那裡曾見過的一般,卻一時想不起那年那月日的事了」。

第八首

簾櫳悄悄控金鉤,不識多人何處游。

留得小紅獨坐在,笑教開鏡與梳頭。

此首寫第二十回寶玉為麝月篦頭。這裡明義將麝月錯記成了小紅。

第九首

紅羅綉纈束纖腰,一夜春眠魂夢嬌。

曉起自驚還自笑,被他偷換綠雲綃。

此首寫第二十八回寶玉用茜香羅換掉襲人系褲子的汗巾子。「纈(xié)」:有花紋的絲織品。

第十首

入戶愁驚座上人,悄來階下慢逡巡。

分明窗紙兩擋影,笑語紛絮聽不真。

此首寫第五十四回寶玉回怡紅院看襲人,發現鴛鴦也來了。

第十一首

可奈金殘玉正愁,淚痕無盡笑何由。

忽然妙想傳奇語,博得多情一轉眸。

此首寫第四十三回寶玉到水仙庵祭奠金釧回來看見玉釧垂淚,笑道:「你猜我往那裡去了?」

第十二首

小葉荷羹玉手將,詒他無味要他嘗。

碗邊誤落唇紅印,便覺新添異樣香。

此首寫第三十五回寶玉哄玉釧嘗蓮葉羹;第二聯顯然是明義的理解,因為寶玉「愛紅」。「詒(dài)」:欺詐。

第十三首

拔取金釵當酒籌,大家今夜極綢繆。

醉倚公子懷中睡,明日相看笑不休。

此首寫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第十四首

病容愈覺勝桃花,午汗潮回熱轉加。

猶恐意中人看出,慰言今日較差些。

此首第一句寫第三十四回「題帕」後之黛玉,後三句當是明義加上自己的意思總結而來。

第十五首

威儀棣棣若山河,還把風流奪綺羅。

不似小家拘束態,笑時偏少默時多。

此首寫寶釵印象。

第十六首

生小金閨性自嬌,可堪磨折幾多霄。

芙蓉吹斷秋風狠,新誄空成何處招。

此首寫第七十七回、第七十八回晴雯之病和晴雯之死。

第十七首

錦衣公子茁蘭芽,紅粉佳人未破瓜。

少小不妨同室榻,夢魂多個帳兒紗。

此首寫第十九回寶玉與黛玉相對而卧。

第十八首

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知。

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痾續紅絲?

此首寫黛玉之死。「沉痾」:久治不愈的病。

第十九首

莫問金姻與玉緣,聚如春夢散如煙。

石歸山下無靈氣,總使能言亦枉然。

此首寫寶玉與寶釵、黛玉兩無緣,「石頭」重歸大荒山下。

第二十首

饌玉炊金未幾春,王孫瘦損骨嶙峋。

青蛾紅粉歸何處?慚愧當年石季倫。

此首寫賈家敗後之寶玉。

在這二十首詩中,前十七首與現存八十回《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之內容大致相符;第十八、十九、二十這三首則寫八十回後之內容。由此可知,明義所見之《紅樓夢》是全本《紅樓夢》。而所謂「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之「一部」,也印證此點;如果所見不是全本《紅樓夢》,明義不可能不提及。而其時《紅樓夢》還是「鈔本」,「世鮮知者」,不可能是後來刊刻的程高本《紅樓夢》。也就是說,在曹霑在世之時,已出現了全本《紅樓夢》。

我們再看永忠的記載。永忠在《延芬室稿》中有《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姓曹)》詩三首,其第一首云:「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

據「紅學家」考證,題中「墨香」乃曹霑好友敦敏和敦誠之叔額爾赫宜,他又是明義的堂姊夫。詩上有永忠堂叔弘旿的手批:「此三章詩極妙。第《紅樓夢》非傳世小說,余聞之久矣、而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

愛新覺羅·永忠(1735—1793),康熙帝十四子恂勤郡王允禵之孫,多羅恭貝勒弘明之子,襲封輔國將軍。愛新覺羅·弘旿,康熙帝玄燁之孫,胤秘之子,封固山貝子,兩次緣事革退,復賞封奉恩將軍。

從永忠、墨香、敦敏、敦誠、明義之關係可以看出,永忠「因墨香得觀」之《紅樓夢》就是明義所見之「鈔本」《紅樓夢》。據「紅學家」考證,永忠之組詩作於乾隆戊子年,即乾隆三十三年(1768),此時曹霑已死去,故永忠才「吊雪芹」。

而從永忠堂叔弘旿之「手批」可以看出,永忠「得觀」之《紅樓夢》仍是「鈔本」,且其中有「礙語」。這再次說明此「鈔本」絕對不是後來刊刻的程高本《紅樓夢》,《紅樓夢》中的「礙語」在程高本中已被高鶚刪去。

從明義和永忠之記載可以得出結論:在曹霑在世之時,已出現了私下轉抄傳閱之全本《紅樓夢》。

據程甲本程偉元序和高鶚序,高鶚並不是《紅樓夢》續書者,《紅樓夢》後四十回是程偉元「竭力搜羅」、「數年銖積寸累」而來,後同高鶚一起「細加厘剔,截長補短,抄成全部,復為鐫板」,「紅樓全書始自是告成」。也就是說《紅樓夢》後四十回是前人所續,早已在民間轉抄傳閱。程甲本刊於乾隆五十六年(1791),程乙本刊於乾隆五十七年(1792)。

那麼程高本《紅樓夢》與明義、永忠所讀之「鈔本」《紅樓夢》,是否有傳承關係呢?我們再看明義的記載。

明義在乾隆六十年(1795)曾作《和隨園自壽詩韻十首》(袁枚《隨園八十壽言》,嘉慶刊本,卷五),其一云:

隨園舊址即紅樓,粉膩脂香夢未休。

定有禽魚知主客,豈無花木記春秋。

西園雅集傳名士,南國新詞詠莫愁。

艷殺秦淮三月水,幾時衫履得陪游。

詩中有原注云:「新出《紅樓夢》一書,或指隨園故址。」所謂「新出《紅樓夢》一書」,即指已刊刻問世之程高本。但明義對程高本後四十回居然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這說明程高本《紅樓夢》與明義所見之「鈔本」《紅樓夢》大同小異,兩者之間應該有傳承關係。而明義《題紅樓夢》詩之第十八、十九和第二十首,也與程高本《紅樓夢》後四十回不矛盾。

在曹霑在世之時,就已出現了與程高本《紅樓夢》大同小異的全本《紅樓夢》。那麼曹霑是否就是這個全本《紅樓夢》的作者呢?答案是:這種可能性不存在。

現存己卯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三冊書名下注云「己卯冬月定本」,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五、六、七、八冊左下方題「庚辰秋月定本」或「庚辰秋定本」。如果把此「己卯」和「庚辰」看作乾隆己卯和乾隆庚辰,則為乾隆二十四年(1759)和乾隆二十五年(1760)。

曹霑死於乾隆二十七年(1762)或乾隆二十九年(1764),而明義看到「鈔本」《紅樓夢》是在乾隆二十三、四年(1758/1759)左右,永忠則是在乾隆三十三年(1768)之前。

既然曹霑在乾隆二十三、四年(1758/1759)之前就已完成全本《紅樓夢》,為什麼又要在死前搞什麼「己卯冬月定本」、「庚辰秋月定本」呢?而所謂「己卯冬月定本」、「庚辰秋月定本」,都只有前八十回。

「紅學家」善變,該有人說了,這是對明義見到「鈔本」《紅樓夢》的時間推測有誤。而甲戌本第一回批語云:「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此處明白無誤地說「曹雪芹」死時「書未成」,又怎麼可能完成全本《紅樓夢》呢?

後裕瑞在《棗窗閑筆﹒紅樓夢書後》中說:「聞舊有《風月寶鑒》一書,又名《石頭記》,不知為何人之筆。曹雪芹得之,以是書所傳者,與其家之事迹略同,因借題發揮,將此部刪改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時之人情諺語,夾寫潤色之,藉以抒其寄託。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硯齋之批語,引當年事甚確,易其名曰《紅樓夢》。」

裕瑞的說法是根據《石頭記》第一回內容推測而來,也完全不成立。甲戌本「凡例」指出,《石頭記》「是自譬石頭所記之事」;而甲戌本第一回之批語明確點出《風月寶鑒》和《石頭記》(《紅樓夢》)都出自「曹雪芹」之手。其批道:「雪芹舊有《風月寶鑒》之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懷舊,故仍因之。」又道:「若雲雪芹披閱增刪,然則開卷至此這一篇楔子又系誰撰?足見作者狡猾之甚。後文如此者不少。這正是作者用畫煙雲模糊處,觀者萬不可被作者瞞蔽了去,方是巨眼。」

所以曹霑不可能是《紅樓夢》作者,不可能是《紅樓夢》中之「曹雪芹」。

三、曹霑是個騙子

曹霑不可能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那麼明義為什麼說「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呢?

《紅樓夢》中有「礙語」,乃至永忠堂叔弘旿「終不欲一見」。因此自稱「曹雪芹」者,反而最不可能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乃《紅樓夢》書中人物,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自稱「曹雪芹」之曹霑,顯然在這種「巧合」之外。

「曹雪芹」之「芹」乃指水芹,代指「一池青草」之「蒲蘆」,故脂批又稱之為「芹溪」(詳見《石頭真言》)。而曹霑不明其意,居然既號「芹溪」又號「芹圃」,早已露出狐狸尾巴。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本就只有八十回,現存己卯本、庚辰本之祖本已基本定稿,作者為萬斯同。後人不明白作者將此書定名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之用心,遂改稱為《石頭記》、《紅樓夢》,進而將其中批語刪除,乃至為其妄添蛇足(詳見《石頭真言》)。所以明義之所謂「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反而證明「曹子雪芹」之曹霑是個騙子。

那麼這個曹霑會不會是《紅樓夢》續書者呢?

關於敦誠之《佩刀質酒飲》,有人說:「此詩在《四松堂集》刻本中排在悼『天元上人』等詩之後,『天元上人』卒於癸未(1763),而《四松堂集》刻本之詩編年嚴謹,故可推知此詩作於乾隆二十八年癸未(1763)之秋。」而胡適也記載說在《四松堂集》付刻底本中,「《佩刀質酒歌》雖無年月,但其下第二首題下注『癸未』,大概此詩是乾隆二十七年壬午作的。」(胡適《跋<紅樓夢考證>》)

兩相印證,敦誠之《佩刀質酒飲》當作於「乾隆二十八年癸未(1763)之秋」。也就是說,曹霑在臨死之前還在「扣富兒門」,祈求「殘杯冷炙」,又哪有時間續書呢?

裕瑞在《棗窗閑筆﹒紅樓夢書後》中說:「聞前輩姻戚有與之交好者。其人身胖頭廣而色黑,善談吐,風雅遊戲,觸境生春。聞其奇談娓娓然,令人終日不倦,是以其書絕妙盡致。……又聞其嘗作戲語云:『若有人慾快睹我書,不難,惟日以南酒燒鴨享我,我即為之作書』雲。」

所謂「惟日以南酒燒鴨享我,我即為之作書」,當並非「戲語」,乃曹霑不覺露出之心聲。

那麼這個曹霑是曹寅之孫嗎?這種可能性也不存在。敦誠和敦敏在右翼宗學認識曹霑之時,曹霑已在三十歲以上(實為二十歲以上),他們對曹霑並不知根知底,他們對曹寅的了解,也都來自曹霑,而這個曹霑對曹寅也不是特別了解。敦誠之所謂「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和明義之所謂「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之隨園故址」,都有問題。而「紅學家」已對這些問題給出答案,即曹寅之孫誕生時曹寅已經作古,不可能隨其赴任;曹寅之任乃江寧織造,並不存在什麼「江寧織府」;「所謂大觀園者」,也不可能是「今之隨園故址」。

西清在《樺葉述聞》中說:「《紅樓夢》始出,家置一編,皆曰『此曹雪芹書』。而雪芹何許人,不盡知也。雪芹名霑,漢軍也。其曾祖寅,字子清,號楝亭,康熙間名士,累官通政。為織造時,雪芹隨任,故繁華聲色,閱歷者深。然竟坎坷半生以死。」

西清姓西林覺羅,字研齋,滿洲鑲藍旗人,系清世宗寵臣大學士鄂爾泰之曾孫。

直到西清之時,仍說「雪芹隨任」,又將曹寅說成是「曹雪芹」(曹霑)之「曾祖」。

不過從曹霑知道一些「曹寅家事」來看,他是曹寅之族人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不過現在再來探討此人,已變得毫無意義。此人四十歲左右死於乾隆二十九年(甲申1764),約生於雍正三年(1725);落魄之人總是顯老,張宜泉說他「年未五旬而卒」,實屬正常。

「新紅學」建立在「曹霑是《紅樓夢》作者」這個結論之上,「紅學家」認定曹霑即《紅樓夢》之「曹雪芹」,而其「考證」卻自掘墳墓,早已埋葬這個結論。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傳至曹霑死時,已六十年有餘。其間,有不明真相者好而續之,並改書名為《紅樓夢》。曹霑無意中得到這個全本《紅樓夢》,覺得其內容與「曹寅家事」有相似之處,於是按書中內容和批語,自號「雪芹」、「芹溪」、「芹圃」,謊稱自己是曹寅之後,先吹噓所謂「揚州舊夢」,並宣稱自己在著書,然後「出所撰《紅樓夢》一部」,用其「奇談娓娓然,令人終日不倦」之口才,侃暈清朝宗室敦誠敦敏等人,以討得「殘杯冷炙」。

也就是說,北京那個「身胖頭廣而色黑」之曹霑,用他人所續之全本《紅樓夢》騙吃騙喝,不僅騙倒了敦誠敦敏等宗室,還騙倒了後來之「紅學家」。


推薦閱讀:

他用14幅假畫,騙了5個億!要不是因為這個,差點就沒人發現!
小心,對面的QQ好友可能是騙子
05一些經紀商也是騙子
騙子太多,中醫粉都快不夠用了
我來教大家如何看穿一個女騙子。親身經歷現身說法。

TAG: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