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小說需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小說需要考據嗎？在作家王安憶看來，答案是肯定的。近日，她與古籍史料專家趙昌平來到上海思南文學之家，從作品《天香》（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5月版）的寫作與顧綉說起，開展了一場關於「小說考據學」的對談。對談中王安憶直言不諱：「我發現最近的小說家，是不太講究細節真實了。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對於細節上的偏差，一句小說是虛構就交代過去了，好像虛構不需要門檻、不需要講究這些。」（詳見5月6日《貴陽日報》）

　　王安憶確實道出一個尷尬現象：一些小說作家為降低創作難度、提高寫作效率，儘快獲得寫作收益，在動筆前，根本不願意花時間查閱各種資料，包括人物傳記、地方文獻等，也不願意請教古籍史料專家，完全是閉在書齋自由發揮。哪怕寫古代小說，也幾乎不考慮考據當年是何種情境。如此炮製出來的東西，一般脫離不了粗糙、生硬、虛假的指責，就像一些編劇胡編亂造出來的「神劇」、「雷劇」一樣。

　　有論者指出：「小說從來不是虛構的產物，也不是想像力的產物，而是現實世界的鏡像。」筆者深以為然，小說寫作需要準確的事實為基礎。魯迅就非常重視細節描寫的真實性，有了細節真實，才能客觀描繪特定時期、特定地區的生活畫面，使他的小說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王安憶寫《天香》，是為上海地方特產顧綉溯源，雖然情節可以大膽虛構，但顧綉興起的時代背景、風物人情都必須有令人信服的交代。

　　「五四」時期，學者胡適曾提出「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大膽假設」是要人們打破舊有觀念的束縛，掙破舊有思想的牢籠，大膽創新；「小心求證」則要求人們不能停在假設或可能的路上，而要進行證明。「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是求新精神和求實態度的有機結合。小說作家既要大膽虛構，也要小心考證所虛構的東西是否可信，不然，會讓讀者感到，你寫出來的小說與你所反映的時代生活有著根深蒂固的隔膜，你的寫作態度是多麼不負責任。

　　具體而言，細節的真實，是小說家表現人物形象、再現時代場景、開拓小說意境之必需，細節真不真實是決定小說作品成敗之關鍵。在魯迅小說《葯》中，「遍身油膩的燈盞」、「滿幅補丁的夾被」等真實的細節，就交代了華家是那個時代的典型窮苦人家。一些作家寫熟悉的當代生活很是快意，寫不熟悉的生活為何常有無力之感？因為他們沒有下足功夫考據出當年的時代背景、風物人情，自然無法駕馭。

　　如何讓小說充滿可信的細節？在動筆前，首先要對寫作懷有虔誠敬畏之心，要從浩淼的歷史檔案及縝密的實地考察中，以考古學家之嚴謹，做好細節考證的工作。在寫作過程中，不僅要追求把故事講好，還要對作品的每一個細節高度負責，追求細節之美，而不是「想當然」地發揮。請記得王蒙的一句話：小說中虛假的細節描寫就像落在一碗牛奶里的蒼蠅，至少是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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