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霍珀》：逍遙騎士

07-03

　　一、堪薩斯：想飛的少年

　　夢想宣言：「當我第一次看到電影時，就決定做一名演員。」

　　1900年，由萊曼?弗蘭克?鮑姆從堪薩斯吹向奧茲國的那場龍捲風，讓這塊被沙塵侵襲的土地多了幾許奇幻的色彩。在1936年，一場沙塵暴的肆虐臨近尾聲的時候，送子鸛把一個小男孩丟到了道奇城七公里外的農場上。雖然沒長出什麼三頭六臂的巨人，或是來自氪星的超人，但也孕育出寫就傳奇一生的丹尼斯?李?霍珀。至於這個小時候連二層以上高樓都沒見過的小屁孩，是如何成為好萊塢黃金年代的活人詞典的，簡單分析該歸因於：這次堪薩斯的龍捲風從平原吹向了好萊塢。當然，只是這麼說未免顯得敷衍了事，那就不妨回憶一下當初北風是如何低嚎，長草是如何被折斷，天空又是如何黑雲密布。

　　在丹尼斯?霍珀三歲那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打響了，也是同一年，朱迪?嘉蘭在悠揚的歌聲中飛到了彩虹的另外一端。除了擁有一個沒有父親的童年外，農場外世界的巨大變化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丹尼斯的生活。他依舊在榆樹下嬉鬧，擺弄BB槍，假扮士兵，跟農場的奶牛一起長大。每周日，他都會和祖母一起步行去城裡，賣掉手中的雞蛋，順路去趟劇場，看看那些牛仔在銀幕上唱歌、騎馬、打仗。銀幕上光鮮新奇的世界喚醒了丹尼斯體內的冒險精神，從那一刻起，他便下定決定要探看這閃閃發亮的神奇世界。他開始眺望遠方，試圖從跨越平原狹長的地平線看到連綿的山脈，跟隨著早已消失的火車旅行，看看電影中才有的摩天大樓，聽一聽北風之外的浪濤聲。世界對他來說，就是一塊新搭建好的布景，你得起身上路，隨時準備拉開幕布，開始表演自己的人生故事。

　　在起伏不定的一生中，丹尼斯去過很多國家。先後在墨西哥、巴黎、日本，都或長或短居住過一段時間。此外，他也因為拍片，跟隨劇組跑到秘魯、夏威夷和德國等地。對於丹尼斯來說，有時候搬家是興緻所至，有時候則是環境所迫。從他十四歲那年，第一次看到山川時，就註定翻越更多的險峰，因為他總想看到更遠的景色。當他終於見到大海，卻覺得泛白的泡沫像極了家鄉的麥田。這與他站在麥田遙望大海的感覺是那麼不盡相同。他總能看到和眼前景緻不同的畫面，也許這正是令他前行的動力。他似乎從未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哪怕在他最彷徨黑暗的幾年，總保持著背著背包上路的狀態。如同凱魯亞克形容的那種人：「正因為沒有立足之地，他對任何地方都不會感到厭倦，正因為無處可去，他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得。」別看他之後很多年都在好萊塢的聲色名利中打滾，見過了無數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他最愛的地方卻是新墨西哥州的一個偏遠山村，在桑里代克里斯托山七千英尺處。1968年，他在那裡拍攝《逍遙騎士》。當時他跟自己說，「如果將來有錢了，我一定要回來這裡住。」後來，他在那裡度過了人生中的十五個年頭。

　　可以說，敦促他前行的動力正是來自這些他性格中的矛盾面。他熱愛鄉間生活，卻又嚮往城市風景。他性格內斂害羞，卻做了眾人矚目的明星。在片場，丹尼斯喜歡靜靜坐在角落裡，懶得費心思去介紹自己，或是暢談人生哲理。對於想要爭取的角色，他也不會費勁心機的巴結導演。當年，他想出演大衛?林奇的《藍絲絨》，就直接打電話給導演，說：「你好，我是弗蘭克?布斯（片中他想要扮演的角色）。」搞得一向以古怪著稱的林奇都不免瞠目結識，轉頭對正在吃飯的朋友說：「我剛才接到丹尼斯?霍珀的電話，他告訴我他就是弗蘭克。他演戲很棒，但我不知道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該說什麼」。當然，丹尼斯最後得到了那個角色，並和林奇成為了好朋友。

　　丹尼斯就是這麼一個人，一旦決定了什麼就去做，從不遲疑，而且勢必達成。彷彿他的字典里從來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少年時代，除了立志做演員外，他還發誓要做一個天才，只是沒確定具體方向。喬安娜?伍德沃德（曾憑藉《三面夏娃》摘得奧斯卡影后桂冠）回憶霍珀的二十歲時，說：「丹尼斯是一個天才。不過我不確定是哪方面的天才，我覺得他自己也不知道。當然，絕對不是表演方面的（天才）。但是，他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天才。」

　　二、洛杉磯：無因的反叛

　　反叛宣言：「我們引領了全新的一代人，肩負了更多的自由和挑戰。」

　　（1）傳奇名人錄

　　開啟每個時代的人總會被銘記。他們走出的第一步，唱的第一首歌，都會被無數次提起。因為是他們，撥開晦暗的雲層，破除了陰霾遮掩下的神秘與恐懼，發現了一片嶄新的大陸。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茨威格說，戰爭擊碎了所有文化人的夢。海明威寫出了一代人的迷惘，向時代畫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到了六十年代，依舊迷惘、困惑的青年們急需找到精神的依託。在無數次追問中，一直積聚的能量爆發了，從文學、影視，到音樂都有了一次大爆炸。嬉皮士運動愈演愈烈，流行藝術和搖滾樂都相繼出現。六十年代初期，正流行《枕邊細語》那樣的影片，人們開始在銀幕上談及青少年的性。而在《逍遙騎士》橫空出世前，也有一些有關嬉皮士的電影，但他們都只是在銀幕上談情說愛。那時候的電影，大多脫離現實，而現實本身又比電影瘋狂得多。丹尼斯說：「在六十年代，社會失去了道德，我們不再相信社會，不願意遵守法律。」在人人都陷入狂亂，奮力想要改變生活的時候，《逍遙騎士》帶領他們來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時代。

　　在丹尼斯三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中，一直都在努力完成他年輕時代想要做的事。用了這麼多年，也不過剛剛實現了六十年代的諸多夢想。他不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但他不介意人們不斷向他問起六十年代。畢竟，當時湧現了太多的新鮮事物，有太多的傳奇可講。在拍攝《逍遙騎士》前的電影空白期，丹尼斯用照片記錄了那個年代的無數瞬間：人們群情激昂地觀看馬丁?路德金的演講；保羅?紐曼拍戲空檔的午後休憩；藝術家們還未成名時的青澀模樣。那時候，他在紐約，與波普藝術家們混在一起，第一個藝術收藏品是安迪?沃霍的早期畫作。

　　丹尼斯的電話薄儼然是一本好萊塢的傳奇名人錄。二十歲出頭的時候，他因為熱愛音樂，與邁爾斯?戴維斯一起打拳擊，整天爭論不休。後來邁爾斯用他的口頭禪寫出了爵士名曲「So What」。之後，貓王到洛杉磯拍電影，他又成了貓王的好友，一度關係緊密。在他年輕氣盛，被製片公司踢出好萊塢後，是約翰?韋恩從中斡旋，才讓他重返片場。原因很簡單，丹尼斯的岳母是韋恩的好友，介紹他認識了這位時代巨星。丹尼斯和韋恩的孩子們很快打成了一片，並晉級為韋恩最愛的寵物「pinko」。平時，韋恩會攬著他的肩膀，親切地跟他說話，並告訴他該是重返銀幕的時候了。不過，在所有這些藝術家當中，對他影響最大的是英年早逝的詹姆斯?迪恩。是詹姆斯?迪恩，讓他找到了未來前行的目標。

　　（2）活在那一刻

　　丹尼斯在十八歲的時候，因為在莎士比亞戲劇中的出色表現，簽約華納。之後，被尼古拉斯?雷選中，拍攝了其銀幕處女作《無因的反叛》，初識詹姆斯?迪恩。丹尼斯學院派的演戲風格很快就被迪恩顛覆了。他從來沒見過誰像迪恩一樣演戲：「他（迪恩）把劇本丟在一邊，完全投入的去演……這都是什麼？！劇本上根本都沒有寫！」丹尼斯看呆了，立刻把之前所學的東西都扔掉，整天跟在迪恩屁股後面跟他請教方法派的表演。迪恩告訴他：「別去想怎麼演，如果要你喝酒，就去喝酒，如果要你抽煙，那麼就抽煙。要活在那一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丹尼斯說：「迪恩是我見過最有創造力的人，他比時代超前了20年」。在幾十年的職業道路上，丹尼斯一直堅持著方法派的表演，並不斷從中挖掘、延伸出新的東西。這種超前的演技方法，讓他嘗盡了苦頭，也最終得到了收穫。1958年，《萬里追蹤》的導演哈薩維就讓年輕氣盛的丹尼斯碰了釘子，他根本不吃方法派那套，堅決不許演員自己發揮。以丹尼斯的死硬脾氣，自然也不買導演的帳。兩人僵持不下，搞得整個劇組人仰馬翻。隨後的幾年，丹尼斯因為不服從公司的指派，被好萊塢三振出局。在回歸銀幕的八十年代，他才終於獲得更大的表演空間，不僅給觀眾帶來無數驚喜，也震撼了片場的其他演員。在《藍絲絨》的一場戲裡，他用槍指著男主角凱爾?麥克拉克倫，氣勢逼人，仿若惡魔。當時還是新人的凱爾說：「我不用刻意去想怎麼表演，只要對丹尼斯作出相應的反應即可。我對他的恐懼是發自內心的。」

　　（3）時代征服者

　　人們至今仍舊熱愛六十年代。那是締造傳奇的年代，每一天都可能被載入史冊。丹尼斯不僅見證了歷史，還留下了濃墨重彩的腳印。他說，那是個無所不能的奇妙時代：「（在當時）你可能觀看了一場秀，當你想對此發表評論的時候，卻發現無從入手，因為你根本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逍遙騎士》的出現正趕上「愛之夏」的結束，人們都在為接下來的道路感到迷惑、不安，這部電影適時的擊中了無數人的空虛心靈。它具有很高的影史地位，被譽為「永遠改變了美國的面貌和電影文化」的作品。像這樣經典的電影，卻往往來自於一蹴而就的靈感。就像是某種生活的產物。當時，彼得?方達和丹尼斯?霍珀說好，堅決不拍有關摩托車的電影。因為他們各自都有這樣的作品，害怕被定型。傑克?尼科爾森也跟他們說，堅決不拍有關性和毒品的電影，會有不好的影響。幾個人就在這麼「堅決」的情況下，樂顛顛的拿著四十二萬美元，跑去新奧爾良拍攝出了這個「騎著哈雷車旅行，並和性與毒品有關的電影」。電影對搖滾樂做出了革命性的應用，其畫面的剪輯技術也極具實驗性，並為好萊塢開啟了一種全新的類型片市場。而影片之所以成為許多年輕人的精神依託，是因為它傳達了一種真正自由的精神。正如片中所言：「你代表自由。大家都嚮往自由。不過，說和做完全是兩回事……他們可以大談人身自由，但真正看到一個自由的個體，他們卻嚇壞了。他們心裡覺得受到威脅。」

　　《逍遙騎士》就像是丹尼斯生活的真實寫照。不論是在銀幕上，還是生活中，他都是自由自在的騎士，所向披靡的征服者。十年前，他和導演鬧翻，最終屈服。十年後，他在片場逼瘋了導演，接過了《榮耀征服》的導筒。他受過無人問津的白眼，挨過媒體毫不留情的批判。他摔過跤，但從不學乖。他總會引發爭議，喜歡嘗試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如同詩歌里描述的勇士一般：「我頻頻地點起了戰爭的火焰。是我最先涉足於巴西的蠻荒。我的彪悍讓蠻族聞風喪膽，然而，我不是為基督、不是為國王、也不是為耀眼的黃金拚死征戰。美麗的寶劍和狂暴的搏殺，才是我建功立業的力量源泉。別的無關緊要。我曾經活得勇敢。」

　　三、墨西哥：真實的幻覺

　　迷幻宣言：「我以為第三次世界大戰開始了。」

　　在一生中，丹尼斯花費了太多時間與毒品和酒精作鬥爭。後來談及此事，他不無玩笑地說：「我都可以為此寫一本書」。他渴望創作，渴望像那些偉大的藝術家一樣迸發靈感。於是他像許多人那樣找到所謂的捷徑，企圖從毒品和酒精那裡尋找新奇的靈感源泉。1967年，羅傑?考曼執導了電影《旅行》。影片講述了一個遭遇生活危機的男人，通過嗑迷幻藥尋求解脫的故事。其中很多體驗就來自於丹尼斯的親身經歷。毒品逐漸成為了他創作必備的良藥。在最開始，這看起來很奏效——在《逍遙騎士》大獲成功後，他還以藥物幻覺為題材拍攝了一部仿冒險影片《最後的電影》。他拿著環球的一百萬美元，跑去秘魯，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剪這部片子，搞得非常抽象。最讓環球頭疼的是，他還抽風般的呆在荒野中死活不肯回來。這部電影毀掉了丹尼斯剛建立起的聲譽，製片廠再一次拋棄了他。自此，他十二年都沒有拍電影。他說：「斯皮爾伯格、盧卡斯和科波拉，他們紛紛崛起、進步，取得了偉大的成就。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的發生。」

　　到了七十年代，丹尼斯的生活除了拍片就是嗑藥和酗酒。他每天喝二十七瓶啤酒，嗑三克的可卡因。《滾石》雜誌毫不留情的寫道：「丹尼斯?霍珀是好萊塢最臭名昭著的癮君子之一。」儘管這樣，丹尼斯還是在七十年代末的《美國朋友》中，奉獻了一次精彩的表演。這時候，丹尼斯已經從「想要藉助毒品傾聽上帝的聲音」，到了完全依賴毒品過活的地步，那些所謂「好的效果」早就不見了蹤影，他的人生結局似乎被釘死在了毒販的門外。

　　毒品控制了丹尼斯的全部生活。他在墨西哥拍攝電影的時候，突然赤身裸體跳進叢林，抱著大樹自慰。他後來回憶說，他當時以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他在叢林里跑了一整夜，最後被當地警察揪了出來，扔上回往洛杉磯的飛機。自此，丹尼斯終於決定擺脫毒品，想要重新奪回對自己人生的掌控權。他在戒毒所經過了痛苦而漫長的時間，遭受了難以想像的藥物副作用，像個廢人一樣躲在廁所里抽筋顫抖。不過，他挺過了這一切，獲得了新生。他說，他比很多人幸運，他沒有在醒悟之前就死掉。他從灰燼中再次浴火重生。

　　四、好萊塢：生存的狂喜

　　重生宣言：「（我）投身於藝術的唯一原因，是它讓你可以戰勝死亡，讓你的生命更長久一些」。

　　輝煌的七十年代已經消失在了墨西哥的荒漠中。丹尼斯再度回歸好萊塢，一切已然時過境遷，牛仔和嬉皮士們都在銀幕上漸漸消失了蹤影。那些年，丹尼斯的名聲基本已經跌落谷底，沒有任何像樣的職業。製片公司希望他接演正面的角色，重新樹立形象。但當他知道大衛?林奇要拍《藍絲絨》時，卻不顧公司反對，堅持出演反派弗蘭克。雖說那一年，讓他拿下奧斯卡提名的作品是勵志片《球場雄心》，但他顯然對《藍絲絨》複雜的人物性格、黑暗的故事情節，更加情有獨鍾。

　　回歸的丹尼斯，讓電影圈的新人們再次見識到他如同波本酒一樣的性格——辛辣直接，直衝腦門，絕對不會拐彎抹角。伊莎貝拉?羅西里尼初遇丹尼斯的感受，便是對他難以抑制的恐懼。為了能把第一場類似強姦的場面拍好，伊莎貝拉不得不硬著頭皮邀請丹尼斯一起吃早餐，希望可以加深一下相互的了解。丹尼斯聽了，顯得有點不耐煩，說：「你要認識我嗎？我就在這裡。」他不搞那套社交禮儀，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就行了。不過，若因此單純判斷他是那種混不吝的嬉皮士作風，難免有失偏頗。在狂野的外表下，他還有一顆真誠、細膩的心。還是在大衛?林奇的片場，有一場戲需要伊莎貝拉裸下體。開拍前，丹尼斯對此毫不知情，伊莎貝拉則緊張得要死。當丹尼斯看到對方解開衣服後，立刻看向別處，說：「別緊張，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了。」輕描淡寫的將尷尬瞬間帶過。正因為在他不羈的外表下，埋藏著複雜多變的靈魂，才能讓他在多變的角色中遊走自如。在那一年，他攜三部風格迥異的作品榮歸好萊塢。再一次贏得了同行的尊重。

　　不過，和好萊塢多次發生衝突的丹尼斯，在選片方面依舊我行我素，從來不理製片廠那套。他能出演過像《生死時速》這樣的賣座大片，也在《地獄騎士》這類B級片中玩得不亦樂乎。而這種態度也阻礙了他之後再次走向奧斯卡的領獎台。他說：「我不在片場的任何首選、次選名單上，我在他們眼中和賣座完全不搭邊。」很多時候，他所演的獨立電影根本無緣大銀幕，只能直接發行成DVD或者家庭錄像帶。要說是否氣憤，丹尼斯說：「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沒什麼可計較的了。再說，這種情況從我一開始演戲的時候就有了。《逍遙騎士》是個例外。」據說，《楚門的世界》中艾德?哈里斯飾演的角色本來是丹尼斯的。他只去拍攝了兩天，就被開除了。原因是導演不喜歡他。丹尼斯對此也很無奈，他說根本不認識那個人。這種事情當然會令他懊惱，低落一陣子。不能接到好的劇本總是令人沮喪的。但是，丹尼斯說：「這沒什麼可抱怨的」。他覺得自己生活的很好，這已經是值得感恩的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跑去戒煙互助會，幫自己保持清醒和健康。在擔當電影職業配角的空檔，他繼續搞他的藝術、攝影。在獲得新生後，他更加懂得珍惜所擁有的一切。

　　五、加利福尼亞：死亡的儀式

　　死亡宣言：「我這一生沒有什麼可值得後悔的。」

　　有人可能會說，如果沒有和毒品打交道的十幾年，丹尼斯?霍珀的成就會比現在大很多。可是，丹尼斯倒是從來不為自己狂野的生活感到後悔。他回想起以前的歲月，也會感到恐懼，覺得浪費了太多時間，但是他說並沒太多可抱怨的，那是他人生的必經之路。那些痛苦和黑暗的過去，已經成為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眾多好友在他生活中也佔據了重要的地位。傑克?尼科爾森、瓦爾?基爾默、大衛?林奇等人，都陪他出席了星光大道的留名儀式。幾乎每周他都要和尼科爾森聚在一起，只要分開時間稍長，兩人都會感到寂寞。除此之外，他也和不少人交惡：與亨利?方達因為意見不合，差點對峙法庭；被雷普?湯恩告上法庭，說他在訪談中出言誹謗，並最後敗訴；和劇組的人大打出手，不僅砸吉他，還丟電視。他在戲裡戲外都逼瘋過人，戲裡逼瘋了克里斯托弗?沃肯（《浪漫風暴》里，氣得沃肯一槍崩了他），戲外逼瘋了導演安東尼?蘭扎。更不要提他吸毒時期做的瘋狂事迹。他一共有過五次婚姻，最短的一次只維持了八天。他說，他一直搞不懂女人。他的前妻紛紛控訴他有暴力行為，他則指控最後一任妻子對他施暴。不過，他說他大多時候都挺幸福。還有不得不提的是，他多年來，不停的在共和黨與民主黨派之間換來換去，原則很簡單，誰的政策是對的他就投票給誰。

　　丹尼斯?霍珀一輩子都由著性子活，活得逍遙自在，哪怕被黑暗的生活纏上了繃帶，還能容光煥發的望向前路。他沒能成為馬龍?白蘭度那樣的演員，也沒有拍出科波拉那樣的電影。但他完成了自己的每個夢想，告訴不可一世的好萊塢，什麼叫做自由。死亡，不過是他開始的另一段旅程。

轉載請註明作者：九尾黑貓

原文刊載於《看電影·午夜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