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傻錢多素質差：被符號化的中國新富階層

在扭曲財富觀的引導下，金錢為「富而不貴」的中國新富階層加冕，也讓「又土又豪」的他們蒙羞。而身處全球化時代，他們不僅要面對國人的批判和嘲笑，還要面對全世界的挑剔目光；他們代表的不只是自己，還會被視為中國形象的一個像素。最近在網上新學到一個詞「比弗利山巴佬」（Beverly Hillbillies），它源於1993年的一部美國電影，指那些與好萊塢明星共同聚居在比弗利山莊的暴發戶。與中國人鄙視「土豪」一樣，「山巴佬」在美國人眼中也是富而不貴的代名詞——儘管他們開豪車住豪宅，頻頻出沒各種高端社交場合，但仍會被旁人投去鄙夷的神色。電影《泰坦尼克號》中，有位名叫瑪格麗特·布朗的胖太太，她因丈夫找到金礦而躋身富裕階層，但頭等艙其他太太卻不屑於與她交際。那些通過世襲得到爵位和財富的人篤信，缺乏貴族血統的New Money，即使擁有財富也無法展現良好教養。無論現實中還是在影視作品裡，暴發戶一直都是美國人調侃和嘲弄的對象。

當中國變成世界經濟的重要引擎，且GDP排名躥升至世界第二後，世界眼中的中國其實很像那位首次進入頭等艙的胖太太。國外很多報章、電影、脫口秀節目，都喜歡拿中國暴發戶開玩笑，他們甚至將「Rich」和「Chinese」組合成了一個新詞「Richinese」（中國富豪）。很顯然，這個詞的嘲諷指數與「山巴佬」不分伯仲。

全世界都知道有錢的中國人越來越多，但一些媒體更津津樂道的，常常還是那些「Richinese Style」的談資。比如，一群的中國闊太太如何在歐洲像買白菜一樣「掃蕩」奢侈品店；比如，一些中國人如何在美國直接拎著現金全款購買高檔別墅；再比如，幾位去泰國旅遊的中國人，如何在飛機上囂張跋扈並導致航班返航……

這些報道在中國社交網路發酵為全民熱議的公共話題，有不少人感慨中國人已經「把臉丟遍全世界每個角落」。聯想到近幾年媒體曝光的類似事件，比如中國遊客在法國盧浮宮廣場的水池泡腳、南京學生在埃及盧克索神廟刻「到此一游」等，有一些怒其不爭的圍觀者老調重彈，再次拋出了「中國有錢人素質低」的論斷。

一般而言，能去國外旅遊、留學或定居的中國人，多數確有一定經濟實力。但是，將一些極端個案視為「中國富人錢多素質差」的論據，即使能在眾聲喧嘩的網路上得到共鳴，也依舊未必妥當。我們評判某些個案時不能脫離具體語境，有些事情只是因為當事人個人習慣所致，有些事情背後則可能有圍觀者不知曉的內情。

不管怎麼說，經由一些爭議性事件進行反思，仍然是很有必要的。國外媒體的「誤解」與「偏見」，以及國內網友熱衷的「素質論」，至少表明中國新富群體的整體形象確實不太理想。這也正是人們會基於生活經驗和媒體展現的符號化形象，對一些新富階層的言行進行聯想性解讀的關鍵原因。那些覺得被污名化了的新富群體，只有想清楚自己的形象為何被符號化，才有可能撕掉旁人所貼的負面標籤。過去三十多年的經濟神話，讓很多中國人的財富總量激增。據統計，2013年中國內地億萬富豪已增至157人，總人數居世界第二；其中，89%的中國富豪是白手起家。換句話說，目前有很多中國新富階層都還屬於「泥腿子」富豪。他們的財富增長速度，與個人素養的提升並不同步，很多人還不知該如何當一個「富人」。

很多財富新貴以及他們的子女，還沒學會如何更好地支配財富。有人在物質生活上揮金如土，喜歡通過名車、豪宅、奢侈品等符號炫耀財富；有人急於以高雅生活和時尚嗜好彰顯品味，試圖盡量將自己「洗白」。其結果是，前一種人被當成了富二代，後一種人被當成了土豪，但他們都沒能真正贏得社會的認可和尊重。可以看出，中國新富階層總體負面的符號化形象，正是他們自己一手塑造的。在扭曲的財富觀的引導下，金錢為「富而不貴」的他們加冕，也讓「又土又豪」的他們蒙羞。而身處全球化時代，他們不僅要面對國人的批判和嘲笑，還要面對全世界的挑剔目光；他們所代表的不只是自己，還會被視為中國形象的一個像素。

曾在物質匱乏時代蒙受過苦難的人，即使能趁時代大勢從貧瘠的過去中突圍，也很容易留下一些精神後遺症。在創造財富的過程中，如果新富階層對精神生活、社會教養、文明常識的追求跟不上，留給子女的將只有鈔票。近些年，已有一些富人開始投身公益慈善，有些「富二代」也開始用實際行動為自己正名，他們急於擺脫「人傻錢多素質差」的符號化形象，並以此作為修復財富觀的一個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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