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吉道德經注釋之九
第七十三章 不召自來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話。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人盜天地之氣以為丹,即盜於穆不已之天命。此命在天即清虛一氣,在人即太和一氣。惟由平旦直養,直至浩然,充塞乎兩大,即返本復命,上下與天地同流矣。養之維何?一在於死妄心——死妄心貴於剛,剛剛不屈於物,而令正氣常伸;一在於生真心——生真心貴於柔,柔則能悅諸心,而令浩氣常凝。此兩者一往無前、奮其果敢之力者,死機也。逡巡不前,甘為懦弱之材者,生氣也。勇於敢則殺,勇於敢則活,此進為退基,負為勝本。《易》曰:「日中則仄,月圓則蝕。」天地盈虛與時偕行,或利或害,往往與世相反。故人之所喜,天之所惡也。且夫天亦何所惡哉?好生者彼蒼之心,有時不用生而用殺;尚德者上帝之意,有時不以德而以刑。此蓋生中寓殺,殺中有生,其意深微,有非人所能測度者。天之所惡,孰能知其故耶?是以修道之聖人,知福為禍基,柔為剛體,酌經權而用其中,忘利鈍而守其正,不與凡人爭利害,惟於一己辨從違。至於降災賜福,惠吉替凶,雖聖人猶難測其微,況下焉者乎?夫聖之道,亦天之道也。聖人純任自然,而進退升降,至運轉於一身之中。天道無為自然,而生長收藏,常流行於太虛之表,所以不與萬物爭強。而修短頻臨,究無一夫之能傲,是不爭而善勝矣。不與下民言理,而禍福所及,卒無一地之或逃,是不言而善應矣。雖其中或遲或速、或重或輕,暗中自有權衡,有不由人謀者在。故曰:「不召而自來,坦然而善謀。」任他才智過人,*巧絕世,而肺肝洞見,雖張皇掩飾,有何益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洵不誣也。
遏欲貴果,不果則人心放縱,人慾纏綿,故勇於敢者殺———所以殺,人心也。存理貴柔,不柔即凡氣暴躁,元氣動搖,故勇於不敢則活——所以活,元神也。然死心所以活者相濟。人心易死,道心易生,顧其中有天道焉。天有好惡,刑與德並施,生與殺共用。人或知之矣,而具生機於殺機之中,伏活機於死機之內,世人未易窺測焉。天之所惡,孰知其故哉?聖人心同天地,知惡之正所以好之——且非惡無以成好。此中循環妙用,雖聖人猶難知之。然而聖人之道,亦即天之道也。天不與凡民爭是非而發育萬物,無有不荷其煦嫗而悖而馳之者;不與凡民言感孚而陰陽迭運,無有不相為默契而悖而馳之者。蓋天人一道,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化何神也!物我同源,廓然大公,物來則應,措何當歟?至人以無思無慮之真,默運神功於生殺之舍,暗襲天機於造化之宮,入水府,造金鄉,踵希夷,絕視聽,殺者生之,生者殺之,初不知其何以相勝相應,如子母夫婦,不召自來,不謀自合。如此其感孚之捷而神耶?至災祥予奪,禍福貞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誠無有逃而脫之者,以虛空即道,道即天,不能逃虛空,即不能逃天網。人不違道即不違天,天休不於以滋至哉?
第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者,希有不傷其手矣。
古之治天下者,必因乎民情之所易動,而預為之防。不因人君之喜憂,惟視民情之好惡,順其勢而利導之,所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煩而治。若民之滅紀敗倫,干犯名分,而毫無畏死之心,我以五刑之設,懸於象魏,讀之月吉,是徒勞其設施,而無補於國計民生也,豈不枉費心力哉?惟因民之貪生而懼死,有敢為*邪奇詭者,吾乃從而殺之,正所謂制一以警百,少懲而多誠。斯民自父訓其子,兄勉其弟,不敢職為亂階,以自戕生而就死。然殺之雖在其上,而所以殺之,亦視乎其人。惟至仁殺至不仁,則民自殺之而不恕,死之而亦甘。孟子謂「惟天吏則可以殺之」是。夫天吏乃可殺人,是常有司殺人者矣。若非天吏而以暴誅暴,是以亂治亂,不惟民亂益甚,而且代司殺者殺,猶之代工匠而運斤成風,揮斧斵輪,其能神乎技而妙於成哉?歷觀古今匠士,其身不能大匠,而代大匠斵者,奚有不傷其手耶?彼民不幸,不獲生於有道之世,是以寇賊*宄,殊無忌憚。又不幸不遇司殺之人,則啟沃無從,反還何自?以致薄者愈薄,而厚者亦薄矣。不亦大可傷乎!
以畏死喻慎獨。人惟慎獨功深,則天人辨白,理欲分明。欲寡過而未能,思免愆而不得——於此兢兢業業,汲汲皇皇,省察其幾微,剋制其偽妄,不難欲凈理純,立見本來面目。若於不睹不聞之地,平日無操存涵養之功,而於欲動情勝時,思拔除惡孽,頓見性天,勢必不除惡而惡多,愈洗心而心亂。太上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理勢乃相因也,惟能慎機於幽獨,既有以知慾念之非,乃克遏欲於臨時,庶可以還天心之正。一念掃除,一念清凈,自不萌芽再生於其際。此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顛越不恭,敗壞倫常。蓋以有道驅無道,猶人君撫綏萬姓,統馭群黎,以至仁殺至不仁,以大義誅不義,自然沒有順而存者安,近者悅而遠者來,不致有倒戈相向,反戟為攻,而為仇為害也。學者欲去偽存誠,反本歸根,其必杜之以漸,守之以恆,庶一竅通而竅竅都靈,元神安而神聽命。所謂「人能常清凈,天地悉皆歸」;又曰人能一正其神,則諸邪自不敢犯。此與司殺者從而殺之不怨、死之亦安,同一自然之道、希有之效焉。
第七十五章 賢於貴生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惟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從來民為邦本,食為民天。國無民則國誰與輔?民無食則民何以生?是在為人上者,有以開田闢土,浚其源於未食之先;制禮謹變,節其流於已食之後;而復省耕以補不足,省斂以助不給——民自家給人足,而無庚癸之呼,饑饉之嘆矣。即乾旱不一,饑饉荐臻,而倉箱有蓄,自凶荒無憂。無如世之人主,驕淫不靖,糜費日繁:或珍奇玩好以為娛,或瓊樓瑤室縱其欲,往往倉廩一空,而用度不減。正供尚欠,又加以重征:始而添租益稅,猶胥畏乎民岩;繼則暴斂橫徵,並不顧乎天命。聲色是尚,奢華並臻。取萬民之胸膏,縱一己之淫蕩。即至國帑空虛,而誅求不稍貸焉。夫天地生財,只有此數。若此苛求不已,取民無度。即大有頻書,豐年履慶,而欲其不飢也得乎?郅隆之世,衣衣食食,宅宅田田,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其君子無禮義之訪,而自居仁由義;其小人無忠厚之好,而自樂業安居。蓋上行為為治,下以無為自化。俗不期淳而淳,風不求古而自古。懿鑠休哉,何其盛歟?迨其後科條愈設,而風谷愈偷;法令頻彰,而盜賊彌熾。其在暴虐之君無論矣,甚至英睿之王,奮發有為,勵精圖治,政愈繁而偽愈多,法愈嚴而*愈出。是豈氣術之難回,天心之莫易乎?抑以不知窮源固本,而徒求之於末流?不惟無補無民生,反有累於世道焉。蓋民心本無事也,而上以政令擾之;民情本無欲也,而上以章程亂之。朝廷多一政令,百姓多一*欺;朝廷多一章程,百姓多一奇巧。無怪乎世道之大非,民情之日變,而愈治癒難也。惟在上者端拱垂裳,斯在下者自安分守命。上與下相安於無為之天,不亦樂乎!且乃致輕內,其勞心也日繁,其損精也愈甚。而神氣因之消亡,身命因之殞滅,愈貪生愈速死矣。是以求生之厚,反輕死也。惟不以生為榮,且不以求生為重,衣食隨緣自奉,用度與物無爭,則心安而身泰,自性復而命延,永享無疆之福也。養其太和,自邀天眷,較之以為為貴者,不賢於萬萬倍耶?
神喻君也,民喻精也。順行常道,以神為主,而精隨之以行。故神一馳,精即泄。精之消耗,由神之飛揚——喻民之飢,由上食稅之多。其事不同,其理則一。心為身主,天君泰然,百體從令;天君不寧,則一身精氣耗矣,豈但下田傾倒已哉?是以神仙有返還之術,以氣為主,而神聽其號令——猶君從人慾、順民情,庶氣足神完,而民安國泰。此以上奉下,以上之有餘,補下之不足者。即以一人事天下,不以天下事一人之意。丹道雖曰有為,亦要從無為而有為,有為仍還無為,方是先天之神氣,可以入聖超凡。若一概有為,則神不靜而氣亦弱,勢必煉而氣不聚,愈煉而氣愈紛。惟因其勢而利導之,順其時而措施之,修身治民,皆作如是觀。若恐貨財不足,身命難存,於是竭精疲神,希圖養後天之命,日夜焦勞,寤寐輾轉,神氣之消滅者多矣。又況惟天之命,非人所求。君恐求生者無以幸生,且促其生於死地。惟不貴後天有限之生,隱以持先天無窮之命,庶性全而命固,身形亦足貴矣。
第七十六章 柔弱處上
人之全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拱。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人稟陽和之氣則生,陰寒之氣則死。一當陽和氣聚,則四體柔順,一身蘇綿,而生機不息矣;一當陰寒氣結,則肌膚燥熯,皮毛槁脫,而死氣將臨矣。試觀釜甑之間,蒸蒸浮浮,則陽氣氤氤,物融而化;到寒凍時候,物冷而堅。又觀天地春夏之交,陽氣熾而萬物暢茂,無不發榮滋長;迨至秋冬之會,陰氣盛而萬物飄零,無不枯槁。人物一源,無分彼此。是知天下萬事萬物,無不以堅強為死之徒,柔弱為生之徒也。譬諸用兵,往往強者取敗,弱者取勝——如子玉過剛敗績,伯比贏師勝隨是也。其故何耶?蓋以強者衰之漸,弱者興之幾,宜其不勝矣。再觀諸木,木至堅也,陰氣盛而陽氣衰,宜其大止拱把,而無由滋育焉。夫強大者生氣盡,而死氣臨,誠物之至下者也;柔弱者陰氣消而陽氣盛,乃物之至上者也。人奈何不自弱而自強,不處下而處上哉?
修鍊之道,最重玄關一竅,是為天地人物生生之始氣。此氣至柔而剛,至弱而強,且剛柔強弱俱無所見。惟恍惚杳冥中,忽焉陰里含陽,殺里喻生,似有似無,若虛若實,此真無聲無臭,上天之載之始機也。人能盜此虛無元始之氣,則先天生生之本已得,而位證天仙不難矣。即盜得玄關始氣,以為金丹之寶,然二候採藥,亦當專氣致柔,如稚子骨柔體弱而握固,始得初氣以為丹本。四候行火,又要知一身蘇軟如綿,美快無比,方是先天絪縕蓬勃之機,沖和活潑之象。有此陽氣,可煉仙丹。再於退符之候,歸爐封固,入鼎烹調,猶當綿綿密密,了了如如,無怠無荒,如醉如痴,神懶于思,口懶於言,所謂「天下春雲如我懶,誰知我更懶於春」。如此之柔之弱,方是先天陽氣,可以長存而不敝。總之,十月懷胎,三年乳哺,九年面壁,無非先天柔弱之氣,為之丹成而仙就耳。修士當尋此柔脆之氣,始不空燒空煉,枉勞精神也。
第七十七章 為而不恃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耶?
天道流行,發育萬物,無非一陰一陽,往來迭運,大中至正,無黨無偏而已。故陰極生陽,陽極生陰。陰盛陽衰,則抑陰扶陽;陽盛陰衰,則抑陽扶陰。消息盈虛,與時偕行,庶生生化化,以成自在無為,萬年不敝之天。何異張弓者然:持弓審固,內志既正,外體復直,務令前後手臂,平正通達——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然後順手而發,隨機自中,不患其或失。不若天道之自然——取民脂膏,飽其囊囊,往往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以君上之有餘,而奉天下之不足哉?惟有道之聖人,法天道而順人情,損者損之,補者補之,不使小民有怨咨之嘆也。雖為者自為,亦順承天道而已,絕不矜所為焉;成者自誠,亦至誠盡性而已,絕不居其功焉。斯人也,殆與天道無為而化成,不歸自然運度,不欲見有為之跡。成物之功,赫赫照人耳目,非賢而不欲以賢見耶?此所以為天無極,惟聖人合天地。
人生之初,原是純陰純陽,至平至正,無有勝負參差。故日征月邁,骨柔體弱而滋長焉。迨有生後,火常居上,水常居下,水火不交,是以陰常有餘,陽常不足。陽水每為陰火所灼,故人心益多,凡氣愈熾,而天心所以日汩,真氣所以漸亡,生生之機,無有存焉者矣。使陰火之有餘,下補陽水之不足;既補陽水之不足,仍制陰火之有餘——如張弓者然,有餘者損,不足者補,則陰陽正矣。此皆水火自運,陰陽自交,而天亦不知其為之也。夫人道以有為而累,天道以無為而尊。修鍊豈有它哉?惟以後天陰陽,返還先天陰陽,流行不息,自在無為得矣。
第七十八章 受國之垢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故弱勝強,柔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為天下王。」正言若反。
太上前章言柔弱者生之徒,堅強者死之徒,是以柔弱處上,堅強處下,可知至柔而至剛,至弱而至強。當人日夜行習,在在以柔弱為善利萬物而不爭,常處污下而不厭。雖一滴之微,人得侮之。一勺之多,人得輕之。及其積而為淵,匯而為海,則汪洋浩瀚,能載舟亦能覆舟;能成物亦能戕物。不惟天下無以勝之,即善攻堅強者,無堅不破,無強不摧,亦莫與之抗衡。是知天下之至柔,能御天下之至剛;天下之至弱,能驅天下之至強。水哉水哉!何其柔弱如此,而剛強如彼哉?且天下之事,無有易於攻水者,而堅強卒莫能勝。人何以不居柔而俱剛,不為弱而為強者,隨在皆是也?豈不知柔之勝剛,弱之勝強乎?蓋以天良之動,莫不有知,而一動之後,頓為情慾所染、習俗所移,故悻悻自雄,不肯安於柔弱。是以機巧熟而義理生,嗜好偏而天真沒。致令道心離,人心起;客氣盛,正氣消。生理無存,生機已滅,欲其生生不息也難矣。聖人云「受國之後,是為社稷主」,如成湯言「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退步即為進步,所以受天命於無窮也。「受國之不祥,是為天下王。」如武王曰:「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自後即為自前,所以荷天休於勿替也。豈同後世之卧薪嘗膽,蒙垢納污者,所得而擬議哉?
此真常不易之理,萬古不磨之經,是為天下正言,而聖人則反求諸己,又何嘗以此苛求於人哉?水喻一陽初動,真精始生。其機至弱,其勢至柔。而漸采漸結,日益月增,以至於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塞乎兩大,統乎萬物,而無堅不入,無強不破者焉。《悟真》云:「白虎首經至寶,華池神水真經。上善若水利源深,不比尋常藥品。」顧氣之柔弱,有似於水:至柔而寓自剛,至弱而兼至強,實有擎天頂地,捧日舉月,呼風喚雨,驅雷掣電之威,是天下之堅強者。雖曰浩氣,其實真精。須以至柔至弱之神養之,而以無為為為,無功為功,庶幾得矣。其曰「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之不祥,是為天下王」者何?即古人反躬自責,朕實不德,民有何辜之意也。學者求之於人,何苦反修諸身之為得耶?
第七十九章 常與人善人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修身之道,惟善為寶。為善之道,自治為先。蓋道在內而不在外;修在己而不在人。惟事事內觀,時時返照,過則改之,善則加勉。庶明善誠身,永為天地之肖子,聖賢之完人,而不至有所缺矣。足見為善者只問己之修省,不問人之從違。如責人而不自責,觀外而不觀內,雖一時小忿,積而至於大怨,縱能十分解散,而不至於成仇。然內無返躬自責之道,懲忿窒欲之功,雖能解之於外,而不能釋之於隱微,安能清凈無塵,瀟洒自樂,而復乎本然自善之天地哉?故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惟聖人持身接物,處己待人,一以修己為主,而人之是非好惡,概不計較。譬如合同契約,分左右而執之,永以為憑,明爾無我虞,我無爾詐之意。聖人執德如執左契,只修諸己不責諸人,此所以與天地同其大也。是謂「有德者司契」。無德之人,重外輕內,常以察察為明,而人之恩怨必較,此為「無德者司徹」。夫「司徹」者,以考過為事,全不自省而民弗從,何如司契者責己重,責人輕,而人無不相孚以信!可知責人者輕己,己之善難完;責己者輕人,己之善克複也。人底於善,而天心眷顧,自億萬年而不杇。《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即太上「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之謂歟?
聖人之學,惟洗心退藏於密。以外之善好醜,是非從違,一概不計。所以汰慮沉思,凝神默照,以至於心明性見,欲凈理純,上與天合德,歷萬古而不磨。其功始於守中,其成由於胎息,內亦知之乎?古人言胎息,學人莫是看作外息外氣,的是凡息停時,那丹田中真陰真陽,元神元氣,融會一團,混成一氣,氤氤氳氳,蓬蓬勃勃,若開若闔,若有若無。視不見,聽不聞,想像之而有跡,恍惚之而有形者,此殆人生之始氣。心得之而有體,性得之而有用,人非此氣不能生。欲成上品之仙,亦離不得此氣為之主。古雲人生之始,因理有氣,因氣有形,此天地生人之順道也。返還逆修者,實從形形色色中,慢慢運起陽火陰符,收歸五明宮內,而以太乙祖氣,天然神火烹之,即可化形而為一氣。又由此氣一煉,即可化氣成神。於此固守虛無,保養靈陽,即不還於無極之初,可以出則成形,入則無跡。道有何異於人哉?總之此個胎息,即返到父母媾精一團氣血之候。人能養此胎息,日夜以無為有為、無思有思之真意,保寧之,團聚之,即結成靈胎而為元神。迨至十月形全,脫殼而出,上透頂門,直衝霄漢,可以驂鸞鶴,上雲霄,遨遊天外,飛升玉京,直頃刻間事耳。然此胎息,雖從凡人色身中煉出,卻又不是凡精氣凡神結成;煉丹者雖離不得後天有形有色之精氣以為之本,卻又不全仗於此也。蓋後天精氣,皆有形質,便有氣數,生死輪迴,勢所不免。又況粗精粗氣,盡屬蠢鈍之物,焉能有靈?要不過藉此凡色身中所有之頑物,千燒萬煉,取出那點清凈無塵、至靈至神之精氣神,以為真一之氣,而返之於我,以成仙胎神丹耳。所謂抽鉛添汞之說,不過如此。其餘著形色,皆非道之正宗。古之云:「胎從伏氣中結,氣從有胎中息。」是知欲結神丹,成就不老之軀,非養胎息不能;欲得胎息凝結於虛無丹田中,非結得有胎,它亦不肯來歸。而純純乎動靜與俱,若有一點凡氣夾雜,凡神外馳,則神必外游,氣必外泄,不能如子母夫婦,聚而不散也,知否?
第八十章 小國寡民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小國寡民,地僻人稀,欲成豐大之邦,敦上禮之俗,似亦難矣。然能省其虛費,裁其繁文,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則糜費少而器物多,國家之富可致也。且不縱慾而輕生,營私而罹死,遠遊它鄉,貿居人國,而惟父子相依,兄弟是戀,重死而不遠徙,則康樂和親之世可臻也。以故「媚我君王,念茲土宇」,雖有舟輿,不肯遠適異國,以離父母邦焉。朝廷深仁厚澤,淪肌浹髓,恩同父子,誼若弟昆,是以叛亂頑徒,悉化為良善,雖有甲兵,亦無所陳之矣。如此上恬下熙,民安國泰,使復行結繩之政,樂太和之風,親親長長,宅宅田田,甘其飲食,美其衣服,予以安居而樂俗,敦厚以成風,又何患國小民寡,難以惇大成裕,仁厚可風哉?第見民愛君如父母,君視民如子弟,忠心耿耿,繫念殷殷,縱頃刻之別離,亦不忍也。雖鄰國在即,舉目能窺,雞犬相聞,頃耳可聽,而民則自少至壯,自生及死,不與鄰國一相往來。此蓋民之感恩戴德,沐化涵情,於君上者深矣!是以安無為之治,享有道之天,而不肯一步稍離。如此則國豈猶患小,民豈猶患寡哉?勢必聲教四訖,風聲遠播,而天下歸仁,萬國來同也。
此喻年老精衰者修鍊之法。夫人到老來,精氣耗散,鉛汞減少,欲修金丹大道,亦似難乎其難。不知金丹一事,非屬後天精氣,乃先天鉛汞。得其至一之道,采而取之,餌而服之,不論年老年少,皆可得葯於一時半刻,成功千十年三月。特患不聞先天真一之氣,徒取服於後天有形之精,不惟老大無成,即少壯之士,亦終無得也。惟下手之初,勉強支持,使手不妄動,足不輕行,目不外視,耳不它聽,口不聞言,心無妄想,自朝至暮,滌慮洗心,制外養中,退藏於密,不使一絲之牽,不令半毫之累——積之久久,誠至明生,自然目光內凝,舌神內蘊,心靈內存,四肢舒徐,頭頭合道。此喻「什伯人之器而不用」,然後用之無不足也。「民」比身也。人到老來,莫不畏死情極,好生心深。然畏死而不知求生,徒畏亦無益耳。惟謹慎幽獨,時時內觀,刻刻返照,不離方寸之中,久則致中致和,雖天地可位,萬物可育矣!何況近在一身,而有不位不育者乎?此立玄化,養穀神;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惺惺常在,守之不敗;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即常應常靜,無文無武)。所謂動觀自在,靜養中和者此也。固不事河車運轉,斗柄推遷;又無須戡亂以武,野戰則宜,守城以文,沐浴為尚,取喻於臨爐進火,用師克敵也。此清凈而修之法,非陰陽補益之工。不但老人行持,可得葯還丹,即少年照此修持,亦可綿綿密密,不二不息,上合乎於穆之天。第躁進無近功,急成非大器,惟慢游饜飫,如水之浸潤,火之熏蒸,久則義精仁熟,道有成矣。故「雖有舟輿,無可用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也。且夫進退升降,朝屯暮蒙之法,太上前已喻言:「兵者之後,必有凶年。」足見臨爐採藥行火,特為後天氣拘物蔽深者立一法程——倘不如此,則凡氣無由化,真金不可還也。若能靜養為功,不施烹煎之術,惟守虛靜中,則不知不覺,無為無思,自然渾渾淪淪,純乎以正,默然合天,不待言思擬議,而與天地流行無間。此即「使民復結繩而用之」。不立文字,不假言詮,而「上記不用籌策」也。「甘其食,美其服」,即精貫於中,氣環於外。內甘而外美,有不可名言者。「安其居,樂其俗」,則中心安仁,隨其所之,無不宜也。修鍊至此,了了常明,如如自在,對境可以無心,遇物何能相染——雖有所見所聞,亦若無見無聞,絕不因色聲而生其心。故曰「鄰國相望而不相往來」。此無上上乘,無下下乘,玄之又玄,妙而又妙之功。嗚呼!學至於此,與道大適矣。
若論修道,古有兩等修法:有清凈而修者,有陰陽而補者。清凈而修,即煉虛一著,不必煉精鍊氣為也。然非上等根器,不能語此。若果根蒂不凡,從此一步做去,都是順天地自然之道,不似吾師今日之教,尚多作為也。蓋人身之中,原有陰陽坎離、乾坤闔辟、日月水火、升降進退之機,猶天之運行,皆自然而然,無須為之推遷。但只一正其元神,使之不知不覺,無思無慮,那清空一氣,浩浩蕩蕩,自然一呼一吸,上下往來,如乾坤之闔辟,日月之往來,水火之升降,陰陽之否泰,進退如此而已矣。雖有火候,不過清心寡欲,主靜內觀,使真氣運行不息而已。雖有進退升降,不過以真水常升,真火常降而已。縱道沐浴,亦不過懲忿窒欲,滌慮洗心,令太和在抱而已。雖有得葯成丹,亦不過以神為父,以炁為母,兩兩扭結一團,融通無間,生出天地生我之初一點真靈,即所謂離宮之真精,又謂人身之真汞;以我神炁煉比一個真汞,結胎成嬰,日後生出陽神,官骸血脈,五臟六腑,毛髮肌膚,靈明知覺,無一件不與人肖——分之可化為萬身,合之仍歸一氣——要皆自神父氣母,兩兩交媾,而煅出這個真汞之精,以為陽神者也。然此真汞,須有生髮之候。蓋心為五臟之中炁,中炁一升,五臟之炁隨升,中炁一降,五臟之炁隨降。其生也,由於真汞之動;其息也,由於真汞之靜。要之動靜升降,皆屬自然之道,惟順其自然之運用可矣。但此步工法,自古神仙,少有從此一步下手者。何謂陰陽兩補?必先識得太極開基,先天一陽發生,然後將我這點真陽之氣,投入丹田之中,猶父母交媾,精血合作一團,入於胞胎之內,此為先天真種,種在乾家交感宮,日運鉛汞,漸生漸長,它日出胎,方成脫殼神仙。若無此個真種,是空煉也。雖有所得,亦不過保固色身,不能生出法象也。知之否?有此一點真陽之氣,入於胞胎,然後加以神光下照,久久真陽有動機,不妨將坎中之水,引之上升,離宮之火,導之下降,直將色身所有陰滓屍氣煉化,只取得一味真氣,配我靈陽,合而為丹,養之為神,可以飛升變化——然此亦自然之道也。凡人落在後天,神氣多耗,年華又老,猶走路之人,離家已遠,不得不從遠處回來,所以必要費力也。夫以神氣兩分,未能合而為一,日間打坐,必用一點意思,幾分氣力,將我神氣,兩兩入于丹田之中,不許一絲外走,一息出,一息入。我惟順其呼吸之息,自一而十,自十而百,而千而萬,在所不拘。如此緊閉大門,存神丹扃,作一陣,然後外息暫停,真息始動。我於此又溫養一陣,然後真陽之氣,蓬蓬勃勃,真如風涌雲騰一般,我急忙開關引之上升。其升也以神不以氣,但須凝神了照尾閭,一路之上足矣。到得真氣沖沖,溫養片刻,然後下降。總之真陽初動,必須用點氣力,然後可升可降。蓋以凡身濁氣太重,必十分鼓盪,乃能祛其塵垢,而後有清清白白之神氣,為我煉成丹本。所以古人云:始而採藥,非用武火猛烹急煉,則真金不能出礦——此武火所以名為野戰也。至於升降已畢,丹田氣滿,心神安泰,然後以煉虛之法,順其氣機而為之足矣。此雖勉強,亦是自然當如此者,生須照此行持可也。
第八十一章 為而不爭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此章總結通部,示人《道德》一經,皆真實無妄之言,不得以文詞不美,將此經置之高閣,而不論不議也。須知道本無名,強名曰道;道本無言,有言皆障。然為教化眾生,不得不權立虛名,以為後學津梁。既有言矣,則言必由衷,發皆中節。此誠篤實之論。酌於古而不謬,准之今而咸宜。無虛飾,無妄吐。不須文采,何事繁多;單傳直指,立見性天。言而信也,不求美焉。若夫文章絢爛,詢旨風流,殆文人舉士之言,尚虛華以悅世,不足以為信也。彼言既信而為善,不求穿鑿以惑人,又有何辨哉?其辯之者,殆聾耳目之聰明,飾聞見於倫類,掩耳盜鈴,不足以雲善也。夫善在一己,知在一心,豈必多乎?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孟子曰「夫道一而已矣」。有何博歟?其博之者,殆道不明其宗統,語不知其歸宿,泛濫於諸子百家,此記誦詞章之學,非聖人博學於文,約之以大中至正之禮,不足以言知也。要之道也者,無物不然。取之無禁,用之不窮者。聖人空而不空,有而不有。不啻明鏡高懸,清波朗照,何積之有?若有所積,是鏡有塵垢之污,水有沙泥之染,非聖人空洞了靈之本體,不足言廓然而大公也。惟其空靈若此,則因應隨緣,雖萬姓紛紜,善難遍及,而一夫得咎輒引為辜,其為人也無復加矣。縱九州並列,惠有難周,而一地未沾恩,此心常抱痛。其與人也,何多讓焉?故曰既以為人,而己愈有其功,既以與人,而己愈多其德。亦猶鏡光之物來則照,物去則已,初無成心於其間也。聖人之心,亦如是焉耳。且夫聖人之心,即天之心也,聖人之道,即天之道也。夫天以默運為生成,雖有消長盈虛,總屬生養之機,有利而無害。聖以無心為造化,雖有損益予奪,仍屬仁慈之應,亦為而不爭。假使天地有利有害,則天地亦私而不公,又焉能萬年如一耶?聖人有為有爭,則聖人亦積而不散,又安能至誠不息哉?嗚呼!天地大矣,聖人大矣,雖有信言,亦因心作則,無假借也,無思為也。本諸身征諸庶民,亦天德之良知,人心所同具。為人即為己,與人亦與己。所謂物我一致,天人一源者,是聖人與天合德,於此見其量焉。
此經注畢,呼群弟子而告之曰:日今大道,危如累卵。所賴爾學道諸人,以撐持天地,救正乾坤。縱說*匪之徒,將有兵戈之動,然天有安排,總不至令爾等有不測之虞也。只怕爾等執德不宏,信道不篤,二意三心,或作或輟,斯亦自絕於天。不能上與天通,天縱有十分仁愛,欲生爾等於休養安恬之天,而無如其不能承接天休何也?生等近已見道明,體道力,自家確有把持,惟有一言一動,息息與天相流通,天自愛之重之,保抱之而不置也。夫以道在即天在,重道即重天,愛道即愛天。如此默契潛孚,自臻休祥。天道原與人道通也,試觀古今來,只有悖道而為天厭者,未有遵道而不獲天休也,生等可恍然悟矣。總之各行其是,各盡其誠,那以外之是非禍福,概有天作主張,生等切勿作越俎代庖之憂可也。夫大道之要,不過神氣二者而已;但有先後天之別,修士不可不知。古經云:先天元神,體也;後天識神,用也。無先天元神,大道無主;無後天識神,大道無用。爾等用工修鍊,必要於混混沌沌、無知無覺時,養得先天元神以為主宰;然後一驚而醒,一覺而動,發為後天識神。此個識神,非朋從爾思,憧憧往來之私識,乃是正等正覺之元神,因其發動而有知覺,故曰識神。只怕此識一起,即紛紛擾擾,惡妄雜念,紛至沓來而不已者,就墮於私流於欲,而不可以煉丹也。惟有一心了照,矢志靡它。如此用志不紛,乃凝於神,神凝而息可調,息調即丹可結。故曰:「一心只在絲綸上,不見蘆花對岸紅。」如此一心,雖曰識神,其是即元神也。所以古雲「天心為主,元神為用。巧使盜機,返還造化」,何患不立躋聖神!爾等亦明之否?總要於天心發動之後,常常穩蓄,不許一念游移,一息雜妄,庶幾天心常在,道心常凝,雖有識亦比無識也。學者修真下手之際,貴乎一心制服兩眼並口耳身意之妄識;於是集神于丹扃,調息于丹田,務使凡息斷滅,然後元氣始來歸命。既得元氣來歸,氤氤活潑,宛轉悠揚,如活龍動轉,十分爽健。此元氣之充壯,可以運行河車矣。苟氣機大動,不行河車化精為氣,化氣為神之工,仍然凝聚丹鼎,奈未經火化,陰精難固,不能長留於後天鼎中,一霎時凡火一起,必動淫根、生淫事而傾矣。即或強制死守,不使它動,奈後天精氣,皆屬純陰,未經煅煉,不強制它必泄,即強制它亦必泄也。夫以此訣一行,即可以奪天地鬼神之權,參造化陰陽之法,而自主自奪,「我命由我不由天」矣。實為長生不老之仙,所謂閻羅老子,亦無奈我何者此也。所以不許匪人得門而入,使天神無善惡報應之權。爾生屬知道者,諒亦深明厥旨,切須穩口閉舌,莫妄泄天機、密鑰可也。既有元氣于丹田,而行河車之法,尤須假後天凡氣為陽火陰符,逼迫而催促之,使之上升下降,往來無窮,鼓舞而煅煉之,使之化凡成真,變化莫測。苟徒有元氣之發生、活子之現象而無後天凡氣,則先天元氣,豈能自上自下、自煅自化?此金丹雖先天的元氣為本,然亦必需後天凡氣為之功用也。至於金丹,始終全仗火候。古人臨爐,十分慎重,惟恐一氣偶乖,有干陰陽造化。故曰進火行符,猶之煮飯,火緩則生,故貴惺惺常存;火急則焦,故貴綿綿不絕。生於此二語,可知用火之微矣。到得地下雷鳴,火逼金行,此時若非武火,金氣安能上升?然必善於用武,任它烈焰萬丈,光芒四射,我則以一滴清涼水,遍灑十方足矣。此即氣壯而心享之道也,亦即清凈恬淡為本之妙術也。故曰:「龍虎相逢上戰場,霎時頃刻定興亡。勸君逢惡須行善,若要爭強必損傷。」誠哉以勢可畏,其機至危,而此心不可不臨爐審慎也。生既明得此旨,永無傾泄之患焉。雖然,此行河車之法,當如是耳。若一概施之於守中,氣機未暢,心神未寧,一以純任自然之法行之,則神氣安能打成一片,有何藥物可采哉?此必於玄關初現時,腎氣上升,心液下降,用起數息之武火,不許一念走作,一息賓士。如此緊催慢鼓,鼓動橐龠機關,然後凡息方停,真息始見,人心乃死,道心乃生。否則漫說自然,必無自然也。故曰雖有生知之聖人,亦必下困知勉行工夫始得。古云:「西山白虎正猖狂,東海青龍不可當。兩手捉來令死斗,化成一塊紫金霜。」又曰:「降龍鬚要志如天,伏虎心雄氣似煙。痴蠢愚人能會得,管教立地作神仙。」此種武火,施之於龍虎不交、水火不濟之時則可,若行河車,則已龍吟虎嘯,夫唱婦隨,於此仍用此個法,則又恐迫逐真氣散亂,孟子云:「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此為大錯矣。吾將全功畢露,生等須努力修持,以慰吾師之望焉。切勿妄泄,自干罪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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