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付:美國為何不敢動俄羅斯?

文/王寶付

過去一年,烏克蘭危機持續,成為牽動國際格局、影響美俄關係的一個重大事件。照理說,烏克蘭這場危機並非沒有通過政治途徑解決的機會,但最終卻演變成了一場嚴重的國際危機。

如何看待這場危機?西方媒體總體有一個看法, 認為美國沒輸,俄羅斯沒贏,受傷的是烏克蘭,受損的是歐洲。有些西方智庫還加一句,受益的是中國。

美國沒輸,他贏在了什麼地方? 俄羅斯沒贏,他輸在什麼地方? 如果說中國受益,得在什麼地方?現在危機還在持續,很多問題應該說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一危機的演變,除了烏克蘭自身多年來經濟社會發展積累了諸多深層矛盾之外,外部勢力的深度干預,是造成危機一步一步走向失控的重要原因。

烏克蘭危機不是一般意義的「顏色革命」,而是美俄地緣政治的戰略博弈

應該說造成這場危機美國起了非常大的作用,走到烏克蘭獨立廣場上去的美國政要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人。所以,這和美國有很大的關係。

正因為這一點,俄羅斯的很多媒體, 包括一些專家認為這場危機完全是按照布熱津斯基當年設計的藍圖導演出來的,所以俄羅斯採取比較強硬的立場應對。現在看來是美國深度插手導致這場危機失控,俄羅斯的強硬應對,利弊得失都非常大。

與中東地區國家的政局動蕩不同, 烏克蘭危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顏色革命」。在這場危機中,美俄軍事對抗的色彩非常明顯,具有傳統地緣政治博弈的顯著特徵。

許多俄羅斯媒體認為, 烏克蘭危機是美國為擠壓俄羅斯地緣空間、控制歐洲而設的一個局,危機的整個發展過程完全是按照西方地緣戰略學家的構想而導演的。美國利用這場危機,抓住歐洲地緣格局的新變動,獲得了多方面 的戰略利益。

俄羅斯與歐洲大國走近, 這是美國所不願意看到的。許多人都記得2003 年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法德等歐洲大國在聯合國講台上與俄羅斯採取一致的立場, 極力阻止美國動武。時任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為此大為光火,將法德等國家斥為「老歐洲」,甚至喊出了「由任務決定聯盟,不是聯盟決定任務」的口號,憤怒的情緒可見一斑。

自伊拉克戰爭以來,北約內部的離心傾向實際上一直存在,在北約完成了阿富汗安全援助任務之後未來該如何定位,面臨著許多新問題。

烏克蘭危機在此時爆發, 不僅讓美國找到了繼續鞏固北約的理由,更重要的是為其提供了說服歐洲盟國增加軍費開支、減輕美國防務負擔的天賜良機,實現了美國多年孜孜以求的戰略目的。

俄羅斯不可能就範,但總體安全環境繼續惡化

面對北約強大的軍事壓力,俄羅斯作出了針鋒相對的回應。在烏克蘭危機幾次轉折時刻,俄羅斯都主動出手,採取了先發制人的措施。

普京總統多次對美國發出嚴厲警告, 不要忘了「俄羅斯是首屈一指的核大國」,「沒有一個國家能對俄羅斯保持軍事優勢」,「俄羅斯的軍隊是不可戰勝的」,其戰略威懾的意味十分清楚。

在近日發表的國情咨文中, 普京把收回克里米亞半島稱為「重大歷史性事件」。許多國際輿論都認為, 俄羅斯收回了克里米亞半島, 贏得了重大的戰略利益,但實際上, 俄羅斯為收回克里米亞半島付出了重大代價。

俄羅斯的高昂代價,主要不在受到嚴厲的經濟制裁,而在地緣安全環境的嚴重惡化。西方經濟制裁的確對俄造成了一定困難,盧布大貶值,外匯縮水,財政收入下降,經濟增長放緩等,但這些影響因素都是短期的, 不可能從根本上動搖俄羅斯的根基。

俄羅斯面臨的真正考驗是地緣安全環境惡化。烏克蘭作為俄羅斯和西方的一個緩衝地帶,現在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們知道二戰的時候,盟軍匯合地點是在德國的易北河方向,現在從易北河整個歐洲地緣戰略線推到了第聶伯河,美國等西方國家認為這一次俄羅斯是用武力改變了戰後的歐洲格局,這個說法是有問題的,改變戰後歐洲格局的其實是冷戰之後北約幾次東擴,現在西方卻趁機倒打一耙把責任推到了俄羅斯頭上,俄羅斯則有口難辯。

所以,俄羅斯的損失確實是非常大的,不僅是戰後格局改變了,冷戰格局也改變了,這個對俄羅斯來講,確確實實是非常難以接受的。這個鬥爭還在繼續。從這個角度來講,俄羅斯跟美國、跟西方的關係本質上還是遏制與反遏制,分化與反分化這麼一個鬥爭。

冷戰後,北約經過三輪東擴直抵俄羅斯邊界。烏克蘭失去了克里米亞,俄羅斯可能永遠失去烏克蘭,這一點已是既成事實。

這是北約多輪東擴之後,俄西部安全環境的又一次重大改變。烏克蘭已經變成俄羅斯與北約軍事對抗的前沿地帶,一個沒有烏克蘭作為緩衝地帶的俄羅斯,其西部安全退回到了300 年前。如果烏克蘭成為北約的一部分,現在看來這一發展前景是明顯的,這對俄羅斯來說將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挑戰。

美俄地緣博弈將繼續上演,但戰略威懾可靠性不會打破

美國政府新年度的國防預算已經通過,將大幅度提高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對此俄羅斯不會坐視不管。

從六年前的俄格衝突到今天的烏克蘭危機,美國為向俄羅斯施加壓力,海空軍力量每一次都進到了黑海,軍事對抗的色彩非常明顯,表面上看風險很大,但實際上雙方心裡都有底,不可能發生大規模的軍事對抗, 外界也很少有人相信美俄兩國會爆發戰爭。美國前國防部長哈格爾公開表示,即使俄羅斯軍隊開進烏克蘭, 美軍也不會與俄軍直接衝突。

這表明美俄之間的戰略威懾仍然可靠有效。冷戰已經過去20 多年,俄與西方之間唯一沒有被真正打破的就是戰略核力量的平衡。美國是一個戰爭門檻很低的國家,冷戰結束至今,對外用兵多達數十次,但幾次涉及俄羅斯核心安全利益的衝突,美國使用軍事力量都非常謹慎。

據美國媒體披露,當年俄羅斯與喬治亞爆發衝突,在小布希總統主持討論這場危機的第一次國安會上,有人建議可以考慮採取有限參戰的方式介入。俄軍出動兵力有限,喬治亞又多是山地,美國可以憑藉空中優勢,對格境內的俄軍目標進行重點打擊,這樣做勝算的把握比較大。然而,這一建議卻被小布希總統斷然拒絕。

衝突爆發後,喬治亞總統薩卡什維利曾多次要求美國部署愛國者導彈,提出把境內的重要戰略目標交由美軍控制,美國同樣不敢接茬。其根本原因是美國認為這樣做風險太高,美國從不懷疑俄羅斯在關鍵時刻會毫不猶豫地使用軍事力量,不能輕易觸碰俄羅斯的戰略底線。

美俄兩國的綜合國力差距很大, 俄羅斯為什麼對美國的戰略威懾仍然有效,究其原因主要是三條:

一是有一支足以平衡美國的戰略核力量;二是俄羅斯有使用軍事力量的堅定意志;三是領導人強勢的決策風格。

值得我們思考的是俄美對抗,對中國雖然客觀上有一定的益處,但是不能搞短線操作。這一次我們看到西方輿論也好,包括一些智庫特彆強調中國在這場鬥爭中比較有利。

美國安全上對我們防範的圍堵和壓力還是在增大,俄羅斯也受到美國這樣的壓力,中俄走近在客觀上是毫無疑問的,這是有共同的客觀因素在推動。但是我們要把握住主要矛盾,把握住我們主要的發展目標,像習主席講的要看準、看透、看清國際格局和大國關係演變的趨勢,不能搞短線操作。這是我們要注意的問題。

從軍事角度來講,借鑒俄羅斯跟美國的這場鬥爭,要增強我們軍事戰略威懾的可信度。提高戰略威懾的可信度,這對抗擊霸權壓力,維護國家安全是非常重要的。

多年來俄美衝突對抗的激烈程度,很多時候比中美對抗程度要激烈,俄美對抗的軍事色彩有的時候比中美更濃,更明顯,這在喬治亞、烏克蘭危機中看得非常清楚,美國海空軍力量都進入到黑海, 表面上氣勢洶洶,實際上它是穩定的,沒人相信俄美之間會爆發大規模的軍事衝突,雙方心裡都有底,美俄不會直接打仗的,這是什麼原因呢?

這是由於俄羅斯能平衡美國的戰略力量。美國人從來不懷疑在條件特定的情況下,俄羅斯敢於使用軍事力量。但美國卻懷疑別的國家的戰略威懾的可信度,這不僅是實力的問題,更有戰略意志的問題。

過去我們軍隊戰略威懾的可信度是比較高的,抗美援朝之後,我們沒有原子彈,但毛主席多少次講美國怕我們。可以說當時是很令對手畏懼的。

在越南戰爭中也是這樣。現在是否仍然如此呢?這裡就有一個戰略威懾可信度的問題。如何提高戰略威懾的可信度,關鍵是讓對手確信有一支時刻準備打仗、而且能打勝仗的軍隊。一個國家對戰爭準備的認真程度,是構成威懾可信度的重要條件。

美國的軍隊向來是以超前設計戰爭著稱,為此不斷提出新的作戰理論概念。從美軍對未來戰爭的設計中,有一點值得關注。美國的戰略研究智庫對中俄軍隊的作戰構想向來有很大不同。

美軍提出「反介入、反拒止」作戰的概念,論證「空海一體戰」的構想, 基本上是為中國軍隊定製的, 而「空海一體戰」的要害是設想打擊中國境內的縱深目標。

但美軍研究與俄羅斯軍隊作戰,從來不敢這樣去思考問題。這不僅僅是因為俄羅斯有一支平衡美國的戰略核力量, 更重要的是美國從來不懷疑俄羅斯使用任何軍事手段的決心和意志。有人經常將長期的和平環境視為導致戰備觀念淡化的原因,其實這個道理講不通。

歐洲不少國家如瑞典、瑞士、奧地利等,長期奉行中立政策,已經數百年沒打仗,但國民的憂患意識、國家安全意識和軍隊的戰備水平並不低。二戰後日本的軍事力量從來沒有直接參戰,軍隊不叫軍隊而稱自衛隊。但是,今天很少有人質疑日本自衛隊的戰備水平低,不能再打仗,這其中的道理很值得我們深思。

戰略威懾的可信度不是「喊」出來的,而是靠能打仗、打勝仗的行動做出來的。戰略威懾的可信度一旦形成,對維護國家安全、遏制和打贏戰爭具有重大作用。

對中國這樣一個奉行防禦性國防政策的大國來說,戰略威懾的可信度、可靠性,是抗擊霸權壓力、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因素。戰略威懾的可信度從何而來?如何才能讓對手不敢鋌而走險,不敢輕啟戰端?美俄在烏克蘭危機的這場博弈, 再次向我們詮釋了許多重要的戰略原則,帶給我們許多重要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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