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道人為何御風而行-得道者的特點-醉酒者的反應
07-03
剛才我們講了呂純陽的故事,那是五代末期,快到宋代 了,呂純陽已經活了一兩百歲了。據說他沒有死,這是沒有 辦法查證的。這時他乘風而行,像列子一樣,飛來飛去,並 不一定得道,這與道是沒有多大關係的,這只是一個工夫。 怎麼學的?和心的境界有關係,但是並不是明心見性。明心 見性的人,不見得都會飛,你看黃龍禪師大徹大悟了,他不 過是個肉體的凡夫。修道的關鍵就在這裡,要能夠使身心兩 方面都轉化,很不容易。下面列子就問到這件事。道人為何能乘風而行列子問關尹子「至人」,或者稱為真人,得道的人才是 真人。他說「至人潛行不空」,潛行是什麼?他走過了你也 看不見,算不定我們這裡也有至人,在這裡走來走去。潛行 是看不見,但不是空,他的確是有的。到這個境界,道家有 兩句話講得很清楚,「散而為氣,聚而成形」,不給你看見 時,一念之間身心都融化了,而是光,是氣,同普通光一 樣,他人雖在這裡你也不知道。如果他有意讓你看見,他就 「聚而成形」。「蹈火不熱」,到火裡頭也燒不了他,「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栗」,一切的危險都不動心,從山頂掉下也不恐 懼,這是得道人的境界。「請問何以至於此」,怎麼樣可以修 行到達這個境界?「關尹曰:是純氣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他說這是 養氣的工夫,這是講老實話,都是傳道。這個氣不是呼吸之 氣哦!不是我們現在打坐啊,六妙門的數息啊,數了半天,影子都沒有。所以老子也講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我們 學太極拳的人,一定以這個為標榜,太極拳能夠練到專氣致 柔,骨節都融化了,那就到達這個道功的境界。不過,這是 工夫境界,還不是得道。他說這是「純氣之守」,這個純氣是什麼氣呢?孟子叫 做浩然之氣,名詞不同,是有這麼一個東西。這個「氣」字 我曾經提到過很多次,借用現在的觀念來說,就是生命的 能。他說這樣的境界,「非智巧果敢之列」,不是你聰明,或 者你偷巧有本事,或者有決心而能做到的。我還看到很多同 學,在台灣有好幾位,出家在家的,跑到山頂上住茅棚,住 了三年五年,我還供養他,結果下來比凡夫還凡夫,有什麼 用?所以這個「非智巧果敢之列」,不是你一鼓作氣就能做 到的。「姬!魚語女」,這個魚字大概古人用錯了,古書里和我 們現在不同,古人的精神不隨便改字,錯了只好保留給後人 去研究。姬,就是剛才講到居,你請坐,「魚語女」,我告訴 你。「凡有貌像聲色者,皆物也」,世界上一切東西,有形象 的東西,有聲音,有色相看得見的,統統叫做物類。拿現在 的觀念講,就是宇宙的萬象;佛說得更清楚,就連虛空也是物,還是物理。虛空有形象,我們眼睛看天是空空的,那個 不是真的空,那叫做虛空,因為有個虛空的相。所以天地間 萬物,只要有形象、聲音,都是物。「物與物何以相遠也」, 這個物與物之間,像風跟電,人跟狗,人跟樹,這個萬物與 萬物之間,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因為形象與作用不同,但本 體是一個。所以這一段的古書就難懂了。我們教孩子念《三 字經》,「性相近,習相遠」,本體是一個,人性都是一樣, 萬物之性相同,但現象各自不同,後天的習氣不同,稟受不 同,當然和道體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夫奚足以至乎」,透過萬物的象,而悟到本體,那個就 是道,怎麼能夠達到?「先是色而已」,先要了解,一切外界 的色相都不是究竟。如果拿佛家的道理來解釋,就是《心 經》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把 物與相的分別化掉,就能夠到達。「則物之造乎不形」,研究 萬物的本身,那個本體的境界「不形」,是無形相的。一切 有形相的,是從沒有形相中來的,所以你能夠把外形的色相 都空掉,到達了空,「而止乎無所化」,就到達了最高處,沒 有什麼變化了,因為那個本體是很自然的,具備了生萬有的 功能。「夫得是而窮之者」,所以能夠得到本體,我們學佛的 叫明心見性,「而窮之者」,把它徹底研究清楚了,「焉得為 正焉」,那他已經得了道了,不需要更去求道。得這者的特點「彼將處乎不深之度,而藏乎無端之紀,游乎萬物之所 終始。壹其性,養其氣,含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無卻,物奚自入焉?」這是得道的境界,他統統告訴我們了。所以能夠透過形 相,而到達無形相那個本體的境界,「彼將處乎不深之度」, 這個人他得了這個道,處在什麼境界呢?處在無法測量的深 度。印度文化在佛經中講波羅密多,是度到彼岸;也就是到 那個不可思議、不可知、無量無邊的境界。道家則講「處乎 不深之度」,同樣一個道,表達的方法各有不同。「而藏乎無端之紀」,那麼這個道在哪裡呢? 一個人到達 了這個境界,他的講話動作、所做的事情,沒有辦法推測。 看起來同我們普通人一樣,吃飯穿衣,什麼都一樣。端就是 開始,無端就是佛家說的無始。所以佛經里說如來的境界有 一個無見頂相,永遠看不到他的頭頂,拿中文來解釋就是 「藏乎無端之紀」。「游乎萬物之所終始」,這個道是無始終 的、沒有邊際的,是圓滿的,開始到終止是個圓圈,這樣就 是得道的境界。他用三句文學的描寫,把哲學的道理、實際 工夫的情況,都表達出來了。所以到達這個境界的人,他行住坐卧都在道中。「壹其 性,養其氣」,靜也好,動也好,都在自性中,拿佛學來講 是觀自在,是無處不自在。隨時隨地都是養氣的工夫,不是 養呼吸之氣,是養生命本有的氣。「含其德」,佛家講功德, 他說這個修養的境界,一切功德都圓滿。「以通乎物之所 造」,和宇宙萬物同體,合一了,與萬物同化了。這一段形 而上的道理,非常高。「夫若是者」,他說能夠修養到這個境界,得道的人,「其天守全」,他的生命本來是圓滿的,天命所賦的那個生命 是根本圓滿的。「其神無卻」,他的元神沒有恐懼,也沒有什 么抗拒。後來理學家程顥在《定性書》中說,「無將迎,無 內外」。「無將迎」是用《莊子》的,「無內外」是用了佛家 的。其實道家的列子、莊子都常講到內外的問題。「物奚自 入焉」,因此外面的境界打不進來,因為他沒有內外的分別, 外物就是他,他就是外物,這是得道人的境界。碎涵者的反應「夫醉者之墜於車也,雖疾不死。骨節與人同,而犯害 與人異,其神全也。乘亦弗知也,墜亦弗知也,死生驚懼不 入乎其胸,是故邏物而不懾。彼得全於酒而猶若是,而況得 全於天乎?聖人藏於天,故物莫之能傷也。」這個故事也是講一個道理,對於醫生及講心理學的,都 會有用。「夫醉者之墜於車也」,酒喝醉的人,或者是嬰兒, 如果從車上掉下來,「雖疾不死」,疾代表很快,忽然跌下來 不會死。喝醉的人,「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雖然骨 節身體跟我們普通人一樣,但所受的傷害卻很小,不會死。 為什麼呢? 「其神全也」,因為他酒醉了沒有動念。一般人跌下來,不得了,手一撐,一定跌傷。所以我們 小時候學拳先學挨打,先學會跑,這是基本。當自己曉得跌 下來時,不伸出手抗拒,就讓他跌下來,像皮球一樣滾下 來,身體放鬆,就不會受重傷。如果手一撐,一抗拒,反而 受傷了,這是力學的道理。還有一個狀況,小孩子跌倒趴在地上,一聲不響,在沒有哭出來以前不要動他,等他哭了, 這一口氣迴轉來了,才可以抱起來。如果一跌倒趕緊去抱, 內部會受傷,甚至可能死亡,這是「神全」的道理。所以酒 醉的人、睡著的人,還有嬰兒,掉下來時,都是迷迷糊糊, 沒有抗拒,「其神全也」,所以不死。「乘亦弗知也,墜亦弗知也」,因為他酒醉坐車上也不知 道,跌下來也不知道。「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出了車禍也 不知道,萬一被火車輾死了,死了他也不知道,死了他也是 個舒服鬼,因為他都不知道嘛!不知道最好,死生驚懼,他 心裡都沒有這些觀念,「是故遝物而不懾」,所以與萬物遭遇 沒有恐懼,沒有恐懼是很難的。「彼得全於酒而猶若是,而 況得全於天乎」,你想想看,一個人酒喝醉了,就有這樣大 的本事,「聖人藏於天,故物莫之能傷也」,更何況這個人是 得了道的呢!當然傷不了他。進門的奇事講到這裡,我補充一個故事。我們年輕時學佛學道經過 湖北的一個地方,有個廟子聽說扶鸞很靈。那個廟子很大, 中間供關公,有好幾進門庭,後面是供觀世音,還有耶穌、 默罕默德,都坐在一起。這是中國人偉大的宗教胸襟,是好 人都請上坐,排排坐,吃果果,就是這樣。廟門口一個旗 桿,古時候上代有功名的人家,門口才有這個旗杆。那個廟 子的旗杆也很高,掛個飄帶,黃、白、紅的鍛帶,就那麼掛 著。大殿上有一根繩子吊下一支很大的毛筆,墨都磨好了, 鋪很多紙。有個位子,是給請來的神靈坐的,像關公、濟公,明P個來哪個坐,旁邊掛了很多問題的條子。問事的人先 磕頭,再交費,這個是扶鸞,香煙裊繞又莊嚴。這時看到一個人叫,「來了,來了」。大家趕快合掌的合 掌,畫十字的畫十字,原來神靈來了。接著掛的那個筆就搖 動起來,門口掛的幾丈長的七色緞帶在空中就打起結來了, 每個結的標記不同,這個是關公到了,那個是觀音菩薩來 了,濟癲和尚來更好,反正他愛喝酒嘛!大家又恭敬又高 興。聽到關公大家嚇死了,旗杆震動,那個威風之大,結子 也不同,那個筆沾墨寫「關到」,字寫得都不同,我都親眼 看到,那個叫飛鸞。像我啊也夾一張條子問,不過他批給我的,我認為像算 八字一樣,我的八字從來沒有算準過。我們有個同學去求 了,也交了錢,結果給他畫了一個倒地的瓜,所以我們叫他 「倒地傻瓜」。你說不靈嗎?有些很靈,我講這個故事重點不 在這裡。當這個結束了,門口打的那些結子也動起來,要走 了,放鞭炮,跪在地上拜的拜啊,磕頭的磕頭,飄帶也一條 一條解開r。神走要送神,後門打開出去,只有兩三步距離,就是懸 崖哦!人掉下去連骨頭也沒有了。天都黑了嘛,大家送駕, 一個鄉巴佬,很誠信地拜,已經變成跟神合一、菩薩與我不 二的那樣子。他拿很長一串鞭炮就跑到後門外放,等他迴轉 身來大家才叫出聲,哎喲!你看看!他自己也嚇住了,發現 自己站在懸崖邊上。他說我剛才看到是一條路很寬嘛,我才 到邊上放炮。這就是神全的道理,如果他知道是懸崖,再走 半步就會掉下去時,他一定會嚇倒。所以練工夫要練到這樣ArAr | _、、從第/十/講像神經一樣,神通跟神經絕對是隔壁的東西。後來在湖北有一個叫書劍會的,那個地方一個老和尚在 傳道,實際上是道家,很多出家人在禪堂一起打坐,大家念 嗡嘛呢唄咪呼……也念對了。可是你進去看真嚇人,全堂人 念,那個時候沒有電燈,點個蠟燭,念不到一個鐘頭,整個 禪堂放光,你差一點要跪下來;可是我的膝蓋頭不跪,叫我 拜他做師父,我不幹。有緣磕個頭,恭敬你可以,但是不想 拜師,這一套我不要。另有一次,看到一個居士講《金剛經》,手這麼一舉, 指頭上一個光起來,一個韋馱菩薩站著,大家都看到的。我 聽他《金剛經》講得還蠻好的,可是他玩這一套,我就不理 他了,這個就是第二號,這不是神通了,第二號是神經。但 是你說沒有嗎?的確有這種事,所以你們年輕看得太少,尤 其現在年輕人在台灣,學佛修道,修密學禪,各種法門,很 容易受騙,所以一定要把學理搞通才行。「聖人藏於天」,春秋戰國時的諸子百家,一個「天」 字,一個「道」字,就有四五種代號,有時是代表天體,有 時是宗教的天,上帝那個天,有時是哲學的天,有時是天地 良心這個天。所以古書同樣是用到這個「天」字或者「道」 字,所代表的意義都不同,不要隨便下斷語,這是我們研究 自己舊文化要當心的地方。現在他講這個天是易理的天,形 而上的天,道的天,與佛家講明心見性的「性」字一樣的道 理。所以真正得道的人,他的境界是身心已經空了,「故物 莫之能傷也」,所以外物傷不了他。什麼是真正的定力列禦寇為伯昏瞀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 之,鏑矢復沓,方矢復寓。當是時也,猶象人也。伯昏瞀人 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當與汝登高山,履危石, 臨百初之淵,若能射乎?」於是瞀人遂登高山,履危石,臨百仞之淵,背逡巡,足 二分垂在外,揖禦寇而進之,禦寇伏地,汗流至踵。伯昏瞀 人曰:「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 不變。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爾於中也殆矣夫。」「列禦寇為伯昏瞀人射」,列禦寇就是列子,伯昏瞀人是 列子很好的道友,我們在前面講過。列子跟伯昏瞀人兩個人 打賭,玩什麼呢?就是伯昏瞀人站在那裡看,要列子把一碗 水放在肘上,拿弓箭來射一個目標。因為列子學道,他弓箭 射擊技術很高,伯昏瞀人也曉得他是武功很高的有道之士。 「引之盈貫」,列子把弓拉滿,「措杯水其肘上」,再放一杯水 在肘上,要平,弓箭拉動之後,水不搖出來,這個是功夫 了。「發之」,指頭放開,箭射出去了,這杯水在手臂肘上動 都不動。「鏑矢復沓,方矢復寓」,當第一箭射中目標時,第 二箭又射進它的箭尾,而附在弦上的第三箭又放出。「當是 時也,猶象人也」,在那一瞬間,那個人入定了,像木頭人 一樣了。所有的武功,練劍、練刀、練拳,練到後來的工夫 都進入定境了。像我們小的時候練毛筆字,也在手臂肘這個 地方放一杯水,寫寫寫,水不準動,練著玩也好,真的寫也好,還真要用功才行。「伯昏瞀人臼:是射之射也,非不射之射也」,伯昏瞀人 說你的功夫還不到,以武功來講,你是有心射箭,達到第一 等了,還做不到頭等的無心之射。「當與汝登高山,履危 石」,他說你有沒有膽子跟我來,站在高山危險的邊緣,「臨 百仞之淵」,在幾十丈高的深淵邊,掉下去會粉身碎骨的地 方,你在這個境界,「若能射乎」,還能夠射箭嗎?「於是瞀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他們兩人就登上高山, 站在危險的地方。譬如廬山有個廟子,後面下去是很深的懸 崖,往下面看頭都暈了。那個地方有個蜘蛛洞,相傳朱元璋 被陳友諒打敗,逃到這個洞里,蜘蛛馬上在洞口結了網。士 兵來搜査不到,回報說洞口有蜘蛛網,假使有人鑽進去,蝴 蛛網就破了嘛!所以朱元璋出來就封這個蜘蛛,朱元璋的真 像也掛在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有一塊石頭,下面是萬丈懸 崖。我知道曾有兩個人在這塊石頭上站過,一個是王陽明, 他是練心。我們「老總統」蔣先生也站過,是那個廟的老和 尚告訴我的。「臨百仞之淵」,下面那麼深,.掉下去不要說命沒有了, 恐怕連骨頭都沒有了。「背逡巡」,這個背貼著那個山邊走 路,慢慢地靠著走過去,下面是懸崖,嚇得要命啊!到西藏 去,到有些邊地,很多是這樣。「足二分垂在外」,這個腳 啊,腳後跟踏在這裡,腳一半在懸崖外面,那真危險。「揖 禦寇而進之」,伯昏瞀人把列子帶到這個地方,然後說,老 兄啊,請吧!來吧!我們兩個人比射箭。「禦寇伏地,汗流 至踵」,列子嚇得一下趴下來,不僅是汗流決背,連腳底心都流汗了。「伯昏瞀人曰:夫至人者」,他說你還算是修道嗎?這個 本事都沒有!真正得道的人,「上窺青天,下潛黃泉」,能在 高空、在地裡頭自由來往。「揮斥八極,神氣不變」,八極就 是八方啦,一個人在太空裡頭,不曉得能不能到達月球,能 不能回來地球,不知道。如果是一個修道的人,這個物質的 世界、地球,隨便就那麼丟開了,不介意。「今汝怵然有恂 目之志」,他說結果你啊,自以為在修道,到了這個地方連 站都站不住,趴下來了,眼睛都不敢睜開。「爾於中也殆矣 夫」,他講列子,可見你這個心中已經不行,沒有得定,還 修個什麼道啊!我們要知道,得定不是靠禪堂里空氣調節好,風帽戴起 來,圍巾圍起來,兩條腿包得暖暖的坐在那裡,哎呀!我得 定了。那是自欺欺人罷了!要能在這樣艱難困苦的境界,不 為外境所動,不起恐懼之心,這才是定。
推薦閱讀: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