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魔女的枷鎖:電影中的女性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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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展現女人的黑暗面。男編劇們總是喜歡創作壞男人,這些角色在文學和影視作品裡被稱為反英雄。我對女人如何表達憤怒、暴力很感興趣,這是女人的一部分,卻很少得到體現。

《消失的愛人》原著作者、編劇:吉莉安·弗林

嚴歌苓在小說《雌性的草地》里塑造過一群女修士一般的年輕女子,她指出她們在神性層面是莊嚴不可侵犯的,但是在人性層面是荒誕的,她把這份荒誕而莊嚴稱之為罪惡。要做一個忠實的女修士,就要扼殺女性,一切與「性(本性)」相關的諸如情感慾望都是理想化文明化的極端對立面。抹殺人性即使在現代社會好像並未得到廣泛的認同,但實際上在社會的思想深處卻也沒有被絲毫地弱化。只不過是處於高度文明社會的我們,對於本性的追求不再那麼強烈罷了。

在大部分文化里,說到女性,往往會聯想到溫柔、優雅等辭彙,「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這就是文化中的標準完美女性。這些美好恰恰是束縛在女性身上最沉重的枷鎖。人性本身就是充斥著各種情感慾望的,所以罪惡也是由此而生。在女性身上少見的暴力與犯罪,恰恰說明的是文明這條鎖鏈對女性的約束比男性要大得多,而本能的強烈確是相當的,但是卻無處發泄,無從表達。電影中有很多可愛魅惑卻又危險的女性,雖然深知她們的致命,卻又欲罷不能,因為那是人性深處的體現。

本能

Catherine Tramell

1992年由保羅·范霍文執導的影片《本能》是女性罪惡的典範,這是一個沒有精神分裂或者復仇情節的犯罪故事,就像題目一樣,罪惡來源於本能。影片講述的是一起冰刀殺人案的破案故事,莎朗斯通飾演的女主人公凱瑟琳是最大的嫌疑犯,身為小說作家的她是死者的女友,她出版過一些講述殺人案的小說,其中一本和案件情節一模一樣。

影片中案件調查人員對凱瑟琳的描述是」邪惡無比「」一位瘋狂的殺手「,凱瑟琳的智慧和性感已經到了具有魔力的程度,她是心理學高材生,能騙得過測謊儀,而且深知自己的美麗對這些男性調查員的影響力。凱瑟琳罪惡的源頭是因為她深諳人性和人的本能,又可具體化為男性的本能,在這些人身上能讓她看到自己的美麗與智慧,她一次又一次依靠這些讓她洗脫嫌疑。她享受著情慾也享受著殺戮,更加享受相互誘惑和捕獵的過程,影片結尾她放下了手中的冰刀,與男主角深情纏綿。不是因為她愛上了,而是未到高潮又怎捨得讓它輕易結束。

消失的愛人

Amy Dunne

看過《消失的愛人》的很多人都說這部電影是「男性恐怖片」,的確電影里由羅莎曼德·派克飾演的妻子艾米從智慧美麗到陰險腹黑的轉變讓人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氣。我們且不討論這個變化的根源是什麼,婚姻虛偽倒殺人於無形,但是責任是雙方的。如果我把它看做一部女性電影,我想說,它反映的是女性內心的佔有慾和控制欲,這兩條在婚姻關係中會遠遠超出男性。電影中艾米即使在離家出走到很遠的地方,也一直在通過電視新聞查看自己的丈夫,查看她精心布置的一切有沒有脫離她的想像。在電影中我們很明顯地看到了在婚姻關係中兩性的差距,丈夫想得是妻子為什麼不再像當年一般可愛,而妻子想得是如何把丈夫變成當年那個她愛的人。在影片中艾米在她前男友家看到電視上的尼克時露出的欣喜若狂的表情,她愛的尼克回來了,她要奮不顧身地回到他身邊去,不是為了愛,而是要去控制。

艾米的行為其實不是一個佔有慾強烈的女人的個人行為,女人擁有人性本能的情感和慾望,甚至比男性更加強烈,艾米的智慧和學識將女人的陰暗面更加擴大化。婚姻是雙方的相互囚禁,但是女人會陷得更深,是因為男人會想要掙脫並且渴望自由,而女人一直想著怎樣把對方算得更牢固。

戀之罪

尾澤美津子

我們通常都認為愛能夠成為罪惡的救贖,但是我們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愛是慾望與罪惡的來源。2011年的日本電影《戀之罪》也用的是一個破案故事,講述的是三位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女性,與情愛與罪孽的糾纏,和她們不為人知的黑暗面。

《戀之罪》里的愛不如說是孤獨,由愛產生的情慾不如說是情慾孤獨。但是電影中的女性在瘋狂地發泄自己的情慾的,訴諸感官刺激後,留下的卻是被加深卻抒發不了的孤獨感。我認為園子溫用了大量的鏡頭表現肉體的慾望,但是其實還是在訴說的是精神慾望。《戀之罪》里一遍又一遍講「言語之物,無需記取」,但是實際上美津子或者泉都是在從男性身上找尋可以記取的言語之物,只不過結果令她們感到失望,之後她們便轉向肉體,把精神孤獨轉化為肉體享受,然後走向的是罪孽。

《戀之罪》也是在描述一種父權的專制,而對於女性慾望的需求與其說是漠視不如說是沒能得到解放。家庭主婦泉本是個賢良的主婦,為家庭和丈夫不斷奉獻自己,但是這對於她就是一種壓迫,她後來進入賣身行業,雖然是一種自甘墮落沉浸黑洞的表現,但卻使她得到解放欲罷不能。電影中的罪來自於愛與欲,但是更多來自於壓迫。

源氏物語·千年之謎

六條御息所

《源氏物語》就如同中國的《紅樓夢》,裡面愛情故事和女性角色都非常的令人驚異。如果要談《源氏》那麼工程量太浩大,所以那就要縮短篇幅,講2011年由鶴橋康夫執導的《千年之迷》和其中的女性六條御息所。

在第一次看《千年之迷》的時候,田中麗奈飾演的六條御息所是最吸引我的女性角色。她是整部電影里(整部原著里)愛光源氏愛得最痴的一個女子。六條身上反應出的是女性的嫉妒心,在被光源氏疏遠以後,她在精神折磨中魂魄出竅殺死了光源氏的新歡夕顏,又害死了正妻葵之上。她愛得最痴又渴望光源氏給她他不能給的相等的愛情,在被愛人背叛後,作為妃子的她原本無法有所為,卻因太過痴情強烈,在魂魄出竅之際殺了自己的情敵。愛情是她生命的一切,也是很多女人生命中最看重的,毀掉愛情,她便要毀掉一切乃至自己。

鬼伎回憶錄

鬼伎

三池崇史近幾年回歸主流出了不少商業垃圾,但是他在我眼中任然能夠被叫做大師的原因是因為他有過像《鬼伎回憶錄》這樣的作品。在我看來三池是非常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他若是拋掉了這種極端,不為昆汀塔倫蒂諾等好萊塢導演的低劣模仿所激怒,那麼電影史上就會少了像《鬼伎》這樣的電影。

《鬼伎回憶錄》的故事也是以推理形式展開,電影把這個故事講述了三遍,一層層推進故事情節,一點點撥開人性醜惡。原罪是與生俱來洗脫不掉的,鬼伎從出生就帶著半邊修羅的面龐,她在一個只有魔鬼和妓女的孤島上求生存,遇到了來尋找戀人小桃的洋人克里斯。鬼伎和小桃都是電影里的女性,小桃是善良美麗的人,宛如天使;而鬼伎是人性的化身,雙面雙生。這裡面還值得注意的是三池一貫的暴力,從《切膚之愛》《殺手阿一》到《鬼伎回憶錄》,無論是什麼時代的故事,用起暴力來都遊刃有餘。弗洛伊德的觀點裡性是人最大的壓,但其實暴力也是人性中的壓抑,性和暴力是同源的,來自於求生和繁衍本能,所以當在暴力鏡頭中能夠感受到快樂和釋放(突然想起了《追擊者》),這便是暴力美學。文明社會下禁止的暴力,壓抑的是天性,進一步說是生存能力。

《鬼伎回憶錄》講得不是女性解放,也不是女性暴力,只是文明和父系的迫害都有所體現。

芝加哥

Velma Kelly&Roxie Hart

《芝加哥》非常符合今天的主題,女性罪惡。芝加哥用歌舞片的形式講述了律師比利如何把兩個犯下謀殺罪的女人打造成備受關注的明星的故事,聽起來很荒唐可笑,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現代媒新聞業的優秀案例,給媒體於嘲諷和挖苦。

電影中的兩位女性,維爾瑪與洛克茜,開始是受眾人譴責的被害者,後來備受關注和同情。兩個女人是命運走向極其相似的,犯罪,遇到比利,經他包裝成名,後來被冷落,再爭取回自己的地位然後無罪釋放。能引起關注的新聞在這個社會裡其實沒什麼價值,真的就像泡沫一樣,廉價而且瞬間。非常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如果罪犯不是女性,就不會有這些故事。這不是說明這個社會對女性權利的關注,而是,電影中的女性是社會的無形消費品,大紅大紫時被關注被議論,一旦被厭倦,就會被丟棄。另一點是女性犯罪受到的關注,為什麼?因為在文明社會的現代人眼中,暴力犯罪是不應該出現在女性身上,女性身上的情也好欲也好本能也好,被壓制的程度遠遠高於男性,所以才會備受關注。而且被消費也是同一個道理「永遠都有新鮮的血液。」比利一語雙關,比利才是芝加哥秀場的核心,其他都是拿來解悶的。

後記:這只是一部分,電影中美麗危險的女性還沒有篇幅一一指出。其實我沒有很唾棄文明,我覺得人和動物的差別是人性本惡卻偽裝成人性本善,不過惡和善也是文明定下的條框。其他電影在小圖文里有小篇幅介紹,有興趣可以找來看。


隱於葉下,花開苟延不敗,

終遇知音,欣然花落有期。

我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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