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 | 傅雷：他是父親，更是赤子

2018年4月7日是翻譯大家、藝術評論家、教育家傅雷先生誕辰110周年紀念日。

「

赤子孤獨了，會創造一個世界。

」

這是《傅雷家書》中的一句話，也是傅雷夫婦的墓志銘。

在傅雷寫給兒子傅聰的二百多封信里，既有父子間關於生活瑣事的絮談，更多的則是關於藝術、關於人生的交流與思考。

△傅雷家書手稿

談

為

人

純、真、不嘩眾，這是傅雷做人的原則，也是他做父親的方式。

傅雷骨子裡的純粹與耿直，從他與兒子傅聰的通信中也可以反覆讀到：要常懷赤子之心，要活得莊嚴崇高……

赤子之心這句話，我也一直記住的。赤子便是不知道孤獨的。赤子孤獨了，會創造一個世界，創造許多心靈的朋友，永遠保持赤子之心，到老也不會落伍，永遠能夠與普天之下的赤子之心相接相契相報！（《傅雷家書》一九五五年一月二十六日）

△傅雷和家人在一起

人一輩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浮沉，惟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或者要有極高的修養，才能廓然無果，真正的解脫。只要高潮不過分使你緊張，低潮不過分使你頹廢，就好了。太陽太強烈，會把五穀曬焦;雨水太猛，也會淹死莊稼。我們只求心理相當平衡，才不至於受傷……慢慢地你會養成另外一種心情去對付過去的事;就是能夠想到而不再驚心動魄，能夠從客觀的立場去分析前因後果，作將來的借鑒，以免重蹈覆轍。（《傅雷家書》一九五四年十月二日）

△傅雷夫人朱梅馥和兒子傅聰（左）、傅敏（右）

在中國，一個真正受過良好教養和我們最佳傳統與文化熏陶的人，在不知不覺中自然會不逐名利，不慕虛榮，滿足於一種莊嚴崇高，但物質上相當清貧的生活。這種態度，你認為是不是很理想很美妙？（《傅雷家書》一九六一年六月二十七日）

注意社會問題與世間艱苦，為人類社會中醜惡的事情而悲痛是磊落的行為。故此，以一個敏感的年青人來說，對人類命運的不公與悲苦感到憤慨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為此而鬱鬱不樂都是不可取的，無此必要。你說過很多次，你欣賞希臘精神，那麼為什麼不培養一下恬靜與智慧？（《傅雷家書》一九六一年一月五日）

談

為

學

傅雷除了在為人上給予兒子諄諄教導，還在為學上表達了他的良苦用心。他關於如何正確學習、如何分配時間、如何安排學習計劃等見解，今天讀來，依然給為人父母者以啟發。

為學最重要的是「通」，通才能不拘泥，不迂腐，不酸，不八股；「通」才能培養氣節、胸襟、目光，「通」才能成為」大「，不大不博，便有坐井觀天的危險。（《傅雷家書》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唯有藝術和學問從來不辜負人；花多少勞力，用多少苦功，拿出多少忠誠和熱情，就得到多少收穫與進步。（《傅雷家書》一九六二年四月一日）

學習計劃，你從來沒和我細談，雖然我有好幾封信問你。從現在起到明年（一九五六）暑假，你究竟決定了哪些作家，哪些作品？哪些作品作為主要的學習，哪些作為次要與輔助性質的？理由何在？這種種，無論如何希望你來信詳細討論。我屢次告訴你：多寫信多討論問題，就是多些整理思想的機會，許多感性認識可以變做理性認識。這樣重要的訓練，你是不能漠視的。只消你看我的信就可知道。（《傅雷家書》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傅雷坐在上海家中工作間的書桌前，1964年

只要是真理，是真切的教訓，不管是出之於父母或朋友之口，出之於熟人生人，都得接受。（《傅雷家書》一九五四年九月四日）

平日你不能太忙。人家拉你出去，你事後要補足功課，這個對你精力是有妨礙的。還是以練琴的理由，多推辭幾次吧。要不緊張，就不宜於太忙；寧可空下來自己靜靜想想……切勿一味重情，不好意思。工作時間不跟人出去，做成了習慣，也不會得罪人的。人生精力有限……（《傅雷家書》一九五四年十月二十二日）

談

藝

術

作為一代翻譯巨匠，傅雷在音樂、美術等領域高超的藝術鑒賞力也為世人矚目，令人折服。

有一點，你得時時刻刻記住：你對音樂的理解，十分之九是憑你的審美直覺；雖則靠了你的天賦與民族傳統，這直覺大半是準確的，但究竟那是西洋的東西，除了直覺以外，仍需要理論方面的，邏輯方面的，史的發展方面的知識來充實；即使是你的直覺；也還要那些學識來加以證實，自己才能放心。所以便是以口味而論覺得格格不入的說法，也得採取保留態度，細細想一想，多辨別幾時，再作斷語。這不但對音樂為然，治一切學問都要有這個態度。所謂冷靜、客觀、謙虛，就是指這種實際的態度。（《傅雷家書》一九五五年六月十六日）

藝術不但不能限於感性認識，還不能限於理性認識，必須要進行第三步的感情深入。換言之，藝術家最需要的，除了理智之外，還有一個「愛」字！所謂赤子之心，不但指純潔無邪，指清新，而且還指愛！法文里有句話叫做「偉大的心」，意思就是「愛」。這「偉大的心」幾個字，真有意義。而且這個愛絕不是庸俗的，婆婆媽媽的感情，而是熱烈的、真誠的、潔白的、高尚的、如火如荼的、忘我的愛。 光有理性而沒有感情，固然不能表達音樂。（《傅雷家書》一九五六年二月二十九日）

△傅雷與劉海粟（左）

對自己的文化遺產徹底消化的人，文化遺產決不會變成包袱，反而養成一種無所不包的胸襟！（《傅雷家書》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三日）

唯有藝術和學問從來不辜負人：花多少勞力，用多少苦功，拿出多少忠誠和熱情，就得到多少收穫與進步。（《傅雷家書》一九六二年四月一日）

談

愛

情

楊絳曾如此評價傅雷夫人朱梅馥：「沒有她，傅雷的工作至少得打三四成的折扣。」朱梅馥和傅雷梁祝般生死相隨的感情令人潸然。

人人都有缺點，談戀愛的男女雙方都如此。問題不在於找一個全無缺點的對象，而是要找一個雙方缺點都能各自認識，各自承認，願意逐漸改，同時能彼此容忍的伴侶。（《傅雷家書》一九六二年三月八日）

熱情是一朵美麗的火花，美則美矣，無奈不能持久。希望熱情能永久持續，簡直是愚妄；不考慮性情、品德、品格、思想等等，而單單執著於當年一段美妙的夢境，希望這夢境將來會成為現實，那麼我警告你，你可能遇到悲劇的！世界上很少如火如荼的情人能成為美滿的、白頭偕老的夫婦的。（《傅雷家書》一九五五年十二月十一日）

△傅雷與朱梅馥婚紗照

對終身伴侶的要求，正如對人生一切的要求一樣不能太苛。事情總有正反兩面：追得你太迫切了，你覺得負擔重；追得不緊了，又覺得不夠熱烈。溫柔的人有時會顯得懦弱，剛強了又近乎專制。幻象多了未免不切實際，能幹的管家太太又覺得俗氣。只有長處沒有短處的人在哪兒呢？世界上究竟有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物呢？撫躬自問，自己又完美到什麼程度呢？這一類的問題想必你考慮過不止一次。我覺得最主要還是本質的善良，天性的溫厚，開闊的胸襟。有了這三樣，其他都可以逐漸培養；而且有了這三樣，將來即使遇到大大小小的風波也不致變成悲劇。（《傅雷家書》一九六〇年八月二十九日）

△傅雷與朱梅馥在自家花園

重讀《傅雷家書》一字一句直擊心扉。見字如面，這些置腹推心，極純而真的言語，照見的是一個知識分子面對世界時最真實的思考。

△著名主持人曹可凡朗讀《傅雷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