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精神的豐碑

  臧克家、李捷同志主編的《毛澤東詩詞鑒賞》第二次增訂版,最近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了。早在1990年,臧老約請的50餘位專家學者,為已經面世的50首毛澤東詩詞撰寫評析文章,加上注釋文字,出版了《毛澤東詩詞鑒賞》第一版。5年後,有6首詩作被發現,刊於報端。於是增添了新的鑒賞文字,命名為增訂一版。1996年,中央文獻出版社經過艱苦搜索和考訂,推出《毛澤東詩詞集》,共收入詩詞67首。本書編者再度約請專家為新發表的11首撰寫文章,於是就有了這本《毛澤東詩詞鑒賞》增訂二版。

  「五四」新文化運動高舉反帝反封建和科學民主的旗幟,掀開了我國歷史的嶄新一頁。但是,新文化運動的領導人在勇敢地衝破老八股、老教條的同時,也帶有一定的偏激性和片面性。他們在正確地批判封建思想的同時,把一些應當積極繼承的好東西也揚棄了。譬如對於中國戲劇,錢玄同等人主張「廢唱而歸於說白」。對於格律詩,基本上也是採取否定的態度。胡適就認為有絕句和律詩的形式,不可能表現現代人新鮮而複雜的思想感情。「五四」運動10年之後,文化界熱烈討論「舊形式的採用」問題。這是新文化運動的前進還是倒退?應當說,這是新文化運動的深化。許多新文化工作者從實踐中逐步認識到,要使新思想深入到廣大群眾中去,就要重視對民族傳統文藝形式的運用和革新。需要移植西方的對我們有用的藝術形式,但在移植的過程中必須把它們和本民族的文化特色結合起來,使它們真正在中國生根。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在黨的「百花齊放、推陳出新、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方針指引下,各個藝術門類大體形成了這樣的格局:傳統藝術形式的推陳出新和外來藝術樣式的民族化,二者齊頭並進。在戲劇領域中,戲曲和話劇都得到發展;在繪畫領域中,國畫和油畫各領風騷;在音樂領域中,民樂和交響樂、民族唱法和美聲唱法都得到重視。惟獨在詩歌領域中,新體詩和格律詩的關係長期未能得到合理的確認。表達新內容的格律詩是否也是新詩,也是新文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直到上個世紀末,這個問題才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

  毛澤東對中華詩詞的影響,主要通過自己的創作實踐。他酷愛詩詞,一生都在讀詩、寫詩。正因為這樣,他對詩詞問題十分慎重,生怕因為個人的愛好影響了文藝工作的全局。他從來沒有號召過寫格律詩。他甚至說:「詩當然應以新詩為主體,舊詩可以寫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為這樣的體裁束縛思想,又不易學。」其實,任何一種長期積澱的藝術形式,都不易學,掌握得不好,都會束縛人的思想。詩詞格律是這樣,戲曲程式也是這樣。中國文藝中有這種情況,外國文藝中也有這樣的情況。毛澤東雖然沒有號召寫格律詩,但他的創作實踐比抽象的號召更有感召力。他以自己成功的創作實踐證明了,運用傳統詩詞的形式,不但可以表現新生活,而且可以很生動、很深刻地表現新生活。寫得好,同樣可以成為民族藝術的瑰寶,時代精神的豐碑。毛澤東詩詞不就是這樣的么!新時期以來,詩詞創作風起雲湧,不但有許多幹部、知識分子痴迷於詩詞創作,農村的村鎮也成立起許多詩社。農民們在工余推敲詩句、作畫、練書法,成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一道靚麗的景觀。出現這種局面,原因是多方面的,毛澤東詩詞的啟迪作用是重要原因之一。

  人們都說,毛澤東詩詞具有前無古人的氣魄。它的根源在哪裡?在於作者的世界觀,在於創作主體的思想感情。「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這是青年時代的毛澤東。「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這是紅軍時代的毛澤東。「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這是長征時期的毛澤東。「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這是晚年的毛澤東。作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和無產階級革命家,他朝思暮想的是民族的命運,人類的前途。這一切很自然地形諸筆墨,點化為生動的藝術形象,就形成了詩中前無古人的氣魄。毛澤東不但在表現重大題材的詩章中,甚至在寫山川草木的詩章中,也體現出前無古人的氣度。像《卜運算元·詠梅》:「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詩中的梅花,既是大自然的驕子,也是美好品格的象徵。這裡,寫出了一種全新的人生志向,全新的榮譽觀。當爭名奪利之風甚囂塵上的時候,讀讀這樣的詩,是能夠幫助人們凈化靈魂的。

  毛澤東開一代新詩風,是名副其實的藝術創新家。但他決不是在語言和文體上故作新奇狀。從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基本上是遵循傳統格律進行寫作的。特別是收入「正編」的42首,充分體現出作者駕馭詩詞格律的圓熟。在毛澤東看來,詩歌的新,首先要新在思想感情和藝術形象上。他善於在樸素、自然的抒情、狀物中,給讀者帶來一派新意。心有所動,情有所涌,提筆一揮,就揮出一片藝術新天地。譬如春光、秋色,古今中外有多少文人墨客描寫它?「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讀了《採桑子·重陽》,誰都無法否認,這裡展現的是全新的藝術境界,是戰士眼中的秋光、新時代創造者眼中的秋光。毛澤東的創新,不是小家碧玉式的,他賦予傳統詩詞以新時代的內涵,寫的是「新的人物,新的世界」,促進傳統詩詞完成了從表現舊時代到表現新時代的偉大轉變。當然,促成這種轉變的不僅是毛澤東一個人,但毛澤東無疑是其中最傑出的代表。

  香港詩人劉濟昆說:「宋代是『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今日是凡有華人飲水處,就有毛澤東詩詞。」「五四」以來,我國出現了好幾位聲名貫耳的大詩人,像郭沫若、聞一多、徐志摩、艾青、臧克家、田間……若論作品的背誦率和普及率,若論作品對民族精神的影響,恐怕他們中的哪一位也趕不上毛澤東。偉人在世的時候,不贊成人們大張旗鼓地宣揚他的詩詞。1960年,周揚在全國第三次文代會上的報告原有一段話論述毛澤東詩詞。審閱講話稿時,毛澤東揮筆把它全部刪掉。現在,毛澤東已經逝世27年了,我們應當更冷靜、更公正地對待這份寶貴的詩歌遺產。恰在這個時候,《毛澤東詩詞鑒賞》增訂二版與讀者見面了。它不可能十全十美,它提供的不可能是最後的定論,但它對於人們進一步領略和研究毛澤東詩詞,無疑是很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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