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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房易學】二十八宿入卦秘法以及建候積算

誠易堂出品,必屬精品。

陳炳聿按:京房在從師焦延壽的基礎上,對易學做了 的創新,把世界萬物以天人合一的方式納入到納甲預測體系中,可惜的是,因為妄言災異參與政治鬥爭,年僅40而被奸黨所害,以至於沒有真正把預測體系建立完全,實在是可惜。我們後人有必要挖掘京房的易學思維體系,並加以完善。

京氏易傳卷上

京氏易傳卷中

京氏易傳卷下

京房是漢易大家,他的易學著作,今存《京氏易傳》,有《四部叢刊》本、《四庫全書》本、《漢魏叢書》本。京氏易的卜筮體系,每卦皆配五星積算,世爻則配二十八宿積算。如今的六爻卜筮,有六神,但是沒有星宿。京氏星宿體例如何,與後世六神有何關係,應該怎樣運用,如今是否可以在卜筮中使用?本文略做探討,請方家指正。

1、《京氏易傳》星宿體例

京氏五星,入卦積算,按照乾、震、坎、艮、坤、巽、離、兌八宮卦的次序,順次配鎮星、太白金星、太陰水星、歲星、熒惑,周而復始。《易冒》中記載京氏五星配卦,做:「五星降位,乾六世而起鎮星,土,萬物之母也。一世繼於太白,二世繼於太陰,太陰繼歲星,歲星繼熒惑,熒惑復繼鎮,而生生相續,以循震、坎、艮、坤、巽、離、兌,歸妹而歲星終焉。」這跟《京氏易傳》本文是一致的。其中「鎮星,土」,是論五星的五行屬性。根據《京氏易傳》與《五行大義》,可以整理出五星的五行屬性,如下表: 很顯然,京氏五星,按照土、金、水、木、火的順序排列,正是五行相生的順序。對此,《易冒》解釋說:「漢京房以土鎮星降次於純乾六爻,土乃萬物之母,因以土星為始。土生金,則姤卦辛丑降次太白。金生水,則遁卦丙午降次太陰。水生木,則否卦乙卯降次歲星。木生火,則觀之辛未降次熒惑;火生土,則剝之丙子復降次鎮星。土生金,則晉己酉復降次太白。金生水,則大有甲辰復降次太陰。水生木,則震之庚戌降次歲星,生生不息。」《易冒》的解釋,我們是可以接受的。 我們知道,二十八宿分屬四象,即東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

二十八宿排布順序: 虛、危、室、壁、奎、婁、胃、昴、畢、觜、參、井、鬼、柳、星、張、翼、軫、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   周而復始從虛宿依序排列。

京氏六十四卦配星宿口訣:

乾土參,坤水星。震木角,巽土心。

坎金牛,離木室。艮火胃,兌金參。

八宮卦,次第推。星宿占,乃天盤。

先世應而自外以至內三百八十四爻,各有一星司之,然福福禍禍之兆,於壬象而兆事。

二十八宿在六十四卦的排列,都是「周而復始」的,所以用上邊的這個口訣確定每卦的當值星宿,如口訣「乾土參」,指乾宮乾卦配土星、世爻起參宿,再以井宿配應爻,然後,五爻配鬼宿,初爻配柳宿,四爻配星宿,二爻配張宿。

乾宮一世卦姤,則順次配置,卦配金星、世爻井宿,遁則卦配水星、世爻鬼宿。皆仿此。

因為五星、二十八宿在六十四卦的排列,都是「周而復始」的,所以我們可以用這個口訣確定每卦的當值星宿,如口訣「乾土參」,指乾宮乾卦配土星、世爻參宿,乾宮一世卦姤,則順次配置,卦配金星、世爻井宿,遁則卦配水星、世爻鬼宿。他皆仿此。

2、積算乾起巳,坤起亥,震起巳,巽起午,坎起未,離起丑,艮起寅,兌起

申。 候建積算世爻訣 乾宮甲子元,一世起庚午。二世推到五,干支順次數。 鬼易須變化,游停歸退戊。余宮無特例,但記世爻初。 震宮丙子水,坎艮戊庚虎。坤宮起甲午,巽乃辛丑婦。 離從戊申金,兌隨乙卯木。 候建己畢積算起,將星災煞對對立。此是京房候建訣,但看盈虛論節氣。 這個口訣,可以配合圖表一起看,自然明了。除了乾、坎而卦候建從初爻起外,京氏候建、積算條例,都包括進去了。其中乾卦可以用《今言》卦例印證,應該沒有問題。坎卦暫時沒有卦例驗證。

《繫辭》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說文》「示」字:「示,天垂象,見吉凶,所以示人也。從二。三垂,日月星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示,神事也。」「二」就是「上」、「天」。《京氏易傳》卷下稱:「人事、天道、日月、星辰局於指掌。」《淮南子·原道》論「道」時也說「卷之不盈於一握」。

3,我們可以將星宿納入指掌,古人所言非虛,日月星辰運行所代表的天道,確實可以在指掌內把握。 亢為宗廟,一名天府,一名天庭,為天子內朝,總攝天下奏事,聽訟、理獄、錄功者也。《史記》「亢為疏廟」,蓋亢主奏事,明目達聰,外朝聽政之所也。主大風、揚砂石。主疾,蓋時維生物,太陽躔奎宿行毒氣,故主疾。太白之廟,太白,大臣也,其號上公。大司馬。亢宿為天門。 氐為龍胸,宿宮,天根,太子為天下根本,故取象焉。郭璞云:「角亢下繫於氐,猶木之有根。」主風雨之調。其外四尺為七曜中道,天子之路寢,乃聽朝之所居也。氐四星,曰天根,為天子宿宮休解之房,後宮之府也,一曰天府。前二大星,嫡也,主正妃,後二小星,妾也,主左右媵人。石氏曰:「氐,天之庫也。」主徭役,主疫。 房四星,為天子之後寢,御群陰之處,乃明堂布政之宮也。其四星,為四輔。明堂,君之位,四表之道,日、月、五星所從出入也。房曰天駟,又曰天馬,主車駕。又別為天府,主開閉,為畜藏之所。王者祠房星,謂其為馬祖也。又為蠶祖,又為農祥。 尾,後宮府。尾九星,第一星,後,次三星,夫人,次三星,嬪,末二星相比者,為妾。尾為九子星,乃生生之源也。尾為後宮場,故得兼子,子必九者,尾九星也,尾為蒼龍之尾。尾,東星,故蒼龍名焉。十二支屬寅,天地交泰,萬物咸亨。 箕主八風,亦后妃之府也。箕,王后寢。箕為敖(讀為傲)客,行謁請。箕為天口,為口舌、讒言。箕宿,一曰天津、天漢,主津梁;一曰風星,主八風;一曰狐星,主狐貉;一曰天雞,主時;一曰天陣,金也,一曰女相,主口舌;又曰天后,後宮之別府也。又主蠻夷。尾而授之以箕,見婦道也。天子后妃之寢麗於此者,嗣續無窮之意。 斗主爵祿,為廟,天廟也,一曰天機、天立、天閭、天府、天庫、天同。玄龜之道,丞相太宰之位。 牛六星,一曰天鼓,一曰天關。為關粱,主犧牲事。陽氣起於牽牛。其上二星為連李,一曰即路,一曰聚火,主道路。次二星主關粱,次一星主吳越南夷。其中大星主年,主牛馬犧牲。 女四星,須女,亦曰婺女,一曰天女,一曰臨官,天少府也。天之內藏。主布帛裁製,為珍寶庫藏。須女,賤妾之稱,婦職之卑而美者,故又主嫁娶,知婦工。 虛二星,一曰玄枵,一曰顓頊,一曰北陸,一曰天節,一曰臨官,一曰鄉中,一曰申官。玄枵,虛也,顓頊之虛,北陸虛也。虛主死喪、哭、泣事,又為邑居、廟堂、祭祀、禱祝之事。又主風雲,及黃鐘律管,為冢宰之官,即天之冢宰,主平理天下,覆藏萬物。 危三星,曰天府,一曰天市宮。主墳墓、宮室、祭祀、架屋,天子之廟堂也。又為百姓市。虛危者,天子禮堂,亦為冢宰之官。甘德云:「危為天市廟堂,為宗廟事,主架屋以受藏風雨也。」亦為邑居、廟堂、祠祀、死喪、哭泣之事。危為蓋屋,主天子所居宮室之官也。 室,營室二星,一曰光星,一曰玄宮,一曰清廟,一曰玄冥,一曰天官,一曰天庫,一曰體官。十月農功已畢,此星昏而正中,於是時可以營制室屋,故謂之營室。營室謂之定。定,正也。天下作宮室,皆以營室中為正也。營室,水也,昏正而裁,故謂之玄宮。《史記》曰「清廟」,乃木之廟也。天子之功,軍糧之府,主宗廟,主三軍廩實及土工事。 奎十六星,曰封豕,一曰天豕,一曰天庫,一曰天邊。為天之武庫。其下九尺為日月五星中道。西南大星為天豕目,亦為大將,又為女令。奎主庫兵,禁不時,主置將軍以領之。奎又主溝瀆,故將有陂池江河之事,皆占於奎。《史記》奎主文章。奎又為卑賤婦人,未為文章之府,古雲東壁二星乃文章之府,誤以奎壁二星為文章之府耳。 婁三星,為天獄,一曰密宮,一曰國市,一曰天廟庫,主牧苑、犧牲,供給郊祀,及興兵聚眾之事。又主樂。《史記》:「婁三星為苑,牧養犧牲以共祭祀。亦曰聚眾。」 胃三星,一曰大梁,一曰天中府,一曰天中庫,一曰密宮。金星也。胃者,五穀之府,天之儲藏,主倉廩入藏,積聚萬物,又主討捕誅殺,殂醢之事。儲藏五穀,以備邦用,故名天廚,又名天倉。 畢八宿,一曰天耳,一曰天目,一曰虎口,一曰天都,一曰天空,又為天獄,主伺鬼方之動靜,察奸謀,以備外患。故立附耳以稽不祥。又曰罕畢為邊兵,主弋獵巡狩之事,掃除邊奸,通和域。黃道所經,天子出髦頭罕畢以前驅是也。又主街市陰雨,天之雨師也。 觜三星,白獸之體也。《史記》曰:「三星隅置,曰觜觿,為虎首。乃三軍之候,行軍之所藏府。主葆旅事。」張衡云:「葆旅,野生之可食者。」晉灼云:「葆,菜也。野生曰旅。今之饑民采旅生也。」宋均云:「葆,守也。旅,軍旅也。言佐參、伐以斬除凶也。」主天之闕,收斂萬物,亦為刀鉞主斬刈之事。一曰天貨,主葆貨。 參七星,伐三星。參七星為虎身,伐為虎尾,觜為首,共為白虎,主西方。一曰參伐,一曰昊辰,一曰天市,一曰斧鉞,主斬刈乘威刑罰。又為天獄,主殺伐。又主邊城九譯,及鮮卑夷狄之國。《黃帝占》曰:「參應七將,皆主邊兵。中間三小星曰伐,天之都尉也,主胡鮮卑夷狄之國。」《史記》云:「參為白虎、天大將。罰,亦作伐,為斬刈事。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曰觜觿,為虎首,主葆旅事。參下有三星,銳,曰伐。」 東井八星,一曰天府,一曰東陵,一曰天井,一曰天闕,一曰天門,一曰天粱,一曰天亭,一曰天候,一曰天齋,一曰天池。主水泉,亦為天之南門,日月五星貫之為中道。又主酒食,女主之象。主諸侯、帝戚、三公之位,為天子亭候。主水衡,法令之所取平也。物之平莫如水,故營國制城,劃野分州,皆取象焉。 鬼宿四星,曰輿鬼,輿乃車屬,車形方,鬼之形狀,亦方。人死以輿載屍,易云:「輿屍凶。」一曰天目,主視明察奸,為朱雀頭眼。一曰天廟,主祀事。一曰天訟,一曰天櫃,一曰天壙,主疾病死喪。 柳八星,為朱鳥咮,一曰天相,一曰柱,亦作味,一曰天大將軍,一曰八臣,一曰天庫,一曰昊柱,一曰天廚,主御膳、酒食、倉庫、酒庫,和鼎實以奉宗廟。又主雷雨、主將、主草木,時至於夏,雲行雨施,品物流行。 星,七星,一名天都,文明羽儀之粹,主蠻夷之客。一曰員宮,一曰天庭,一曰天庫,為赤帝府於午,主衣裳黼黻文綉。一曰天御,一曰注候,一曰津橋,後宮御女之位。又為烽亭,主急兵,守盜賊。張衡云:「七星為朱鳥頸。」《漢書》作「員官」,物在喉嚨,終不久留,故《史記》雲主急事。 張六星,一名玉御府,一曰天昌,為朱鳥之嗉,主天廟、明堂、御史之位,珠玉珠寶,宗廟所用之物,天子內官之服,遠房貢物之庫,主天府、飲食、賞賫之事,又主長養萬物。《天官書》云:「張嗉為廚,主觴客。」又曰:「中四星主輔臣。」《史記》:「朱雀嗉,為廚,主觴客。」主客,燕嘻。 翼二十二星,一曰化宮,一曰天都市,一曰天徐,一曰天旗。朱子云:「鶉無尾,以翼為尾。」《史記》云:「主遠客,又為天子樂府。」樂乃陽氣之盛,故繫於巳,所以大合於夏也。主和五音,調六律、五樂、八佾,以御天宮。 軫四星,曰天車,主車騎、任載、盜賊、征伐之事。有軍出入,皆占於軫。亦為喪車之象,主死喪。四星為天府冢宰之官,主察殃咎,知凶災。

京房八八六十四卦配星圖

乾宮八卦

大有

戌參

戌星

戌張

戌星

卯翼

寅軫

巳角

巳角

申鬼

申翼

申柳

申翼

巳角

子張

未氐

未氐

午星

午鬼

午軫

午角

未星

戌亢

酉翼

酉心

辰井

酉張

申翼

卯柳

卯亢

卯氐

卯房

辰軫

寅張

亥柳

午鬼

巳軫

巳軫

巳翼

巳亢

寅房

子柳

丑井

辰星

未張

未張

未角

未軫

子亢

坤宮八卦

大壯

酉星

酉角

酉亢

酉角

戌氐

未房

子心

子心

亥翼

亥氐

亥軫

亥氐

申心

酉亢

戌箕

戌箕

丑角

丑翼

丑房

丑心

午角

亥尾

申氐

申牛

卯張

辰亢

丑氐

辰軫

辰尾

辰箕

辰斗

卯房

巳亢

寅軫

卯翼

寅房

寅房

寅氐

寅尾

巳斗

未軫

子張

巳角

子亢

子亢

子心

子房

未尾

震宮八卦

大過

戌角

戌心

戌尾

戌心

酉箕

子斗

未牛

未牛

申氐

申箕

申房

申箕

亥牛

戌尾

酉虛

酉虛

午心

午氐

午斗

午牛

丑心

申女

亥箕

亥室

辰亢

卯尾

午基

酉房

酉女

酉虛

酉危

辰斗

寅尾

巳房

辰氐

亥斗

亥斗

亥箕

亥女

寅危

子房

未亢

寅心

丑尾

丑尾

丑牛

丑斗

子女

巽宮八卦

小畜

家人

無妄

噬嗑

卯心

卯牛

卯女

卯牛

戌虛

巳危

寅室

寅室

巳箕

巳虛

巳斗

巳虛

申室

未女

子奎

子奎

未牛

未箕

未危

未室

午牛

酉壁

戌虛

戌胃

酉尾

辰女

亥虛

辰斗

辰壁

辰奎

辰婁

酉危

亥女

寅斗

丑箕

寅危

寅危

寅虛

寅壁

亥婁

丑斗

子尾

卯牛

子女

子女

子室

子危

丑壁

坎宮八卦

既濟

明夷

子牛

子室

子壁

子室

未奎

戌婁

酉胃

酉胃

戌虛

戌奎

戌危

戌奎

酉胃

申壁

亥畢

亥畢

申室

申虛

申婁

申胃

亥室

午昴

丑奎

丑參

午女

丑壁

辰奎

亥危

亥昴

亥畢

亥觜

午婁

辰壁

卯危

寅虛

丑婁

丑婁

丑奎

丑昴

辰觜

寅危

巳女

子室

卯壁

卯壁

卯胃

卯婁

寅昴

離宮八卦

未濟

同人

巳室

巳胃

巳昴

巳胃

寅畢

卯觜

戌參

戌參

未奎

未畢

未婁

未畢

子參

巳昴

申鬼

申鬼

酉胃

酉奎

酉觜

酉參

戌胃

未井

午畢

午星

亥壁

申昴

酉畢

午婁

午井

午鬼

午柳

亥觜

丑昴

午婁

亥奎

辰觜

辰觜

辰畢

辰井

丑柳

卯婁

辰壁

丑胃

寅昴

寅昴

寅參

寅觜

卯井

艮宮八卦

大畜

中孚

寅胃

寅參

寅井

寅參

巳鬼

戌柳

卯星

卯星

子畢

子鬼

子觜

子鬼

未星

申井

巳翼

巳翼

戌參

戌畢

戌柳

戌星

酉參

午張

未鬼

未角

申昴

亥井

辰鬼

丑觜

丑張

丑翼

丑軫

申柳

午井

丑觜

寅畢

卯柳

卯柳

卯鬼

卯張

午軫

辰觜

卯昴

子參

巳井

巳井

巳星

巳柳

辰張

兌宮八卦

小過

歸妹

未參

未星

未張

未星

子翼

酉軫

戌角

戌角

酉鬼

酉翼

酉柳

酉翼

戌角

亥張

申氐

申氐

亥星

亥鬼

亥軫

亥角

申星

丑亢

午翼

午心

丑井

午張

卯翼

申柳

申亢

申氐

申房

丑軫

卯張

辰柳

巳鬼

午軫

午軫

午翼

午亢

卯房

巳柳

寅井

未星

辰張

辰張

辰角

辰軫

巳亢

2、二十八宿的卜筮之用

上文已經具備了五星二十八宿入卦的體例,和五星二十八宿的代表意義。那麼,在具體卜筮中,應該如何使用呢? 第一,五星與二十八宿結合看吉凶。 我國古代《天文志》和星占書中,有五星干犯二十八宿占,用五星逼近二十八宿宮位,以定人事災祥。如《二十八宿總論》中即有「熒惑犯角,則有戰」的記載。這個用法,就是《京氏易傳》五星入卦、二十八宿入世爻的用法,跟星占關係很大。在卜筮中,也可以五星、二十八宿也是配合起來,看其五行屬性,定其旺相休囚,結合其他條例,綜斷事件與吉凶。 第二,用六爻中二十八宿與地支的配合來斷。 (1)二十八宿在特定地支十二宮,配合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勾陳、螣蛇等六神之象,成「真六神」與「假六神」。 凡真六神則吉凶加倍,假六神在吉凶倍減。青龍在辰、卯,玄武在子,白虎在申、酉,朱雀在午,螣蛇在未,勾陳在丑,是真六神。後世六神,其實是二十八天官的簡化版。 (2)六爻中的動爻,地支的沖合關係,配合二十八宿來看。 如三爻動,臨青龍,目前的卜筮可以斷桃色事件。若不在床爻即三爻動,如何判斷呢?假如酉沖卯,酉值畢宿為「弋獵」,酉本身為酒色,卯在氐房心又是天子後宮,若臨龍則可斷有桃色事件或者有向桃色事件發展的動機。《京氏易傳》中《恆》卦「房宿從位降辛酉」,房宿入世爻辛酉金,卯臨酉為《恆》,為男女之事。 第三,六爻地支當值的二十八宿,各自代表吉凶。 地支十二,因此變成十二神。如子值女虛危,有墳墓、危、哭泣之象,若占卜的日辰為子,則事件為凶。 第四,二十八宿融入二十四山,於六爻地支求之,各天官代表意義,即入相關爻之地支取象。 地支取象,跟天官關係很大。如卯為道路、大街、奔波、運輸等,就是因為卯之天官房,在天駟附近,所以卯可以從天駟取象。其餘地支類象仿此。 第五,用二十八宿所當中、西方星宿名稱取象。 如張宿,代表客人、酒宴、歡樂之象,則是娛樂事件。危宿在西方星座的寶瓶座,可以就瓶取象,意為收斂、收藏、止於瓶中等。 第六,世爻天官,可結合終身卦論事,在普通六爻取象論終身不準的時候,世爻天官配合流年來看,有奇效。 第七,二十八宿的七政屬性。 《隋書·天文志》引鄭玄云:「七政者,日月五星也。」七政中日又稱太陽,月又稱太陰。在四象每七宿中,先後配木、金、土、日、月、水、火作為七政屬性。二十八宿的七政屬性,亦見於《道藏》。二十八宿七政屬性,配合四值天干、納甲天干與地支來看。如甲乙寅卯木,得到七政屬於「日」的房宿,則為吉。 五星二十八宿的以上用法,筆者已經在卜筮中檢驗過,讀此 文諸君,在六爻卜筮中不妨試試。 5、京氏易運用五星二十八宿卦例 這裡,選取幾個卦例,這裡僅藉此例說明五星、二十八宿用法,供讀者參考,不涉及《京氏易傳》其他條例。 取明代鄭曉《今言》中的卦例。此例據友人說,尚秉和先生《周易古筮考》中也收錄了,可惜未見。 《今言》:山西安邑仝寅少瞽,學易卜筮,以京房斷占,輒奇中。正統中,隨父清大同。裕陵北狩,令大同守閹裴當問仝筮,得乾之復。寅密附奏曰:「大吉。夫四、初應也。初潛四躍。明年歲在午,其於庚午,躍候也。庚,更新也。龍歲一躍,秋潛秋躍,浹歲也。明年秋,駕當復矣。繇勿用應,或之。或之者,疑之也。還而復也。幽然象龍也,數九也。四近五,躍近飛。龍在丑,丑曰赤奮若,復在午,午色赤也。午奮於醜,若順也,天順之也。其於丁象,大明也。位於南,火方也。寅其生也,午其王也,壬其合也,其復辟也。其當九年之後,歲丁丑,月寅,日午,合於壬乎?」裕陵心識之。 時間:己巳年    乾宮:乾為天(六衝)        坤宮:地雷復(六合) 六神 【本  卦】        候建、積算   【變  卦】 螣蛇 ▅▅▅▅▅ 父母壬戌土 世 己巳、辰戌○→ ▅▅ ▅▅ 兄弟癸酉金  勾陳 ▅▅▅▅▅ 兄弟壬申金   戊辰、卯酉○→ ▅▅ ▅▅ 子孫癸亥水  朱雀 ▅▅▅▅▅ 官鬼壬午火   丁卯、寅申○→ ▅▅ ▅▅ 父母癸丑土 應 青龍 ▅▅▅▅▅ 父母甲辰土 應 丙寅、丑未○→ ▅▅ ▅▅ 父母庚辰土  玄武 ▅▅▅▅▅ 妻財甲寅木   乙丑、子午○→ ▅▅ ▅▅ 妻財庚寅木  白虎 ▅▅▅▅▅ 子孫甲子水   甲子、巳亥   ▅▅▅▅▅ 子孫庚子水 世

鎮星入卦,參宿【火】入世爻壬戌土。 初爻不動,為卦主,地支值子,為女、虛、危,墳墓、危險、哭泣之象。是當時形勢不利。 此卦應爻辰,辰乃角亢之地,臨青龍,是真青龍。同時,本卦申子辰合水局,龍得水則活。四爻朱雀在午,也是真朱雀,與世爻、應爻形成「龍鳳呈祥」的格局。鎮星入卦,世應皆土,又得鎮星吉神相助。世爻在戌,戌亥乾之本位,天子之象。所以此卦可斷「大吉。夫四、初應也。」三爻「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所以應期應該遠。 目前形式,皆陰五爻申金而起。參宿為天大將,在應爻辰入廟,廟者庫也,兵器歸庫之象。同時五爻申金,值觜參,也隨世爻參宿的大將、白虎入庫而入庫。 己巳之明年為庚午,合本卦,故曰「候躍也」,龍「或躍在淵。」庚取象新,與動爻合。午為丙丁之火,當朱雀之頭頸、嗉囊,食象,火庫在戌,「明年秋,駕當復矣。」 這是斷近期之事,看本卦。斷遠事,則並之卦同看。 午火為一卦中心之象,蓋午火得時則可以可制申金。看午火之變化:變卦六合,世應合,吉象。丑為爵祿津梁,卯為道路,之卦震為車,車行於大路之上,抵達爵祿之位,復卦復也,本卦火王,則是復於王位,所以斷復辟,「歲丁丑」。

京房易學的象數模式與義理內涵

余敦康

漢代易學以象數派為主流。人們能常認為,象數派排斥義理,義理派掃落象數,這兩派各持一端,勢如水火。這是一種很大的誤解。實際上,在各派易學中,象數模式與義理內涵作為形式與內容是統一而不可分地緊密結合在一起的,講義理,不能說離象數形式,講象數,目的在於闡發義理內容,這是易學區別於其他各種哲學的基本特徵。如果完全掃落象數專講義理,這就抹殺了易學的基本特徵,等於是取消了易學。反之,如果完全排斥義理專門從事象數的形式推演,這就把易學變成一個失去靈魂的僵死的軀殼,也不成其為易學。因此,義理派的特徵不在於掃落象數,象數派的特徵也不在於排斥義理,這兩派的分野,關鍵在於如何處理內容與形式的關係。象數派把形式置於首位,以為義理盡在於象數之中,義理派則置內容於首位,把象數看作是表現義理的一種工具,只要通過象數掌握了義理,可以「得意而忘象」。至於易學的歷史發展為什麼會形成這兩大派,此消彼長,互相攻駁,則是由於在各個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時代需要,不同的時代思潮,易學不能不受時代需要與時代思潮的整體影響,服從中國哲學思想總的發展線索而不斷地改變形態。從這個角度來看,無論是象數派的易學還是義理派的易學,都有其歷史的合理性,都在不同的程度上推進了易學的發展,豐富了易學的寶庫。我們今天研究這兩派的易學,應該有一個全面的觀點,歷史的眼光,立足於易學發展的整體,結合具體的時代背景去發掘其中的合理的內核,而不能沿襲過去那種狹隘的門戶之見,黨同代異,站在某一派的立場去反對另一派,重複那些無謂之爭。對於漢代延續數百年的象數派的易學來說,更應該作如是觀。

漢易象數之學是直到西漢中期宣帝年間才由孟喜揭開序幕的,到了元帝年間,才由京房真正奠定了理論基礎,發展成一個完整的體系。在孟、京以前,漢初易學大體上是守師法,明故訓,主義理,切人事,嘗未分化成派。皮錫瑞在《經學通論》中曾經指出,「漢初說《易》,皆主義理,切人事,不言陰陽術數。」這是符合實際的。

孟喜、京房在宣元之際把陰陽術數引入易學,建立了一種具有漢代歷史特色的以卦氣說為核心的象數之學,在易學史上引起了一場革命性的變革。這場變某並非什麼偶發事件,也不能孤立地從易學本身上找原因,只有站在宏觀的角度,聯繫到西漢中期的時代需要與時代思潮才能得到合理的說明。漢武帝時期,經過七十餘年的慘淡經營,卦建大一統的政治的和經濟的局面業已形成,但是缺少一種適應於這種局面的新的世界觀。這是當時所有站在時代前列思考的人們,包括政治家和思想家,所殫思極慮、苦苦探索的問題所在。董仲舒作為一個偉大的思想家,敏銳地觀察到這種時代需要,他一方面向武帝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另一方面從事積極的學術活動,援引陰陽術數來闡發《春秋公羊傳》的微言大義,把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納入陰陽家的世界圖式之中,領導發動了一場波及整個經學的思想變革。《漢書.五行志》指出:「漢興,承秦滅學之後,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陰陽,為儒者宗」。西漢中期以後,各派經學家以董仲舒為一代宗師,效法他的榜樣,紛紛致力於陰陽術數與儒家經義相結合的工作,掀起了一股聲勢浩大的經學思潮。在這股思潮的影響之下,陰陽術數之學與《春秋》相結合而形成了「春秋陰陽說」,與《書》相結合而形成了「洪範五行說」,與《禮》相結合而形成了「明堂陰陽說」,與《詩》相結合而形成了「四始五際說」。由此看來,孟喜、京房所提出的「卦氣說」,實質上就是陰陽術數之學與《易》相結合的產物,他們的那種具有特殊形態的象數派的易學是當時的經學思潮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反映了豐富的歷史內容,體現了深沉的文化思想。如果不把孟、京易學置於這種廣闊的歷史背景之中進行宏觀的考察,是既不能理解這派易學產生的原因,也無法透過那些令人眼花撩亂的象數模式去發掘其中的義理內涵的。

當時各派經學家援引陰陽家的學說來解釋儒家的經義,著重發揮了符瑞與災異的思想。符瑞象徵著自然與社會秩序的和諧,災異則象徵著這種秩序受到了破壞,產生了某種衝突與危機。這是一種源於遠古的宗教巫術而又混雜著先進的哲學與科學成分的奇特的思想,可以概括為天人感應論,也可以稱之為陰陽術數.就其強調天與人、自然與社會的整體和諧而言,是立足於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的。就其以陰陽五行為基本構件所組織的時空框架而言,是依據了陰陽家的世界圖式的。就其對符瑞與災異的推斷與占驗而言,則是一種方士術數之學。當各派經學家為了通經致用,把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落實到實際的生活中來,往往突出陰陽災異的思想來批評朝政,限制君權,積极參与國家政治的管理。班固曾經指出:「漢興推陰陽言災異者,孝武時有董仲舒、夏侯始昌,昭、宣則眭孟、夏侯勝,元、成則京房、翼奉、劉向、谷永,哀、平則李尋、田終術。此其納說時君著明者也。」(《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在這一批名單中,董仲舒、眭孟、劉向是《春秋》學者,兩夏侯、李尋是《尚書》學者,翼奉治《齊詩》,京房、谷永是易學家。他們都是著名的經學家,也是著名的思想家和政論家,因而他們的經學思想都同時包含著上述的三種成分,即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陰陽家的世界圖式以及推算災異的操作方法,不能簡單地歸結為一種方士術數之學。這是他們的共性。但是由於他們所治的經典互不相同,因而在名詞用語、思想表述以及推算方法上不能不表現出各自的特點。這是他們的個性。孟喜、京房的易學思想就是這種共性與個性的統一。

在漢代易學史上,孟喜是個開風氣的人物。孟喜的著作早已失傳,我們今天研究他的易學,唯一可據的史料史有唐代僧一行的《卦議》所作的評述。僧一行指出:「十二月卦出於《孟氏章句》,其說《易》本於氣,而後以人事明之。」(見《新唐書》卷二十七上)孟喜的卦氣說是以十二月卦為主幹的。十二月卦也叫十二消息卦。消是陰進陽退,息是陽進陰退。陰陽二氣的相互推移決定了四時的變換,這種情況和陰陽二爻的相互推移所引起的卦變極為類似,於是孟喜利用這種類似編排了一個以十二卦配十二月的卦氣圖式。這種配法目的不在於說氣象曆法本身的變化規律,而是為了比附人事,用來占驗陰陽災異,實質上是一種新的佔法,其理論基礎就是漢代占統治地位的天人感應論。這種佔法的特點是把氣象曆法的科學知識納入《周易》的框架結構之中,稱之為卦氣,然後反過來根據卦爻的變化來推斷預測卦氣的運行流轉是否正常,如果出現參前錯後的反常現象,這就天神發出的災異譴告。

京房繼承發展了孟喜的卦氣說,對孟喜的配法作了補充調整,其特點是分卦直日,以卦爻配一年的日數。僧一行在《卦議》中站在天文曆法學家的立場評論說,這種配法「止於占災眚與吉凶善敗之事。至於觀陰陽之變,則錯亂而不明」。其所以如此,是因為一年準確的日數為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日,與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數目不相符合,二者本來是不可以強配的。但是用這種分卦直日之法來講陰陽災異,比用「春秋陰陽」、「洪範五行」、「四始五際」、「明堂陰陽」等等講法要優越得多,因為它能作出一種貌似精確的數學計算,可以把陰陽災異說得毫釐不爽。《漢書.京房傳》說:「永光、建昭間,西羌反,蝕,又久青亡光,陰霧不精。房數上疏,先言其將然,近數月,遠一歲,所言屢中,天子(元帝)悅之。數召見問。」這種情況說明,京房的卦氣說雖然從天文曆法的角度來看是「錯亂而不明」,但從講陰陽災異的角度來看,卻是一個非常合用的工具。

京房的著作現在留傳的有《京氏易傳》三卷。《四庫全書總目》歸於子部術數類,對其性質、內容、體例、影響作了簡明的評述: 其書雖以《易傳》為名,而絕不詮釋經文,亦絕不附合易義。上卷、中卷以八卦分八宮,每宮一純卦統七變卦,而注其世、應、飛、伏、遊魂、歸魂諸例。下卷首論聖人作易揲蓍布卦;次論納甲法;次論二十四氣候配卦,與夫天、地、人、鬼四易,父母、兄弟、妻子、官鬼等爻,龍德、虎刑、天官、地官與五行生死所寓之類。蓋後來錢卜之法,實出於此。故項安世謂以《京易》考之,世所傳《火珠林》即其遺法。

就性質而言,《四庫全書總目》把京房的這部著作歸於術數,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認為其書「絕不詮釋經文,亦絕不附合易義」,就未免強調得過了頭,表現了後世經學家的某種頑固的偏見。實際上,《京氏易傳》雖然打亂了原有的卦序,按照新發明的體例編排了一個八宮卦的系統,與章句之學不相同,但是也詮釋了許多經文,力求附合易義,漢易象數之學的理論基礎與思維模式是通過京房的這部著作而後確立的。如果說孟喜的卦氣說只是以卦爻與曆法相配,著眼於構築一個便於占驗的操作系統,京房則是站在象數派的立場上進一步探索這個操作系統在易學中的根據,著眼於研究卦爻本身的結構功能及其變化的規律,以便從理論的高度把術數與易學緊密結合起來。因此,《京氏易傳》是一個複雜的混合體,包含著術數與易學兩個部分,儘管其中術數的部分後來為術士末流所承襲,演變為錢卜之法,但是其中對象數義例的闡發與以象數解易的思路,不僅代表了易學發展一個新的階段,也對後世包括義理派在內的整個易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京氏易傳》以八宮卦為主幹,根據乾坤六子、陰陽變化的原理對六十四卦的卦序作了新的編排。京房認為,這種編排可以更加完美地體現「生生之謂易」的易學精神。他說:

積算隨卦起宮,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卦相盪,二氣陽入陰,陰入陽,二氣交互不停。故曰:「生生之謂易」。天地之間無不通也。

這種八宮卦的卦序是一種以象數架設而成的世界圖式,大大擴展了卦氣說所能包容的範圍,可以把所有的自然現象與社會現象統統納入其中,就像放在手掌中一樣。他說:

分六十四卦,配三百八十四爻,成萬一千五百二十策,定氣候二十四,考五行於運命,人事天道,日月星辰,局於指掌。

京房認為,在這個象數圖式中,是蘊含著一種義理的,這就是吉凶生死相互轉化的哲學義理。他說:

於六十四卦,遇王則右,廢則凶,沖則破,刑則敗,死則危,生則榮,考其義理,其可通乎。

京房以上述的幾個論點為前提,說明了他對易義的根本理解,確定了如何通過這個象數圖式「考其義理」的認知方法。他說:

故《易》所以斷天下之理,定之以人倫,而明王道。八卦建,五氣立,五常法象乾坤,順於陰陽,以正君臣父子之義。故《易》曰:「元亨利貞」。

夫作《易》所以垂教,教之所被,本被於有無。且《易》者,包備有無。有吉則有凶,有凶則有吉。生吉凶之義,始於五行,終於八卦。從無入有,見災於星辰也。從有入無,見象於陰陽也。陰陽之義,歲月分也。歲月既分,吉凶定矣。故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六爻上下,天地陰陽,運轉有無之象,配乎人事。八卦仰觀俯察在乎人,隱顯災祥在乎天,考天時,察人事在乎卦。

由此可以看出,京房把易義理解為一種天人之學,實質在於推天道以明人事,根據天道運行的正常規律來調整人倫王道君臣父子的正常的秩序,這是與歷代儒家對易義的根本理解相符合,而不同於後世《火珠林》之類的求官卜宅的末流術數。值得注意的是,他所提出的認知方法是從象數派的立場出發的,而且具有鮮明的卦氣說的特徵。京房認為,八卦的卦爻結構「包備有無」,包含著「從無入有」與「從有入無」兩個方面的認知功能。有指有形可見的星辰災異與人事吉凶,無指無形可見的陰陽變化與吉兇相生的內在義理。此無形可見的內在義理表現於外,「從無入有,見災於星辰」。表現於外的星辰災異為內在的義理所支配,「從有入無,見象於陰陽」。因而《易》之所以垂教,示人以吉凶,主要是教導人們善於把握這種有與無的關係。這種有與無的關係實際上也就是哲學史上反覆討論的本質與現象的關係,本質隱而無形,現象顯而可見,魏晉時期王弼、韓康伯的義理派的易學站在本體論的高度討論這個問題,而首先運用有無這一對範疇來闡發易義的人應該歸功於京房。只是京房認為這種有無關係完整地體現在卦爻結構之中,特別是體現在由八卦排列而成的卦氣圖式之中。他說:「陰陽之義,歲月分也。歲月既分,吉凶定矣」。京房於是推導出了象數派易學的一個基本的論點,認為「考天時、察人事在乎卦」,所謂「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這個象就是「運轉有無之象」,他的八宮卦就是圍繞著這個基本的論點架設起來的。這是剖析八宮卦的一個重要關鍵。掌握了這個關鍵,就能高屋建瓴,以簡馭繁,而不致被它的那一套光怪陸離、牽強附分的圖式所困惑。

八宮卦以乾、震、坎、艮為陽四宮,坤、巽、離、兌為陰四宮,按照宮卦的爻變引起卦變的原理,每一宮卦可變為七卦。其初爻變成之卦以初爻為一卦之主,為一世卦;二爻變成之卦以二爻為一卦之主,為二世卦;三爻變成之卦以三爻為一卦之主,為三世卦;四爻變成之卦以四爻為一卦之主,為四世卦;五爻變成之卦以五爻為一卦之主,為五世卦。宮卦的上爻為上世,上爻不變,而變五世卦中之第四爻,是為遊魂卦。再變遊魂卦下體之三爻為歸魂卦。八宮卦的卦序,見下圖:

京氏八宮卦序表

京房認為,「八卦之要,始於乾坤,通乎萬物」。「奇偶之數,取之於乾坤。乾坤者,陰陽之根本」。京房的這個思想實際上是承襲孟喜而來的。孟喜曾根據乾坤為陰陽之根本的思想安排了一個十二消息卦的圖式,來表現一年十二個月的有規律的運轉過程。京房發展了孟喜的思想,把十二消息卦的圖式擴大為八宮卦的圖式,使之「通乎萬物」,來說明以乾坤為根本的卦爻結構本身就是一個囊括宇宙、統貫天人的完整的體系。八宮卦中的乾坤二宮,自上世以至五世共為十二卦,其變化的規律是與十二消息卦相一致的。乾宮初爻變為姤,二爻變為遁,三爻變為否,四爻變為觀,五爻變為剝。坤宮初爻變為復,二爻變為臨,三爻變為泰,四爻變為大壯,五爻變為夬。京房為了把這個規律用於八宮六十四卦,創造發明了遊魂、歸魂的體例。惠棟《易漢學》引張行成的解釋說,乾宮五世的剝卦,「若上九變,遂成純坤,無復乾性矣。乾之世爻,上九不變。九返於四而成離,則明出地上,陽道復行,故遊魂為晉。歸魂於大有,則乾體復於下矣」。乾宮歸魂於大有,過渡到長男震宮八卦,震宮歸魂於隨,過渡到中男坎宮八卦,坎宮歸魂於師,過渡到少男艮宮八卦,合於乾生三男之義。坤宮亦據坤生三女之義,依次過渡到長女巽宮,中女離宮,少女兌宮,而以歸妹配六十四卦之終。因此,遊魂、歸魂的體例把十二消息卦的小循環系統擴大為六十四卦的大循環系統,不僅解決了架設八宮卦圖式的某些技術上的難題,而且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京房本人十分重視這個體例,把它托之於孔子所創,強調指出:「孔子《易》雲,有四《易》。一世、二世為地《易》,三世、四世為人《易》,五世、八純為天《易》,遊魂、歸魂為鬼《易》」。

關於世應、飛伏的體例,晁公武在《京氏易傳》後序中解釋說:「其進退以幾而為一卦之主者謂之世,奇偶相與,據一以起二而為主之相者謂之應。世之所位而陰陽之肆者謂之飛,陰陽肇乎所配而終不脫乎本,以應顯佐神明者謂之伏」。

世應的體例,目的在於闡發一卦六爻中的主從配合關係。由於卦變受爻變支配,變爻的進退在卦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對全局產生重要影響,故以此變爻為一卦之主,稱之為「居世」、「臨世」、「治世」。有主必有從,主者為世,從者為應,這種主從關係是根據「奇偶相與」的原則來決定的。一卦六爻,初、三、五為奇,二、四、上為偶,若初為世,則四為應,二為世,則五為應,三為世,則上為應,反之亦然,這就是所謂「據一以起二而為主之相者謂之應」。六爻中的主從關係,既有嚴格的貴賤等級之分又有相互之間的緊密配合。京房以之比附人事,認為初爻為元士,二爻為大夫,三爻為三公,四爻為諸侯,五爻為天子,上爻為宗廟,把卦爻的結構等同於社會的結構,若尊者居世,則卑者順從尊者與之配合,若卑者居世,則尊者附就卑者與之配合,社會結構的功能是與卦爻結構的功能相等同的。《易緯.乾鑿度》解釋京房的這個思想指出:「凡此六者,陰陽所以進退君臣所以升降,萬人所以為象則也。」因此,世應的體例不僅是闡發象數規律,其深層的用意還在於以此作為準則來明王道,正人倫,調整社會政治的秩序。遊魂卦以四為變爻,故為諸侯居世,反應元士。歸魂卦以三為變爻,故為三公居世,上應宗廟。世應的體例在八宮卦中是普遍適用的。

飛伏的體例,目的在於闡發卦爻結構中的陰陽變化存在著一種隱顯有無的關係。可見者為飛,不可見者為伏,陽飛則陰伏,陰飛則陽伏。由於六十四卦皆為八經卦相重所組成,而八經卦中之陰陽皆為兩兩相對,故乾飛則坤伏,震飛則巽伏,坎飛則離伏,艮飛則兌伏,反之亦然。每一重卦分為上下二體,初、二、三世爻位於下體,四、五、上世爻位於上體,由世之所位而形成的卦終不脫乎其所本之經卦,故可據此窺探六十四卦中普遍存在的飛伏關係。以乾宮卦為例,一世卦為姤,其下體為巽,故與巽為飛伏。二世卦為遁,其下體為艮,故與艮為飛伏。三世卦來否,其下體為坤,故與坤為飛伏。四世卦為觀,其上體為巽,故與巽為飛伏。五世卦為剝,其上體為艮,故與艮為飛伏。遊魂卦為晉,其九四爻為乾陽復歸之位,由五世卦之六四爻變化而來,故亦與艮為飛伏,同於五世卦。歸魂卦為大有,其下體復歸本位而變為乾,故與巽為飛伏。其他各宮卦例皆類此。京房在《豐卦傳》中指出:

陰陽升降,反歸於本,變體於有無。吉凶之兆,或見於有,或見於無,陰陽之體,不可執一為定象,於八卦陽盪陰,陰盪陽,二氣相感而成體,或隱或顯。故《系》云:「一陰一陽之謂道」。

這就是京房創設飛伏體例的指導思想。根據這個體例,不僅可以更好地解釋卦氣圖式中陰陽二氣變易消息的規律,而且可以在比附人事占驗吉凶方面具有更大的靈活性。

除了世應、飛伏體例以外,京房還創設了納甲與五行六位的體例。他說:

分天地乾坤之象,益之以甲乙壬癸。震巽之象配庚辛,坎離之象配戊己,艮兌之象配丙丁。八卦分陰陽,六位配五行,光明四通,變易立節。

所謂納甲,是以八卦配十干,舉甲以該十日,故曰納甲。這種配法是把十干中的奇數甲、丙、戊、庚、壬為陽,偶數乙、丁、己、辛、癸為陰,以與乾坤六子之陰陽相配。乾坤為父母,乃陰陽之始終,故以代表奇數始終之甲壬配乾,代表偶數始終之乙癸配坤。庚陽入震配長男,辛陰入巽配長女,戊陽入坎配中男,己陰入離配中女,丙陽入艮配少男,丁陰入兌配少女。八卦各爻再配以十二支,稱為納支。其配法也是把十二支分為陰陽兩組,子、寅、辰、午、申、戌為陽支,丑、卯、巳、未、酉、亥為陰支,乾、震、坎、艮四陽卦按不同的順序分別配以陽支,坤、巽、離、兌四陰卦也按不同的順序分別配以陰支。在納甲、納支的基礎上再配以五行,這就是所謂「六位配五行」。綜合這三種配法,以圖示之如下:

這個圖式既是一個占驗系統,也是一個宇宙模型。其中以干支配八卦,可以把卦爻的陰陽變化編排得如同干支六十周期那樣景然有序,使之進一步與曆法相配合,更便於說明卦氣的運轉,推算人事的吉凶。以五行配八卦,則可以引進五行生剋的思想來闡發卦爻之間錯綜複雜的制約關係,編排一個更為合用的占驗系統。京房指出:「八卦鬼為系爻,財為制爻,天地為義爻,福德為寶爻,同氣為專爻」。這些花樣翻新的體例就是五行生剋思想在八卦中的具體運用。所謂「鬼為系爻,財為制爻」,是就五行相剋而言。系者束縛之意,制我者也,如火克金,火即金之鬼。財者我所制也,如木克土,土為木之財。「天地為義爻,福德為寶爻」,是就五行相生而言。天地,生我者也,如金生水,金為水之父母。福德,我所生者也,如金生水落石出,水為金之子孫。「同氣為專爻」,同氣,兄弟也,如金與金,木與木相遇。以乾卦各爻為例,乾屬金,其初爻甲子水為金所生,故為乾之子孫,二爻為甲寅木為金所克,故為乾之財,三爻甲辰土,土生金,是乾隆之父母,四爻壬午火,火克金,是乾之官鬼,五爻壬申金,與乾隆同氣為兄弟。京房認為,「生吉凶之義,始於五行,終於八卦」。這就是說,五行生剋是吉凶轉化最初的契機,它在占驗系統中的地位比八卦陰陽更為重要。

京房以此五行六位的圖式為基礎,發明了一套推算卦氣運轉的數學方法,稱之為「月建」、「積算」。晁公武在《京氏易傳》後序中解釋說:「起乎世而周乎內外、參乎本數以紀月者謂之建,終之始之、極乎數而不可窮以紀日者謂之積。」

月建本源於曆法,即以十二支與十二月相配,稱冬至所在之十一月為建子之月,十二月為建丑之月,正月為建寅之月,二月為建卯之月,直至十月為建亥之月,如此每年周崦復始。亦房把這種月建之法納入卦爻結構之中,創設了一套「世卦起月例」,即以爻直月,從世起建,每卦主管六月。乾起甲子,坤起甲午,按照子午分行的方向與世爻之陰陽以定其所建之月。故一世陰在午,主五月,陽在子,主十一月。二世卦二陰在未,主六月,二陽在丑,主十二月。三世卦三陰在申,主七月,三陽在寅,主正月。如此直至八純上世六陰在亥,主十月,六陽在巳,主四月。這樣每卦交爻所主管之六月計一百八十日。所謂積算是以爻直日,即從月建所止之目起,一爻為一日,按照干支順序周而復始,也是一卦計一百八十日。運用這一套月建、積算的計算程序,可以把卦氣運轉的具體的月份和日數計算得貌似精確,也可以看出其中的五行生剋的關係。比如姤卦為乾宮一世卦,月建起庚午至乙亥,初爻陰在午,主五月,至上爻亥為十月,相當於芒種至小雪的循環周期。積算即從月建所止之日乙亥起,周而復始,循環至丙戌,其中各配以五行,乙亥為水,丙戌為土,五行升降,以顯示吉凶之兆。再如否卦為乾宮三世卦,月建起三世爻壬申,主七月立秋,循環至丁丑,主十二月大寒。積算即從月建所止之日丁丑起至丙丁,周而復始。申為金,丑為土,金土同宮,吉凶可見。京房對自己所發明的這一套數學方法十分自信,誇耀為符合天地萬物的規律,能把吉凶計算得絕對精確,毫釐不爽。他說:「積算氣候無差於晷刻。吉凶列陳,象在其中矣。天地運轉,氣在其中矣。乾道認化,萬物通矣」。(《晉卦傳》)「定吉凶於頃刻,毫釐之末,無不能也,無不備也」。(《震卦傳》)

京房的易學源於孟喜而又自成一家,受到官方的重視,立為博士。《漢書.儒林傳》說:「房授東海殷嘉、河東姚平、河南乘弘,皆為郎、博士。由是《易》有京氏之學」。在漢代官方易學的系統中,京氏之學與施、孟、梁丘之學並立而為四。如果就易學理論的完整與實際的影響而言,京房則是後來居上,不僅超過了施讎、梁丘賀兩家,也超過了孟喜。我們在上文曾經指出,陰陽術數與儒家經義相結合是漢代風行的一股時代思潮,代表了經學發展中的革新勢力。這種結合應該儘可能滿足三個方面的要求,一是立足於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二是提供一個完整的世界圖式,三是推斷災異有數理的根據,能以命中率高取得人們的信服。只有滿足了這三個方面的要求,才能達到通經致用的目的。從這個角度來分析比較四家的易學,施讎、梁丘賀兩家恪守田生師法,其學風趨於保守,孟喜首改師法,援引陰陽災變之說入《易》,迎合了時代思潮,毫無疑問是漢代象數派新易學的一位開風氣的人物。但是,孟喜的十二月卦的圖式過於簡陋,推斷災異缺乏數理的根據,也難以用於實際的政治,起到匡救時局、整頓綱紀的作用。亦房繼承了孟喜的思路,編製了一個八宮卦、五行六位的圖式,創設了世應、飛伏的義例,確定了一套月建、積算的推斷災異的數學方法,並且使之體現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全面地滿足了上述的三個要求。因此,只有京房才稱得起是漢代象數派新易學的真正的奠基者。

所謂儒家的文化價值理想,其基本點就是追求包括自然與社會在內的整體的和諧。儘管漢代各派經學都講陰陽災異,普遍帶有術數之學的成分,但由於體現了儒家的這種文化價值理想,仍然屬於經學範疇,而不能簡單地歸結為術數。關於京房的易學,也應作如是觀。京房在其《易傳》中指出: 夫易者,象也,爻者效也。聖人所以仰觀俯察,象天地日月星辰草木萬物,順之則和,逆之則亂。夫細不可窮,深不可極,故揲蓍布爻,用之於下。筮分六十四卦,配三百八十四爻,序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策,定天地萬物之情狀。故吉凶之氣順六爻,上下次之八九六七之數,內外承乘之象,故曰兼三才而兩之。

京房認為,天地萬物的運行是一個有規律的過程,表現為一種自然的和諧,人類社會不能違反這個規律,「順之則和,逆之則亂」,因而人們必須根據對天道規律的認識與理解,順應自然的和諧,來謀劃一種和諧的社會秩序,否則,逆天而行,必然造成危機,既破壞了自然的和諧,也破壞了社會的和諧。可以看出,京房的這個天人合一的思想是和所有的儒家相通的,具有儒家的普遍的品格。京房的特點在於他把這個天人合一的思想納入象數的模式之中。照京房看來,關於天道的規律,「細不可窮,深不可極」,其微細深奧之處難以認識,所以聖人「揲蓍布爻」,按排了一個象數模式,人們只要通過其中的「八九六七之數,內外承乘之象」,就能全面地掌握天、地、人三才之道。

京房所謂的天道規律,主要是指卦氣,這是根據陰陽家的月令思想加工改造發展而來的,吸收了天文曆法的科學知識,也反映了以農耕經濟為基礎的帝國統治的需要。他所設想的社會的和諧,主要是指君臣父子、夫婦之間的正常的秩序,完全是以儒家的價值觀念為準則的。京房精心創設的這一套象數模式與象數規律,實質上是按照儒家的價值標準所描繪的一幅理想的藍圖,體現了自然與社會整體和諧和思想,如果用之於實際的政治,既是一種認知的工具,也是一咱決策的依據,具有多方面的功能。

據史傳記載,京房是一位兼有易學家、思想家、政治家三重身分人人物。元帝時期,京房把他的卦氣說用之於實際的政治,反對宦官石顯,宣傳他的「考功課吏法」,企圖挽救危機,撥亂反正,終因政治鬥爭失敗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死時年僅四十一歲。這種情況表明,京房是忠於自己的儒家文化價值理想,也是忠於自己的象數派易學的哲學信念的。通過京房的政治活動,我們可以進一步理解卦氣說產生的時代背景及其所蘊含的社會歷史內容,更為具體地把握卦氣說的本質。

西漢政治由盛而衰是從元帝時期開始的。元帝寵幸石顯,任用巧佞,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仇忠害正,吏治腐敗,危機的跡象業已顯露。京房針對時弊,反覆勸誡元帝應該認清形勢,推行「考功課吏法」,任用賢能,整頓吏治,他指出:

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毀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

《春秋》紀二百四十二年災異,以示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以來,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隕,夏霜冬雷,春凋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飢疫,盜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記災異盡備。陛下視今年內為治耶,亂耶?(《漢書.京房傳》)

京房援引天人感應的思想來分析時局,表達政見,這是當時今文經學家的普遍的做法。其所謂瑞應,象徵著自然與社會的整體處於和諧狀態,所謂災異,則象徵著這種和諧受到了破壞,這二者都體現了天神的意旨,是天神對君主所發出的嘉獎和譴告。只是京房站在易學的立場,認為天人感應是通過卦氣表現出來的,卦氣是否正常,與君主的行為直接關連。他根據當時一系列的災異現象斷定已經進入亂世,原因在於君主「以毀譽取人」,未能「以功舉賢」。他的這一番言論雖然從理論上看來是荒謬的,在政治上卻是一種切中時弊、抓住要害的遠見卓識。元帝開始曾被京房說服,準備試行他的「考功課吏法」,後來又聽信石顯及其黨羽的讒言,推遲不行,把京房調離京師,出任魏郡太守。京房在赴任途中,接連給元帝上了三封奏摺。這三封奏摺是我們具體了解卦氣說如何用於實際政治的極為生動的史料,值得詳加剖析。

第一封奏摺是京房未出發前於建昭二年二月朔拜時上的。他說:

辛酉以來,蒙氣衰去,太陽精明,臣獨欣然,以為陛下有所定也。然少陰倍力而乘消息,臣疑陛下雖行此道,猶不得如意,臣竊悼懼。守陽平侯鳳欲見未得,至己卯,臣拜為太守,此言上雖明下猶勝之效也。臣出之後,恐必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歲盡乘傳奏事,蒙哀見許。乃辛巳,蒙氣復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大夫覆陽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間,必有欲隔絕臣令不得乘傳奏事者。(《漢書.京房傳》)

據王先謙《漢書補註》所引各家之說,房上封事當在三月,所稱辛酉為正月二十八日,己卯、庚辰、辛巳,則二月之十六、十七、十八日。亦房當於二月十六己卯拜為太守。這是元帝受石顯等人的蒙蔽而疏遠京房的一個措施,表明元帝的決心已經動搖,京房與石顯鬥爭的第一個回合已經失敗。京房回顧前一段過程,認為根據對卦氣的觀察,自正月二十八日辛酉以來,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蒙氣衰去,太陽精明」。所謂蒙氣,指的是一種遮掩太陽的塵雲,混濁錯暗,與上下合之霧及日旁氣之蜺同屬陰雲一類。蒙氣為陰冒陽,象徵邪臣蒙蔽君主。蒙氣衰去,象徵君主不受蒙蔽,有了自己的主見,憂的是二月的卦氣為「少陰倍力而乘消息」。消息即十二辟卦,消卦為太陰,息卦為太陽,其餘雜卦為少陰、肖陽,辟卦為君,雜卦為臣。二月的卦氣為晉卦、解卦用事,兩個少陰雜卦合力干擾辟卦大壯,由此可以看出元帝並未完全排除邪臣的蒙蔽,仍然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到了己卯拜為太守,自己的憂慮是被證實了。京房第二個回合的鬥爭是爭取在出任太守以後能夠每年回到亦師向元帝彙報,於是他根據卦氣對這次鬥爭是否成功進行預測。亦房認為,辛巳之日,「蒙氣復乘卦,太陽侵色」,這表明在此以前的己卯、庚辰兩日之間,必定有人進了讒言,蒙蔽君主,防止自己乘傳奏事。

京房的這個憂慮也被證實了。在出發前,元帝果然命令京房不要乘傳奏事,石顯的陰謀得逞,京房第二個回合的鬥爭也失敗了。走到新豐,亦房上了第二封奏摺。他說:

臣前以六月中言遁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為災」。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謂臣曰:「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也。房言災異,未嘗不中,今涌水已出,道人當死,尚復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於臣尤厚,雖言而死,臣猶言也」。平又曰:「房可謂小忠,未可謂大忠也。昔秦時趙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今年內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年笑。

這封奏摺中,京房通過他與弟子姚平圍繞著對遁卦卦氣的兩番討論,一方面向元帝表明自己以身殉道的決心,另一方面也勸誡元帝應以國家的安危為重,讓他在魏郡試行「考功課吏法」,不要做出貽笑大方的蠢事。遁卦為六月辟卦,,如果遁卦的卦氣運行失常,陰陽錯繆,則當暑而寒,出現洪水災異,在人事上則象徵著有道術之人當被逐死。京房以前曾經作過預言,至七月洪水果然湧出,預言應驗了。在這種情況下,京房本來就該全身遠害,不必多言。但是京房認為,雖言而死,仍要堅持自己的政見。他的這種無所畏懼的勇氣來源於他的堅定的哲學信念與政治理想。京房的占驗之術,其理論基礎是天人感應論,而不同於術數末流所服膺的宿命論。這種天人感應論強調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因而儘管卦氣呈現道人將逐死的凶兆,但是只要決策得當,行為合理,災異是可以止息,凶兆是可以轉化的。京房認為,以諫殺身而無益於國只算得是小忠,諫行言聽而身與國同休才是大忠,所以他要求元帝給他一個在魏郡建功立業的機會,不要使涌水災異的凶兆在他身上應驗。

到了陝西弘農,京房又上了第三封奏摺:。

乃丙戌小雨,丁亥蒙氣去,然少陰并力而乘消息,戊子益甚,到五十分,蒙氣復起。此陛下欲正消息,雜卦之黨并力而爭,消息之氣不勝。強弱安危之機不可不察。己丑夜,有還風,盡辛卯,太陽復侵色,至癸巳,日月相薄,此邪陰同力而太陽為之疑也。臣前白九年不改,必有星亡之異。臣願出任良試考功,臣得居內,星亡之異可去。議者知如此於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試師。臣為刺史又當奏事,故復云為刺史恐太守不與同心,不若以為太守,此其所以隔絕臣也。陛下不違其言而遂聽之,此乃蒙氣所以不解,太陽亡色者也。臣去朝稍遠,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邪說雖安於人,天氣必變,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願陛下察言觀色焉。(均見《漢書.京房傳》)

照京房看來,「考天時、察人事在乎卦」,卦氣圖是一個巨大的信息庫,儲藏著「強弱安危之機」,因而他的政治活動隨時隨地都以對卦氣的觀察作為決定的依據。丙戌為四月二十四日,其明日丁亥直小滿,雜卦小畜用事,此時蒙氣雖去,「然少陰并力而乘消息」,雜卦合力對辟卦進行干擾,至丁亥次日戊子益甚,當五十分日中之時,蒙氣復起。這種卦氣象徵著君弱臣強,消息之氣被并力而爭的雜卦之黨所壓倒。到了四月二十七日己丑夜,又起了還風,還風即暴風,一直喬到二十九日辛卯,太陽錯暗無光。癸巳為五月二日,正當乾卦用事之始而有此「日月相薄」之異,太陽受到邪陰同力的嚴重干擾,卦氣的運轉極為反常。京房認為,如果九年不改,必有星亡之異,但是,如果使弟子任良出任刺史,自己留居京師,中央與地方相結合推行考功法,則「星亡之異可去」。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考功法,這是當時忠邪賢佞兩派政治勢力鬥爭的焦點。石顯等人極力反對,編造種種邪說,而元帝終於聽信了他們的邪說,拒絕京房的合理建議。京房認為,這種錯誤的做法影響了卦氣,「蒙氣所以不解,太陽亡色」,都是由此而造成的。京房最後向元帝提出嚴重警告,決不可違逆天意,甘受邪說的蒙蔽,今後的卦氣將更加反常,太陽將更加錯暗無光,「邪說雖安於人,天氣必變」,這條天人感應的規律是應該認真思考的。

從京房的這三封奏摺可以看出,他的卦氣說和他的政治活動是結為一體,密不可分的。他的政治活動始終是以卦氣說作為理論基礎,而卦氣說出始終是與實際的政治相聯繫,總的目的則是為了克服危機,理順關係,使自然與社會的整體復歸於和諧。就京房的政治活動而言,最後是失敗了,終以「誹謗政治,歸惡天子」的罪名慘遭殺害。究竟失敗的原因是由卦氣說所引起還是另有所在,這是我們公正持平地評價京房易學的一個關鍵問題。

宋代的司馬光對京房的政治活動作了充分的肯定。他指出:

人君之德不明,則臣下雖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觀京房所以曉孝元,可謂明白切至矣,而終不能寤,悲夫!《詩》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又曰:「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孝元之謂矣。(《資治通鑒》卷二十九)

司馬光的分析是頗有見地的。在封建君主專制政體中,君主集中了國家的一切權力,因而君主的明暗直接關係著國家的治亂安危。如果「人君之德不明」,儘管忠正的大臣進行耳提面命的諫諍規勸,提出各種合理的改革建議,也會遇到不可克服的障礙而歸於失敗。反之,如果遇到一個嚴明有如宣帝那樣的君主,情況就會改觀。仲長統在回顧宣元之際政治的演變時,也提出了與司馬光相同的看法。他說:「孝宣之世,則以弘恭為中書令,石顯為僕射,中宗嚴明,二豎不敢容錯其奸心也,後暨孝元,常抱病而留好於音樂,悉以樞機委之石顯,則錯迷霧亂之政起,而分忠害正之禍成矣。嗚呼,父子之間,相監至近,而明暗之分若此,豈不良足悲耶!」(《全後漢文》卷八十九)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京房反對石顯的鬥爭之所以失敗,不能歸咎於他的卦氣說,而應該聯繫到君主專制政體的內在矛盾挖掘其深層的原因。

其實,漢代的經學,特別是今文經學,對這種君主專帛正體的內在矛是有著較為清醒的察覺的。當時各派經學家為了防止君主拒諫飾非,濫用權力,都在「屈君而伸天」上大作文章,企圖假借天神的權威用陰陽災異來加以限制。比如與京房同時漢《齊詩》的翼奉曾說:「《易》有陰陽,《詩》有五際,《春秋》有災異,皆列終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漢書.翼奉傳》)這種經學實質上是一種政治哲學,並且帶有鮮明的朝代特徵,形成為瀰漫於朝野上下的一股思潮。京房的卦氣說就是在這股思潮的強大影響下孕育成熟的。在那個特定的時代,許多從事政治鬥爭以維護社會整體利益的先進人物,除了利用陰陽災異這個思想武器以外,是別無其他選擇的。

但是,京房的象數派的易學,其理論基礎與思維模式,後來也受到許多人的嚴厲批評。王夫之的批評是具有代表性的。他說:

或曰:房之按日以候氣,分卦以征事,所言者亦與當時之得失禍福合,何也?曰:石顯之邪,而君德以錯,國是以亂,眾耳眾目具知之矣。事既已然,取而求其所以然者,而實固非也。勢已成,形已見,謂天之象數亦然,亦惡從而辨之?

蓋房之為術,以小智立一成之象數,天地之化,且受其割裂,聖人之教,且恣其削補。道無不圓也,而房無不方,大亂之道也,侮五行而極二儀者也。鄭弘、周堪從而善之,元帝欲試行之,蓋其補綴排設之淫辭有以熒之爾。取天地人物、古今王霸、學術治功,斷其長,擢其短,令整齊瓜分如弈者之局、廚人之酊也,此愚所以聞邵子之言而疑也,而況房哉!(《讀通鑒論》卷四)

王夫之批評京房的易學在兩個重要之點上難以成立。第一,他的卦氣說根本不能對人事的得失禍福作出預測,只不過是就昭然若揭的既成事實作出事後的解釋,歸結為天之象數。這種解釋是似是而非的,實際上是精心編造出來用以騙人的淫辭。第二,他「以小智立一成之象數」,立典要以為方體,極力使內容屈從於形式,把天象人事瓜分割裂,削足適履生搬硬套地統統塞入一個固定的格式之中,這就必然圓鑿方枘,與五行二儀之道以及事物的實際的變化格格不入。

應當承認,從理論思辨的角度看,王夫之的批評確實是出中了京房易學的要害,但是由於京房易學迎合了時代的思潮,適應於實際政治的需要,儘管理論上破綻甚多,難以自圓其說,仍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

(原載《周易研究》199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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