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學：灑筆酣歌，和墨談笑

07-03

灑筆酣歌，和墨談笑

董一菲

司空圖在《詩品》中對「勁健」一品有這樣的描述：「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巫峽千尋，走雲連風……」

勁健之美要求文章的語言辭采樸實簡潔，質勁有力，絲毫無銅臭之氣、膏脂之氣和小我小資小情小調和廉價的空乏的抒情。

「灑筆酣歌，和墨談笑」是一個時代精神的寫照，更是一代青年人精神的風采。

而歲歲年年的高考作文，所謂的高考滿分作文、高考優秀作文卻成了某種桎梏、某種套板、某種僵化的東西，我們呼喚高考作文的那份真、那份酣暢和高歌，我們呼喚高考作文那份活、那份活潑潑的生命的質感，讓文字擁有溫度和感動，讓文字有青春和時代的力量，我們呼喚高考作文的那份美，美是人的文化修養的最高形式，美是生命創造的靈魂，高考作文呼喚美與詩意的陪伴。

正如於漪老師說：「哪一門學科能有語文那樣的靈動蘊藉；哪一片天地能有語文世界的斑斕多彩。」

一、去偽存真

文如其人。近年來高考作文亟待打假，大到一屆高考下來，萬千考生成了「筆下孤兒」，賺取廉價的同情和眼淚，媚俗取悅；小到無病呻吟，矯揉造作。去偽存真，說真話，做真人，抒真情，發真感，述真知，顯得尤為重要。

灑筆酣歌是一種沉醉，是一種感動，是一種真情，而不是應試，不是一種被寫作。

文章中需要有一個「我」的存在，「我」是個性，是生命，是有血有肉的、有愛有憎的存在，寫作是對生命的升華和禮讚，冰冷刻板、千人一腔一調，不是生命的本真，更不是青春的顏色。

張愛玲說：「對於色彩、音符、字眼，我極為敏感……我學寫文章，愛用色彩濃厚、音韻鏗鏘的字眼。」這是一個大作家的天賦才華和修為，也道出了寫作的某種要義，那就是要有那份真，那份生命力與個性。

許多高考作文中「我」是缺失的，是不在場的，是說著別人的套話、撿拾著可憐的陳詞濫調、聽命於他人的表達，沒思想，沒深度，沒情感的可憐的木偶的傳聲筒。

我們很難想像這樣的青年能成為國之棟樑，這樣的民族會長成精神的參天大樹。

「成功最終屬於蓮。她清清白白地挺立於水面，亭亭玉立地接受陽光的洗禮。人們驚嘆於蓮的堅守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不屈於黑暗，不屈於渾濁的品質讓世人爭相傳頌，在時間的長河裡綻放璀璨的光芒。」（2015年北京卷《深入靈魂的愛》）

這種議論和抒情，缺乏的正是「真」，正因為沒有真情，所以這種抒情給人一種空洞的，甚至是聲嘶力竭的感覺，全無感人之處。

再讀讀2015年天津卷中的一篇滿分作文的所謂的華彩段落。

我們這一代人的「范兒」是多姿多彩的。我們了解世界範圍內的信息，開闊自己的視野。我們會像祖輩父輩一樣忠誠人民、熱愛祖國。但我們不會再追求螺絲釘般的價值。我們同樣欣賞保爾·柯察金、張海迪的「范兒」，但我們對創業神話更情有獨鍾，所以熱衷於馬雲、比爾·蓋茨的「范兒」，我們既追求智能機器人般的專業技能，也追求變形金剛般的應變能力。

這個「范兒」里太缺乏精神內核，由代表人類精神高度的保爾·柯察金、張海迪，到商界大咖馬雲、比爾·蓋茨，這是值得警惕的變化，甚至是退變，在讀完看似擲地有聲的論述後，讀者心中更多的卻是「一聲嘆息」。

這就是中學生的精神氣象嗎？是，但又不全是，也許就是為了堂皇的寫作文，為了賺取眼球，為了得高分而已。沒有想像和誇張，沒有了真情，高考作文會陷入粗俗媚俗的泥沼。

二、學會自由自在的書寫

自然、自在、自由是生命的最高境界。死亡是莊嚴的可怖的，然而即便是寫在自己的墓志銘，普希金也可以寫的那樣輕鬆詼諧有趣，這是因為他有無所畏懼的偉大的自由的靈魂：

這兒埋葬著普希金，他和年輕的繆斯和愛神作伴，慵懶地度過歡快的一生，他沒做過什麼善事，然而憑良心起誓，謝天謝地，他確是一個好人。

多麼無拘無束，天馬行空的表達，而我們的孩子，我們的考生在高考應試中由於禁忌太多而無法放飛心靈和筆墨，戰戰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於是在應試的作文中充滿了太多的政治話語，公共話語，普適話語，千人一面，千篇一律。

惟其自由，方可在切入上千變萬化：可以警句，可以引用，可以開門見山元氣淋漓，可以山隱水迢，可以曲徑通幽。

惟其自由，方可自選文體，要麼描摹，要麼白描，要麼濃墨重彩，要麼語驚四座、英氣襲人。

惟其自由，作文才可以要麼最具人氣，要麼深得創意，要麼富於深度，要麼最具樸素的力量。

蔣勛說：萬丈紅塵中我們最缺少的一是從容，二是有情。

沒有了自由的心靈和靈魂，作文的格局自然矮小逼仄。

而所謂的「自由自在」的寫作狀態，「不屈己，不幹人」的狀態，只有這樣方可投入，方有想像的靈光。

「待帳前護衛對我進行搜身之後，便放我進入岳將軍營帳中，進得營帳，我隱約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揮毫潑墨，專心致志地寫著什麼……」

這是2015年北京《假如我與心中的英雄生活一天》的作文的開篇。

自然、放鬆、本色、有想像力和張力，不用十分用力卻又輕鬆抵達。

在這種狀態下的作文，情感流動才會蘊藉、含蓄、深沉、謀篇布局才會有智慧的靈光。

三、追求理性和邏輯的力量，彰顯風骨

「學會獨立思考，擁有自由之思想」，這是當代中學生要努力抵達的境界。

思想的創造需要寬容，我們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的生命個體，都有著自己的意志、願望、生活經歷、生存環境、文化血脈，對人生生命與事物總會有不同的看法。

所以在高考作文重要努力表達自己的認識，可以幼稚、可以不全面、可以偏頗，但是一定要是自己的思想。

「是呀，世間需要等待的人何止是一個殘疾的母親，其實就是我們自己有時也需要等待別人，也需要他人的等待。等待是一種無聲傳遞溫暖的方式，等待是一種拉近人與人心靈的方式，等待更是考驗忍耐性與淡定程度的方式。慢一點，再慢一點，學會等待，用慢節奏的節拍敲打出溫暖的旋律，融化快節奏的冰」（重慶考生《為什麼你不再等待》）

這段文字充滿思考的印記，思想總是將人類引向崇高，關於等待，作者推人及己，探尋人生與人性，舉重若輕，語言質樸、簡潔，卻有獨立的個性與風骨，有格品自高，「等待」的意義挖掘的深而透，並融入了作者的生命體驗，有溫度且有情懷。

文章是要具備思維思想的品質的。

首先要具有廣闊性和深刻性。

所謂的廣闊性即思維要有廣度，它要求，第一，能夠全面的考慮問題，第二，能從正反兩方面認識事物，即具有了辯證思感，第三，能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在閱讀材料作文的文字材料時要善於發現問題的關鍵，即能立意中而正，第四，能預測出事物發展的基本結果，而後全面而精細甚至精緻地思考。

通過現象看到本質，完成從具象到抽象的思維過程，化腐朽為神奇，甚至是一石二鳥，道出人人胸中有人人筆下無的「理」。

理性思維的廣闊性和深刻性密切相關，這也正是區分一名高中生邏輯判斷和思考能力的關鍵。

據說，中國的中學生和美英等西方高中生的閱讀取向完全不同，在英國，柏拉圖的《理想國》是高一學生的必讀課外書，而我們的中學生課外的閱讀書籍還偏向於感性豐富的文學作品，讀和寫永遠是聯繫最緊密的，因此，寫出什麼樣的文章是取決於我們平時讀了什麼樣的書的。

第二，要具備獨立性和批判性的思維

獨立性思維，表現為善於獨立發現問題，解決問題，而不是只會遵從現成的方法，或依照別人的思想去表達。

思維獨立性強的人作文時會有如下特點：

（一）具有獨特性，在任何寫作環節中，都體現出鮮明的個人特點，表現寫作語言則是獨樹一幟的風格，我們讀一讀下面這段文字：

凡人，必須長大。我國古代男有冠禮，女講笄禮。《禮記》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冠禮是男子的成年禮，而女子15歲時家裡就要舉行儀式，替她把頭髮盤結起來，加上一個簪子，表示少女時代的結束，表明她成人了。

成長，任何人都無法拒絕。你要成長，你就不能迷戀襁褓，你就不能害怕摔跤。（雲南考生《成長，是苦難的歷程》）

這段文字充滿了作者的識見，有人說將知識記誦下來是學問，將知識巧妙地運用是才華，從這個意義上講，這位考生有著自己橫溢的才華，獨特的思想，在人們普遍謳歌成長的時候，他（她）以獨特的慧眼發現了成長的不可避免、不可逾越，以示成長的無奈和苦難，並巧妙地藉助中國古代的成人禮來狀寫升華。

（二）思維具有發散性，要善於從已知的信息推導出未知的結果，有豐富的聯想和想像能力：

托爾斯泰曾說：「幸福之家人人相同，不幸之家各有各的不同」。我想，那些幸福的人，大抵是因為他們的精神不曾貧困。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能在《平凡的世界》中感受到黃土大地上永不熄滅的精神之光，在《活著》中對生命肅然起敬，在《白鹿原》中不忘愛國精神……而創造著一切的它們，都是給人們帶來極大精神財富的人，都是最具風采的人。（吉林考生《傳達陽光的精神》）

（三）思維的新穎性，即從思維開始到結束的整個進程中，都表現出不拘一格的創造性。

思維的批判性不是盲目的懷疑一切，否定一切，而是指分析、評價、判斷的能力和素質，它是一種嚴密的、全面的、自我反省的素質，包括分析性，即思維過程中不斷反思、判別，而不是一條道走到底；策略性，即探討多種可能性的方式及結果，並實施於思維對象之中；全局性，即抬高視界，放眼全局；嚴密性，即有條理、邏輯性強。

思維的批判性和獨立性聯繫緊密，批判性是獨立性的前提。

第三，靈活性和敏捷性

思維的靈活性指善於變通，不拘泥，不死板，能與事物發展變化的實際狀況相協調，它包括起點靈活，在寫作之始就從多種角度、多種方向，以多種方式進行探索；過程靈活，在思維進程中，能夠由此及彼，舉一反三，分析與綜合交替進行，伸縮性強；結果靈活，思維的終結並不一定非要得出唯一的結果，而是可以產生多種可能的指向。

而思維的敏捷性不是輕率，而是冷靜縝密，科學的分析。

總之，「理性」和「邏輯」是衡量高考作文的重中之重。

四，追求語言的表現力

漢之堂堂，唐之皇皇，宋之楚楚，這是一代又一代的漢語江山，風流一脈。

周國平說：「道德有兩個基礎：一是要尊重生命的價值，對生命同情，二是要有尊嚴。」

而漢語更是有自身的價值和尊嚴。

在某種意義上講，作文是人的思想和情感的濃縮。

在寫作中，要注意選用典型細節，細緻觀察事物，精心錘鍊詞語。

高考作文要追求語言的表現力。而語言的表現力來自語言的生動性，使語言生動起來的方式主要有三點：第一是形象化，第二是動作化，第三是情感化。

語言的形象化和動作化顧名思義，姑且不論。而所謂的語言情感化，即作者把自己強烈的感受，內心的傾訴，極投入地用富於情感的語句表達出來，而且無論在寫景、狀物、敘事、議論中，也都寄以充盈飽滿的情感，這樣的文字當然是生動感人的：

畢淑敏曾說：「像水一樣的人，更容易成功，更容易獲得幸福。」水從雪山中來，遇到大山，不去強行，而是選擇低頭繞行，慢慢地與岩石周旋，最後磨去它鋒利的稜角，戰勝它，擊敗它。是啊，活得像水一樣，不硬碰生活中的大山，用砥礪堅持磨去生活的稜角，然後成為最終的贏家。（上海考生《柔軟與堅硬》）

情與景與事與理交融，汪洋恣肆，排山倒海，生動而滿盈情感的語言，十分具有表現力和感染力。

語言簡潔固然是可貴的，而往往在作文中，恰恰是那些委婉曲盡其妙的句子更能傳達出生活的色彩、聲音、節奏、氣氛以及作者的心態的豐富的意味。

綜上，高考作文是一個複雜的綜合體，從大的方面講，反映的年青一代人的精神面貌和嚮往與追求，小的方面講，也是一字一句總關情，總關理，文格即是文章與人格的合一，有氣度，有思想，有情懷，說真話，文字功夫過硬是我們的期待和語文素養的夢想。

希望高考作文呈現強健之美，自由之氣象，獨立之風姿，讓所有的考生可以灑筆酣歌，和墨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