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蓋的心聲

作者：沅坤

「殺——」，「嗖——」

床上的晁蓋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空洞的眼神掃了掃周圍的人，又無力的閉上了。

這是在哪？我怎麼了？渾身無力啊。

想起來了，曾頭市，那兩個和尚假裝告密，將我們引入曾頭市埋伏圈，我求勝心切，竟毫無察覺，害得兄弟們損失慘重，我也面門中箭。

唉，想起這些，我好恨啊。。。。。。

往事如煙。。。。。。

俺本是鄆城東溪村一個財主，充作保正；那日，俺從雷橫手下救了劉唐，他告訴了我大名府梁中書送給他丈人蔡京的生辰綱不日將安排起程，這筆不義財富價值十萬貫，他欲與我合力劫取。次後，吳用加入了進來，公孫先生也來通報了消息；吳學究又去說了三阮兄弟，加上白勝。俺們便在黃泥崗上麻翻了楊志一夥，奪了生辰綱。

不想數日後事發，白勝被捕，熬不過大刑，供出我等。濟州官府隨即派人追蹤，幸好有宋公明擔著血海也似干係前來相報，又得朱仝暗地讓開條路，才使俺們脫了險境，逶迤上了梁山。誰想那寨主王倫又不容我等，多虧了林教頭挺身而出，殺了王倫，又扶持我做了寨主，自此，才算有了安身之處。

這些，我都無悔。

山寨略安頓後，俺派劉唐攜百兩黃金，修書與宋公明，聊表心意，不曾想被閻婆惜發覺，宋公明犯下了命案，發配途中，我欲劫持他上山，無奈他堅決不肯。直至江州，酒後提了反詩，被判了斬刑，吳用設計出錯，我便帶了十幾弟兄並百餘嘍啰，直趨江州，劫了法場，又打了無為軍，殺了陷害宋江的黃文炳；至此，宋公明才同意上了梁山。

一上梁山，俺便主動讓位，原因有三：第一，我等七人當初若不是宋江捨命通報，焉能有今日；第二，俺自思只是一粗人，及不得宋公明刀筆純熟；第三，宋公明在江湖上廣有名聲，他做寨主，于山寨有諸多好處。因此上，俺誠心實意的讓他做山寨之主。可他堅執不願，俺也沒多想，便讓他坐了第二位，本想著，昔日生死弟兄，今朝同聚一堂，大夥齊心協力，與那趙宋官家做個對頭。那想宋公明心思縝密，甫一上山，便將弟兄們分作新舊兩撥，俺知他心意，新來的弟兄都是他的面上的人，唉，好大的面子，一共四十位頭領，他的人馬佔了一多半，俺也不多想，都是自家兄弟。可時間越長，俺越覺得不對勁，這宋江口口聲聲念叨著忠義，行事卻只顧著「忠」而不顧「義」，莫不是他想借著梁山的招牌去行招安之事，這俺可不能答應。只是待俺要發力制止他時，才發現山寨上大多已是他的人，俺的話已不起作用。

是啊，這許多時來，都是宋江在為山寨出力，打祝家莊，打高唐州，打青州，打華州；那一件不是宋公明在指揮，每次俺要下山，宋江便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輕動。」隨即便調撥軍馬，只當俺不存在；久之，山寨弟兄便都以宋公明馬首是瞻。這些，俺也不在意，只是不明白，你宋江既是如此做派，俺當初讓你做寨主，你卻又為何百般推辭呢？俺當你是兄弟，你拿俺當甚麼？

身子好重，那箭上塗抹的葯好毒啊！

俺晁蓋為人直來直去，這條命是你救的，你便要拿去，俺也無話可說，但你不可拿山寨弟兄的血去換你的「忠義」，這俺可不答應，此番曾頭市惹我梁山，俺便堅持要自帶人馬下山，你宋江又搬出「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輕動」的話，俺再也不聽，吳學究也勸俺，俺也不要聽，自與林武師帶二十名頭領及五千人馬下山。俺明白，要想再恢復寨主權威，必要有本錢，這本錢就是打勝仗。

老天也不幫襯俺，俺心急貪功，輕信了那兩個和尚的話語，林教頭曾提醒俺，其中有詐，俺一意孤行，結果中了曾頭市詭計，自己也中了毒箭。

咦，床頭好些人，除了宋公明，還有誰？太模糊了，好像是林沖賢弟，旁邊是劉唐兄弟，公孫先生，後邊是阮家三兄弟，白勝兄弟，還有一個是。。。是吳學究。都是當初的老弟兄啊。只是老兄弟也有不可靠的時候啊。

吳學究啊吳學究，想我二人自幼結交，事無大小，俱相議計較。劫取生辰綱，俺一絲都不瞞你，所有計策也都依你主張；上得梁山，俺為寨主，你為軍師，山寨大小事務俱聽你發落。一向默契，可自那宋公明上山後，你便投向他，若是他走正道，那倒也罷了，這個寨主位子俺本就要相讓與他，但他卻是要向朝廷屈膝，這你也幫他？難不成你兩個讀書人不及俺一個老粗？還是俺自小便看走了眼，你吳用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林沖賢弟，俺感激你，最初要沒有你林教頭，這梁山也就沒有俺晁蓋什麼事了。俺後悔這次沒聽你的，不然不至於如此下場。事到如今，這山寨只靠你來支撐了。俺知你身世最慘，心裡最苦；你又是東京禁軍教頭出身，胸中有韜略，手上有武藝；必能止住宋江、吳用之流，俺死前會幫你墊個底。

公孫先生，俺們相交雖說不長，也有些時日了，你是出家人，更是個明白人，山寨形勢想你也看的明白，當初劫取生辰綱，你也是一腔熱血，現在又是需要你出頭的時候了，你可不能一走了之啊。

劉唐兄弟，阮家兄弟，林沖他一個人勢單力孤，你們要幫幫他，白勝兄弟，你雖本領低微，但也是梁山老人啊，緊要關頭切莫犯糊塗啊。

「梆」，「梆」，「梆」

屋外在敲三更了。身子忽然輕鬆許多，好像要飄起來了，是了，俺要去了，這塵世間的事，放得下要放，放不下也要放，一切由不得你。去之前，還要為林沖賢弟做最後一件事。

晁蓋勉力睜開雙眼，淡淡的望著宋江：

「賢弟莫怪我說：若那個捉的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寨主。」

林沖賢弟，對不住了，俺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一點了。

宋江啊宋江，縱觀梁山上，能捉的了史文恭的，依我看，也只有林沖賢弟了，你要坐這第一把交椅，今生卻是休想了。你若是倚強豪奪，山寨許多弟兄必不答應，即使你的心腹，想來也不敢明著胡來，若是引起火拚，就你那點微末武藝，只怕……嘿嘿。

噫，俺好悔啊。

悔不該在宋江羽翼未豐時便出手制止他。

悔不該讓吳用與他走的太近。

悔不該讓他越俎代庖，發號施令；太過頻繁的下山征討。

眾位兄弟，多多保重，俺晁蓋便到了陰間也會護佑著梁山。

晁蓋帶著無奈，帶著不甘，緩緩的卻是永久的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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