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京津冀「第三極」？夢該醒了 | 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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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

北雄安新區規劃綱要發布的那天晚上，老王很開心，老李很不開心。

老王是高邑人，老李是市裡人，我們三個因為一次誤打誤撞地成功「吃雞」結識，從此勾搭在一起。這個晚上，坐在綠地中山裡靚靚蒸蝦的天台上，吹著仲春撩人的暖風，啃著入口微辣、可嚼勁十足的小龍蝦，可話題卻不太「和諧」。

規劃綱要在微信朋友圈裡刷屏，老王說：趕緊的，把安新縣那248家製鞋企業搬到我們高邑來，我們高邑也能大發展一把。老李一撇嘴：又不是高端產業，分分鐘就能被用人成本更低的中西部地區搶走飯碗，有什麼可開心的？老王不樂意：總比市裡頭啥也撈不到要強。就一句話，能把老李噎個半死。老李張口結舌半天，最後嘟囔了一句：誰說啥也撈不到。我舉起酒杯，趕緊打岔：掙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想這些幹什麼。

話題能岔開，可心結還是扭在絕大多數的石家莊人心裏面：河北雄安新區真的來了，對石家莊而言，福兮禍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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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這應該是新中國規格最高的一份城市規劃綱要。要知道，直轄市、計劃單列市和省會城市的規劃，由國務院批複；重要地級市則由國務院辦公廳批複。可河北雄安新區的規劃綱要，「頂格」待遇，黨、政中央聯合批複，其分量可見一斑。

▲ 河北雄安新區規劃綱要的編製和批複，完全是「頂格」待遇，分量可見一斑。

事實上，這不僅是河北雄安新區的「藍圖」，更可以看作是京津冀協同發展在未來十年的「路線圖」。京津冀協同發展打算怎麼搞，搞到什麼程度，河北雄安新區的這份規劃綱要才是「點睛之筆」。

洋洋洒洒兩萬多字，規劃綱要一上來就明確了河北雄安新區的地位：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集中承載地、京津冀世界級城市群的重要一極、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新引擎、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全國樣板。放眼京津冀地區，已有北京、天津「兩極」，無可爭議。2015年，河北和石家莊曾先後提出，將石家莊打造京津冀城市群的「第三極」。彼時，河北雄安新區尚在醞釀，唐山經濟增速大滑坡，在產業結構上「先行一步」的石家莊已展現出直追唐山的姿態，2014年的「撤縣設區」又將城市量級放大了一倍以上。因此，「第三極」的定位在當時幾乎沒有什麼反對之聲。

可到了2016年，無論是政府文件，還是官員表態，「第三極」的表述好像一夜之間就消失，加之當年河北和石家莊的決策層完成「洗牌」，這個定位如同被所有人遺忘一樣。也就在同時，河北雄安新區進入醞釀階段，中央決策層指點部署，並在2017年4月完成亮相。

如今，「副省級」的河北雄安新區憑藉頂格待遇，當仁不讓地坐穩了京津冀「一極」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河北的其他地市自然只能退避三舍，這其中，也包括河北省的省會城市石家莊。2017年10月履新赴冀的王東峰，到職一個月內幾乎扎在了石家莊，在完成全省推進省會建設的戰略部署時，表態就算再積極，給到的也是「切實發揮好石家莊對各市的示範帶動作用」。

二

石家莊同時丟掉的，還有「非首都功能疏解集中承載地」的頭銜。

也不能算是丟掉。京津冀三地能坐在一起協同發展，北京的資源恐怕才是天津、河北兩地最為覬覦的。改革開放30年，北京在京津冀地區幾乎「佔盡風頭」，天津還好，直轄市的身份還能勉強平起平坐，河北「一把手」只能躋身中央委員，級別不夠，只有服務北京的「份兒」。非首都功能疏解一確定，給了河北一種「終於輪到咱們」的翻身心態，天津和北京都盤算著抓住這個從北京獲取資源的絕佳機會。

可搬出來的資源有好的，也有差的，有哪些，落腳到哪裡，就成了各方角力和爭奪的戰場。北京還有副中心，當然是希望好資源別走太遠；天津和河北多地都提出來，希望成為「非首都功能疏解承載地」，比拼的則是誰家的成本更低，誰家的營商環境更友好。北京的批發零售行業早已不再是「朝陽」，天津和河北多地展開激烈攻勢爭奪，光承接地就有十幾個，優惠政策更是好到沒朋友，天津武清連京津擺渡班車和、商鋪租稅減免、子女入學等各種「奇招」都用上了，足見饑渴。

可更大的推手，顯然還是決策層。這其中，河北雄安新區又是無可爭議。規劃提出，河北雄安新區將承接在京高校、高端醫療機構、金融總部、優勢企業總部和高新技術產業。看看這清單，乖乖，這幾乎就是非首都功能中「最肥」的部分，放到誰家，半夜都能樂醒。如今，無一例外，河北雄安新區成了幾乎唯一的贏家。

河北雄安新區的規格和起點已是「前無古人」，甚至要為全世界提供解決「大城市病」問題的中國方案，自然要集中京津冀地區，乃至全國最為優質的資源來打造。石家莊顯然不具備與之在資源上進行爭鋒的機會和資格。

三

「第三極」不再，資源爭鋒又落在下風，石家莊是否已經全無機會？在小回看來，答案是否定的。

先來展望一下河北雄安新區的常住人口規模。根據規劃，河北雄安新區的規劃建設區將按1萬人/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加以控制。據此推算，就算是進入到中期發展階段，約200平方公里的河北雄安新區中，可容納的常住人口也只有200萬人，200萬張「門票」。如今的京津冀地區保守估計也有1.5億人，換言之，100個人裡面只有1個人能拿到這張「門票」。更何況，河北雄安新區匯聚的企業、高校和科研院所都是中國頂尖，輻射全國，想搶到「門票」的，又何止是京津冀地區這1.5億人。

▲ 京津冀地區的三角格局，河北雄安新區位居三角中央。

在資源上，河北雄安新區如同再造一個北京。可有人會說：北京不是說進就進，說留就留，不給戶籍，租房在那裡也可以，河北雄安新區也是一樣。可從規劃來看，河北雄安新區並非「說進就進，說留就留」。

規劃綱要提出，河北雄安新區要「嚴控房地產開發」，到了規劃批複文件，更是上升到了「嚴禁大規模房地產開發」，以住房為基礎的戶籍制度在這裡也將變了模樣。坊間傳聞，依託住房租賃市場，河北雄安新區的住房將「只租不售」，這裡沒有戶籍，常住人口只能拿到居住權，且面向符合需求的人才發放。可不管傳言為真，還是從規劃綱要簡單判斷，以往通過購買商品住房獲得「門票」的通路，在河北雄安新區很可能會被徹底堵死。

對於打算擠進河北雄安新區的人群而言，還是先看看自己能否拿到「門票」再說。這張「門票」，遠比北京戶口更金貴。

四

對於決策層而言，河北雄安新區如果只是複製了一個北京出來，那只是將北京向南搬遷了105公里而已，並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河北雄安新區，「新」就新在，它要實現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協同發展」。無論是以往的北京一家獨大，還是天津和河北的長期弱勢，甚至是環北京地區作為「睡城」，只是在房地產和房價實現跨越發展，這些覆轍，河北雄安新區都不想重蹈。

▲ 以河北雄安新區為核心構建的鐵路交通網路，石雄城際鐵路將從雄安城際站引入，經保定東站，終到石家莊，並與規劃中的石邯城際鐵路連通。

因此，在規劃綱要中，河北雄安新區被明確要求，重點加強與北京、天津和石家莊等城市的聯繫。北京作為首都，政治地位絕無撼動，匯聚的企業、高校和科研院所，「母體」都在北京；天津是京津冀地區的「出海口」和自貿區，河北雄安新區的創新成果需要從這裡走向世界，天津是「外窗」；河北則是京津冀地區的廣闊腹地，創新成果要在這裡依託更低的成本完成轉化，通過鐵路、公路和民航走向全國，河北將是「載體」和「內窗」。對於河北而言，哪裡具備齊全的工業門類和良好的工業基礎，哪裡的用地和用人成本更低，哪裡的陸空交通已成體系和規模，唐山遠在冀東，保定距離太近，滄州、衡水只有陸路，選來選去，石家莊顯然是最好、最成熟的選擇。

規劃綱要顯然也認識到了這一點。率先構建的高鐵、城際鐵路和高速公路，要求將石家莊與河北雄安新區之間的距離縮短至60至90分鐘，加強與石家莊正定國際機場的快速、高效聯繫。

▲ 以河北雄安新區為核心構建的高速公路交通網路，津石高速公路將從河北雄安新區南側通過，成為河北雄安新區的高速公路「外環」。

北京、天津和石家莊分置三角，河北雄安新區位居三角中央，四地之間以地區快速交通互聯互通，形成客流網、物流網、資金網和信息網，三角支撐河北雄安新區，河北雄安新區的創新成果也能出得去、落得地、轉得成。研發分工在雄安，轉化分工在河北，出口分工在天津，河北雄安新區及其周邊地區也就不必聚集數以千萬的常住人口無端消耗，雄安和周邊衛星城的人口壓力也將大幅減輕。

兵馬未動，交通先行。根據3月出台的《推進河北省現代化綜合交通運輸體系建設三年行動方案（2018-2020年）》，除京雄城際鐵路明確在2018年開工外，京港台高鐵雄商段和石雄城際鐵路都規劃在2019年開工，石雄城際鐵路有望在2021年建成通車，比「京雄」只晚了一年。

五

對於京津冀而言，石家莊從未被放棄。對於河北而言，石家莊也從未被無視。無論是以往「北望求幸愁斷腸」，被諷諫為「深宮怨妃」的石家莊，還是今天作為河北的省會城市，政治地位從未改變的石家莊，亦或者是全省推進省會建設的戰略部署從未廢棄的石家莊，河北雄安新區的崛起，我們無法改變，也不必改變，因為機會和挑戰還在那裡。京津冀協同發展也從來不是要「滅掉誰、弱化誰、捧起誰」。可以說，河北雄安新區將是石家莊終其一生的對手，但也是石家莊千載難逢的機會。此時的石家莊應該好好琢磨的是，不是身在河北雄安新區的身邊，還寄希望於能把哪些資源搶到手，而是石家莊如何和它「共生共存」。也就是規劃批複中的這八個字：錯位發展、融合發展。

我們很難寄希望於謀局者們關注石家莊一隅。這樣的格局，太小。如今，局已布下，大家的機會是均等的。想一想深圳的身邊有廣州，上海的身邊有杭州、南京，豈能說石家莊全無機會？

是時候，考驗石家莊決策者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