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情，永遠活在情書里

07-03

當愛降臨，我們來不及分辨真心，惟有全情投入

當愛遠去，我們捨不得狠心怨懟，聊爾揮別釋懷

愛是青春歲月中恰如其分的生色。

常常以為，既然愛過了，又何必去總結歸檔？抱著這樣的態度，我們從無知歲月走來，經歷過風花雪月，也痛得撕心裂肺。許多人心懷悸動，在懵懂年紀從一座叫「我」的小鎮經過。

在愛的學齡前，人人都自負而主觀：以為兩廂情願，便足夠相愛；錯把無言心動當做戀情。對他人亦是盲目臆測：以為誓言就是承諾，非要愛到狂醉不醒，才不枉青春一場。

直到某個靜謐深夜，心血來潮整理書櫃，目光忽然停在那幾冊日記上。隨手將它們取出翻看，唰啦啦，一大疊信件散落滿地。

低頭怔了幾秒，狹路相逢般的疑惑。爾後迅速在腦海搜尋記憶，辨別它們最初的模樣、它們的主人是誰、它們如何造訪我的生命。記憶的掃描於彈指間完成，但記憶的容量，卻長達很多年：是那漫長的、容納所有青澀無畏的純愛年代。

俯身將信件拾起，重新鋪展成來時的形狀，它們是帶著殷切與祈望的信物，俗稱情書。

敲醒床頭橘色檯燈，我深深呼吸幾次，才有勇氣與這些老友破冰。它們何時而來？早已無從考證。我只看到被各式郵戳封箋的筆跡、信紙疊得有力而整飭。它們是從前愛過恨過傷過甜過的戀人書信，往往出自一見鍾情的單戀、被寂寞重圍的錯覺，或者，荷爾蒙一時誤判的玩笑。不同的字體、不同的表達、不同的贈品，收件人寫著同一個姓名。

我該不該用這樣一句感謝作為開場白呢？謝謝你們曾光顧我的青春。謝謝你們從愛的初蒙那刻，到後來的許多個晨昏，為我支撐起無數短暫卻萬里無雲的氣象：兩個人的小花園裡，只有方寸大小的沙發，或只隔著一根電話線的距離，柔情款款，眼波繚亂，風中都是花香。

當我在午後草地上百無聊賴，或深陷於風雨闌珊的午夜，你們在窗前靜靜書寫，就像寫下輝煌人生的序言。寂然相愛，總將相思訴諸紙筆，聰明浪漫的，還會附上禮物：

圍巾手套、琴譜、整本手寫情詩、紙鶴幸運星、定期寄來的明信片、收集剪貼的歌詞本、同游時的車船票、海邊的合影、情人節巧克力的盒子、情侶對戒與情侶衫、手繪水彩、信中偷塞的外幣、同框大頭貼、自製薰衣草乾花、親手燒的陶器……或者，還有被粗心人忽略掉的點點淚褶。

類似的物證，可能用二十六個字母也數不完，它們躺在蒙灰的記憶暗匣里，生根發芽。當兩個生命短暫交錯，這些情書以平凡面貌，見證了我們的不羈和浮躁。情書似瓦，堆砌成小小的愛情城堡，可終究是少年時代的沙上建塔，一朝風來，瓴廈崩塌。最終，情書只教會了我們，要在愛情中，習慣別離。

面對這堆凝固的愛意，我終於回想起那時，自己沉醉於浪漫邂逅和瘋狂回信的模樣：每周去文具店買寫字好看的筆、準備各色襯圖的信紙和卡片、收集每一句打動我詩句和歌詞、拍很多大頭貼、學不同的折信手法，哪怕，收信人近在咫尺。

在信中，你會留意戀人讀的每一本書，然後交換理想；留意戀人每句話的語氣，然後交換態度；你會揣摩每一次爭吵的原因，兀自失魂數天；也會為誤解徹夜不眠，任由千思萬緒淌濕枕巾。

每個人的少年時代，都要體嘗任性、冷漠、殘酷，才懂得與現實言和。愛情本無過錯，只是我們不得不彼此拱手，轉身變為對方的一段追念。

長吁一口氣，我將這些情書擺回柜子一隅，將回憶的黑白復原上色，只肖這短短的一夜。其實，我們並未將從前徹底遺忘。長長短短的舊日叮嚀，像哨兵守在每個岔口，時刻提醒著幸福的方向。

此刻，我承認自己心存遺憾，無論人間聚散，我再也不能打擾你們的人生。但往事並不如煙，我與你們，還有愛情，永遠活在那一封封年輕的情書里。

憑著錯誤直覺走的彎路，也終將渡我們到達彼岸。願你們永遠幸福，赤誠如初。我也終於學會了珍惜，用理性呵護汪洋中的真愛之光。

至此，痴鳥不為紅豆飛，春雨不擷相思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