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家詞之三十八 王昶《琴畫樓詞》（四）

霓裳中序第一·長夏侍直示吳沖之韋慎佔兩同年

高槐傍禁苑。榆柳陰陰青翠遍。正值直廬清宴。喜奏櫝將陳，制詞初獻。露華猶泫，望故人、橐筆來見。問近日、詩壇舊侶，晨夕共談讌。

游衍。分曹合伴。少此地、雲山夐遠。新蟾況已如線。好酒啟黃封，箋排青案。銅壺聽漸轉。且暫停、花驄去緩。趁今夜、微涼對榻，再話故鄉款。

惜餘春慢·題受銘丁辛老屋圖小幀

雨屋疏槐，煙籬短篠，隱約蕭齋十笏。分泉試（上艹下舛），剔石栽花，長是吟商散發。拂盡京華軟紅，竹殿蕉衣，那愁炎暍。似鴛鴦湖畔，柴扉蘚徑，半臨清樾。

想幾日、畫省歸來，掩關踏壁，不信家鄉珠闕。試箋視草，聽漏含香，也勝江湖飄忽。祇我春明路遙，淚濕青衫，琵琶怨月。幸故園無恙，且須料理，磳田鹿橛。

綺羅香·曉入西華門過金鼇玉?芙蕖盛開有賦

太液秋澄，華林曉霽，放盡池荷千柄。幾曲魚梁，倒拂綠波虹影。竹露重、寶鈿青欹，葦風涼、舞衣紅冷。似瑤天、一道銀河，瓊宮縹緲隔清景。

金源舊事曾記，多少碧虛樓閣，遙依雲嶺。柳線蘋花，都入蓬壺仙境。臨紺塔、雪鷺雙飛，繞粉牆、玉驄齊騁。底須尋、圓泖湖亭，月涼移畫艇。

露華·題仙姝採藥圖

玉山秋晚。漸朵朵金鈴，開到松畹。雁影度江，應悵採芳人遠。誰知偷擬靈均，思與木蘭同薦。筠籃貯，還宜鬢鴉，插處微顫。

霜楓乍照蒼巘。算不比緗桃，曾引劉阮。恰笑芙蓉仙侶，淚痕紅泫。彷彿翠袖天寒，只少叢篁低偃。蕭齊靜，肯作曇花輕散。

台城路·寄友天津

楊青驛外垂楊樹，陰陰曾系畫舫。酒市燈明，官橋月映，最憶風簾低颺。紅欄綠浪。便聽漏東華，夢魂難忘。應有才人，自研松墨寫惆悵。

江湖何限客思，況蓮坡別墅，林泉堪賞。杏蕊將殘，蘆芽漸起，恰值西沽新漲。登樓吟望。須慰我相思，頻貽魚網。好喚心奴，炙笙傳逸唱。

採蓮令·庚辰立夏日同企晉荀叔寶所過法源寺小集時芍藥將開

啟精藍、消盡纖埃處。正簪盍、東南舊侶。當窗紅葯，喜昨宵、幾度櫻桃雨。料斯際、湘靈鼓瑟，峰青江上，鎖闈將薦詞賦。

好趁閑時，半階綠影分香醑。又何異、小查院宇。（企晉遂初園內小查山閣最佳）斜陽芳砌，風過候、並覺花能語。情未已、藏鉤脫帽，試聽歸鳥，猶勸酒徒少住。

梅子黃時雨·適庭至都下銜杯溯舊棖觸囊游即次昔年雨夜韻用敘幽懷

小別三年，喜一笑乍逢，還對芳夜。記北碕詞場，人如檀謝。雨浥蘋花憑檻坐，露零梧葉移燈話。微香灺。清夢尚懸，竹外林下。

愁訝。月泉吟社。詢舊遊芳跡，草碧琴謝。更京洛浮沉，勝情都罷。銀字誰憐調錦瑟，（時綠陰槐夏閣詞初刻竣）綺窗無分題蘭帕。（姬人已逝）栽桑柘。歸去課耕秋野。

玉京秋·七夕後一日企晉南還既別賦此懷之

人乍別。歸來尚延佇，望雲凄切。紅綾同宴，青衫仍疊。空在潞河橋畔，慘垂楊、一樹重摺。愁難說。蘭舟獨伴，蓼花蘆雪。

還向故山先業。檢舊時、詩瓢酒榼。近局中、名僧畸客，共耽幽絕。清夢回時，應憶我、常是東華仙闕。銀河沒。靜聽亂蟲聲咽。

江城子·秋夜同適庭編次倡和詞卷忽風雨蕭森恍如身在舊時蘋花水閣中也

一襟涼思入清宵。夜迢迢。雨蕭蕭。數遍檐花，點滴響疏寮。青蘚空階行不得，吟坐到，水沉消。

對床曾記住桐橋。聽秋飆。拂梧梢。京洛相逢，仍共剔蘭膏。蝸匾書詞藤紙膩，誰付與，玉箏調。

徵招·瓜子和適庭來殷

青瑤膚里叢叢列，霅溪慣聞逃暑。秋盡碧漿寒，付羅囊深貯。十瓶休誤取。算難比、蘭金同譜。玉指拈餘，檀唇約後，拋殘繡戶。

綺席記重排，官窯淺、一撮先教送與。更劃棗痕斜，作梅花瓣縷。杯巡憑暗數。祇怕惹、故園清緒。幾番想，瑞草橋西，伴竹庄閑語。

好事近·題張柳洲侍御羅浮夢畫冊

溪外小梅花，初破一林殘雪。最好酒家門掩，映疏煙微月。

夜深皴玉為誰溫，相對正佳絕。不奈翠禽朝語，又夢中人別。

雪獅兒·題文端容畫漁游春水卷

寒山春暖，是千尺、雪瀑飛來，柔波如縠。數尾銀鱗，已到池塘一曲。香奩幽獨。便剪取、生綃小幅。正寫得、穿花拂荇濠梁清淑。

考盤近繼芳躅。想靈均同住，賞吟難足。家法傳來，原在停雲書屋。前塵恁促。還又備、蘼蕪展讀。雙鬟綠。誰畫並依修竹。

一萼紅·汪康古屬題桐鄉老屋圖

護茅廬。有籬笆數曲，筍蕨滿青蕪。短鍤分來，長鑱斸處，畦局已足香蔬。早市取、白鹽赤米，共午飯、松火熟山廚。野圃生涯，底須聽笛，夢憶銀鱸。

添得江鄉佳味，祇菱香勝肉，蒓膩如酥。竹几藤窗，瓦盆癭碗，老去真可清娛。閉柴門、日長岑寂，賴床頭、缸面發新蛆。待約南鄰來飲，隔水招呼。

揚州慢·寄題墨花禪圖章小譜

白埵芒寒，丹砂氣靜，開函古色光晶。是鐫銅鏤玉，蛛跡共回縈。嘆蒼籀、如今去遠，蜼彝鳳斝，略擅遺型。止黃門解字，編來體格分明。

杼山詩老，向圖章、並寄閑情。看□拾零星，朱文綠篆，堆遍書齋。都是三蒼舊意，籍辨取、三字鴻經。問搜尋倦否，禪床興正飛騰。

探春令·壬午春分劍亭慎占雲椒小集

唐花欲謝，筠窗漸暖，春中時候。正東華退直當晴晝。吳船至，丁香酒。

閑門剝啄同鄉舊。待消磨紅友。話十分春色平分後。剩一半，更休負。

如夢令·瑞園夜雨寄雲清

看盡東闌春絮。又聽西池夜雨。知道玉窗人，坐剔蕙爐殘炷。寄語。寄語。婪尾花開幾許。

台城路·初夏送儲玉函主事南回兼柬史位存衎存兄弟

簪花宴罷司清要，望郎譽標京洛。玉署抽毫，蘭台聽鼓，還見新詞盈握。槐陰漠漠。恁忽念銅官，煙巒繞郭。通潞波生，雲帆直下最堪樂。

杜郎水榭如鑿。茶亭橘社裡，何限丘壑。況有芳鄰，小眠齊近，唱和共耽華萼。調弦開酌。待逭夏吟秋，西風又作。一騎重來，相逢矜並捉。

瀟瀟雨·沈學子書來，知徐若冰於除夕前一日逝矣，若冰生西泠，居北郭，曾屬余定其南樓集，瓊箋錦字今猶填篋笥也。賦此悼之。

南樓霜月冷，溯瑤台、何處問飛瓊。記鉤簾寫韻，花低楚簟，煙裊湘屏。薄病不禁短夢，孤了上元燈。剩有春椒在，曾賦幽情。

小展檀箋遺墨，便團香鏤雪，未比芳名。甚芝田去也，縹緲六銖輕。想殘宵、誰詠風絮，驗芳魂、約略玉梅橫。吳波遠，紅窗舊侶，腸斷歐盟。

芰荷香·立秋日喜陸健男至都下曉徵沖之來殷小集

暑將歸。正日斜珠網，風透羅衣。塵清曲巷，小車併到階墀。砌梧欲落，愛盆池、菡萏香微。開筵處、酒動玻璃。脆堆碧藕，涼沁紅梨。

季重而今猶滯，祇斑騅初下，捧袂依依。吟商刻羽，題襟已免相思。僧寮況近。（時來殷寓法源寺）好常從、剪燈彈棋。遊興應共無違。銀河洛角，再訂秋期。

點絳唇·題畫冊為鮑雅堂作

錄曲闌干，舊時曾系花驄住。畫窗低語。剪燈修琴譜。

香夢重尋，燕子銜春去，凄涼初。一溪柳絮。兩岸黃梅雨。

漁父

綠樹清江碧四圍。晚雲作雨釣人稀。攜竹榼，解蕉衣。一棹萍花放鶴歸。

聲聲慢·題若冰南樓吟稿後

詩宗北郭，家近南濠，芷齋當日齊稱。十子飄零，（西泠林亞清等康熙年間號十子）猶繼淥芳名。橫塘記逢春曉，趁雙魚、長寄幽情。吟好句，視綠肥紅瘦，加倍凄清。

誰識中郎阿大，是三生分薄，凄怨難鳴。賦就傷心，常聞珠淚盈盈。香奩尚留團扇，寫漁庄、煙水柴荊。從此後，付紅牙、傳遍江城。

一枝春·題宋人畫壽陽公主梅花額圖

曉夢初醒，未梳頭、早向玉階小立。南枝信到，已覺香塵寂歷。東風如愛，送一瓣、鬢雲微側。應自有、粉蝶飛來，細賞眉邊春色。

誰知含章遺迹。但芳華久沒，畫圖省識。吳綃寫出，別是一番風格。當年阿監，定改盡、六宮仙額。正好伴、九九消寒，紅脂並滴。

釣船笛

疏柳掃江橋，一隻橛頭船檥。風外蕭蕭葭菼，映蓼花紅穗。

偶然跂腳把釣竿，不用伴漁弟。隨意尋詩載酒，是畸人生計。

台城路·北地秋蛩有與絡緯相似者，聲清越可聽，俗以叫哥哥名之，實即袁宏道劉侗促織志所謂聒聒者。八尺琉璃香殘，酒醒傾耳，殊不惡也，為填此解。

軟紅三尺啼螿少，誰吟清怨如許。瑟瑟鳴風，蕭蕭浥露，也比寒蛩同數。幾聲還住，似苦竹黃廬。瀟湘暮雨。叫罷山鴣，有人衫袖淚痕聚。

楚魂尋夢正遠，枕函憑喚醒，相對鸚鵡。小貯筠籠，偷銜雪飯，斜掛碧苔窗戶。春明倦旅。記豆架瓜棚，故鄉殘暑。擬譜哀蟬，紅同弦外語。（時方悼亡）

竹香子·西陵道中

過盡桑堤柳陌。野店初停銀勒。幾番微雨濕征衣，喜見青青麥。

東風猶自側側。遠山被春雲隔。棠梨花外共提壺，知是明朝寒食。

疏影·灤陽旅舍秋夜

疏槐墜葉。早蒼苔徑小，蛩語初歇。堠館寒深，酒冷更殘，鄉關夢裡難越。西風最是銷魂候，那更聽、夜聲凄咽。但半簾、細雨蕭蕭，掩盡短窗微月。

苦憶梅邊竹屋，夜涼零落底，階下剗襪。鬥草籌花，蜀紙新詞，猶在分香舊篋。斷腸已恨秋江遠，又恨隔、暮山雲疊。待曉來、重覓清愁，鏡里鬢絲添雪。

探訪信·乙酉玉泉侍直時三月十九日也

禁林曉。聽翠鳥徐鳴，青驄先到。恁送春春去，落花已如掃。層層樓閣明流外，新綠緣溪繞。啟重門、香滿紅蘭，露留翠篠。

短彴映方沼。更碧藻參差，蒼藤窈?。敇尾披來，正值晴霞照。蓬萊回首真天界，蓮漏風中杳。待明晨、更上香山古道。

解連環·題宋人畫孤山處士圖

翠屏千尺。結香茅小屋，橋邊溪側。想春到、煙水西泠，又香雪垂垂，破寒先坼。小坐筠床，卻自便、青衫短幘。看山僮未到，花外皋禽，來伴仙客。

因思昔年事迹。正東封將屆，金泥玉冊。更誰料、獨抱幽貞，但疏影橫斜，相共晨夕。半幅溪藤，留千古、冰霜標格。溯當時、一笻一笠，瓣香暗憶。（予少日游孤山，小龕中有塑逋仙遺像，旁有一童一鶴，風神幽雋，自是物外真仙。後有司改作四賢祠，塵容俗狀而舊像不可復得矣）

留香令·水墨仕女十二幅，為吳興沈宗騫畫，依次賦之。思春

似夢聞香，如雲漏月，憶春何處。招取東君，低鬟掩袖，思共嬌鶯語。

廿四番風猶未度，身與韶光住。祇愁南陌，紅稀綠暗，又送花神去。

望梅花·撫梅

苔石猶存殘雪。枝北數花明滅。來領寒香爭忍折。可似上元佳節。憶得年時簾外月。夢到故山幽絕。

尋芳草·踏青

嫩柳綠如許。誰得寫、傷春情緒。望蘅皋、且幸攜仙侶。正落紅，滿鈿路。

恁風颺銖衣，試羅襪、凌波微步。想雙雙、共訴閑情趣。憑拾翠，晚歸去。

採桑子·採桑

板橋桑葉陰陰綠，小曳羅衫。親揭筠籃。正是田家欲飼蠶。

清和時候將登蔟，雪繭分函。翠釜頻探。更置繅車曲牅南。

海棠春·簪花

海棠開遍香階側。喚小玉、春蔥輕摘。初日照輕紅，添上雲鬟色。

妝成不向垂楊陌。愛消遣、蘭閨岑寂。試仿衛娘書，別作簪花格。

品令·品茶

風信冷。下閑階、猶覺宿酲難醒。石台畔，喜見松爐暖，分泉試茗。

未啟櫻桃小啜，一剪香暗誰省。應還念，相如曾病渴，喚取待共品。

更漏子·校書

倦彈棋，停擫管。愛校青箱黃卷。微步到，小窗西。梧桐日影低。

想像耽吟賞。應與檀奴酬唱。比謝女，傲班姬。還須絕妙詞。

華清引·待月

碧梧葉葉下銀床。聽盡寒螿。檀槽獨抱誰見，冰輪照晚妝。

不須銀甲奏宮商。秋闈無限凄涼。欲傳清夜怨，莫認在潯陽。

一落索·搗衣

幾日含情添線。又還搗練。梧桐影里井華涼，砧杵雙鬟伴。

憶得龍沙人遠。淚痕零亂。此聲暗祝五更風，好吹入、昭陽殿。

醉花間·折桂

濃香起。芳園裡。折贈應誰寄。卻憶小檀郎，可到蟾宮未。

盈盈抬翠袂，先得姮娥喜。攜插膽瓶看，笑望泥金字。

清商怨·彈琴

苔茵小坐香軟。對玉琴輕按。徐拂冰弦，蕭蕭秋度雁。

天涯欲寄清怨。但悵望、瀟湘雲遠。縹緲餘音，風篁留共轉。

河傳·禮佛

性耽仙梵。慣向松龕，香雲獨佔。小坡陀下，蕙炷初染。木槵休更攬。

團蒲清課真無厭。還細勘。稍覺芳意斂。比同天女何忝。散花好共驗。

雲仙引·題仇十洲畫西園雅集圖，蓋摹李龍眠舊本也。西園為王晉卿居，故其家姬侍焉。此雅集必在元祐初，文忠文定弟兄及山谷少游輩皆在，其後諸公散去，且不久即被譴矣。圖向無年月，略考正之。

窗紫邀花，池青映竹，依稀禁臠名家。倚短杖，駐輕車。多是中朝俊侶，小集西園一徑斜。樂事賞心，談詩試墨，斗酒分茶。

誰教畫入蟬紗。又翠鬢、雲鬟欲墮鴉。瓊海將行，玉堂難久，轉眼雲沙。一幅丹青，數成八八，付與高禪說夢華。（內有圓通大師說無生法）蠶頭細字，想停雲叟，搦管咨嗟。（前有文衡山題字）

綺羅香·又題十洲搗衣圖

半嚲雲鬟，低垂羅袖，小坐綠梧深院。鴛杵初停，應是搗衣人倦。掩香巾、粉汗微霑，掛寶釧、檀唇猶喘。困腰肢、侍女扶來，龍沙遠憶更凄惋。

夕陽花外猶在，可是正須消渴，笑嘗茗碗。晚制征衣，重擬著綿添線。祇可惜、一片凄涼，何自聞、昭陽宮苑。剩戍樓、露冷霜寒，秋笳常寫怨。

思遠人·戊子冬日叢台驛作時往雲南

趙北燕南憑振策，已到叢台驛。征鴻無定，疲驢已困，一飯少求息。

彈絲擊築今猶昔。襥被叨留客。恁官燭將殘，戍笳互響，夢歸正難得。

簇水·風雪過漳河同升之作

如墨層雲，秸灰欲落清漳口。停鞭喚渡，也不管、茸衫濕透。銅雀台已盡，誰識當途舊。徒杠斷、此日未就。

思勝友。便相約、夾河居住，記佳話、傳不朽。而今漂泊，欲耕釣、成何有。待得半篙輕濟，已是昏黃後。催送急、又聽胡笳奏。

疏簾淡月·蠻暮南來，湖外白蓮數頃，內地所少，並無有採其花而食實者，亦不知為蓮也。

荒灣遠水。訝濯雪凝冰，亭亭十里。本少紅妝採擷，畫船迤邐。蠻雲已盡寒江外，但相同、蘋花徙倚。誰能相認，纖鱗微度，閑鷗忽起。

正白羽、初分天際。甚翠蓋翻時，幽香如此。不管露涼波凈，脂消粉墜。西池迢遞知難到，祇盈盈、微點清淚。惟應月姊，宵分遙對，一奩秋意。

天香·香楠一名畫楠，日久中有紋理，劈之如水墨畫，然出虎踞關外六七百里，濃陰直亁，四五月間，日色臨之，香氣鬱勃，聞者易以治病。番人云此即香瘴也。其地距中華即遠，而金沙江又由景邁而東出，南海舟楫不能通。故行軍時詢之番人，雲此楠蕃茂，南北四五百里，東西未能測其所止。地不愛寶如此，營卒樵採以歸，爨飯時香氣盎然，肉桂亦雜其中，蓋中華楠木皆來於越海外洋，而此則總限於異域耳。

蠻砦蒸雲，怒江絡石，南荒久餘珍幹。輪扁誰知，工師未採，一任異香零亂。陰陰翠蓋，但綠盡、八關東畔。說是驕陽凍雨，濃芬總盈鼻觀。

依稀瘴雲頻見。染征衣、病情難浣。聞道浮來瓊海，雕陳几案。驃骨於今萬里，縱慾溯、金沙路何辨。祇供兵廚，晚來炊爨。

瀟瀟雨·銅壁關芭蕉顆，蕉高至三四丈，生谷中，上出層岩，葉長丈許。戍房漏者則取而蓋之，壓石片可以御雨。花未開時，顆色微紅，大如瓠瓜。蠻官觴客，盛以漆盤，用銀針飲之漿升許，其甘如蜜。

群峰凝曉翠，更層崖、清蔭散遙汀。又長藤夭矯，高榕晻暍，苦竹崢嶸。猶是芳心半捲，難寫此時情。掩映征途外，紫旆紅旌。

聞說仙莖初長，有銀花欲展，玉液先盈。又何人愛客，相餉漆盤擎。看戍房、三重茅屋，但剪來、微壓護檐楹。應小坐，話巴山雨，聽到深更。

台城路·雨中過洱海望點蒼十九峰不得往書此記之

雪峰十九橫天際，相逢似經青眼。疊翠排空，層螺接漢，多少松岩竹澗。客游汗漫。正擬駕飆車，名山當面。誰料雲師，曉來觸石度重巘。

扶筇欲試游衍。衝風兼凍雨，飛瀑頻濺玉局嵐深，桃溪煙暝，閑作畫屏清玩。勝情未倦。待回日新晴，歸途沙暖。重訪仙林，舊盟還可踐。

瑤花慢·出雞足山還至賓川官廨

名山回首，仙梵泠泠，尚遠來林藪。一重一掩，恨此去、偏覺肩輿人驟。山城如帶，取路出、驛亭前後。上小樓點點青螺，寧忍匆匆分手。

瀑泉何處潺潺，知送客情深，直恁僝僽。齋廚粗飯，也未敢、遽試茅柴新酒。落紅滿地，又枝上、青梅如豆。更坐深竹外香飆，喜聽鯨鍾徐吼。

水調歌頭·七夕同傅碧夢升之作

今夕此何夕，碧漢啟新秋。一丸花外涼月、先已照牽牛。料得黃姑妝罷，便試凌波微步，終是不勝愁。相見又將別，淚與露華流。

值佳節，逢俊侶，小勾留。細斟葯玉、羅衫同倚看山樓。最苦天涯萬里，況隔風塵兩載，無語聽蓮籌。料得京華夢，也不到蠻陬。

金縷曲·碧夢劚梅枝為飲煙筒屬賦

何事能消遣。掩戎旃、也無從覓，香爐酒盞。差喜淡巴菰葉在，輕颺煙絲一剪。算偏少、碧筒堪玩。聽說蠻山冰雪裡，墮霜華、尚有寒梅幹。喚康結，（康結番人稱梅之語）此稀見。

斫來未覺餘芬散。恁蒼皮溜雨，刮摩工擅。如玉一枝清更直，瑤草恰宜相伴。侭銷得、秋深夜淺。烽火連天雲霧黑，點星星、忽憶春蔥撚。噴珠唾，伴彤管。

減字木蘭花·再賦梅筒

靈犀一點。透出絲絲雲掩冉。瘦比琅玕。馬上微醺破曉寒。

蠻煙瘴雨。香雲飄零誰見取。剪得南枝。梅信分明鼻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