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身人面之謎(南方都市報 2010-4-11)
雷納爾認為,獅身人面像、金字塔和神廟組成一個建築群,以太陽運動為核心,象徵化身為太陽神的胡夫法老繼續統治世界。
雷納爾(左)和哈瓦斯(右),世界研究獅身人面像的兩名權威。
獅身人面像面部殘留的紅色顏料。
在1971年,19歲的馬克·雷納爾像很多無所事事的大學二年級學生一樣,從美國北達克他州立大學輟學,前往埃及開羅附近的加沙高地,那裡有舉世聞名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還是很小的時候他就讀過著名預言大師愛德加·凱西的著作,在一次睡夢中大師看見一座失落之城的難民將財寶藏在獅身人面像下面,並預言這些財富將在20世紀結束之前被發現。雷納爾想,世界上有那麼多為真人建造的墳墓,有那麼多為真人修建的紀念碑,何以只有獅身人面像出現在預言家的夢境里?
旅程並不像想像中神秘,卻是乾渴且塵土飛揚的。儘管後來在美國大學開羅分校完成學業,但獅身人面像讓他難以忘懷。之後雷納爾在埃及展開考古工作,他的強項是精準測繪地圖。一次在與美國斯坦福大學的科學家合作考察中,他用遙感儀器分析了獅身人面像的岩床,結果發現很多細微裂縫,而不是預想中常見的石灰石。後來他又進入巨像後部並繪製地圖,雷納爾的結論是,在雕像完工之後,已經有尋寶者前來掘地三尺。
沒有其他雕像讓人類如此著迷,這是一個有著人臉的伏獅,卧在多岩的高地上,守衛著最恢宏的金字塔。沒有人知道誰雕刻了它,在什麼時間,它代表著什麼,和附近的法老紀念碑又有什麼關係。所以雷納爾來了,他在獅子的兩個前爪之間搭建臨時住處,一住就是5年。5年里他研究了石雕的每一寸並詳細繪圖,這成就使他獲得了耶魯大學古埃及學博士學位。
從第一次見到獅身人面像至今,雷納爾已經在野外研究這尊巨像整整37年,從少不更事的糊塗少年變成全球頂尖的古埃及專家和獅身人面像權威。他將研究範圍擴大到面積達2.5平方公里的加沙高地,包括上面的金字塔、寺廟、採石場和幾千個小型墳墓,雷納爾證實了之前很多考古學家的推測,加沙高地上的一切,包括獅身人面像在內,組成一部「神聖機器」,設計目的是駕馭太陽的能量,以維持地球上的統治秩序。如今的雷納爾早已經拋棄了凱西的預言,但是正是這個預言引發了他早年的好奇心,最終使他發現一座失落之城。
獅身人面像不是用小塊石頭組合而成,而是用一塊巨石雕成的,工人們當時在加沙高地開闢了一個馬蹄形採石場,一塊巨大無比的石灰石突然完整出現在他們眼前。於是有了高20米、長57米的獅身人面像、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整石石雕,站在它的兩腿之間,人會感覺自己好像被貓困住的老鼠。沒有人知道獅身人面像的原始名字,後來人們稱之為「斯芬克斯」,古希臘神話中一個獅身人面怪物的名字,而那已經是雕像完工後2000多年的事情了。加沙高地上發現了眾多象形文字,有些能追溯到公元前4500年,但沒有一個提到或者說明獅身人面像。埃及人不會書寫歷史,於是沒有確鑿證據證明為何要雕鑿獅身人面像,同樣沒人清楚石像的象徵意義,曾有人提出它代表Ruti神,一頭守在通往陰間的大門前的獅子,那是地平線上太陽升起落下的地方。
獅身人面像的面部比大部分遠古雕像的面部保存較好,但幾千年來經歷風化和人為破壞,鼻子完全損毀。根據1402年一位阿拉伯歷史學家的記載,一名蘇菲派狂熱分子曾故意毀其容,目的是「修正宗教上的謬誤」。然而,仍有很多線索能推想石像最初是什麼樣子。19世紀早期人們挖掘出脫落的石雕鬍子和代表埃及王權的眼鏡蛇頭飾,石像臉上至今還有殘留的紅色染料,這讓考古學家推測整個面部曾經是紅色,而其他部位同樣發現了黃色和孔雀藍顏料,這讓雷納爾懷疑,最初雕像身披艷俗顏色。
數千年來,斯芬克斯一直被沙掩埋至肩部,在沙哈拉沙漠的地平線上露出一個奇異的頭顱,1817年,熱那亞的探險家喬瓦尼·巴蒂斯塔·卡維利亞上尉帶領160人想把石像挖出來,但沙子快速填回挖開的沙坑,這次近現代史上對斯芬克斯的首次挖掘失敗了。直到上個世紀30年代末,埃及考古學家薩利姆·哈桑最終將巨像從黃沙中解放出來,當時《紐約時報》宣稱:「斯芬克斯終於從無法穿透的遺忘陰影中走出來,成為地標。」
誰建造了獅身人面像也是一個謎,最初古埃及學家認為是胡夫法老,建造目的是為自己的金字塔守靈,這種說法衍生出一段栩栩如生的描述:公元前2610年,法老胡夫來這裡巡視自己快要竣工的陵墓,大金字塔。胡夫發現採石場上還留下一塊巨石,當即命令石匠們按照他的臉型雕一座獅身人面像。
但雷納爾和其他一些考古學家逐漸推斷出,石像是胡夫的兒子,哈夫爾法老下令修建的。哈夫爾在公元前2600年統治埃及,王朝持續了500年最終因戰亂和饑荒崩潰。根據象形文字的記錄,胡夫為自己修建了高146米的金字塔,距離後來獅身人面像建造的位置400米。哈夫爾也建造了自己的金字塔,不過比父親的矮3米,距離獅身人面像同樣是400米。雷納爾發現了一些證據將獅身人面像和哈夫爾法老聯繫在一起,最早的證據追溯到1853年。那一年,一名叫奧古斯特的法國考古學家在獅身人面像附近找到一尊黑火山石雕刻的哈夫爾真人大小的雕像,雕像附近是一所建築的遺迹,後來被稱為廟谷。此外,奧古斯特還發現一條專門鋪設的石道遺迹,連通廟谷和哈夫爾金字塔旁邊的神廟。1925年,另一位法國考古學家埃米爾·巴雷茲在獅身人面像正前方發掘出另一個古建築遺迹,現在被稱為斯芬克斯神廟,整體設計和奧古斯特發現的建築群驚人相似。
這些證據顯示哈夫爾法老安排了一個偉大的建築計劃,包括獅身人面像、自己的金字塔以及神廟等,不過仍有很多考古學家堅持獅身人面像是胡夫建造的。直到1980年,雷納爾僱傭了一名年輕的德國地理學家湯姆·愛格納,湯姆以全新的方式證明獅身人面像屬於哈夫爾法老的系列建築。檢查獅身人面像和斯芬克斯神廟的岩石樣本後,雷納爾和湯姆發現了很多化石樣本,根據辨認這些化石他們發現,建造神廟牆壁的很多石頭是從雕刻獅身人面像的巨石上鑿下來的,顯然工匠們利用繩索和滑輪車將雕刻獅身人面像剩餘的巨大石塊拉到建造斯芬克斯神廟的場地「廢物利用」。
因此看來,哈夫爾將金字塔、獅身人面像和神廟納入一個統一的建築計劃,但是誰執行了這不朽的計劃呢?1990年一個美國遊客在距離獅身人面像800米的地方從馬上摔下來,他的馬被一道矮牆絆倒,埃及古文物學會秘書長、考古學權威扎希·哈瓦斯隨後展開調查並發現了一個古埃及王國公墓。有600人埋葬在這裡,中央是監工的墳墓,有墓志銘標明死者的姓名和身份,周圍是一般勞工的墳墓,沒有身份說明。就在這個公墓附近,9年之後雷納爾發現了他的失落之城。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這裡就時常有古建築被發現,雷納爾和哈瓦斯一直非常關注,但是直到他們完成精密測繪和繪圖後才意識到,這是一片壯觀的居住區,有10個足球場那麼大,建造年代可以追溯到哈夫拉的統治時期。居住區的中心是4個長泥磚築成的營房,與普通房屋一樣有柱廊、睡台以及廚房,只是規模比普通住房大,可容納50個人並排睡覺。雷納爾說,營房可以容納1600名到2000名工人,如果睡台是雙層結構還能容納更多人。工人的飲食表明他們並非奴隸,雷納爾發現遺址中有2歲以下雄性牲口的遺體,說明工人的伙食主要是牛肉。雷納爾認為,很有可能是普通埃及人按照國家賦役、或者分封等級的形式,通過輪換方式來修建獅身人面像及周圍遺迹。
45個世紀以前,埃及人缺乏鐵質或青銅工具,他們主要使用石錘,配合銅質的鑿子來完成更細緻的工作。研究人員發現,銅鑿子禁不起敲打,僅僅數下之後便開始變鈍,需要經常更換。綜合考慮後估計每個工人每周能鑿下一立方英尺的石頭。按照這個速度,100名工人能在3年完成獅身人面像。
哈夫拉修建獅身人面像的目的仍然存有爭議,雷納爾提出了自己的理論,這主要是根據他對斯芬克斯神廟的研究。神廟所殘留的牆壁至今仍可從獅身人面像的前方看到。這片圍牆所包圍的土地上樹立著圍成一圈的24根石柱,神廟計劃修建在石柱圈的東西軸線上,而軸線則由一對小神龕,或是聖殿標出,每間神龕約有壁櫥大小。瑞士考古學家赫伯特·里奇在20世紀60年代末研究了神廟,認為軸線象徵著太陽的運動,東西軸線的指向正是每年春秋分時日出和日落的方向,位於夏至和冬至的中央。雷納爾進一步推斷24根石柱代表太陽每天經過的24小時。
雷納爾還發現,如果在春秋分時站在東邊的神龕前,會看到一場奇特的天文事件:太陽沉入了斯芬克斯的肩膀,之後便在哈夫拉金字塔的南面墜入地平線。「每年在這個時刻,」雷納爾說:「獅身人面像和金字塔這兩個均象徵國王建築,會合併成同一個剪影。獅身人面像本身似乎象徵著法老在神廟中向太陽神奉獻自己。」哈瓦斯同意這一觀點,認為獅身人面像是哈夫拉作為荷魯斯(Horus)———埃及人視作皇家象徵的鷹神———正在用自己的雙爪向父親,太陽神化身的胡夫奉獻,而太陽神每天的起落就在神廟中。
更有趣的是,在夏至日站在獅身人面像前,能看到太陽似乎正在哈夫拉金字塔和胡夫金字塔之間落下。這種現象在象形文字中被描述為「地平線」,也象徵著生命的輪迴和重生。如果雷納爾和哈瓦斯是正確的話,那麼哈夫拉是根據了太陽的活動安排了金字塔、獅身人面像和神廟的建築位置。整個建築群是一個宇宙引擎,目的是利用太陽及其他古埃及神的法力來複活法老的靈魂。這一轉變並不僅僅保證統治者在死後的永生,還維持著普遍的自然秩序,包括季節變更、尼羅河水每年的泛濫和人民的日常生活等。
在這個象徵著死亡和復活的神聖周期中,獅身人面像可能代表了很多東西:代表著死去的國王哈夫拉,代表著化身為太陽神的統治者,同時它還是陰間以及墓葬的守護者。
原作:EvanHadingham編譯: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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