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進京前,曾捕養過許多昆蟲:「蟋蟀、蝴蝶、螳螂、蚱蜢……無不應有盡有」。從1909年到1919年,速寫的或工細的畫在毛邊紙上的畫稿最少也在千張以上
齊白石是一本常讀常新的大書導讀:今年是齊白石誕辰150周年,作為紀念活動之一,由文化部、中國文聯、北京市政府主辦的「紀念齊白石先生誕辰150周年座談會」近日舉辦,來自北京的知名畫家、美術理論家、齊白石家屬等100餘人參與座談。同時,由北京畫院主辦的北京畫院藏齊白石作品系列特展之十「人生若寄——齊白石的手札情思」也在進行中。在白石老人去世後的五十多年裡,仍有大批繪畫愛好者不停地學習、研究他的繪畫。就像著名美術理論家、國畫家邵大箴先生所說:齊白石是一本大書,是一本需要認真讀、常讀常新的書。紀念齊白石先生,首先要簡單回憶一下他在20世紀的一段歷程。齊白石先生是在「五四運動」之後成長起來的一位具有現代意義的中國畫家。「五四」時期,不少文化先驅提倡新興的現代文化和大眾文化,齊白石受到了啟發。但是齊白石沒有受一度流行的激進主義思潮的影響,激進主義批判中國傳統文化,提倡中西文化的融合,接受西方文化的洗禮。齊白石從一個木匠走向畫壇,在陳師曾等先賢指導下,經過長期艱苦的上下探索,終於成為一位舉國公認的藝術大師,也在世界藝壇贏得巨大聲譽。作為一位既有深厚傳統功力又有創新精神的藝術家,齊白石曾經受到來自兩方面的壓力:尊重傳統文化而忽視藝術創新的一些藝術家對齊白石先生是不夠尊重的;另外一些接受西方文化影響,認為中國的繪畫應該只能走中西融合道路的人,對於從傳統的文人畫走出來的齊白石,也有所非議。齊白石排除了兩方面的壓力,走出了自己獨特的道路。我們經歷了「文化大革命」時期對齊白石的批判,當時江青歪曲毛主席的指示,污衊齊白石是封建文人藝術家。後來到「八五新潮」時期,一些青年人又對齊白石的藝術有所質疑。不過總的說來,改革開放之後,特別是80年代末期以後,人們對齊白石藝術的認識越來越充分,研究也越來越深入了,北京畫院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今天紀念齊白石先生,討論他的藝術,我覺得會從中獲得許多教益,受到多方面的啟發,能有助於我們正確理順下面一些問題的關係。藝術創作與意識形態性這是一個曾經長期以來困擾我們的問題,我們經常把藝術和政治混同起來。藝術是離不開政治的,藝術為政治服務這個提法也不是錯誤的,但是藝術和政治畢竟是兩個範疇。藝術裡面含有政治性,但是不能把藝術和政治混為一談。有強烈政治內容和鮮明政治觀點的藝術,可以是好的藝術,而真實表現人與自然美、能夠提高人們情操的藝術也可以是藝術精品,不能忽視藝術的審美作用。廣義地說,藝術的功能含有思想教育與娛樂兩種功能,目的都是凈化人們的心靈。藝術是有意識形態性的,但是藝術不等於純意識形態,藝術在很多方面是超越時代、超越階級、超越國界的,藝術是有自身規律和普遍原理的。假如我們在這點上有所動搖的話,我們在制定藝術政策時肯定會發生偏差,甚至會產生錯誤,會不公正地對待一些在藝術上很有成就而在題材內容上與當前政治和意識形態並不密切相關的藝術家,他們可能會受到埋沒、打擊和批判,歷史上也有這些教訓。傳統與創新齊白石接受文人畫的傳統,又不囿於此,敢於在文人畫傳統基礎上創新。但是他沒有亦步亦趨地追隨他崇拜的前人,在藝術風格樣式上,向古代金石碑文學習,吸收民間藝術元素,敢於獨創,另闢蹊徑。他自己這樣做,也這樣要求學生。他有句名言:「學我者生,似我者死」。他認為應該虛心向有成就的前人學習,但假如藝術創作酷似前人、他的藝術就會失去活力,這點對我們今天很有現實意義。藝術的雅和俗齊白石的藝術是高雅的,也為大眾所喜愛。藝術是要為大眾服務的,藝術的最終目的是要提高大眾的文化素質和修養。齊白石不迎合大眾,他的藝術是在適應大眾欣賞趣味的同時去征服大眾。王朝聞先生把這種關係歸納為七個字:「適應是為了征服」。藝術要為人們喜聞樂見,又要在這個過程中使他們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所謂征服大眾,就是讓大眾逐漸接受那些不太懂的高雅藝術。齊白石的藝術是高雅的,也是大眾的。他從農工群中走來,心裡裝著勞苦大眾和市井平民,又心儀古代藝術典範,他的作品雅俗共賞,他是一位真正的人民藝術家。藝術觀念的多元與藝術形態的多樣在20世紀中國藝術史上有一段佳話,那就是齊白石與徐悲鴻的友誼,他們是一段忘年交。徐悲鴻是20世紀重要的藝術大家,他對中國藝術的貢獻是不可抹煞的,但是他在藝術觀念上有自己的主張和喜愛,也難免有偏狹之處。他對一些堅持傳統而創新成就不大的文人畫家有自己的看法。解放前,在國立北平藝專,就是中央美術學院的前身,徐悲鴻先生做校長,和三位著名的北京的教授發生爭論,這三位教授都是在文人畫方面很有造詣的藝術家。有人由此說徐悲鴻要消滅國畫,這當然是危言聳聽。徐悲鴻十分尊重齊白石,把齊白石請到學校裡面來當教授,給他發薪金,可見他是重視國畫創新的,只是對國畫發展的廣泛可能性缺乏足夠的認識。徐悲鴻有深厚的傳統文化藝術修養,但他的國畫是中西融合體的,卻受到齊白石的賞識。齊白石和徐悲鴻的這段佳話說明藝術的觀念可以是多元的,藝術形態、樣態應該是多樣的。不同觀念和不同風格的藝術家應該互相包容、互相尊重。中國藝術如何走向世界中國藝術如何走向世界,現在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應該把中國的當代藝術推向世界,認為像齊白石這種傳統藝術,不需要到國外展出了,因為陳舊了,過時了。我覺得這種看法是偏頗的。解放前中國京劇大家梅蘭芳到美國去演出,提這個建議的是誰呢?是當時美國駐中國的大使,他在一次會議上講,你們中國藝術拿到外國去,拿什麼呢?你們可以把外國人、包括我們美國人不懂的東西拿過去,不懂的東西也可以讓我們逐漸地懂得。梅蘭芳猶豫了很久,後來在一些文人、一些對京劇藝術很有研究的專家的支持之下,梅蘭芳到美國去演出了十多場,梅蘭芳藝術征服了美國的觀眾。我們把什麼東西拿出去呢?我認為要堅持兩條腿走路,傳統的藝術,像齊白石這樣的藝術作品可以拿到國外去,組織很好的展覽。因為外國很多人不是真正了解齊白石和中國傳統繪畫。但是展覽要舉辦得好,要有充分的籌備。我覺得外國人不懂或懂得少的東西可以拿出去。當然我們當代藝術發展的面貌,也應該向外國介紹。藝術創作和藝術市場的關係我們應該研究齊白石如何處理藝術創作和藝術市場的關係。齊白石是典型的職業文人畫家,以賣畫維續一個大家族的生計。為此,他一生寫過很多潤例,對於賣畫的價格和要求事無巨細地加以明示。他不迴避他的藝術要走向市場,當然當時中國的藝術市場並不發達。齊白石一生創造了數以萬計的畫,他的題材有很多是相同的,但只要是齊白石的真跡,他的每件作品都是值得我們觀賞的。我們當代一些藝術家不能說在技術、技巧上沒有很高的成就,但是我們的創作態度不能因為受到市場的熱捧,就去應付市場,應付觀眾。這一點,我們也應該向齊白石學習。齊白石是一本大書,是一本需要認真讀、常讀常新的書。我以為,假如我們把齊白石和他的藝術真正研究透了,那對我們當代中國藝術的發展,一定有很重要的啟示意義。◎邵大箴草蟲雖小 大地恩深◎趙艷霞希臘神話中,大地女神蓋亞的兒子——巨人安泰,只要保持與大地母親的接觸,就不可戰勝,因為他可以通過接觸從母親那裡獲得無限力量。對於藝術巨人齊白石來說,給他源源不斷力量源泉的大地母親,就是祖國,包括養育了他的傳統文化、家鄉和人民,他不斷從大地母親那裡獲得力量。這力量給了他生機、靈感和感染力,從而成就了一個個輝煌。齊白石有一句名言「不叫一日閑過」,並數十年如一日地堅持身體力行,從而使他成為無比多產的藝術家,在繪畫、印石、詩詞等方面都作品數量巨大。有個流傳甚廣的故事,他要求自己每天作畫至少五幅。過90歲生日那天,很晚才把最後一批客人送走。他拿起筆作畫,家人一再勸阻下,才去休息。第二天白石老人早早起床,飯都顧不得吃就到畫室作畫,畫夠五幅才吃早餐。吃過飯後,又到畫室。家裡人勸道:你不是畫了五幅了么,怎麼還畫?老人說:昨日已虛度,今日補之。今天,我們仍可看到他的作品《南瓜》上的題款:「昨日大風,不曾作畫,今朝制此補足之,不教一日閑過也」。齊白石到四川遊歷時也曾對記者說作畫一日未間斷。除了從有關記載得知,他因母親去世或長途旅行後「太疲乏」等罕見的情況短暫中斷作畫,他堅持每天作畫。「神」在中國古典美學中被作為一個基本審美形態,工蟲是齊白石藝術成就的一個突出特色,顧愷之的「寫神傳照」理論,到了齊白石這裡,成了要「為萬蟲寫照,為百鳥傳神」。從「形」的方面,他的學生余中英、兒子齊子如等畫的草蟲,都不遜於他,並且他多次與二人合作。與齊子如合作的草蟲畫仍有不少傳世,如遼寧省博物館藏的《楓葉知了》、《紅梅雙蝶》,私人藏的《蓮蓬蜻蜓》等;與余中英合作的作品如現藏成都博物院的《籬豆蜻蜓圖》(1936年),現藏四川博物院的《香火螳螂圖》(1936年)。齊白石畫的草蟲,形神骨肉兼具;而齊子如、余中英等畫的草蟲,具形,少神,具肉,少骨。儘管齊白石在《蓮蓬蜻蜓》的題款上稱子如「畫蟲之工,過於乃翁」,但正如齊白石學生於非闇所說,「子如先生的畫,確實可以亂真;可是,比起齊老師的工筆草蟲,總是覺得工緻有餘而氣韻不足,不如齊老師的有筋有骨、有皮有肉,使人耐看。」誰能像齊白石在戰亂動蕩的年代深有「草間偷活」之慨?誰能像齊白石有「不教一日閑過」的堅持,並擁有近一個世紀的長壽?誰能像齊白石有不媚官場的自守?誰像齊白石對農村田園生活有那麼刻骨銘心的熱愛?「物色之動,心動搖焉」,在景物感動心情時,意境自然醞釀成熟。因此,齊白石對草蟲感同身受,心有靈犀,所以註定難以有人在工蟲方面超過他。「妙」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又一個重要審美形態,所謂「妙」,是支配事物發展變化的精微奧妙又無從究詰的規律。因為「妙」的無規定性、無限性特點,使「妙」超越於有限物象,不拘泥於好看和華美,而是與「道」、「無」、「自然」等有更密切的聯繫,從而與宇宙造化的本體與生命相通。「妙」往往指一種同「神」相聯繫的美。齊白石有名言「作畫妙在於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齊白石的草蟲,也有人認為太寫實,其實齊白石的草蟲形象是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在似與不似之間。他畫的草蟲,比實物更美,更生動,更神氣,而沒有實物的狼狽、倉皇、蒙塵等。他是從草蟲的具體形態中抽象提煉出最美的姿態而創作藝術形象。幾乎沒有任何一種繪畫技術能像中國工筆那樣細緻地刻畫事物的「形」,而齊白石畫的工蟲,把這種細緻做到了極致。齊白石對草蟲的關注,一個重要原因是對於鄉村生活的留戀。在他眼裡,具有生靈的草蟲沒有是非、醜惡,有的是生活的情趣。他把那些丑的、惡的,通常認為不入畫的東西搬上畫面,營造了一個屬於他自己的草蟲世界。這是一個生態平衡的世界——沒有憎恨,也沒有殘殺,有的只是一種藝術的情趣。齊白石進京前,曾捕養過許多昆蟲:「蟋蟀、蝴蝶、螳螂、蚱蜢……無不應有盡有」。從1909年到1919年,速寫的或工細的畫在毛邊紙上的畫稿最少也在千張以上。這使齊白石更好地觀察各種具有生命力的草蟲,並把草蟲畫得出神入化。齊白石寓居京城後,北京畫壇既是傳統文人畫的天下,又是西方繪畫的傳播中心,不管相對於哪個陣營,齊白石都是另類。齊白石「畫吾自畫」,不盲從,不忌俗,不避俗,甚至以俗為傲,白菜、芋頭、南瓜、笆等皆入畫。在北京藝術圈裡,不乏對齊白石繪畫不認可的,因為他的題材對那個圈子來說,太「俗」,甚至有人稱他「鄉巴佬」,但由於他的作品貼近民眾,有巨大市場。他這種「俗」,是把傳統雅文化中的工筆做到極致後的「俗」。題材的俗,拉近了他與民眾的距離,使他如魚得水。齊白石的「粉絲」也包括他的同事、朋友、鄉親等。他們的需求使齊白石一次次為滿足這些需求作出改變和選擇,從而最終取得空前的成就。早年畫人物最有市場,花卉次之,畫山水就有餓死的危險。昔年揚州有畫謠「金臉(人物畫)銀花卉,要討飯畫山水」,所以齊白石曾一度畫人物。一些朋友出題目,也使齊白石更關注市場的需求。這些需求都成為齊白石的動力。雖然齊白石內心更傾心於闊筆的大寫意畫,但人們對他那工緻傳神的草蟲特別傾心,梅蘭芳、尚小雲、金城等各界名人紛紛請他畫工蟲,梅蘭芳還正式拜師跟他學畫草蟲。這種工緻的草蟲也頗受市場歡迎,他歷年的潤格表明,凡畫工緻者畫價必加倍。作為一個賣畫為生的職業畫家,不可能完全忽視市場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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