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媽媽告訴孩子:你爸曾想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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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冰，47歲。出生在知識分子家，父親清華畢業，曾在聯合國任職，母親物理教師，從小家教極嚴厲。北京外國語大學畢業，後在一所中學任教。26歲結婚，32歲離異。42歲時，遇到比自己小13歲男友戀愛，懷孕後男友離開，她執意生下孩子，成為一名單身媽媽。

不想一個人太寂寞

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記者：當初怎麼選擇未婚生子呢?

於冰：我和孩子爸爸是在網上認識的，後來懷孕後，他堅決不要，說是沒準備好，當時我已經42歲了，再不生就沒機會了。我一直自己住，很寂寞，特別想有一個人陪我。他看我執意要生下孩子，就離開了。從我懷孕兩個月起到現在，快整整6年了。我女兒明年9月入學，但由於沒有孩子爸爸的任何信息，所以現在戶口上不了。

記者：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音信了?試過聯繫他的家裡人嗎?

於冰：沒有。我比他大13歲，在一起沒想過要結婚。其實，這個孩子就是我自己的，和他沒關係。

記者：你一個人帶孩子，現在也五六歲了，最難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於冰：我沒有最難的時候，每天跟她在一起挺開心的，我上班掙錢，晚上和周末教英語，我想多賺些錢，早點把她送到國外去。

記者：就沒有一點兒覺得艱難的時候?

於冰：沒有，我一個人都能搞定！兩歲半前有個阿姨幫我，兩歲半後都我自己帶。生活上，還有學習、彈鋼琴這些，挺容易的，沒什麼難的。

單身媽媽常常需要一個人承受生活的壓力。（網路圖片）

記者：當時有沒有考慮過孩子生下來會缺失父親?

於冰：有。我覺得首先，這個世界上缺父親、缺母親的人多了，還有父母都沒有的孤兒。如果她問，我就會跟她說：「你很幸運了，因為你有一個愛你的媽媽，在這個世界上多的是孩子連爸爸媽媽都沒有的。」就算父母都有的家庭，也不一定就都愛她。兩個人打得一塌糊塗的有的是，給孩子造成心理陰影的有的是，還有離婚的也有的是。

記者：你跟孩子如何描述她的父親呢?

於冰：她問：「我爸爸呢?」我說：「你爸爸走了，消失了。」「你有他的電話嗎?」我說：「我沒有他的電話。你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他說把你殺掉，但是媽媽沒有殺，把你生下來了。他不愛你，我們只能跟愛我們的人在一起，不愛的就不用再理他了。」

記者：你不覺得這樣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酷了嗎?

於冰:是。殘酷。但這是事實。世界就是殘酷的，這個社會有陰暗面，有很壞的人。我也跟她講，這個大鐵門是絕不許出去的，出去以後被人拐跑了，要不然就殺掉。社會裡的大人很複雜！

記者：這些尖銳的語言，孩子能接受嗎？

於冰：她能接受，必須接受。前天她胳膊後面，全身都是青紫，讓我打的，就是她出大鐵門了，我的要求就是任何情況下、任何理由下不許出大鐵門！

單身媽媽的孩子有時會被過度保護。（網路圖片）

前夫因我太強勢有外遇

我求他說謊騙騙我，讓我稍微喘口氣

記者：可以描述一下遇到她爸爸之前的一些生活經歷？

於冰：結婚，離婚。上大學，工作，就是一直工作。

記者：第一次婚姻破裂的原因呢?

於冰：他出軌。他說我不溫柔，太強勢，太有優越感，因為我的學歷家世都比他好。

從談戀愛到結婚，幾乎10年的時間，就這麼遭遇了他的背叛，感覺生活生生被撕裂了。痛，很痛……他當時甚至希望我不要管他在外面怎麼樣，婚姻還可以繼續維繫。但我做不到，永遠做不到。我是那麼信任他，那麼想和他一起……(眼眶泛紅，頓了一頓)當時的感覺就像拿油煎一樣……我找不到他，就到他單位去找。

有的時候我就求他，說：「你說謊話騙我一下吧。讓我稍微喘口氣，讓我喘口氣你再接著說那殘忍的現實。」大概有半年多的時間吧，根本睡不了覺……從那時候開始，我不相信任何人……

記者：你和父母的關係如何呢?

於冰：我父母一直都在國外工作，聯合國。我父親在我小時候老打我，我是極端地討厭他。但是沒辦法，這個緣分在這，老天給你，讓他做你爸，我沒有選擇。可能是我的逆反，我老公特別溫柔，很會講甜言蜜語。我就想找和我爸完全相反的。

記者：你爸爸為什麼打你?

於冰：成績。我永遠考不到我父親要求的成績。我長了個文科的腦袋，但我爸是清華學理工的，他只認數理化。我們院里的這些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上學的時候都是同學，都是清華、北大的，他們最大的愛好就是比孩子的成績。我孩子考什麼了，你孩子多少分，我孩子多少分。我覺得我在我父親面前什麼都不是，反正就是很差。每次考完都是挨打。後來我變得很叛逆，我父親說東，我就偏向西，就這樣叛逆了一輩子的感覺。

記者：你覺得自己在第一段婚姻中有錯嗎?如果有機會回去，你有過想改變嗎?

於冰：我錯了50%吧，我們都有責任。現在的我處理不會那麼衝動，會好一些，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沉默)

前夫出軌留給於冰的後遺症是對婚姻的徹底絕望。爸爸在她的印象里永遠在發怒，或者準備發怒。小時候，於冰常常把自己關在小房間里，縮緊坐在角落。她無數次奢望，有個娃娃陪自己多好，她很孤獨，心是空的。

我爸經常罵我媽她從不吭聲

我跟他們保持合適距離，這樣才安全

記者：有想過改變你和父母的關係嗎?

於冰：試過，沒用。我媽就說：「他已經老了，也不可能改了，你就這麼湊合著吧。」OK，你要湊合的話，我就跟你保持合適的距離，只有這樣我才安全，從小就這樣。我爸不管怎麼罵我媽，罵她家裡人，她沒吭過一聲。在我腦子裡面，我會幻想我真正的父親母親，我幻想他們會多麼地和藹可親，我需要他們支持的時候他們會支持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感覺。反正，跟現實的父母不一樣。(笑)

記者：你提到的做自我療愈，是怎麼做的?你覺得你心裡最難過的時候是什麼樣?

於冰：老哭，其實那些傷口都在，只是被我掩蓋起來，你要真扒，我現在還能哭。滿心都是傷口。我自己盡量去慢慢治癒它，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我去看電視、我去看書，我去問別人，我自己去想，然後慢慢把它平復了。但是它還在。

記者：這些年來，你印象最深的事情或者讓你最脆弱的時候有嗎?

於冰：父親罵我、打我。說很多刺激性的難聽的話。(眼眶紅了)女兒生病，她眼睛曾經有一次是過敏性的結膜炎，我帶她去兒童醫院看了，開了好多的葯都不好，眼睛跟兔子似的那麼紅，人家見我們就跑。當時真的擔心她會瞎。當時也沒個人說，更沒有人來幫忙照顧。記得她睡了，我晚上就守著她，整夜、整夜地哭……她不能出院子的鐵門，她如果丟了(哭)……可能這是我最恐懼的事……

（網路圖片）

於冰慢慢地談起小時候，她哭了，那雙暴怒的手一直揚著，父親已近風燭殘年，她還是很難面對。

希望儘快為孩子上戶

同時遇到一個對我溫柔的人相伴

記者：你最希望的事情是什麼?

於冰：(笑)希望的事情啊，就是儘快上好孩子的戶口。以後她能有自己的家庭，有個愛她的老公，再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女兒還問我，你想我生幾個?我說生3個就好，1個男孩，2個女孩……(笑)其樂融融的一家……

記者：你自己呢?有什麼願望嗎?

於冰：我自己 (笑)，就是努力賺錢，把她撫養成人。希望自己還能再撐上十多年，等她16歲以後，她自己就能做主很多事兒。我如果能遇到一個對我溫柔的人相伴就更好了……(笑)

記者：你其實非常漂亮，應該讓自己重新美麗起來。

於冰：是。我以前是真漂亮，誰都喜歡多看我幾眼。還是需要慢慢調整自己吧。

（採訪後記：我們本次特意選了於冰，是希望能為大家帶來一些真實的、觸動我們深思的故事。單親媽媽在中國還是相對弱勢的一個群體，在社會制度、道德體系、子女教育、包括自己的情感歸屬等方面，她們都面對著更多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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