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織造府:曹雪芹祖上風光背後【圖

江寧織造府:曹雪芹祖上風光背後【圖

花隨月轉陰晴收錄於國家人文歷史的日誌 從曹雪芹曾祖曹璽始任江寧織造算起,至曹家被革職抄家,曹家三代四人世襲江寧織造達半個世紀。這樣一個「鐘鳴鼎盛」、「詩書翰墨」的豪門風光背後,也是被皇權左右的清冷結局

2013年春節,位於南京玄武區長江路的江寧織造府博物館高調開放,這座投資高達七億人民幣、建築面積3.56萬平方米的龐大建築群,歷經漫漫七年,在噪雜的爭議聲中終於向遊客敞開大門。

歷史上的江寧織造府綿延260多年,顯赫一時。這裡曾是曹雪芹筆下寧榮二府的原型,遺憾的是原建築在太平天國運動中被付之一炬,連遺址的位置都成為一個謎。

1984年,南京市因修建學校開挖地基,在大行宮地區發現太湖石和一些絲織染料,從而印證了不少紅學家關於大行宮地區是江寧織造府遺址的推斷。1992年,江寧織造府西花園遺址被列為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在南京修建曹雪芹紀念館是已故紅學家周汝昌未完成的心愿,他曾向南京市政府諫言:「大行宮改造要給曹雪芹留一席之地」。

2001年11月,中國工程院、科學院院士吳良鏞提供了保存多年的《江寧行宮圖》,吳良鏞也是重建項目的總設計師。關於江寧織造府的史料並不多,除了這份清代樣式雷的圖紙,《紅樓夢》中對榮寧二府的描寫成為了重要參考。吳良鏞曾向媒體表達過盆景式復建的設計理念:「從南往北建築疊疊高起,寓意一幅山水畫,其高遠處為楝亭,平原處寓意為西園之湖面,博物館南入口處設一石筍,寓意青埂峰,北部與西部建築蒙金屬網,晚間燈光打出雲錦效果。」

曹璽:與江南名士打成一片

明代在南京、蘇州、杭州均設有織造局,委任提督太監監督織造,名為監督採辦絲帛織物,實為窺視地方的特務。太監常以欽差自居,騷擾地方、橫行鄉里,為廷臣和百姓所詬病。清初延續明制,康熙即位後立即廢除了掌管織染局的十三衙門,委派內務府官員出任織造,第一位榮升江寧織造的,就是內務府包衣曹璽。

曹璽兩歲時與祖父曹錫遠、父親曹振彥一起被俘,在襁褓中淪落為後金國四貝勒皇太極府上的包衣奴才,身份並不高貴。《江寧府志》記載,曹璽少好學,沉深有大志,讀書洞徹古今,負經濟才,有很高的文化修養。詩人吳之振曾盛讚曹璽行文有如天馬行空,波瀾迭起。學識淵厚是曹璽能夠勝任官家耳目,籠絡監視江南文人名士工作的重要保障。

曹妻孫氏曾是康熙帝幼時保母,康熙出生不久為躲避天花大流行,由保母、太監跟隨出宮至20里以外的避痘所居住,晚年他曾嘆言自己幼時「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歡。」康熙兩歲生天花,多虧保母悉心照料,因禍得福成為皇位繼承人,他與自小跟隨照顧自己的保母孫氏感情非同一般,稱之為「吾家老人」。說曹璽是康熙的親信之人,實不為過。

曹璽就任江寧織造後,採取了幾項大刀闊斧的改革措施,為後來繼任者鋪平了道路:買絲越過中間商直接深入產地;購料越過商賈官府平價和買;廢除原來工程量大時強征民間工人的制度,改為從小自主培養。逢江南連年災荒,曹璽還捐俸賑災。這些創新和善舉獲得百姓擁戴和皇帝的褒獎,康熙帝還欽賜匾額以示鼓勵。

曹璽任江寧織造後,曾在西花園親植楝樹,「久之樹大可蔭愛作亭於其下,因名之曰:楝亭。」楝亭成為曹大人與文人名士把酒言歡、吟詩對談的風雅之地。著名學者周亮工曾與曹璽結為通家之好,顧炎武的兩個外甥徐乾學和徐元文兄弟是曹家的座上賓。

楝亭也是江寧織造府博物館園林建築的最高點。東南大學博士都熒說:「現在建造的『楝亭』,是『江寧織造府』工程中的標誌性建築,但苦於缺乏可借鑒的歷史文獻,我們只能從現有的江南園林實物及歷朝繪畫中尋找參考,在設計中不斷否定,最後從南宋繪畫中得到啟發,設計出現在的這個『楝亭』。」這處仿古建築大部分使用了榫卯結構,工程不用電鋸,圓木均由手工削成。

關於江寧織造府邸建築的歷史,有據可查的可追溯到明朝。明太祖朱元璋統一全國後,招降了陳友諒的兒子陳理,授爵歸德侯,在緊靠自己皇城的西安門外,建造了一所規模不小的侯府安置陳理。陳理在這裡只住了幾天,因口出怨言遭朱元璋猜忌,於洪武五年(1372年)遣送高麗。次年七月,胡惟庸拜右丞相,以歸德侯府為府邸,後因謀逆案撤府。永樂二年(1404年)明成祖朱棣封二子高煦漢王,國雲南,高煦不肯前往,到南京後遂以胡惟庸相府為漢王府。到了清初,漢王府遂成江寧織造署所屬之織造局。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位於大行宮地區的江寧織造府署分開,織造署在督院前(南),織造府在督院西,分別承擔工廠和衙門的職責。

這年六月,曹璽積勞成疾卒於任所,死後加封官工部尚書,位居一品。適逢康熙巡幸至秣陵,親臨織府慰問,曰:「是朕藎臣,能為朕惠此一方人者也。」曹璽是曹氏家族崛起的第一代掌門人,承蒙君王特殊寵愛,加上不凡的才幹和學識,迅速上位,由內務府包衣,一躍成為舉足輕重的地方大員,為兒子曹寅繼承家族榮譽提供了良好的先天條件。

曹寅:欠了一身皇家債

清代名士周亮工是曹璽為兒子曹寅安排的啟蒙老師。曹寅幼年就表現出非凡天賦,四歲能精辨四聲,常被老師「抱置膝上,命背誦古文,為之指摘其句讀。」稍長,曹寅入宮成為康熙帝幼年伴讀,與小皇帝一起讀書習武,形影不離。康熙二年(1663年)年僅六歲的曹寅跟隨父親赴江寧任職,長大後當過御前侍衛,與康熙帝關係非同一般。曹璽病逝時,曹寅受皇帝恩准南下奔喪。皇帝命其臨時協理江寧織造事務,隨後以少司寇(內務府慎行司郎中)在京述職。

曹寅自小見識楝亭往來鴻儒,文化素養深厚,精通詩詞曲賦,曾編寫戲曲劇本。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曹寅招集南北名士,讓家養崑劇班連演三天三夜全本長生殿,傳為藝林佳話。曹家藏書極為豐富,達 3200 多種,2萬餘冊,其中包括數以百計的稗官野史和通俗小說。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33歲的曹寅繼承父親衣缽就任江寧織造。他的內兄李煦為蘇州織造,杭州織造孫文成則是曹寅的娘家親戚。以曹寅為中心的幾處江南織造,互為臂膀,「三處織造,視同一體。」正如曹雪芹在《紅樓夢》對四大家族的描述:「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扶持遮飾,互有照應。」

三處織造的主要職能是為朝廷提供御用織物,《欽定大清會典》記載了他們的具體分工:「凡大紅蟒緞、大紅緞、片金、折纓等項,派江寧織造承辦。仿絲績、杭綢等項,杭州織造承辦。毛青布等項,每年需用三萬匹內,蘇州織造承辦;需用至四五萬匹,則分江寧等處織辦。」三織造雖為內務府各部門職官中的普通官缺,卻均為皇帝「欽派」 專差,在經費上與關差、鹽稅等國家經濟命脈部門建立了密切聯繫,到乾隆時幾乎可與一品督府和巡撫平行,被視為皇帝的耳目。

曹寅任江寧織造時期,曹家逐漸成為顯赫一方的名門望族,曹家迎來鮮花著錦的輝煌時代,最重要的表現是接待皇帝南巡。康熙六次南巡,其中四次均為曹家接駕,江寧織造府屢屢成為皇帝行宮。《紅樓夢》中借元妃省親事寫南巡,細緻描述了接駕的排場和氣派,真是「把銀子都花得淌海水似的,三汊河干築帝家,金錢濫用比泥沙」。大場面背後必然涉及巨額花費,對於富甲一方的曹家竟也成了負擔,《紅樓夢》中的賈珍說過一句令人玩味的歇後語:黃柏木作磬槌子,外頭體面裡頭苦。

江寧織造曹家檔案史料中,有關曹寅虧空二字連篇累牘,但四次接駕究竟虧空了多少銀兩?似乎是一筆糊塗賬。康熙對這些巨額花費心知肚明,曾坦言「知其中情由」,還不忘幫其打圓場,在別人蔘奏曹寅的奏摺上批複:「先是總督葛禮奏稱,欲參曹寅、李煦虧欠兩淮鹽課三百萬兩,朕姑止之。查伊虧欠課銀之處,不至三百萬兩, 其缺一百八十餘萬兩是真。」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7月,曹寅感染風寒,不久轉為瘧疾,服藥不見效,康熙帝十分惦念,應奏特賜了治療瘧疾的葯,還在信中叮囑用藥「須要小心」。但御賜的葯還沒送到,曹寅就死於江寧織造任所了,臨死時,仍惦念不忘虧空銀兩的事。7月23日,曹寅病故當天,內兄李煦將曹寅的臨終遺言上疏皇帝:「江寧織造衙門歷年虧欠錢糧九千萬餘兩,又兩淮商欠錢糧,去年奉旨官商分認,曹寅亦應完二十三萬兩,而無資可賠,無產可變,身雖死而目未暝。」學者馮其庸認為:「曹、李兩家敗落的根本原因, 是由於康熙的南巡,曹寅的死也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一朝天子一朝臣

曹寅死後,康熙又命曹寅的獨子曹顒繼任江寧織造,曹顒上任後的頭等大事就是和李煦一起努力清補織造府的虧空。可惜曹顒短命,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就一病不起,死時年僅26歲。康熙得知此事後御批道:曹顒是朕眼看自幼長成,此子甚可惜。朕所使用之包衣子嗣中,無一人如他,看起來生長得也魁梧,拿起筆來也能寫作。他在織造上很謹慎。朕曾對他寄予很大的希望。

曹顒死後,曹寅無後,過繼子曹頫承蒙恩典繼任江寧織造。年輕的曹頫上任後,除了履行織造之職,主要是向皇帝奏報江南的天時歲收,以及虧欠賬目的清算,刻意迴避了江南吏治和自家的事,以致被皇帝質問:「你家中大小事為何不報?」這個時期,織造府依然脫離不了皇帝耳目的角色。

康熙朝,皇帝對於織造官在任上的巨額虧空,態度十分寬容,容其在有限的時間內儘力補齊,這也跟皇帝本人對待貪腐的鬆懈態度有關。但是到了雍正朝,千瘡百孔的曹家賬本,簡直讓皇帝怒不可遏。雍正對曹家造成的巨額欠款早有不滿,曾御批:「江寧織造行為不端,織造款項虧空甚多。」指責曹頫:「反而將家中財物暗移他處,企圖隱蔽,有違朕恩,甚屬可惡!」從一些硃批來看,皇帝對曹家甚至像積怨已久,故意找茬。

雍正二年(1724年),曹頫代賣人蔘,售價受到皇帝懷疑,御批中寫道「人蔘在南省售賣,價錢為何如此賤?早年售價如何?著問內務府主管」;江寧織造所供綢、緞、紗著水掉色屢次被罰款;怪罪曹頫隱瞞地方事務,蝗災的奏摺引起雍正盛怒:蝗蝻聞得還有,地方官為什麼不下力撲滅?……凡事有一點欺隱作用,是你自己尋罪,不與朕相干。兩淮鹽政噶爾泰曾在奏摺里寫:「訪得曹頫年少無才。」硃批:「原不是一個東西。」雍正認為曹頫能力不足,才幹「豈止平常!」雍正五年(1727年),皇帝終於找到整治曹家的機會。

歷年江寧織造進貢御品多為水路,因幾次貢品掉色,被嚴厲斥責罰款,曹頫決定此次改走旱路。按照慣例,織造官員與沿途州縣應協商制定馬匹銀兩花費,曹頫等人與當地官員在馬匹銀兩上起了一些爭執。此事被上報後,雍正帝卻給曹頫降了一個「騷擾驛站」的罪名。雍正六年(1728年)曹頫被革職抄家,曹氏一門再無翻身機會,十幾歲的曹雪芹跟隨家人,離開繁花似錦的南京,移居京城。

紅學家劉心武認為,曹家致命的厄運,是從曹寅兼理鹽政開始。四次接駕,皇室靡費,權貴勒索;家族享樂,開支過大,入不敷出。從此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而康熙晚年接連將十幾歲的少年,毫無官場和辦事經驗的曹顒、曹頫放在織造的位置上,儘管這其中含有康熙的苦心,想方設法將曹家的虧空補上,不給他人留下口實,但實際上反使曹家在這根繩索上越系越緊。

從曹雪芹曾祖曹璽始任江寧織造算起,至曹家被革職抄家,曹家三代四人世襲江寧織造達半個世紀。周汝昌曾在文章中寫道:江寧織造曹家是曹雪芹的誕生地,他在此度過了「錦衣紈絝之時,飫甘饜肥之日」的童年……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伴隨著康熙朝六十年盛世的「鐘鳴鼎盛之家,詩書翰墨之族」的織造世家,絕不可能產生我國最偉大的小說家曹雪芹。

曹氏之後,繼任江寧織造綏赫德分得了曹家財物,走馬上任不足五年,也因任上虧空銀兩被革職,此後雍正朝的幾任江寧織造,結局皆不太好。

曹家衙門改為皇帝行宮

乾隆十六年(1751年)起,江寧織造府變成了皇帝行宮,長年鎖閉,大門外冷落無人。據記載,行宮建築群總面積約為東至利濟巷,西至碑亭巷,南至吉祥街即今太平南路北端,北至督院前街即今長江街。現在的博物館保留了西至碑亭巷、北至長江街的一角,面積為原址的四分之一。

「織造署」改建為「行宮」後,織造事務由布政司兼管,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又由專任織造官員督理,江寧織造舒文買淮清橋東北民房改建織造衙署,此地與曹家再無瓜葛。

《南巡盛典》中曾附有一張《江寧行宮圖》,完整地展現了乾隆時期江寧行宮建築群的樣貌格局。行宮外有西北略為突出的近方形圍牆,圍牆內東側為執事群房,其餘建築大體可分東、中、西三路布局。東、中兩路有多進院落,院落中有朝房、宮門、前殿、中殿、寢宮、便殿、照房之稱。西路建築最為別緻,前有茶膳房、戲台、便殿,其後主體建築是有環廊的園池,池中及環池有曲橋、角亭、山樓等建築。

行宮經曹家衙門翻新而成,雖有些創新和增建,但大部分保留了原貌。周汝昌說:「南京織署因皇帝常臨之故,樓台花木,本有可觀,乾隆十六年不過增修了幾層行殿,稍濬舊池,添加點綴而已。」

乾隆六次南巡都是正月中從京城出發,四月末五月初回到圓明園,江寧行宮是每次行程的轉折點。立夏前夕的江寧行宮,芍藥遍開、花香四溢,「窗楹諫宇,丹艘不施,樹石一區,以供臨憩。俯檻臨流,有合於魚躍鶯飛之境」,如果乾隆詩中的這座行宮宅院沒有在太平天國運動中香消玉殞,曹雪芹文字中的神仙夢境便會真在人間了,不過即使江南機杼聲依然,流光溢彩的曹家也永成昨天了。

參考資料:《江寧織造與曹家》周汝昌 嚴中 著;《江寧織造府的前世今生》;《江寧織造府與曹家興衰》等

寸錦寸金江寧雲錦

雲錦最早產生於六朝, 迄今已有1500 年歷史,在古代絲織物中,錦是代表最高技術水平的織物。織錦中最高貴的是南京雲錦,其生產歷史可以追溯到南梁。《紅樓夢》中王熙鳳出場時,人未到聲先聞,一身綾羅格外奪人眼球,其中一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襖,正是典型的雲錦織品。縷金是一種窄片狀穿織的真金線,金線也叫錦線,古代叫作金縷,織金又叫庫金,因織成後輸納於宮廷的緞匹庫而得名。雲錦織料上的花紋全部用金線織出,稱作捻金,縷金,因此雲錦有寸錦寸金之稱。

清代前期, 江寧織造衙門設有規模巨大的官營絲織工場,主要生產專供皇室使用和官方貿易需用的各種絲綢,不惜工本,精益求精。吳梅村在《望江南》詞中云:「江南好,機杼奪天工。孔雀裝花雲燦爛,冰蠶吐鳳霧綃空,新樣小團龍。」鄭板橋《長干里》也寫道:「 繅絲織綉家家事,金鳳銀龍貢天子。」

從康熙到嘉慶年間,江寧民間絲織業發展到3萬多台織機,直接間接賴以為生者多達20 萬人。官方不惜工本和民間大肆發展,讓雲錦工藝步入成熟定型時期,成為中國古代三大名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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