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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法究竟是什麼?——周慧珺

書法究竟是什麼?

周慧珺寫過一篇《我的書法苦旅》的文章。介紹了她學習書法的經過及其心跡。在這裡,我們借用其文章的一些內容,已解析其書法苦旅及在不同階段時,書法所扮演的角色,已回答書法究竟是什麼的話題。我們幾乎大段地引用其原文,不是為了剽竊,而是為了更準確地了解其心跡,以事實證明,不同時期,書法究竟是什麼有不同的作用,不同的答案。

周慧珺,1938年生。她幼時隨父習字。那時,周慧珺和眾多的少兒習字一樣,只是為了寫一手好看的字。這時,書法就是一門功課。

後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由於其父受到衝擊,加上她忍受不了巨大的精神刺激,身患重疾。這些人生致命的打擊,使得周慧珺在萬般無奈之下,把書法視為她的生命之柱。「筆是無語親人。」(李鶴年語)這黑與白,就是她的天與地。頂著天,踏著地,周慧珺開始了她的漫長的書法,也是她的生命旅程。

1962年,隨著她的一幅臨米書作獲獎,她習書法趨於專業。在眾多名書家的指導下,她的字寫得越來越好。昔日重疾纏身、步履維艱的生活境遇,造就了周慧珺不肯向命運屈服的倔強個性。她的筆端力求剛健、雄強,書風追求豪放、明快。以此向世人披露自己不甘示弱的心志。書法客觀上成為她成名的工具。大江南北,舉國上下,周慧珺成了書法界的名人。最後當上了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書法家協會主席。除了中國書法家協會主席之外,這幾乎是一個追求書法的人能夠達到的最高位置,最高頂峰。

有名就有利。儘管周慧珺不是一個拜金主義者,但書法的名氣還是使她獲得了許多利益。如一級美術師的職稱,一級美術師的待遇。到處題字的賞金等。書法客觀上成為她得利的工具。

然而,時過境遷,隨著二十世紀的逐漸逝去,二十一世紀的到來,整個社會及自身的命運都變了。周慧珺也進入了天命之年。對人、對事的看法也隨時間而變,對書法的理解、追求與欣賞都在變。十年前,隨著時間的流逝,周慧珺開始了對書法的再思考。並開始自我否定。心底的問題開始出現:今後的路,該怎麼走?這時,周慧珺對自己迷惘,對書法也彷徨起來。

現在,周慧珺每天自問:書法究竟是什麼?何謂書法的真諦?是禪?是道?你要向人們表達什麼?你想悟示些什麼?書法一定不會是單純的文字美化,也不會是象形的畫或一種符號,她是有震撼力的!那麼,書法應該是一種精神,存在於有形與無形之間。周慧珺想,從今以後,她將會繼續這種自問自答,日復一日。誰能想到,幾十年的時間從筆端間流逝過去。這時,周慧珺卻說不清楚書法究竟是什麼了。

於是,周慧珺只能想像自己是尋求書法之道的旅人,這是一條難行之路,猶如蜀道之難。五十年前,在父親不經意的指點下啟程,她無憂無慮地出發了,五十年後卻憂慮交加:何處是目的地?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儘管這是一條充滿坎坷的旅途,可是命里註定周慧珺必須繼續在這條道上苦旅下去。她意識到她腳下走的正是一條不歸之路,然而她無怨無悔!

五十年光陰,彈指一揮間,五十年書道如夢如真……書法是一苦旅。

作為一個人,周慧珺無疑在書法界是一個成功者的代表。但作為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市書法家協會主席,周慧珺卻說不清楚書法究竟是什麼了,何處是目的地?這對現在三,四十歲的年輕書法家來說,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啟示,認為自己什麼都懂了的年輕人,還處於一個書法的幼稚期內。

這是一個非常有代表性的問題,是一個更高層次的思考。書法究竟是什麼?

王學仲先生希望中國書法能成為中國濃縮的美學的表象。

已故的旅法學者熊秉明先生說,中國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中的核心。

我們不去論爭他們的觀點是否正確,是否深刻。我們只說在書法表象後面,還有更深層的東西。在這裡我們引用幾則對周慧珺書法的評論作為佐證。

其一:「周慧珺的書法,功力(包括技法)在當代一流,浙江在世的書家,在功力上無人能匹。她的字,米芾的痕迹重,但瀟散不足,不能散其懷抱。因此雖然是我們上海市書協主席,我也非常敬重她的苦練精神和人品,卻終不能稱其為書法史上的大家。」

其二:「在上海書法、文藝、文學書籍遍及全國各地之時,隨著這些書籍,其題籤者 周慧珺的名聲不徑而走,尤其是後期書寫者姓名加註在書上。作為傳統的良好繼承者,作為女書家,周先生已經領盡風騷,然創新路上,書法更走向自我表現,周老面臨著改頭換面的難題,改到最後可能是借隸篆書的原因,筆畫變橫了,可是就是沒辦法上下、左右取勢,沒有取勢,字體單調,題籤不明顯,但是出作品寫中堂即嫌呆板,再怎麼也難撼動的「中正」字形,這一「歷史遺留問題」的情況下,只有靠活生生斬掉部分字型以求在字型層面上的呼應,以解平直呆板之狀況,好端端的結構被截得七零八落,這種人為的破壞反而使得整體感雪上加霜。」

其三:「書壇大姐大,不失為女中豪傑。一種面目,雖風格獨特,但用筆、結體過於誇張,近於造作,晚年尤甚,可否視作是習氣?」

其四:「周是80年代的領軍人物,但現在變的有點不倫不類。十年前看到周的作品,嘆為天人,十年後再看,味如嚼蠟。與以前相比,為什麼沒有起色呢?看樣子書讀得太少了。而于右任的行書和草書,二百年來恐怕無人出其右,關鍵是他的大氣、瀟散、自然和文史底氣足,你讀讀他的詩即可知。」

當周慧珺自己都說不清楚書法究竟是什麼了的時候,她的字也會處於迷惘的階段。

周慧珺作為一個女性,已擯棄了許多女性的不足,如柔弱,纏綿,小氣等。但她仍不能像男性一模一樣。她也學北碑。但有人評周慧珺學北碑,如女人唱黑頭,總是受到性別的局限。周慧珺的書法定式,難脫米字的習氣,或稱難逃女人的局限。寫不出北碑的雄渾,粗獷,強悍與古拙。她的隸書,篆書,也明顯地刻上了其行書的痕迹。作為女士,她是巾幗第一。古代的衛夫人也不如她在書法上走得遠。但放在整個書法史中,她要遜於一些大書家。如上面提及的于右任。

知識面窄是她的又一局限。

她有一顆金子般的善良之心。一種極其可貴的母性之愛。一位素不相識的少女身患絕症,她無償拿出兩萬元錢,並組織上海書協的人捐款,幫助這位少女度過難關。我遇到書法困惑,她雖不認識我,也能用自己與疾病抗爭的實例鼓勵我繼續在書法的道路上探索。而一位大款,自認為自己有錢,出一萬元的價格要她寫一幅字,被她斷然拒絕。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精神。但她沒有像王羲之,顏真卿,于右任那樣從過政,這職業上的面窄束縛了她的字向更廣博的道路上發展。知識面的狹窄也束縛了她的字的更深刻的內涵。氣質變化,學問深時。包括讀社會這部大書。

一日本人說:「真正的書家五十歲始。」這是說,人在經歷了五十歲的人生後,過了知天命的年齡,才對周圍的世界有了比較深刻的認知。也只有到此時,才會發出像周慧珺一樣的疑問:「書法究竟是什麼?」也才會發現,「何謂書法的真諦?是禪?是道?你要向人們表達什麼?你想悟示些什麼?書法一定不會是單純的文字美化,也不會是象形的畫或一種符號,她是有震撼力的!那麼,書法應該是一種精神,存在於有形與無形之間。」當你發現書法竟然有如此無窮無盡的深刻內涵時,你才知道應該怎樣繼續寫自己的字。

有的人可能不能算真正的書家。因為他成名後,每日忙於應付絡繹不絕的求字者,根本無暇思考書法究竟是什麼。五十歲以後仍是如此。他的字是不會有震撼力的,和行屍走肉有些相似而已。

真正的書家最寶貴的時期是六十,七十,甚至八,九十歲以後。因為這時的人,如果頭腦還有生命力的話,健康也允許的話,他人的精神已入化境,那麼他創作出的字體也會進入化境,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書俱老」的仙境。于右任達到了這種境界,所以人們稱「于右任的行書和草書,二百年來恐怕無人出其右,關鍵是他的大氣、瀟散、自然和文史底氣足,你讀讀他的詩即可知。」他的字表面上看,拙生並行,非常簡單,平鋪直敘。但內行人卻從中是看不盡的美,解不盡的意。這才是真正的書法。于右任能夠做到這點,除了他深厚的書法功底,文學功底之外,得力於他懂政治,懂社會,懂世界。他見識的廣袤,心胸的博大,造就了他字的博大。他限於職務,不能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但他有這種思想,沉默是金。他把自己胸中的波瀾,化作了激揚文字的動力,變成了心中奔涌的書法的浪花。靜水流深,字如其人,大巧若拙,功夫在詩外。這是千古不滅的真理。

從這個意義上說,書法就是寫自己對人生理解的深度,就是寫自己靈魂的波瀾。就是寫自己對世界的思考的廣博,就是寫自己對人類美好的願望的執著追求。寫得好壞,決定於天賦的高低,後天學養,能力,閱歷的深淺和人格的完善。在佛教上稱為修鍊。

周慧珺是女中豪傑。她的字無女人氣。這是她的字大氣的一面。當她剛剛出現在書壇上時,人們被她那生動的周體行草所震撼。當人們的欣賞水平向立體化,多變化的境界轉變時,周慧珺也在努力跟上人們的視覺需要。看她最近寫的毛主席的「十六字令三首」局部,就可以看出她的用墨,用筆,行氣,章法等,都在儘可能的增加變化,增強視覺衝擊力。但人們並沒有停止欣賞的進步。他們希望周慧珺的字能夠再上一個台階,與王羲之,顏真卿,于右任,等中國書法史上的最傑出的書法大家比肩。這就是周慧珺現在每日冥思苦想的最大問題。看她這幅字,「快」,「離」和第二個「山」字的最後一筆拖絲頗有雷同之嫌,用筆也仍顯單調。她能再突破自己的柵欄,向這書法的新的頂峰靠近嗎?太難了。大有大的難處,成名以後的煩惱就是她必須在眾目睽睽之下,繼續她在充滿荊棘的,無人走過的道路上登攀。而成功的機率是幾百年才有可能成功一兩個人。這就是殘酷的事實。而周慧珺卻又沒有退路。人們只希望看到她的成功,而不願意看到她的失敗,因為停滯不前就是失敗,前進不大也是失敗。這太殘酷了,太痛苦了。但她又囿於自己的生活面還是有限。她還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把自己的字再上一層樓嗎?行萬里路,讀社會這部大書。她還能悟多深,就還能在字體上寫多深。這就是周慧珺的書法苦旅。就像劉翔的一百一十米欄。劉翔每天在練,但他還能刷新自己的歷史記錄嗎?也許一輩子也不行了。劉炳森曾經感慨地對我說,「在這崎嶇的接近巔峰道路上,充滿著激烈的競爭。大家都在奮力地向上登攀著。你不前進,就會被別人拋在荊棘中,忍受那刺傷的疼痛和心理的煎熬。你要繼續前進,就必須具備身體,精神,學識,閱歷,功力,膽魄,環境,天賦,機遇等多方面因素,缺一不可。還不一定成功。這痛苦的煎熬告訴你,書道真是比蜀道還難。」書法到頭來,就是寫一個大寫的「人」字。現在,周慧珺每天自問:書法究竟是什麼?這是好事。生於憂患,死於安逸。說明現在,周慧珺的大腦還很清醒。人也到了人書俱老的年齡。身體雖多病,仍可奮筆疾書。當然她也可以還寫她已經形成的面貌,寫已經成熟的周體行書。但如果這樣,周慧珺就不會每天再問自己書法究竟是什麼了。周慧珺作為一代書法大家,宗師,她絕不會停步的。正如她自己說的,她要必須繼續在這條道上苦旅下去。她意識到她腳下走的正是一條不歸之路,然而她無怨無悔。我們希望她能再進一步頓悟書法的真諦,把她大半生的周體行書再臻完美。為自己的人生光彩再鑄輝煌,為中國書法事業的騰飛再添異彩,為中國書壇再增加一位歷史的大家而奮鬥不已。我們期盼著,衷心地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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