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中文讀者等了半個世紀 ：《黑暗的閘門》中譯全本面世

白先勇把他當作「文學導師」，李歐梵認爲他對魯迅的分析難以超越，金庸因爲未能與他有一面之緣而唏噓遺憾……與夏志清並稱中國文學批評領域雙子星的夏濟安之遺作《黑暗的閘門——中國左翼文學運動研究》中譯全本已由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論及作家包括魯迅、瞿秋白、蔣光慈、丁玲、左聯五烈士等諸多人物，這本研究中國左翼運動文學的經典著作至今仍有其獨特而毫不過時的魅力。

半個世紀後中譯全本首度問世

1965年2月21日，夏濟安教授因突發腦溢血去世，年僅49歲，留下一部未完成的「關於中國左翼文學運動的書稿」。去世後，他的弟弟夏志清教授將他的書稿結集成書，取名為The Gate of Darkness，於1968年由華盛頓大學出版社出版。

問世以來，這本書在英文世界產生極大影響，成為中國左翼文學研究領域中不可不讀的經典著作。遺憾的是此後近半個世紀間，儘管該書部分篇章曾翻譯成中文並以單篇論文形式發表，中文讀者卻始終無緣窺其全貌。

此次中文大學出版社對英文版全書重新翻譯，增錄夏濟安先生另一篇相關的重要論文，並邀請翻譯學研究專家王宏志教授對譯稿全文審訂，首次推出這本經典著作的完整中文版。

──李歐梵教授，香港中文大學文學院

──王德威教授，哈佛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

「從覺醒的人開手，各自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後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魯迅

通過細緻梳理文學與時代政治的糾纏，《黑暗的閘門》深入揭示左翼文學運動的兩難境地：左翼作家身上文學與政治之間無可避免的張力以至角力。政治的壓力，似乎成爲他們身上沉重的負擔，如「黑暗的閘門」般重壓著、攔阻著他們。

書中論及的作家們，包括魯迅、蔣光慈、左聯五烈士以及瞿秋白等人，都是1949年以前共產黨理念的同情者乃至實踐者。在1960年代國際上反共仇共的大環境中，夏濟安下筆敏銳痛快而不失同情，充滿耐心，既給左翼作家及其作品一個恰當公允的評價，更為他們身上的悲劇意義而深深歎息：

「集體運動中的個人命運可能會很悲慘，而我這本書就是要揭示其中的悲劇。假如把共產黨員也看成個體，那麼也應給予他們體諒……」

「待到偉大的人物成爲化石，人們都稱他偉人時，他已經變了傀儡了。」——魯迅，1926年

有人稱夏濟安夏志清兄弟中國文學批評領域中的雙子星。夏氏兄弟雖然都在學界富有盛名，但弟弟夏志清的名字更爲一般讀者所熟知。哥哥夏濟安在學術生命旺盛的年紀不幸離世，後又因譯介不暢等原因，不如弟弟為中文讀者所知曉，實在值得惋惜。

夏濟安（1916–1965）教授畢業於上海光華大學英文系，曾任教西南聯大、北京大學外語系和香港新亞書院。1950年赴台後任教於臺灣大學外文系，為早期小說作家白先勇、歐陽子、王文興、陳若曦、葉維廉等人的啟蒙老師，1956年與吳魯芹、劉守宜等創辦《文學雜誌》並兼任主編，在雜誌上主張「樸素的、清醒的、理智的」文學，對文學新人盡心栽培呵護，也深刻地影響了一代華語文學的風貌。

李歐梵認爲他對魯迅的分析難以超越：

「我怎麼才能寫得象夏濟安先生那麼好？怎樣才能用不同的方式來刻畫魯迅形象呢？經過了差不多十年的焦慮，我最終放棄了任何想超過先生的念頭，而乖乖地一心一意效法了先生。」

並非夏濟安學生的金庸也嘆息未曾與他有一面之緣：

「夏濟安先生曾在文章中幾次提到我的武俠小說，頗有溢美之辭。我和他的緣分更淺，始終沒能見到他一面，連這張聖誕卡片也沒收到。我閱讀《夏濟安日記》等作品的時候，常常惋惜，這樣一位至性至情的才士，終究是緣慳一面。」

夏濟安先生在獎掖後人方面，貢獻尤著。白先勇回憶把自己的第一篇小說呈給夏教授過目的情形：

「那一刻，我的心在跳，好像在等待法官判刑似的。如果夏先生當時宣判我的文章『死刑』，恐怕我的寫作生涯要多許多波折，因為那時我對夏先生十分敬仰，而且自己又毫無信心，他的話，對於一個初學寫作的人，一褒一貶，天壤之別。夏先生卻抬起頭對我笑道：『你的文字很老辣，這篇小說，我們要用，登到《文學雜誌》上去。』那便是《金大奶奶》，我第一篇正式發表的小說。」

《黑暗的閘門》的作者，正是這樣一位夏先生。在英文版面世了近50年之後，我們有幸能夠出版這部經典之作的中文版，讓中文世界的讀者得以看到這位文學評論界巨擘的風采。讀者將會發現，夏濟安與《黑暗的閘門》不僅爲我們理解左翼文學提供了至關重要的視角，也使我們對整個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理解隨之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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