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人素質差？

哪些人素質差？

蘇中傑

韓寒在其「三論」中說國人素質差，不能搞民主，受到萬人炮轟。他說不能搞民主不對，太絕對了，應該是難搞民主。除此表述不準確而外，他的「素質差論」也須對的地方——素質問題的確存在。現在要追問的是，哪些人素質差？

對於讀書不多的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都是普通百姓，道德和思想，文化和能力，都參差不齊，甚至魚龍混雜。他們在田間地頭覓食，在里巷市井過日子，沒有「社會公知」的盛譽，沒有專家學者的光環，沒有社會聚光燈下的風光，沒有手握話語權的驕傲和自負，而且常是「社會精英」用「愚昧落後」、「怯懦自私」等語彙來譴責的對象。但是，他們大體上懂得人類社會的一個起碼的準則，也叫綱常倫理，道德公義，或叫自然法，這就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是你的我不能說要就要，是我的你不經我同意就不能拿走！儘管他們沒有高深的理論來解釋自己的這個準則有什麼意義，也沒有文人學士那樣華麗的辭藻把這個準則說得十分美妙動人，但是，實際上他們已得到了真理的碩果和民主的動力。叫什麼呢？名稱相當樸素卻很神聖——權利！因此，你要強拆我的房屋，我就要反抗；你要霸佔我的耕地，我就要組織起來保衛；你要非法關押我，我就要上告；你要貪污公款，我就要揭發……他們之中，儘管有魯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方，也有「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冷漠，甚至面臨血腥的打壓有畏懼怯懦表現，但權利鼓起來的正氣和生存掙扎所產生的力量和團結精神，讓中國大地上每年出現向權力叫板的十多萬起「群體事件」，真是全球罕見，儘管分散，但波瀾壯闊，悲壯慘烈，可歌可泣！你說他們是「烏合之眾」可以，你說他們沒有綱領可以，但你不能否定他們建立在個人權利之上的社會公正訴求，不能否定這種訴求對催化新制度的作用，不能否定世界史上的民主革命起端和他們一樣都是立足於改變社會分配不公，不能否定他們參與其中的每個維權者都是士兵，雖然普普通通，但都衝鋒在最前線。對於普通的士兵，我們不能要求他們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出口引經據典，閉口自由主義，但他們有勇氣走向街頭，有膽量提出訴求，有根據爭取權利，有骨氣面對官府，這個素質就足夠了！說他們沒有政治才幹嗎？是的，他們是沒有政治才幹，但是，有走向街頭的組織協調能力，有管理上訪款項（損款）能力，這能說素質差嗎？特別應該一提的是，廣東省烏坎村民在集體維權中關於村民代表人數的分配，幾近美國200多年前制憲先賢分配各州代表設計框架，有這樣的素質，你能說他們素質差嗎？

有如此素質的維權者奮起的維權活動，要是放在普通的發展中國家，不說每年發生十多萬起，只要有兩三起，甚至一起，都會如同突尼西亞一個大學生因失業而自盡讓眾人同情與憤慨那樣，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引發一場社會大變革，升起民主的曙光。但是，中國比這更悲慘事件幾乎每天都在發生，民眾的維權活動多年都高達6位數，但是都如同暗夜中燃起的一根火柴一樣，很快熄滅了，從無燎原之勢，為什麼？

歷史答案只一句話：沒有後援力量！就是說，民主的士兵們在前線衝鋒，殊死拼搏，而後防沒有任何援助，讓他們彈盡糧絕，陷入絕境，最終失敗。

後援力量是什麼？是知識分子。我一直很贊同肖雪慧老師的說法，她認為知識分子是民主的後援力量。可是，中國有沒有知識分子，或者說知識分子稀少。為什麼呢？我把人們關於知識分子的定義總結成五句話，看一下就明白了——

良知和公正的堅守者；

歷史和社會的批判者；

思想和精神的開拓者；

真理和智慧的傳播者；

權力和邪惡的囚禁者！

這就是說，中國的知識分子，應該是中國左拉，作為後援力量，他們向衝鋒在前線的維權士兵一方面提供知識、智慧、策略、信息以及精神補濟，一方面為他們鼓與呼，擂鼓助威，爭取社會各界的思想同情和物質支持，同時批判和譴責統治權力，減少前線的阻力。但是，在中國沒有這樣的聲音，叫「集體失語」，連個聯名支持或抗議都搞不起來，你說中國有幾個左拉？

一般說來，知識分子大多是從「知識人」中產生的，而中國知識分子如此稀缺，能說中國「知識人」的素質高嗎？差！差！差！韓寒說中國人素質差，是事實，但不應是前者，而就是這些人！

你不願意支持搞民主，你不同情百姓的悲慘處境，或者你怕官方打壓而不敢支持民眾維權，你就到一邊歇著去，誰也沒有把你家的孩子投到井裡去。可是你不，你不但不願做個怯懦的沉默者，而且配合官方輿論打壓維權活動，有針對性地拋出「不能搞激進主義」、「反對民粹主義」、「改革需要和諧穩定」等一系列言論，配合「維穩」。而更惡毒的是，把民眾維權說成要「剝奪富人」，還要「動亂」，這不是告密嗎？當渴求民主的人們大力讚揚民主的好處的時候，卻有人專門以《要客觀地承認專政也有它的好處》為題為專制唱讚歌。多年以來，民眾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冤假錯案常年不斷，被整死害死，處境相當凄慘，他們卻有針對性的宣揚「寬容」和「忍讓」，真不知他們想幹什麼。當許多人沒有任何社會保障，有病看不起，死也死不起的時候，他們恰逢其時地大叫高福利的害處，說要警惕中國搞高福利，這樣的嘴臉是什麼素質啊？當國人對統治者不相信的時候，有人說，「社會必須由精英來治理」，精英就是共產黨，這些年總的來說，「共產黨治理國家還是不錯的」。

這些話是哪些人說的？我告訴讀者，都是著名的「公知」，大名鼎鼎、有無數大專家大學者為其粉絲的「民主人士」！

那些以「民主人士」自居的人，對民主認識的淺薄，不得不讓人鄙視。可是，他們還要充當教育者，「民主過頭論」，「民主動亂論」，「少數人暴政論」，「民主素質論」，無一不是對民主的扭曲，無一不貫穿著一條專制思維路線，同時，又散發出精英主義惡臭。精英主義，在自由民主世界，早已成了臭不可聞的東西，任何大名人和政客，都不敢提，但中國知識人，他們卻嚼得津津有味。

不說其政治素質和理論素質，就說思維能力吧，有許多人連概念都弄不明白。例如民主和憲政，不同點僅在於下定義時的範圍和標準不同，而實質一樣，而有人竟要說民主不如憲政。精英和精英主義，一個是人才，一個是指社會主張，有人卻將二者混為一談。虛構故事進行寫作，把非作者當成作者來署名，前者是文學創作，有人卻說是不危害他人的造假，是允許的，由此而推論出後者造假也是允許的。著作權人不一定就是作者，可是大名鼎鼎，譽滿華夏的法學專家竟把它當成一個概念。寫駁論，要從論據或論證上駁，有人要維護其心中大偶像，卻拋開偶像的專業性言論，在道德行為上大做文章，你說弱智不？——注意，如此混淆概念的可不是一般大專教師，都是學界或新聞界的重量級人物！

以精英自居，清高自負，高高在上，思維混亂，認識淺薄，目無眾生，冷漠麻木。但他們有相當清醒的一點，那就是不得罪統治權力，一些民主言說只不過是「民主人士」的粉脂和口紅而已。——這就是中國知識人的素質。說得再深一點，似乎有點刻薄，不過是一批利祿之徒，趨炎附勢的機會主義者。看清這一點，我們就會明白中國為什麼難找到左拉，就會明白民主為什麼沒有後援力量。讓我們回憶一下，「錢雲會事件」後，為什麼會有「公知」「不偏不倚」的「調查」？震驚世界的「烏坎事件」，為什麼得不到「156們」那麼強大的陣勢的聲援？這都是很明白的事。

知識界對「烏坎事件」的失語，讓我們對中國知識界再次失望——再次看到誰素質差，同時，烏坎民眾的勝利，又說明知識界被時代拋棄了，讓我們看到清末舊知識人被時代拋棄的歷史循回，同時從烏坎大中學生的智慧和勇氣看，也同清末一樣，中國的知識分子將由同民眾一同追求個權的新一代中產生。

我們對中國知識人不懷希望了，如果天佑中華，那就別讓他們做民主的絆腳石。——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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